[游戏同人] [WOW] 星火将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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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stcourt

2020-07-11T01:56:03+00:00

*早期废设,牧师x法师,“我的爱情观”
毛治疗狂魔ms和治疗木桩fs

*另一版本:“爱情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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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阿拉希高地的服役期结束之后,便辗转回到了暴风城。不再做随军牧师的原因,是我曾经杀过一个士兵。我拔出他插在剑带里的匕首,捅进了他的喉咙。即使是现在,我仍旧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一部分情景:血流了满床,士兵双目圆睁,软弱无力的双手扼着我的脖子。我和僵硬的尸体一起躺了整夜,直到第二天,其他的士兵发现了这一幕。

这无疑是重罪。我当时便被解除军籍,并将在次年春天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在那段时间里,我不是没有想过隐姓埋名地逃离这个地方,可不知是出于软弱,还是心里并不曾认为自己是错的,我跟着退伍军人的队伍回到了暴风城。或许当时的我,心里是真的什么也没在想吧;哪怕刺下那凶器的就是自己的双手,哪怕我是亲手扼杀了本来应该被我拯救的生命,只要圣光没有抛弃我,依旧允许我祈祷,我就不是真正有罪的。

经历了两个月的软禁之后,我竟然得到了释放。出人意料的是,竟然是我早无联系的家族,与我那位只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摆平了此事。虽然不知缘由,我还是得以回到了光明大教堂,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我不感谢他。父亲不会理解我领受过的所有一切,正如我也不会理解他。我只觉得困惑:我是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的私生子,年幼的时候尚且可以被随意蹂躏,然而已经长大的我,不再天真纯洁,也不可爱,那又为什么反而要保护我呢。

尽管当时我疑虑很多,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为此付出代价,却还是虚伪地接受了这意味不明的保护,留在了大教堂,继续做一名牧师。

那是十二年前的故事。

我并不是故意要讲这么多无关内容的。我不知从哪里开始说会更轻松一些,或许我应该从最开始的地方开始。可是,当我这么做的时候,却发现结局一开始便已经写好了,它还被我们称为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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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大法师安多玛斯的学生和养子。对于暴风城的普通民众来说,少有人在受伤或生病的时候不去医院而选择来光明大教堂求助,因为那说明他们自己至少已经知道这伤病的源头不同寻常。

而大法师自然是知道的。我记得第一次我见到他们的时候,是格雷森·沙东布瑞克公爵与大法师安多玛斯带着他来到教堂西侧一间用于圣骑士学习知识的耳室。当时他十五岁,虽然吐血不止,但精神尚可。他紧紧地牵着大法师的袍子让自己站稳,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大法师第一句话,是让我保守秘密。我虽然还没了解内情,但还是答应了。凭我贫乏的猜想,也知道这个孩子的病因多半是某些诅咒或者法术。沙东布瑞克公爵则用稍高的姿态向我解释了他们来找我的原因,也不过是说知道我能力出众而又值得信任云云。实际上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带着未宣判的罪名回到教堂,不引人注目,也根本没有亲近的人可以诉说,才“值得信任”。不过,即使他们不说这些场面话,我也不会拒绝这些要求。圣光的教义本就教诲我去爱去拯救,又何必平白压上许多其他的东西。

然后,大法师与公爵把我们单独留在了房间里。那毕竟是一间教室,我不方便检查他的身体,便先呼唤圣光替他治疗。

他坐在软椅上,衣襟前染满了血迹,看着我,忽然说: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我是要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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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所谓“最开始的时候”。在那时的我看来,他的病似乎缠绵已久,身体像不停用利器自戕一样持续着自我伤害。我感觉得到魔法留下的痕迹,向大法师求证的时候,对方说他是一个从卡拉赞捡回的孩子,或许那里不正常的奥术能量已经改变了他肉体的性质。

现在我自然知道那只是用来敷衍我的说辞。那之后的几天,我在教堂的地下室里检查了他的身体,他躯干的正面有一道细长的伤痕,好像曾经被剖开过又匆忙地被法术愈合一样。每一次我试图和他提起这条伤痕,他就只对我说不记得从前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了,接着便开始和我东拉西扯一些别的话题。时间过得太久了,我不好复述,只是一些日常内容;用绳子和缓落术溜出法师塔,偷偷烧掉期末考卷,酒吧里的薄荷味苏打水,自习室的校猫,许多琐碎的故事。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他的两位监护人会支付报酬给我,往后我便拒绝了,其一是因为我实在不喜欢多次见到他们;另一个原因就是,我那时过得实在很孤独,总把这件事当成结识了一个比我年轻几岁的朋友,金币之类的东西令我觉得有些怪异。地精们总是爱开一些关于圣光和金币的颜色相似的玩笑。当年的我是真切地相信,信仰是一切的基石,却不曾意料到圣光真是如金币一般,可以轻易地抛弃。

我们变得熟悉了一些之后,他说为了帮老师保守秘密,不再到教堂来找我,而是溜出法师塔,穿过两个街区,跑到我家门口。要是我不用呆在教堂,他就挑选午休时间过来午睡,我偶尔在旁边看着他睡,还为此多买过一个枕头。

他身体的状况时好时坏,但在那段时间里还算稳定,只有一次我不得不来到法师塔接他,那次我很怕他真把自己的血肉撕碎。我找了间空教室,治疗他,等着他自己醒过来。后来他醒了,伏在我的腿上,说对不起,不应该给我添那么大的麻烦。我却感觉到了奇异的满足,就好像我这双手,确实地救起了什么人,也不用为此而受到伤害。我是个确有形体的存在,有着清晰的内核,而不是一团可以任人塑造扭曲蹂躏的烂泥。

我们一起清理了地上的血,然后他给了我几枚奥术合成的曲奇。那是我吃过最难吃的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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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这方的角度,很难界定他对我的好感究竟是产生在什么时候。可是,即使尽量摈弃高价值感的诱惑,让我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分析当年的故事,我也能得知他至少早在一两年之前就对我抱着非同一般的情感,却不知为何,那时的我宛如泥塑木雕一样,毫无察觉。

前几天,在救赎岗哨的外面,我远远地看过他一次。与那个时候相比,他现在的确是转变很多了,说是面目全非,也不为过。在我的印象里,他午睡时的样子,像我小时候养过的猫。它活泼好动,也有一双绿色的眼睛,睡着的时候非常安静。如果不去深究那生来就缠绕在他身体里的病到底是什么来由,他就只是一个苍白、虚弱但却充满生命气息的孩子,眼睛里还存留着我早已经永久失落的光芒。

我不喜欢他的监护人,正如同不喜欢我那位充满掌控欲的、血缘关系上的父亲。他们让我觉得危险。我也不喜欢学院里那群与他关系接近的法师,詹妮亚·坎农或者是玛吉诺·仲马。虽然如此,我掩饰得很好,最多不过是在无人之时谴责一遍自己。这样的微妙情结持续已久,成了习惯,以至于直到现在,当我第一次知道那位跟在他旁边的术士的时候,我竟是想要动手杀死她。

……不。从那之后,我从来没有杀死过任何一个人。即使萨拉塔斯不断地诱惑我,我也尽力抵御住了。过去的岁月里,我确实有时会想起他——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我的感觉,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麻木。我就连哭和笑也不会,好像一个傀儡。其实我也的确是萨拉塔斯的傀儡。她非常喜欢就这一点嘲笑我,从不厌倦,一直说着,一直说,就像呼吸空气一样。我已经学会不再为她的话而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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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光明大教堂频繁地接到夜色镇传来的请求,要为那里的居民驱魔,因为卡拉赞的怨灵又开始蠢蠢欲动,也有人说,那是黑骑士带着幽灵军团来世上狩猎灵魂。

这倒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我数次去到夜色镇,做的的确是医师和驱魔人的事情。暮色森林的居民们看上去需要的不是驱魔人,而是一支像第七军团一样的正规军。我见过骷髅像白色的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袭来,也曾经和两个疯了的镇民一起在墓地旁的小屋里关了整夜。我甚至有一次和那位黑骑士对峙,是一个背着棺材和锁链的男人,身躯像是由不同的组织缝合而成。

我亲眼见到伤势严重的守夜人死在我的怀里。圣光虽然能够修补好他的伤口,但内里早已经被黑骑士撕得粉碎……和战场上的士兵不同,那人就像是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空洞一样,我只能看着他的生命力从那具完整的躯壳里不停流逝。

我还是继续讲我们之间的故事吧。

他听说这些事情与卡拉赞有关之后一反常态地一定要跟着我一起,后来还是他的导师出面说服了他。作为妥协,我把我家的钥匙给了他一把,这样他就可以把那里当成自习室了。就算是当年,我也知道这借口编得很不高明。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对我似有若无的依赖。

某一次我回到暴风城,刚好看到他和一名军情七处的探员在路旁对话。很奇怪,这明明不是什么关键的事件,我却能一直记得,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位探员是怎么对他的身份提出质疑,他又是怎么辩解。作为屋子的主人,我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问询。

最后我是怎么收场的?和你一样,我当时作为高阶牧师,拥有宗教豁免权,可以对世俗机构的调查保持沉默。他后来对我说,探员注意到他的原因是他没有正常的户籍;但他解释不出来这到底是因为什么,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令我意外的是,见到我的时候几乎是他破碎记忆的起始点。我虽称不上是过得幸福,却尚且记得住父亲与母亲的模样,而他的人生回头看去,就只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怀疑自己是某种人类以外的存在,问我是不是如同大法师一样,也在对他隐瞒什么。我脱口而出的话是,你就是普通的人类,在那个毫无特别之处的午后和我相遇。

不管如何微妙,那是我一直没有改变过的想法。即使得知了他的记忆是被篡改的,得知了他的身体也融合了恶魔的血肉、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他从名字到知识没有一处是真实的,我也固执地认定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不比任何一个暴风城的居民更加特殊。也许确实如你所说,我们该早点在一起吧。我巧言令色地回避了这一切,好像如此做,我就能忘却自己的本质。我一生中都伪装得很好,唯独在这件事上,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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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认识的第三年,也就是诺森德的战争开始的那一年。他从法师塔毕业,我主持了父亲的葬礼。

事实上,在父亲离世之前的一段日子,我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向来是不喜欢我的,说我和母亲一样是个娼妓,不配冠上他的姓氏。他后来的那些女人当中,没有一位能给他留下继承人,想来被迫要把我这私生子扶正,令他感到了莫大的耻辱。我没多问他什么,因为他无论如何也听不进我的话;从更早之前,我们就失去了平等交流的可能。

我放弃了继承权,也放弃了那个人的姓氏,然后离开暴风城,去了希利苏斯。即使知道参加银色北伐军是我的责任,我也不想承担它。我是那么强烈地想逃离,好像整个暴风城都成了父亲那漂浮着腐败气息的病房,他已经不在了,我却仍旧无法摆脱他的阴影。这些经历虽不如你的过去那般刻骨铭心,也令我认真思考过,我的全部价值是否就是贯彻信仰、拯救生命;是否就连那些生不如死的人,那些只想如提线木偶一样随意操控我的人,那些像深渊一样永远无法完整填补的人,我也可以去为之舍身。

希利苏斯是一片危险的沙漠,却又保持着奇异的平衡。死去的人一视同仁地被推进火葬的柴堆,活着的人坚韧得近乎麻木。在那里,我倒确实地感觉到了自己是被需要的、是值得被尊重的。我待了半年多,治疗了许多人的伤口,也看着许多人死去,在一成不变的风沙里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

也是因此,我没有办法描述当我某一天回到住所,看见他握着一支法杖,站在门口的时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我本以为在离开暴风城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会有别人帮他修复伤口,可他却只是说想见我。

他不知道怎么取得了指挥官玛尔利斯的信任,用雇佣兵的身份留了下来,住在我的隔壁。他很擅长对付暮光教徒和其拉虫,飞快地和其他的雇佣兵混熟了。日子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改变,我却产生了离开这里的念头,害怕希利苏斯的恶劣环境会加速他身体的恶化。那段时间里我说得最多的就是“我担心你”,想必非常让人厌烦。

他最虚弱的那几次我碰巧都在他的旁边,状况并没多少变化。数月过去,我还天真地以为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那件让我最不愿去回忆的事就发生了。他被封印中逸散出的上古之神意识控制了,屠杀了整个暮光教徒的营地。

我的两位暗夜精灵哨兵同伴称呼他为怪物。那些人的躯体像纸片一样被肆意生长的冰锥撕碎,看不到一丝理性留存的痕迹。在废墟中找到他的时候,他差点要杀死我,却被一个侥幸活下来的教徒刺成重伤。带他回塞纳里奥要塞的路上,我一直被混乱的思绪支配着。假如我叫不回他的自我意识,到底是要放任他变成真正的怪物,还是杀了他呢。

他过了五天才醒过来。他施放了远远超过极限的法术,暮光教徒给的那一剑刺得很深,那时他瘫倒在我怀里,已经几乎就是个死人。我实在太疲惫的时候,就躺在他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一点一点亮起来,却不敢睡。有那么多次,我对他承受的痛苦恨不能以身代之,他都只是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后,对我说没事。我记得他的躯体冷得可怕,好像要将那所剩无几的生命力也悉数冻结。

在他终于苏醒过来,伤口开始恢复的时候,我几乎没费什么口舌就从指挥官那里获得了许可,准许我们跟着下一支从希利苏斯撤离的正规军离开。离开希利苏斯之前的几周里,我们去向那两位哨兵朋友告别。琳瑟已经启程去了驻守甲虫之墙的岗位,留下的只有莎缇拉,她说过一句令我印象很深的话,年轻伴侣应该去一些天空明亮、河水清澈的地方,而不是在沙漠里打滚。

指挥官玛尔利斯则说,不是每一个个体都适合留在希利苏斯,因此虽然遗憾,却不准备挽留我们。我想,时光多少赋予了那位暗夜精灵指挥官看透他人本质的能力;他从来就无法成为这静止的沙漠里的沙砾,而是一块锋利得能杀死我的冰。

后来,当我们并肩坐在运载货物用的车厢里,随着马蹄的节奏轻轻摇晃,看着被虫群环绕的山峰逐渐远去时,我感到如释重负,接着是深深的疲惫。就好像这段时间内一直挥之不去的梦魇突然化作实体,压在我的身上。我倚着一堆箱子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正枕在他的腿上。他握着我的手,看我睁开眼睛就赶忙放开。有水滴落在头顶的雨棚,像在雪中撒了一把针。先是雨水在棚布的边缘汇集滴落,然后我看见灰色的雾气从沙中升起,整片沙漠笼罩在昏黄之中。

希利苏斯的雨季就那么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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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加基森逗留了短短的两个月。每隔几天,他会用一支附魔的宝石蘸水笔写信给他的导师,当宝石振动的时候,奥术会将振动传到与它成对的另一块宝石上,重现出他写过的字迹。比起其他的法术装置,我唯独对那个东西印象深刻,或许是因为我也总是想为他写点什么,却无法如愿。

他最喜欢逗留的地方是老绿皮,我是指他的临时工程学训练师尼克斯·斯普克斯宾的工坊。地精的名字总是很难记,我们一起给他取了这个外号。曾经有一次,他问我圣光是不是可以封装进炸弹里,我回答如果我是个地精牧师或许我会试试的……抱歉,讲述这些事的时候,我不应该笑的。地精工程学如同钓鱼、速写、龙语或者炼金术一样,是他众多的短暂兴趣之一。他学习起来非常轻松,因此能把很多东西都视为玩乐,想尽可能地在自己的生命里塞进更多的内容。我和大法师心照不宣地不在他面前提起这类话题,但他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尽管如此,他仍旧选择了热爱生命。我眼中所见的世界黑暗遍布,他是仅剩的火和光。

当时正值火焰节庆典期间,他和老绿皮一起做了许多烟花。在大灾变之前,热砂港有很美的白色沙滩。海上双月升起的时候,他把所有的烟花一起点燃。那道海滩最南端被称为“天涯”,是卡利姆多大陆的尽头。我站在那里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很远,如今我却还觉得不够远,不够我将所有一切,将生与死都抛却。

离开塔纳利斯还是因为那里不够远离古神被封印的地方。他躯体“容器”的特性让他变得易受影响,表面上平静的日子,却让他深受梦魇困扰。在我们坐船来到塞拉摩的前夜,?海上下起了一场暴风雨。在不停摇晃的船舱里,他又一次用冰枪瞄准了我,说主宰想要我的灵魂。也许是因为毕竟离希利苏斯已经远了,他的状况时好时坏,一阵子清醒,一阵子又像在做梦一般。后来,我认识了萨拉塔斯,才知道在她的眼里,我的确是个值得细细品味的灵魂。到底我在她的眼中是怎样的扭曲存在呢?

那天晚上,在狂风暴雨无休止的噪音中,我一边试图驱散他身上残留的古神魔法,一边一直抱着他,直到他终于靠在我的胸前睡着。

你问这个?对我来说,他是一个特别的孩子,但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不止是这样。虽然他仍旧苦苦忍耐着身体的自我破坏,但却不再抵触我的触碰,即使我摸摸他的头,他也不会再说什么……一定要解释的话,当然是喜欢的。我喜欢烟花,以及大海,清醒的、平静的、狂暴的,映出艾泽拉斯双月的海。我也喜欢塞拉摩,那座白蓝色的港口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直停留下去的念头。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女士是一位伟大的领袖,她让塞拉摩成为了一个平静而又生机勃勃的地方。她允许我祈祷,允许我帮助她的臣民抵御沼泽那方的怪物,甚至大度地让我和我的小朋友成为塞拉摩的正式居民。

他人总喜欢用温柔或者博爱这样的词汇按在我的身上,你还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是的。我不想否认,那么我就是一个狡猾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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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起初和萨拉塔斯接触的过程里,我经常能够通过她看见他的幻象。我一方面知道那是萨拉塔斯的欺骗,另一方面却又为此而痛苦不已。在你眼里,我已经显得虚伪,就连曾如此打动我的感情都可以轻易地否认;别人听过这些故事,又会如何看待我呢。

我不敢说自己已经真正“支配”了萨拉塔斯,只是和她一起渐渐变得残忍。不依赖,不幻想,不眷恋,没有空隙的心灵。

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称它为“她”的啊。

他愿意和旅店屋檐下的疯子交谈,然后写下十几页关于那个人的故事,也可以在黑龙来袭时帮助守卫城墙,呼唤强大的暴风雪。我们住在塞拉摩的旅店的时候,是共用一个房间的,他睡得并不安稳,我睡梦中不止一次听见他在另外那张床上发出的动静。他喜欢甜食,但总是不能很好地用奥术还原食物的味道,于是我经常借用旅店的厨房。该怎么形容呢。如今,我很久没用过炉灶,也不能再做出合人心意的甜食了。是因为没有了圣光的关系吗,我觉得自己做的食物现在吃起来像邪兽人的口粮一样。

后来他连续收到好几份大法师的传信,讲道自己或许天命将至,有些话还没来得及对弟子说。我们便登船回暴风城去。我也曾经去看望过大法师一次。看得出,这位老人是真的到了寿终正寝的年龄。病痛并没有给大法师过多的折磨,我们几乎就只来得及参加葬礼。

身为弟子,他必须在葬礼上列席。他没有要我陪伴,我就留在镶金玫瑰旅店等着他。实话说来,我虽然并不喜欢大法师安多玛斯,于死亡我也没有什么感觉,但我仍旧认为大法师是位睿智、善良而值得尊敬的老人,并且他可能隐瞒了有关他过去的秘密。

那些秘密我们现在自然已经清楚了。

葬礼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那天下着雨,我便想去拿一把伞给他。为什么要做拿伞这种无用的事情,他是个法师——我脑子里满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然后在教堂墓地附近的路边找到了他。

我把他捡了回去,这样形容或许更加符合我当时的感受。他那时浑身都被冰凉的雨水湿透,像溺水的人抱着船桨一样用力地抱着我,按得我肋骨生疼,说“我只有你了”。

对他来说,这句话也许是真的?人就像蜘蛛一般,用无数根细线连接着周围的人与事物,才不会让自己坠下去。他和这个世界之间的丝线断了一根。

那我又有几根线剩下呢。我只是在一片空虚中漂浮,何时有过什么丝线连接着我?想到这一点,我把伞扔进了浑浊的雨中。

到底我应该怎么做呢。那天我的思考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混乱,到底我应该怎么做呢。我怀着一种好像在给十五岁的他检查身体一样的心态陪他洗了热水澡,好让他暖和一点。比起刚刚认识的时候,他的确长高了几寸,但眉眼还是少年的样子。这几年以来,即使是我最不想再看见他的时刻,我记忆中他的面容也一直都是那样。

接着他说,不应该要我陪着他的,他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残次品。他说他会让我痛苦,让我后悔,说不定会杀了我。其实他应该还说了一些别的,不过我复述不出来。我那时候并不了解他本质上是燃烧军团的造物,只觉得我不能让他真的那么独自去寻找他想要的答案。在大雨里坐了几个小时的他,看起来比平时还虚弱。他的那道伤疤像一根能分开身体的线,仿佛一根手指也能沿着它把他的躯干切成两半。

但是突然,他吻了我,要我别忘记他。我怎么会忘记呢,我怎么会忘记呢。我在心里如此嘲笑着他那幼稚的心思,接着才迟钝地感觉到了我还是应该安慰他。

雨敲打窗玻璃的声音非常清晰,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我如同上一次一样抱着他,抚摸他的伤疤,说我从没想过它丑陋。他背上的皮肤如同泉水一样凉,呼吸又像火焰一样灼热,嘴唇带有一丝甜味。过了一会,他贴在我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我问真的可以吗。

他点头,但是突然又害羞得难以自持,把脸埋在了被子里。

除这件事情之外,他再没有开口向我索求过什么。

对我来说,谈及性事,能想到的就只有侮辱、恐惧、痛苦和恶心,但我还是很想把我剩下的全部美好的东西赠给他。他所有青涩的心动,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纯洁无垢的爱意,那些相似的幸福体验,我从来都不曾有过,也完全与我无关,只能沉浸在他的气息里竭尽全力地幻想。我花了很长时间想让他放松一点,但他还是疼得流出眼泪。

即便如此,他反复地要求我继续,直到最后精疲力尽地在我怀里昏睡过去。我的肩上被他咬了许多处齿印,心脏狂跳,好像不属于自己一样。难说我在那一次的时候得到了多少肉体的愉悦,只有不可思议的平静,好像有什么多年之前撕扯粉碎的东西,在这一次之后被确实地填补。我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被惊醒。

我们挤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睡了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推开窗户,还能呼吸到它清冷的气息。我浑身酸痛地来到浴室清洗身体,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他醒了,便问要不要帮他洗。然而他一个枕头砸了过来,说要狠狠地揍我一顿。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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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晚些时候,我陪着他去拜访了詹妮亚,取回她代为保管的东西。她一直对他态度恶劣,非常毒舌,看见我的时候,她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他用养子的身份继承了大法师大部分的财产,但并不想住在那座房子里,只说想搬进我家。我答应了之后,他便干脆地把所有的魔法物品与房契送给了暴风城的法师塔。

……你竟然真的对这些故事感兴趣。之前是我理解错你的想法了。

那间房子有快两年没有人住过了,我们花了一整个上午把它整理出来。之后一起躺在擦干净的地板上,他扯着我束发的带子,说午饭之后想吃草莓冰淇淋。他总是在吃完冰淇淋之后把剩下的蛋筒塞给我;暴雨之后运河的水涨得很满,他抓着我的手腕跑过法师区旁边的桥,我看见有渔夫的小船偶尔经过。

开始同居的第一天我们没有发生什么,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也没有。那几天里,他的身体比平时还要虚弱,甚至有一次在浴室里吐血昏厥过去。我后来把他抱回床上的时候,半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假如不和我住在一起就要淹死在浴缸里,他说是的,不仅如此,他还要当个世界上最烦人的鬼魂。

长久以来,我并非不想完全治好他,看着他的样子,我始终不能释怀。但他自己说他是治不好的,圣光只不过能修补他的躯体,他在被制造出来的开始,就是残次的状态。我也的确多次考虑到这个问题……等到真的无法挽救他的时候,我要怎么办呢。从他突然闯进我的生活开始,那已经过了四年。不管有没有视他为恋人,我都没有办法将那个问题轻易地抛到脑后,也不能认真细致地考虑它。

它至今也没有答案。

他非常想回去一次卡拉赞,揭示有关他的所有秘密。上古之神的意识撬松了他的记忆封印,那座阴暗的高塔在他的各种幻觉里不断显现,让他感觉到了自己十五岁之前的某些记忆正在回溯。我答应他,等他的状态恢复一点,我们就启程;他看上去特别开心,好像只不过是我把一个冰淇淋递到了他的手里。

第四天,我牵着他的手在贸易区帮他挑衣服的时候,居然遇到了格雷森·沙东布瑞克公爵。我与公爵已经很久不曾来往,只见对方身穿平民的服饰,显然是有备而来。

公爵与我在贸易区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单独谈了话,质问我,是不是要变成恶魔的庇护者。我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于是回答是的。公爵显得有点激动,他容忍了大法师安多玛斯好几年,不能再让我继续做这样的事。我当然拒绝了。公爵与我还谈了许多,但我只记得最后还是他走进这条小巷,然后粗暴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要公爵不准干涉我们的生活。我记得冰棘拔地而起,像在被毁的暮光教徒营地里见过的一样;公爵抽出剑,展开圣盾,圣光被他化为凌厉的惩戒光环。

我忘记他们的冲突是怎么结束的。似乎我说了一句“别杀他”,但不知道是对谁说的……沙东布瑞克公爵谴责我的堕落,用了很重的词汇,但比起我曾领受过的其他侮辱,他陈述的,只不过是一个浅显的事实。我许诺永远不背弃圣光,如果有一天我的恋人真的变成恶魔,我就动手消灭。

分道扬镳之时公爵的眼神令我印象很深。他是不是早已发觉我成为弃教者的端倪呢。

这场短暂的冲突除了暗巷中的老鼠之外没有惊动任何人。我甚至还能和我的法师一起继续散步,但他面色苍白地说他想回去了。也许我让他觉得伤心了。然后我买了一袋橘子软糖给他,他接过纸袋,竟然说了一句“谢谢”。

我现在没有办法准确地界定,我在那个时期的心态究竟是怎样的;我到底有没有相信过他是个恶魔,我有一天可能会用圣光的名义“制裁”他,我究竟是不是真的把所有的东西想得那么洒脱,只要能待在他身边治疗他,就可以觉得满足;只要他看上去很依赖我,我就可以从中获得难以言说的快意。

我痛恨自己的软弱。我始终无法像你一样,明确地说出自己的意愿,坚定地做出内心的抉择。我不知道——情欲和疑虑,空虚和依恋,甚至似有若无的疯狂,所有的东西早就纠缠成了一团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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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乎每天都是睡在一起的,即使什么也不做……除了有一次,我整个晚上在大教堂照顾一些受无面者袭击的人。他们坚持称自己看见活生生的人变成了面部长着触须的怪物——你的意思是,那是另外一件事?我并不知道那时候发生的事情细节。如果你想讲给我听,我很乐意。没关系。

那天凌晨,我精疲力尽地回到家,看见他裹着长袍趴在客厅的桌子上睡了,觉得既好笑又可怜。不只是他,我也很喜欢一起睡。不知道为什么,在一天里最黑暗的时刻,听着他不规则的心跳能让我觉得安心。

我不想惊醒他,于是小心地把他抱起来往卧室走。也许是我那时候太紧张或者太疲惫,他醒了过来,然后半睡半醒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我回答是我回来了,他应了一声,然后不再说话。

洗漱完毕之后我躺回床上,他立刻很自然地滑了过来,从身后搂住我的腰。我知道他没睡,他被惊醒之后很难再迅速睡着,不知现在是否依旧如此。他问,假如他真的变回了恶魔,我会怎么做呢。

也许我把这和那位眼里揉不得一丝沙子的公爵说过的话联系在了一起,也许没有。我说,我自然要好好教训你,你不知道这么多日子你给我添了多少麻烦。他笑了一声说,那可要趁机做些以前不敢做的事了;接着我听见他急促地呼吸了几次,把脸贴在了我的背上。

我就那样任他抱着睡着了。他的身体状况在起初虚弱得可怕,过了几天才稳定下来。在启程去卡拉赞之前,我们一起待了二十一天。虽然他表面上什么也不说,甚至还沉迷于逛旧城区的黑市,但我看得出他其实在害怕。他害怕的是他自己,那些开始成为人类之前的记忆将会割裂他。这个事实让他觉得无所适从,只能紧紧地抓住我。想到这一点,我就能理解他为什么总是显得十分任性——除了陪伴他之外,我又有什么能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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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卡拉赞所在的逆风小径是一片死寂的土地。往日我去过希利苏斯,那里虽然也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却起码有生命在繁殖着;这里却像墓场一样,什么都没有,就连圣光的光辉也被压抑得暗淡下来。出乎意料地,塔里的幽灵并不攻击他,反而友好地问候,就好像它们还活着一样。我不忍心看它们一直在不生不死的境地里徘徊,于是花了许多时间让它们回归圣光。

也许是圣光的波动引起了它们的注意,我见到了黑骑士。是那个用锁链和棺材作武器的男人,那好像是用尸体拼接缝成的躯体,我只要见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我首次对“死亡”有直接的观感,说来惭愧,就是我看着被它抽干生命力的守夜人死在我怀里的时候。

那时我心中一片空白。它和周围的幽灵不一样,充满空虚和憎恨,和我所见过的任何敌人相比,都是异类。我看着他和它作战,用冰枪一次又一次地洞穿它的身躯,然后撑开结界硬接它的攻击,像张纸片一样艰难地在狂暴的攻势中站立。黑骑士称呼他为“16号”,这个陌生的词汇让我不受控制地思考了许多事情。我发了很大一会呆之后,才记起自己应该支援他。

最后我们一起打碎了它的头颅。黑骑士巨大的身躯被冻结成白瓷一样的脆弱材质,再也挥舞不动那具沉重的棺材。圣焰轻松地让它的残骸燃烧殆尽,庞大的身躯化为灰白色的余烬,让人难以相信它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他拉着我的手引路,说这是他的家。他隐约记得自己应该去见什么人,但想不起来。卡拉赞里面的道路让人眼花缭乱,那些宏伟的柱廊、精巧的楼梯,如同蛛网上的丝线一样互相折叠交错。那里的空间也许本来就是异界,让它从一座直线的塔变为纸折成的城堡。

除了那个之外,我们见过了许多黑骑士的残骸。漆黑雾气凝聚成的下级死灵、持战枪骑骸骨马的士兵、像机械一样扭曲肢体的刺客,甚至还有一位面容枯槁的老人,向我们不断说着它收集来的神器。不久我就发现,它们对我根本就没有兴趣。相反,他像火焰吸引飞蛾一样吸引着塔里的残骸们,它们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向他。虽然他是用近乎单方面屠杀的方式和黑骑士们战斗,但他看上去不能支持太久。我不忍心看着他痛苦……所幸,圣光对于它们来说,就像火焰或者剧毒,能轻松地毁灭它们那幽魂一样的躯体。

然后我们在歌剧院的舞台前遇见了“她”。舞台上的幽灵演员们不知疲倦地表演着剧目,一位白肤灰发的女子从幕布后走出来,眼睛像机械一样泛着非人的冷光。

也许这样说比较容易理解。她是“1号”,第一位黑骑士,是麦迪文本人的造物。而那位扭曲的巨汉是“4号”,刺客是“9号”,四处收集武器的疯癫老人是“12号”。从某些角度考虑,我应该称呼她“姐姐”……她正是他在寻找的人,可他却不完全能够回忆起她。这显然让她生气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们的那场打斗,那就好像是两只非人的怪物用爪牙互相撕咬一样,是赤裸直接不加迟疑的暴力。

我好不容易才介入他们之间,撑开圣光护盾挡下了她的长柄镰刀。不知道我是哪里来的勇气直接面对那把武器,假如圣光不眷顾我,我肯定会被她削成两截。

我意识到我是挡在两个黑骑士的中间。那种必须加以毁灭的邪恶生物,像我在暮色森林的墓地里看过的,缝合尸体做成的怪物。

他咳了一声,向她解释他的记忆曾被大法师封印过。他的寒冰屏障被轰得粉碎,鲜血在地板和墙壁上凝成了红冰。我一如既往地为他治疗,但内心一直剧烈地动摇着,不知道自己在此处应该站在何种立场上。

此前,我一直认为,我是没有资格选择拯救什么人的;如果圣光回应,那即使是会伤害我的人,我也要尽力去做点什么,除了治愈人们、抚慰他们的心灵之外,我的存在毫无价值。

但是他是——我在想的是,他和那个为我烙下初次的死亡恐惧的黑骑士是同样的怪物,恶魔的造物,圣光不会为了这样的存在而降下恩典。我总是这个样子。我说了我会祝福他,但是我却不断告诉自己这是错误的。明明我已经决定了要做什么,也作出了货真价实的行动,却非要生造出一些理由来否定它。

他并不知道我的那些念头。他试图安慰我说这些不算什么,就好像被那个女人的武器砍得遍体鳞伤的人不是他一样。在我们谈话的期间,她并不进攻,而是冷漠地观望着,想必我在她眼里就像灰尘一样不值一提。但是他要求要和她对话,因为他本能地认为她不是敌人——仿佛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那女人大笑起来,接着竟然同意了。我只好将他们留在舞台一侧的管理室,自己坐在观众席上面等候。

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那位女黑骑士。再次看到他们时,她略显生硬地向我作自我介绍,说她名叫露西艾拉·诺顿。那同样是她自己送给自己的名字,他们起初都是没有名字、只有编号的。

那两人的相处方式有时能让我联想到“他们也许的确是家人”,但不像他只是拥有一半的恶魔血脉,露西艾拉是个更加具有“非人”特性的存在。她是作为“武器”而生的,唯一的使命就是歼灭敌人。当卡拉赞里的燃烧军团被联盟击败,匆忙丢弃这些黑骑士而离开的时候,她留了下来,在这里徘徊了数年。

她解释说,她以为我是来讨伐她的人。任谁都知道那是谎言,我也不去拆穿她。也许是由于某些其他的缘故,我觉得这位黑骑士有些亲切,比起沙东布瑞克公爵那样的圣光信徒,我反而更愿意接近她。

为什么她一定需要一个名字?我不知道。我不能去揣测她内心所想的,不过,曾有一位一直使用假名的战士,在临终之时要求我用他原来的名字念出祷词。名字或许能够成为这些人留在世上的一些证据。他们没有家族或者是伙伴,没有什么人会长久地铭记他们,只有曾经见过他们的一些人,能用这个名字描绘出他们的存在,留下他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一部分。正如,我想起她的时候,仍旧是叫她“露西艾拉”。

11 ...
11

关于露西艾拉,我也许说得太多了。但是其实,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她既不需要我的“救济”,也不对我抱有“欲望”。甚至,我能够坐在这里和你讲述这一切,多少也算是受了她的恩惠。

塔里仍旧充满了复生的死者。想杀死我们的黑骑士残骸,沉醉在异日之梦里的幽魂。无论我想要治疗那两位黑骑士,还是想灼烧那些无意识的亡灵,圣光始终都会回应我。卡拉赞内的时空是紊乱的,圣光的光辉穿过这段时间乱流,也显得暗淡。

他过去的房间位于图书馆一座暗门的后面。穿过一道没有窗户的走廊,那就是他被制作出来的地方。“工坊”也好,“密室”也罢,那是他度过起初十五年岁月的地方。他推开门迅速地瞥了一眼之后,把我和露西艾拉都推出门外,说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我也不知我是不是应该看。可既然他那么说,我便相信他。我留在大图书馆那纵横交错的回廊上面,和露西艾拉一起清理活性化的残骸。那些黑骑士在死亡之后并不会立刻消灭,而是在卡拉赞下方的墓地之中重生,因为它们的灵魂原本就是被绑定在这里的。我又一次见到了被我们杀死过一次的巨人,再一次击败他之后,我开始思考是不是我身边的这两位也是如此。他肯定是特别的存在——我始终那样想着。从多年之前,直到现在,我始终都是这样想的。

在战斗的间隙当中,我和露西艾拉有过一些短暂的交谈。她曾对我说,虽然对他忘记了她而感到气愤,可是却仍旧多少有些羡慕她那能作为人类而活的“弟弟”。纵使注定会走向毁灭,但能在有限的光阴里得到最珍贵的事物,已经令她觉得非常幸福,幸福得遥不可及。

她不愿意向我解释更多了。当我说我不明白的时候,她就怒斥我。到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话可说了,她反而说,只要我别忘记他就行了。

随后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感觉到塔开始震动。塔里的时间是与外界相脱离的;我只感觉我们来了几个小时,但燃烧军团的先遣军却已经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派来了观察者。

我来到暗门后的房间,本是想告诉他我们最好尽快离开,却看见他身旁的地板上散落着许多手写的纸张,他对着一个发光的透明容器出神,那里面飘浮着一颗干枯的心脏。那是他仍然是人类时的心脏,被过去的他用魔法保存下来当作纪念品。从婴儿时期开始,他一次又一次地接受恶魔血肉的融合,最后终于连心脏也移植了。他写下了许多描述过去生活的日记,在成为“人类”之后,那些日记是最后可以证明身为“恶魔”时的他存在的证据。

我没有读那些日记,这些事情是他后来讲给我听的。他原本是为承载麦迪文的灵魂而制造的容器,因此更接近人类;为了让他快速成长,他们甚至为他强行装载了数量庞大的知识。恶魔的血脉有着无可比拟的强韧种性,即使只是喝下恶魔之血也会遭到腐蚀。因此,他将会被那部分恶魔的组织侵蚀得一干二净,成长为如同艾瑞达人那样的恶魔。但他尚未完成就被军团匆匆丢在卡拉赞,属于恶魔和人类的部分没有完全融合,所以他的身体才会如此脆弱,好像在不断地自我伤害。

诚然,对于军团来说,他和一座法器或者一架机械之类的东西差不多。但我不喜欢用谈论一件物品一样的口气谈论他,一点也不喜欢。

塔开始震动的时候,他显然也感觉到了异样。燃烧军团的歼星舰撕裂时空来到塔顶上空,这里的空间开始出现动荡,在这座脱离在时空之外的塔里,有无数的奥秘等着它们攫取。

我对他说我们该走了。他看着我,一小会,然后才走过来握住我的手。

露西艾拉在前面带路,我拉着他,我们三个人跑过了许多道回廊。接着我们开始意识到,塔里的空间因为燃烧军团此时的降临而变得异常,卡拉赞就像一个生物一样,要把侵入的东西消灭在自己体内。无论我们从哪条暗道接近塔的正门,都会发现自己其实是在向塔顶接近。

我们实在不能就这么逃跑。当我们在塔楼上层的旋梯上斩杀了第一只恶魔的时候,露西艾拉看上去真的发怒了。就像是独居的女人发现家里闯进害虫时的那种表情……她一声口哨,从下方的平台上,有一只燃烧的骸骨构成的龙飞了上来。我们坐在它背上来到了塔顶,在那里等待着的,是军团派遣的“监视者”,以及不断涌出恶魔卫士的传送门。

那是一场苦战。我看见所有的远程武器都瞄准了我,这圣光之力对燃烧军团的恶魔来说,如同诱蛾灯一样明显。

即使有圣光的庇佑,抵挡所有的攻击也非常艰难。这让我难以回忆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开始使用我从未见过的法术。在不断涌出传送门的恶魔群中,金绿色的火雨漫天而落;我听见灵魂被灼烧时发出的哭喊,火焰熊熊燃烧,宛如地狱,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真的觉醒了作为恶魔的身份,要把我也投进他制造的地狱之中。

战斗进行到最后,监视者发现自己将要落败,撕开传送门想回到飞船上去。这让塔顶本就不安定的时空更加紊乱了,我们脚下的地面开始崩裂,耳边都是风声。我看见露西艾拉不假思索地提起镰刀追向传送门,便想要跟上去。

“这是我自家的事情,和你无关!”

我记得她这么喊道。然后,她把我推离了塔顶,冲进了那道散发着绿光的传送门。我只不过来得及向她喊一句话,就开始高速坠落,下面是无穷无尽的灰色云雾,闪电不断在其间翻滚。我撑开护盾,极力张开双眼,想看清她的身影,却已经离得太远。然后,我看见他跟着从塔顶跳了下来,闪现到我旁边,拉住我的手臂。他念了一个缓落术,接着我们两人像羽毛一样,被狂风裹挟着抛向远处。好像露西艾拉早就料到,他一定会跟着我跳下来;又好像她真的觉得卡拉赞的军团入侵只和她一个人有关,想尽快把我们赶回原来的世界。

……她没有死。她不过是经过扭曲虚空,跳跃到了另一个时空。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有幸见过她一次……但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12 ...
12

惭愧的是,我一直觉得那是一场很浪漫的体验。我在灰色的云气之中不断坠落,耳边只有风声。我感觉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我们才看见地面。

我感觉到,他在燃烧。他的体温高得烫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让我手腕隐隐作痛。我感觉得到,他由于过度使用法力,指尖开始出现像焦炭一样的坏死。

这个人,在燃烧……我正想应该怎么说,他却只是问我觉得从卡拉赞上面跳下来好不好玩,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我就更加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些什么了。一直以来,我总是在面对他的时候陷入这样的境地。我并非是不善言辞之人,可在他身边时,我总是不由自主觉得,什么都不必多说,只要听着他说就可以了。

之后我们降落在了夜色镇的附近。我得知,从我们走进卡拉赞的大门开始,已经过了五天。那几个小时的时间在紊乱的时空里成了零散的碎片,我们被抛离塔顶之后,就不再属于那个时空。

他勉强跟着我走到了血鸦旅店。旅店的女侍者看见他的模样之后,竟然惊得差点摔掉了盘子。他还是看上去毫不在意,甚至有心情说两句话安慰那个女孩;我付了钱,和他一起上楼,走进房间,他才突然整个人脱力地倒下去。我记得我近乎绝望地抱住他,手上沾满了他的血。邪能被唤醒过一次之后,开始猛烈地腐蚀他的身体。和在希利苏斯那一次相似,持续战斗对他来说是绝对承受不起的负担。他的衣服被血浸透了,仿佛有无数的刀刃正穿过他的躯体。即使是话也快说不出了,他还是断断续续地对我说,要我别伤心。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如何能不伤心呢。那样说的时候,他还在笑着。我那个时候,只是强烈地憎恨着自己,不明白我这个人究竟是哪里好,竟然能让他说出,和我在一起的这几十天是他最珍贵的时光。我试着亲吻他,那里面都是血和灰烬的味道。

但其实,你也知道,他并没有在那个时候死掉。

我甚至没法复述我究竟是怎么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我曾经花费巨大的心力,让自己念诵祷言的音调完美地合乎教会的标准,每一个转折都找不到瑕疵。但是我在想,那些空虚的祷言,没有被赋予意义的音调,怎么可能让圣光去治疗一个恶魔呢?

可是,圣光依旧回应了我。虽然缓慢,他的伤口的确在愈合,坏死的部分也在渐渐消退。再次睁开眼睛,看见我的时候,他流露出非常复杂的神情,问我累不累。的确。想必你也体验过使用治疗法术到接近极限时的感受。我几乎没法去思考更多的问题,只是模糊地觉得他还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我当然是说“不”,然后,竟然看见他哭了。数年来,无论多么痛苦,我也未曾见过他流泪。我就抱着他,任由他伏在我的怀里,时哭时笑地和我说话,等着他自己平静下来。

“……是爱着你的”,我说,而后他把我按在床上,用深吻来回应。夜晚非常暗,风很大,也不知暮色森林这片地方是如何孕育起这么大的风的。血鸦旅店的壁板并不牢固,窗缝里透出尖锐的气声,桌子上的烛光茫然地摇曳,他喘得厉害,两眼迷蒙地看着我,搂着我的脖子。一片稀薄的黑暗里,他的眼睛里含着水汽,燃烧着恶魔的绿色荧光。那让我觉得不安,我用手帕蒙住了他的眼睛。

“我有点想见她。”他这么说,并不介意我准备做什么。“我还会有另外一位家人吗?”

13 ...
13

之后,我的圣光之力便开始消退。也许那时的我没有你这样强的能力,但是我也的确救过许多人的生命,说一句能起死回生,想必也不过分。可于我而言,信仰终究是虚妄的,我连重要的人都挽不回,已经再也没有办法保存坚定的信念。我知道,身为圣光的信徒,我与恶魔如此亲近,它当然会离我而去。

如果忽略掉逐渐失去它给我带来的恐惧,我是喜欢扮演那另一位家人的,和他去短途旅行或者是玩鬼脸游戏,我一直愿意奉陪。

那段日子不长,无非是几个月的时间,我们像热恋之中的情侣一样,做尽了荒唐之事。他体力太差,我抱他去清理的时候,他经常已经昏睡过去。等到我整理完床铺把他洗干净塞进被褥里,有时天已经快亮了。不知有几次,我坐在他床边,独自点燃焚香看着它烧,等那些难以言说的昏暗情感渐渐消退。

我曾说过帮助他寻找露西艾拉,也许诺过带他去看西部大陆的风景,这些向来是说过便算,我们谁也不曾当真。因为与圣光的联结开始逐渐减弱,我变得脆弱、多疑,经常需要割伤自己来平衡内心的空洞。可是,当他在半睡半醒之间挪过来抱住我的时候,我又能产生一种奇异的安宁,就好像我们真的不过是普通的恋人,在那个光芒流溢的午后相遇;某一个时刻,光照在我的脸上,我就以为他真是属于我的,永远都是。

圣光消失的时候,我头脑中一片混沌地跟着一个声音走了很久,我自己的声音。

它问:“为了医治他,你愿意失去什么?”

我不知道,我回答。

我还是离开了他,即使什么都没发生,我仍然恐惧得不能自持,再也不敢去面对自己的感情。

很长时间以后,我才突然理解,或许他比我更加明白这段关系的本质。

他总是毫不吝惜地说和我在一起很好,想必是多少意识到了这段时光终究不能长久。我一直在试图逃避,始终自以为是地把自己摆在拯救者的位置上,从来没意识到过我才是需要救赎的那个。是啊,我的法师,他想认同我。他想认同我有价值的那部分,想纠正我的空虚和扭曲。而我除了这些治愈的能力之外便一无所有,只能用虚伪的信仰来交付灵魂。我的爱情只是保护欲泛滥的赝品,即使知道真相,他也不怨恨。

这些实在是太过沉重,令我觉得难以承受。让我这样的人来谈论爱,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即使是抛弃了圣光,连生与死都抛弃了,我还是守不住哪怕一刻最好的时光。

后来我独自游历艾泽拉斯的时候,见过一位名叫塞瑞利恩·白爪的暗夜精灵。我在黑海岸的码头与他攀谈,他想请求我协助他释放爱人的灵魂。那位女精灵死于上古之战,灵魂已经在世上徘徊了一万年。

那时萨拉塔斯对着我纵声大笑,然后引领我去找那位女精灵。我击溃了她的灵魂,接着将她的信物带给塞瑞利恩。他收下,直到我离开之前都一直沉默着望向大海。他有一头白色的长发,在圆月下泛着微光。一万年对我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时间。精灵的爱情观令我觉得惊异,我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坚韧的一种东西,能让那位塞瑞利恩在如此漫长的时光中仍旧守护着它的残烬。

但是萨拉塔斯说,那个暗夜精灵只不过是用某些虚妄的东西作为支柱欺骗了自己一万年。在摧毁了这支柱之后,你让他该怎么在这世界上生存呢。

我瞬间就明白了她想要说的是什么。确实,我曾经为此而悔恨,无论他最后会如何,我都应该在他身边的。

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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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对他不告而别,已经是六年过去了。一切变化得如此之快,我很少去回忆这些事情,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心如死灰,讲到这里,甚至还有些惊讶,我居然记得这么多细节。

我知道有些人是如何称呼我的。无信者,背叛者,弃诲者。二十岁那年,我只要仍然有圣光眷顾,就固执地不认为自己有罪;如今,我即使想请求谁的宽恕原宥,也再不能了。

这几年来,我经常做梦,那些我记得的,不记得的东西,在梦境里不断变换,就好像将死之人看见自己的回忆,逐一变成色彩鲜明的画面。激流堡的硝烟,塞拉摩的暮霭,希利苏斯的雨季,沙漠雾气弥漫,几乎停止机能的虫巢里,人的躯体像琥珀一样粘附在顶壁上。母亲还在时,我和她一起居住过的潮湿阁楼,青色的窗框爬满紫藤。小猫拖着奄奄一息的身躯走到我面前,内脏都破裂了,一直吐着血,却也不叫一声。黑骑士背着一具棺材,用空虚的目光俯视着我,什么也没做,又转身走远。某个新年,许多面目模糊的民众在共同庆祝,照耀白色城楼的烟火下面,他站在远处望着我,好像我从来不曾离他而去。

……谢谢。我很冷静。所有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分不清楚有些东西究竟是我的回忆,还是萨拉塔斯显现给我的幻象。对于我们之间的故事,可能她比我知道得还要清楚。

我触碰过人类的少女,与出生不久的婴孩。它握着我的手指,好像不知道我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一样,生命的温度,让我无比地想要哭泣。这个世上的生命还有许多值得我保护,这样简单的念头让我决定继续这样生存下去。的确,我的信念如此单薄,只要去继续治愈生命,就能靠这些填补我内心的空洞。

萨拉塔斯曾说,我就是用这样扭曲的心灵,才成功支配了她的。那当然是谎言。为了不被她的低语完全迷惑,我已经耗尽了所有心力。和她互相妥协,以至于能够用她的能力治疗,就是我现在做到的事。只有这样做,才不会引出她那足以令任何人陷入疯狂的毁灭力量。

我拿废墟里捡回的少女和战场上遇见的女骑士来实验,使这种治疗能力逐渐变得成熟,足够与圣光的效果相比。做这些事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就像我仍旧是那个单纯的牧师,运用那些不属于我的能力治愈了一道伤口,就能为之产生喜悦。萨拉塔斯告诉我,圣光的知识是虚假的,只有虚空才是通往万千真理的道路。可它们究竟是什么呢?是否它们就是共同起源于世界的混沌之中,然后在人心中映照出无数的色彩?是否只要我依旧希望能去挽救生命,即使我成为上古之神的爪牙也不重要?

你提到阿隆索斯·法奥,另外一位用暗影能量治疗的人。是啊,他是真正的圣人。即使连生命也失去了,他也依旧抱有坚定的信念,将引导灵魂作为自己的责任,不曾逃避过命运的选择。我很尊敬法奥主教与另外一些人,能在虚空之光神殿列席的都是信仰坚定之人。信仰是万物的开端。如果连信仰的心都没有,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名牧师。

我没有信念,从来没有资格列席在圣人的殿堂中间,正如我像往日的幽灵般欺骗了自己许多年后,仍旧发现自己不配做他的爱人。

确实如你所说。我在彻底迷失心智之前,应该去见他。如果他动手杀了我,那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故事,大祭司。我不会忘记这些日子里你给我的善意,即使这些也是谎言。

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会面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