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kzn
2021-05-15T11:26:54+00:00
神经病
1.
毙命。这个女的倒在了地上,像只装满了沙的袋子侧倒,又像块钢筋砸到了土面上。噗噗的,红色的沙粒漏了出来,王龙踩着女人的肩膀,将斧子从她心口拔了出来。
一命呜呼。
王龙抬了抬安全帽,烈日当空,头发全湿了。他蹲了下来,在尸体的裤袋里一阵摸索,摸出了一包没开封的软中华。
打开,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半天,滤嘴湿透了也没摸出打火机,他干脆将这根烟吐到了地上。湿漉漉的烟嘴在沙土上滚了一圈儿,沾满了一层土壳。
王龙把那包软中华,装进了自己的裤袋。
2.
“出息!”夜晚,棚屋里,王龙对他儿子破口大骂,“考点分,还没我拉一车砖多,这么多些年学白上了!这么多些钱白掏了!”儿子身上穿着的是市里精英中学的校服,立挺的像一张A4纸,表情正相反,蔫儿吧唧,眼里还冒着一股火。
王龙绷着劲,接着吼了一句,接着儿子回吼了他一句。爷俩干起了仗,最后,顶棚上的灯给打碎了,王龙砸烂了一张桌子,儿子跑了出去,再也没回来。
没钱。
说到底,都是自己的原因。
不偷不抢,咋就低人一等呢?靠劳动吃饭,按理说应该挺光荣的,怎么这么憋屈呢?上工看工头儿脸色,回来还被儿子训老子了。
“不公道啊!这世道,”王龙打开冰箱,拿出一只人手,硬邦邦的,“咋回事儿呢,”
“美丽?”
3.
“齐多夫定。”医生推过来一个药瓶,刷了卡后,女人拿走了那瓶药。
走到门口,她翻了翻包,将药瓶塞了进去,途中看到了大张着嘴的钱包,里面的票子只有寥寥数张,还不都是红的。
“连个包儿都买不得,”女人冷笑,“就这就他一月工资了。”
“埋汰玩意儿。”
女人走出药店,熟练地点上了一根烟,白烟几缕随微风飘散,女人的心思也跟着飘散。
她想:“再过俩月,儿子高中了,就离婚。”
王美丽暗暗下定决心。
4.
“小……老鼠?”秦淑仪躺在木质地板上,在墙角处瞥见了一团灰色。小家伙在发着抖,秦淑仪慢慢地爬了过去,将那团灰色拿在了手里。老鼠没跑,也没咬她,秦淑仪很高兴,她把小老鼠举起来,慢慢地放到了书桌上,然后从装满零食的抽屉里拿出一包小熊饼干,撕开包装,倒出几个放到它面前。
那只灰色的可憎害虫,嗅了几下后,抱住饼干,开始啃咬。没过多久,几个饼干全部被它消灭了干净。
秦淑仪开心地笑了,她倒出更多的摆在小老鼠面前。
老鼠继续吃完了。
秦淑仪更开心了,继续倒出更多的。
最后,老鼠贪婪的吃完了一整包饼干,肚皮滚圆地趴在了桌面上,睡着了。
秦淑仪从书包里掏出一块手绢,叠了几叠,垫到了老鼠身下,老鼠仍然安稳睡着。
秦淑仪高兴极了,她跑出房间,看到了穿着睡衣迷瞪着眼的父亲,她说:“爸爸!我想养个小宠物!”
秦淑仪父亲困极了,没怎么看她,就摆了摆手:“养吧。”
“谢谢爸爸!”秦淑仪兴奋又高兴。
“对了,你同学来找你了,大晚上的。你去门口看看。”
秦淑仪纳了闷,走向门口,大晚上的,她想,是谁呢?
她打开大门,是半张脸红肿了的王林。
5.
穷、土狗、还被造谣又脏又臭。王林背着书包走在路上,左脸火辣辣的,肯定红了,也肯定肿了,能看出是个巴掌印吗?最好不要。活着怎么这么难呢?王林抬头看星空,星空惨淡,没有几颗星星在闪烁,好像就只有一颗。
叫,启明星来着。硕大夜空,就只有一颗星星在亮着。
就像自己。
连妈妈也不在了。
是被他穷跑了,同学们都说。
他,那个混蛋,妈妈经常这样叫他。
王林恶狠狠地在星空下咬牙,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暗暗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宰了他。
“操你妈!”他举起拳头,对准夜空,大喊这句演习了无数遍但从未对他说出过的粗口。
说完这句话后,王林得胜似地笑了。
6.
“你爸打你了?”秦淑仪用沾了水的毛巾贴上了王林的脸颊,王林吃痛,躲开了。“嗯……”王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混蛋。”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没有。
“我以后一定宰了他。”王林咬紧牙。
“嗯……”秦淑仪尴尬地笑了笑,“先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去看我新养的宠物好不好?”
秦淑仪拉着王林的手,走到书桌前。
那只灰色的老鼠,还躺在书桌上呼呼大睡。
“看吧,”秦淑仪笑着说,“挺可爱的吧?”
一股厌恶感夹杂着愤恨从王林的心底上升,他凭着极大的毅力将这感觉压了回去。
“老……老鼠?”
7.
“得,幸亏我没睡,又来一位。”秦世勇刚想钻进被窝,另一串敲门声就又响起。“这大半夜的……”赵淑贤用被子蒙住了头,“老公……”
“我去开吧。”
秦世勇走出卧室,通过走廊,穿过客厅,棉拖鞋加木质地板,柔软地不成样子,最后他踩在门口的天鹅绒地毯上,那股柔软到极致的劲儿几乎让他站着睡去。但他打醒精神,打开了门。
“您哪位……”打开大门,看到了一张沟壑丛生的脸,每道沟壑中都藏着灰尘与污泥。
“秦老板。”王龙说。
“王龙啊,”秦世勇握紧门把手,刚打开的门就又要关上,“有事明天说……”
“别急啊?”王龙左手扒住门沿,硬生生将门掰了开。
秦世勇刚想发火,可他看到了一把斧子,
王龙掂量着手中的斧子。
8.
鲜血浸满了天鹅绒地毯。一个女人从卧室里跑了出来,然后她也死了。另一个卧室里门开了一瞬,两个孩子在里面,但下一瞬间门就被那个男孩关上了。
王龙走过去,踹开了门,手中还提着那把沾着秦淑仪双亲鲜血的斧子,秦淑仪放声大哭,王林红着眼睛,挡在秦淑仪身前,伸出双手拦着他。
王龙揉捏着斧子的木柄,身后楼道里传来一阵喧闹。
不知何时,楼下已警铃大作。
这么快,杀保安的时候被看到了?
王龙没继续想这个。
王林为什么在这儿?
王龙也没想这个。
王龙盯着的是,那只书桌上的老鼠。老鼠吓得发抖,但肚皮滚圆,吃得太饱了,走不动道儿了。
王龙举起了斧头。
身后喧闹声大作。
9.
“不许动!”“举起手来!”
几个全副武装的人,都拿着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王龙。两个孩子跑了过去,还手牵着手。下一瞬间,他们就被黑色的身影挡没了。王龙再也看不到他俩。
但他没有放下手中的斧头,而是继续他的动作,将悬于半空的斧头,对准书桌上的老鼠,狠狠地劈了下去。
老鼠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掉下了书桌,一半还留在上面。
没有人上前,也没有人开枪。
杀只老鼠而已。
只是那些威胁的字句还在重复:
“第三次警告,放下武器!”
王龙扔下了斧子。
他们扑了上来。
但王龙没有束手就擒,他在他们抓住他的前一刻,抓住了桌上那半块残缺的老鼠尸体。
塞进了嘴里。
他们把他按在了地上,脸皮直贴地板。
王龙疯狂地嚼着。
他们给他戴上手铐。
王龙乐不可支,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