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2fun
2022-05-25T10:40:01+00:00
两年前写的，图一乐。看大家反响这么热烈真的怪不好意思的，上面这篇开头的后续没有，倒是有篇类似的，也是吃人和诡异流，是几年前看了《电锯人》和《异兽魔都》后写的，就把它当精神续集吧(雾) 其实是发别的帖子没人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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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
艾尔觉得有些渴。
他下意识抬头，只见稀疏的月光穿越石窗，带着点苔藓的味道，洒下空洞的洁白切割黑暗，将他与大门分隔。
在暗影环伺的囚笼之中，那唯一被皎洁覆盖的阑珊处，即是这间牢房的出口。
二十年前，那扇魔兽也冲不破的铁门，尚不曾被锈迹侵蚀，在每个日出后的黎明和日落前的傍晚，都会有人为艾尔准备饭菜。
尽管监狱的伙食味同嚼蜡，还时不时会吃出些屎尿屁的味道，但为了存活，艾尔向来照单全收，毕竟……他早已吃尽了人性。
在饥饿面前，没有多少人能坚持始终。
就好比如今，艾尔感到口渴。
而这种“渴”。
他已经忍耐了二十年。
“叽叽、叽叽、滋滋、滋滋滋……”
“……终于，有活物上钩了么？咳咳，咳咳咳咳……”
沙哑、纤细。
细若游蚊的靡靡之音，趟过艾尔皲裂的舌苔随风逝去。
在黑暗里，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突然不住抖动——那正是艾尔在咳嗽。
“……真该死，上次开荤，已经是多少年前了？本来是为了防止语言能力退化……才在每次进食前自言自语的……但我似乎高估了这具身体……咳咳咳咳……”
“咯吱、咯吱……”
剧烈的咳嗽，令艾尔几近昏厥，他咳了好久好久，直到浑身抖散的尘埃落定，艾尔才得以喘息，目光也从之前紧盯不放的牢房大门，转移至自己的腹部：
“……终于抓到你了，小东西。”
“叽叽、叽叽叽！”
浅笑着，艾尔看见了一只活物。
或者，更准确地说：那是他暌违了上万小时，这间牢房中唯二具备生命的个体。
一只巴掌大小的老鼠。
——同时，也是艾尔即将享用的“美食”。
“嘿，别紧张，在吃你之前，我会好好把玩你一番的……毕竟你可是这二十年来，为数不多能和我交谈的对象，况且是你咬我肠子在先……出来觅食，就得有被食物反杀的自觉，这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容不得你有抱怨。”
将拴有铁链，铁链另一端还镶嵌着铅球的右手伸进腹中，当手指接触到被蠕动的肠子搅住，动弹不得的啮齿动物瞬间，艾尔的眼神，流露出痴狂。
正常而言，一个人类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大牢深处，整整二十年再没有人为他送饭，他不可能活下来，也更不可能隔着肚皮，摸到自己的器官。
——但艾尔，逆转了这种“不可能”。
他不仅活了下来，还做出愈加疯狂的举动：他主动割破自己的小腹，让肠子流出体表，脏器外露，以此，来吸引那些嗅着血腥味而来的其他生物……
然后，通过食用后者，苟且偷生。
这，就是艾尔。
一位“血肉巫师”的生存之道。
“二十年了……最开始不只有老鼠，还有蜚蠊、跳蚤、臭虫等等生物会过来吃我……但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饿了……已经很久没有活物敢靠近我了……虽然我很舍不得你……但我真的太饿了，就请你提前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高举右手，艾尔迎着月光，端详起那只可怜的老鼠——面黄肌瘦，小小的身体瘦骨嶙峋，想必也是饿到极致，才会来这间牢房铤而走险，对此，艾尔并不嫌弃，更不会产生同情，他喉头微动，口腔内泌出的唾液，也预示着老鼠大卸八块的命运。
从散发馊味的饭食，到无人问津后，不得不寻找石砖缝隙中的地衣，艾尔独自被囚禁在牢中，度过了远不止二十年的岁月。
而他之所以能清晰地记住“二十”这个数字，只不过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有人给自己送饭的时间……自从每天定时定量的食物来源消失，比孤独更恐怖的饥饿令艾尔几乎疯狂，也让他吃光了牢房里，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东西。
甚至不光是“自己之外”。
艾尔的双手只剩四根手指，脚趾则一个不剩。
久未进食的虚弱，加上手指残缺带来的行动不便，就在艾尔斟酌着该从小老鼠的哪个部位下口，新鲜的血液，又能弥补多少魔力的流……
“砰！”
“踏、踏、踏……”
“据大小姐说，这里面是古代帝国用来关押重型犯的天牢，把她关进去后，不要做任何停留，立刻撤出来，都清楚了吗？”
“明白，长官！”
就在艾尔即将下口的刹那，命运之神朝他开了一个玩笑。
牢房外，走道尽头突然传来猛烈的开门声，紧接着，是重甲骑士铿锵有力的脚步此起彼伏，艾尔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响动慑得头皮发麻，以至于他连手里的老鼠已经挣脱逃掉，都已不甚在意，整个人呆若木鸡地看向……
“好好待着吧，可怜虫……你得罪的是公国首席魔导士的千金，所有被大小姐视为眼中钉的人，最好的下场，也是在这个地方活到老死。”
“蠢货，少跟她废话，把她丢进去自生自灭就完了，敢评论小姐，你还想不想干了？”
“……可我说的是事实。”
“咔嚓！”
“踏、踏、踏……”
阔别二十余年，历经万千个日夜。
随着牢笼的大门开启又闭合，重甲骑士们将一个包袱扔进房中，又赶忙锁紧大门，急匆匆地如退潮般遁走。
在外人眼里，只是一具干尸，但枯槁的躯壳内部，却依然脉动着心跳的艾尔，却不像无视他的骑士们那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屋中多出的包裹。
又或者，更进一步地说：那同样是一个表面为麻袋包装，内里，却是这间牢房继老鼠之后，第二个能被称为活物的……
——一名双手双脚被粗大铁链束缚，银色短发在无垢的月光下熠熠生辉，即便裸露在外的肌肤，满是触目惊心的淤青与裂口……却也因此，显得更加楚楚可怜的少女。
艾尔盯着她从袋子里爬出，盯着她的每一寸肉体，每一个动作。
他的眼神……也变得比看见被肠子缠住的老鼠时，要更加饥渴。
……
骑士们离开了。
照耀四周的圣光魔法消失后，浓烈的腐臭灌满鼻腔，好像气味会恃强凌弱似得，裹挟着阴森的黑暗，如“跗骨之疽”般，舔舐着米娅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
痛。
好痛……
但相比肌肤被编织袋划破的刺痛、还淌着脓血，尚未结痂的伤痕被尘埃涂抹，传来火辣辣的感觉……那股冲击着米娅精神，堪比贫民窟下水道的恶臭，才教她无法忍受。
仅仅从麻袋里钻出脑袋，嗅到“芬芳自由气息”的第一口，米娅的表情便已扭曲，哪怕她赶忙用双手捂紧嘴缝，也无法阻挡胃液倒流，极为狼狈地吐了一地：
“呜、呕……”
“好，好臭……”
-这里……就是我要待一辈子的地方？
-这么臭、又这么脏兮兮的牢房……
-我要在这种地方，一直关到死为止吗？
身体因痉挛而缩成球状，罪恶感伴随体液逃窜出心房，米娅的脸颊两侧，有数行清凉流淌，顺着脸蛋，一直游到嘴角，然后在下巴处汇聚，与透明到近乎无色的呕吐物一同，被她抛弃于牢房地板，最终被麻袋压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米娅又怎么忘得掉？
这臭味还在。
米娅的家人也全都因她而死。
……吐出来，只不过是自己能好受些。
鼻子早晚会适应这股气味，身上的伤口也终究会愈合。
可家人的死，却不论如何也……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大咧咧乱吐一番，还把珍贵的‘食物’给糟蹋了……嘿嘿，你该不会以为在这里，每天都能好吃好喝吧？”
“……什，什么人？谁在说话！”
回想起被那个红发女严刑拷打的过往，少女的眼泪便不争气地决堤，但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戏谑，却让米娅的悲伤，骤然演变成惊恐：
“我是你的呕吐物呀，嘻嘻……才刚被关进来，你就弃我而去了，人家真的好伤心，还被麻袋给压得动都动不了，你真是个绝情的女人，枉我陪伴了你那么久。”
“呕吐……物？”
不光头皮，被那道阴郁的呓语萦绕，米娅浑身都在发麻。
被关进来前，她就听押送自己的骑士说过，“这里是古代帝国囚禁重型犯的天牢”，所以“入住”后会遭遇奇怪的事，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米娅毕竟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刚经历灭门惨案的她，再如何有勇气，也敌不过黑暗带来的惊慌：
“我是不是你吐出来的，你拿开麻袋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嘻嘻嘻……反正你也逃不出这间牢房，要在这里和我待一辈子，对待要陪伴余生的室友，你连打招呼都不敢吗？”
“闭嘴！不要……请你不要再说了！”
-室友？
-陪伴余生？
-这个地牢还关押着其他人？难道是从古代活到现在的死刑犯？
越是思考，米娅就越是被无法理解的现状支配……据她所知，建造这座旧帝都的帝国，早在百年以前就在“大瘟疫”中覆灭，就连黑荆棘公国重新占领此地，宣布作为新首都恢复使用，也是十年前的事，又怎么可能有人在牢中存活至今。
除非……是鬼？
是怨魂？
如果是怨魂……
“不管你是谁！我不会听你所言，做任何事！正因为会永远被关在这儿，所以才要更加谨慎地对待你，我听爸爸说过……强大的法师死后会形成怨灵，通过引导活人做他们生前留下的计划，怨灵就有可能复活，你总让我掀开麻袋，肯定也没安好心！”
“哦……呀？”
急急忙忙地，米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飞快地拉开了和呕吐位置的距离，这在旁人看来，恐怕很难想象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竟然有如此清晰的逻辑推理能力，但如果将米娅经历过全家灭门，且接受过残酷的刑审，还能保有理智也考虑进去……
或许这种早熟，也是米娅被逼无奈罢。
“怨魂吗？确实……帝国的很多无能法师学不会‘血祭术’，所以总想些低等的复活手段，来保证自己的安全呢……但即便如此，这也是教会的不传之秘，如今连你这种小女孩都能知道这些细节，教会恐怕也……罢了，不过是多费些血肉之力……”
“……你在说什么？”
躲在有月光照耀的空地，米娅旁听着陌生人喃喃自语，心里忽然生出不详的预感。
她也只是“听说”，怨魂仅能靠言语和低级的幻术，蛊惑正常人成为自己的棋子。
除了离粘着呕吐物的麻袋远远地，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驱散怨魂，更不知道该怎么安全地度过今夜，迎来亡者绝对不敢出现的白天。
米娅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握紧制约她行动的铁链，这是她仅有的防身武器，也是能限制魔力流动的“拘束器”，说不定，它也能对怨魂有所……
“我说啊，你离得那么远，可是没法看清我长相的噢？虽然很想把惊喜留给你主动揭开的，但你太聪明，着实让我‘浪费’了不少力气……”
琐碎的响动于远方传来，原本呈扁平状，被米娅随意按在地上的麻袋，竟然在无人摆弄的情况下自行隆起，米娅的视线也随之被牢牢吸引，牙齿更是怕到不住打战：
“请容许我正式地介绍自己——屠杀教会，前猩红主教，执掌牺牲与奉献的鲜血祭司……艾尔·格雷斯特，我可不是你口中的下等怨灵，而是一名血肉巫师……迷途的少女啊，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我的一部分？”
“屠……屠杀教会？”
沾满污秽的麻袋被掀开了。
但与米娅所判断的“污秽”不同，那张濡染过她之鲜血，后来更是被胃液浸泡的纺织造物，在无风自起的升腾中，竟宛若洞开的地狱大门。
原本无色透明的呕吐物，仿佛被神明用画笔涂抹，变为殷红糜烂的肉芽横生之径，在麻袋与地表接触的阴暗面，无数如血色之蛆攒动的豌豆状肉块，密密麻麻地释放着渴血的信号，就好像这张地板是活的，而披在“祂”之上的麻袋，则是一块拟态的结痂。
在沸腾的血海之中，断肢和眼球游弋于米娅的视网，千万根蛛丝般纠缠的血腥触手更是越过和少女相隔的物理距离，毫无阻碍地捉住了她脆弱的心脏。
那一瞬，米娅窒息了。
没有人扼住她的喉咙，而是她本能无法呼吸。
而这种本能，名为恐惧。
“不……不要！不要过来！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精神冲击，让米娅发狂地用铁链敲打着头颅，在她目睹麻袋之下的景况同时，自己用指甲抓碎五官，主动咬断舌头，嘴角被划开到耳根的幻觉也接踵而至。
即使她残存的理智，能认识到这些都是幻觉，她并没有自残，但见到这些图画的创伤，却也不是一句“这不是真的”、“这些并没有发生”就能轻易治好，痊愈的。
为了抚平那直视邪神般，跨越凡人极限的后遗症，米娅不得不真的攻击自己，借由疼痛，将自己从堕落的深渊苏醒，鬼哭狼嚎地奔逃到了牢房的最角落。
“我明白了，我会说出来的！爸爸和妈妈进行的研究……我都会告诉你们的！求求你……不要吃我！不要再伤害我！我想回家……”
“……”
令人牙酸的哭声尖啸刺耳，少女的花容失色，也似乎让敞开的地狱之门略显逊色。
然而，正如米娅不知道艾尔不是怨魂，而是血肉巫师，她更不知道……艾尔并不在乎她是否隐瞒了什么秘密，又为何会被这个世界一直伤害，伤到痛心疾首。
因为……
“抱歉，我实在太饿了，尤其……为了让你从牢门入口，主动到我这具干尸身边，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把你给吓过来了。”
不等米娅被近在咫尺的说话声唤醒思考，等候已久的艾尔用铁链勒紧了少女咽喉。
他望着米娅稚嫩却残留有鞭痕的后颈，目光却不带有丝毫的怜惜。
他注视着她，就和打量那只老鼠一样，没有任何感情波澜。
随即，在少女因不能呼吸而产生挣扎的前奏，艾尔伸出枯朽的舌头，舔了她一下。
然后一口，又一口……
咀嚼起这迟到二十年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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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觉得有些渴。
他下意识抬头，只见稀疏的月光穿越石窗，带着点苔藓的味道，洒下空洞的洁白切割黑暗，将他与大门分隔。
在暗影环伺的囚笼之中，那唯一被皎洁覆盖的阑珊处，即是这间牢房的出口。
二十年前，那扇魔兽也冲不破的铁门，尚不曾被锈迹侵蚀，在每个日出后的黎明和日落前的傍晚，都会有人为艾尔准备饭菜。
尽管监狱的伙食味同嚼蜡，还时不时会吃出些屎尿屁的味道，但为了存活，艾尔向来照单全收，毕竟……他早已吃尽了人性。
在饥饿面前，没有多少人能坚持始终。
就好比如今，艾尔感到口渴。
而这种“渴”。
他已经忍耐了二十年。
“叽叽、叽叽、滋滋、滋滋滋……”
“……终于，有活物上钩了么？咳咳，咳咳咳咳……”
沙哑、纤细。
细若游蚊的靡靡之音，趟过艾尔皲裂的舌苔随风逝去。
在黑暗里，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突然不住抖动——那正是艾尔在咳嗽。
“……真该死，上次开荤，已经是多少年前了？本来是为了防止语言能力退化……才在每次进食前自言自语的……但我似乎高估了这具身体……咳咳咳咳……”
“咯吱、咯吱……”
剧烈的咳嗽，令艾尔几近昏厥，他咳了好久好久，直到浑身抖散的尘埃落定，艾尔才得以喘息，目光也从之前紧盯不放的牢房大门，转移至自己的腹部：
“……终于抓到你了，小东西。”
“叽叽、叽叽叽！”
浅笑着，艾尔看见了一只活物。
或者，更准确地说：那是他暌违了上万小时，这间牢房中唯二具备生命的个体。
一只巴掌大小的老鼠。
——同时，也是艾尔即将享用的“美食”。
“嘿，别紧张，在吃你之前，我会好好把玩你一番的……毕竟你可是这二十年来，为数不多能和我交谈的对象，况且是你咬我肠子在先……出来觅食，就得有被食物反杀的自觉，这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容不得你有抱怨。”
将拴有铁链，铁链另一端还镶嵌着铅球的右手伸进腹中，当手指接触到被蠕动的肠子搅住，动弹不得的啮齿动物瞬间，艾尔的眼神，流露出痴狂。
正常而言，一个人类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大牢深处，整整二十年再没有人为他送饭，他不可能活下来，也更不可能隔着肚皮，摸到自己的器官。
——但艾尔，逆转了这种“不可能”。
他不仅活了下来，还做出愈加疯狂的举动：他主动割破自己的小腹，让肠子流出体表，脏器外露，以此，来吸引那些嗅着血腥味而来的其他生物……
然后，通过食用后者，苟且偷生。
这，就是艾尔。
一位“血肉巫师”的生存之道。
“二十年了……最开始不只有老鼠，还有蜚蠊、跳蚤、臭虫等等生物会过来吃我……但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饿了……已经很久没有活物敢靠近我了……虽然我很舍不得你……但我真的太饿了，就请你提前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高举右手，艾尔迎着月光，端详起那只可怜的老鼠——面黄肌瘦，小小的身体瘦骨嶙峋，想必也是饿到极致，才会来这间牢房铤而走险，对此，艾尔并不嫌弃，更不会产生同情，他喉头微动，口腔内泌出的唾液，也预示着老鼠大卸八块的命运。
从散发馊味的饭食，到无人问津后，不得不寻找石砖缝隙中的地衣，艾尔独自被囚禁在牢中，度过了远不止二十年的岁月。
而他之所以能清晰地记住“二十”这个数字，只不过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有人给自己送饭的时间……自从每天定时定量的食物来源消失，比孤独更恐怖的饥饿令艾尔几乎疯狂，也让他吃光了牢房里，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东西。
甚至不光是“自己之外”。
艾尔的双手只剩四根手指，脚趾则一个不剩。
久未进食的虚弱，加上手指残缺带来的行动不便，就在艾尔斟酌着该从小老鼠的哪个部位下口，新鲜的血液，又能弥补多少魔力的流……
“砰！”
“踏、踏、踏……”
“据大小姐说，这里面是古代帝国用来关押重型犯的天牢，把她关进去后，不要做任何停留，立刻撤出来，都清楚了吗？”
“明白，长官！”
就在艾尔即将下口的刹那，命运之神朝他开了一个玩笑。
牢房外，走道尽头突然传来猛烈的开门声，紧接着，是重甲骑士铿锵有力的脚步此起彼伏，艾尔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响动慑得头皮发麻，以至于他连手里的老鼠已经挣脱逃掉，都已不甚在意，整个人呆若木鸡地看向……
“好好待着吧，可怜虫……你得罪的是公国首席魔导士的千金，所有被大小姐视为眼中钉的人，最好的下场，也是在这个地方活到老死。”
“蠢货，少跟她废话，把她丢进去自生自灭就完了，敢评论小姐，你还想不想干了？”
“……可我说的是事实。”
“咔嚓！”
“踏、踏、踏……”
阔别二十余年，历经万千个日夜。
随着牢笼的大门开启又闭合，重甲骑士们将一个包袱扔进房中，又赶忙锁紧大门，急匆匆地如退潮般遁走。
在外人眼里，只是一具干尸，但枯槁的躯壳内部，却依然脉动着心跳的艾尔，却不像无视他的骑士们那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屋中多出的包裹。
又或者，更进一步地说：那同样是一个表面为麻袋包装，内里，却是这间牢房继老鼠之后，第二个能被称为活物的……
——一名双手双脚被粗大铁链束缚，银色短发在无垢的月光下熠熠生辉，即便裸露在外的肌肤，满是触目惊心的淤青与裂口……却也因此，显得更加楚楚可怜的少女。
艾尔盯着她从袋子里爬出，盯着她的每一寸肉体，每一个动作。
他的眼神……也变得比看见被肠子缠住的老鼠时，要更加饥渴。
……
骑士们离开了。
照耀四周的圣光魔法消失后，浓烈的腐臭灌满鼻腔，好像气味会恃强凌弱似得，裹挟着阴森的黑暗，如“跗骨之疽”般，舔舐着米娅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
痛。
好痛……
但相比肌肤被编织袋划破的刺痛、还淌着脓血，尚未结痂的伤痕被尘埃涂抹，传来火辣辣的感觉……那股冲击着米娅精神，堪比贫民窟下水道的恶臭，才教她无法忍受。
仅仅从麻袋里钻出脑袋，嗅到“芬芳自由气息”的第一口，米娅的表情便已扭曲，哪怕她赶忙用双手捂紧嘴缝，也无法阻挡胃液倒流，极为狼狈地吐了一地：
“呜、呕……”
“好，好臭……”
-这里……就是我要待一辈子的地方？
-这么臭、又这么脏兮兮的牢房……
-我要在这种地方，一直关到死为止吗？
身体因痉挛而缩成球状，罪恶感伴随体液逃窜出心房，米娅的脸颊两侧，有数行清凉流淌，顺着脸蛋，一直游到嘴角，然后在下巴处汇聚，与透明到近乎无色的呕吐物一同，被她抛弃于牢房地板，最终被麻袋压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米娅又怎么忘得掉？
这臭味还在。
米娅的家人也全都因她而死。
……吐出来，只不过是自己能好受些。
鼻子早晚会适应这股气味，身上的伤口也终究会愈合。
可家人的死，却不论如何也……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大咧咧乱吐一番，还把珍贵的‘食物’给糟蹋了……嘿嘿，你该不会以为在这里，每天都能好吃好喝吧？”
“……什，什么人？谁在说话！”
回想起被那个红发女严刑拷打的过往，少女的眼泪便不争气地决堤，但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戏谑，却让米娅的悲伤，骤然演变成惊恐：
“我是你的呕吐物呀，嘻嘻……才刚被关进来，你就弃我而去了，人家真的好伤心，还被麻袋给压得动都动不了，你真是个绝情的女人，枉我陪伴了你那么久。”
“呕吐……物？”
不光头皮，被那道阴郁的呓语萦绕，米娅浑身都在发麻。
被关进来前，她就听押送自己的骑士说过，“这里是古代帝国囚禁重型犯的天牢”，所以“入住”后会遭遇奇怪的事，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米娅毕竟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刚经历灭门惨案的她，再如何有勇气，也敌不过黑暗带来的惊慌：
“我是不是你吐出来的，你拿开麻袋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嘻嘻嘻……反正你也逃不出这间牢房，要在这里和我待一辈子，对待要陪伴余生的室友，你连打招呼都不敢吗？”
“闭嘴！不要……请你不要再说了！”
-室友？
-陪伴余生？
-这个地牢还关押着其他人？难道是从古代活到现在的死刑犯？
越是思考，米娅就越是被无法理解的现状支配……据她所知，建造这座旧帝都的帝国，早在百年以前就在“大瘟疫”中覆灭，就连黑荆棘公国重新占领此地，宣布作为新首都恢复使用，也是十年前的事，又怎么可能有人在牢中存活至今。
除非……是鬼？
是怨魂？
如果是怨魂……
“不管你是谁！我不会听你所言，做任何事！正因为会永远被关在这儿，所以才要更加谨慎地对待你，我听爸爸说过……强大的法师死后会形成怨灵，通过引导活人做他们生前留下的计划，怨灵就有可能复活，你总让我掀开麻袋，肯定也没安好心！”
“哦……呀？”
急急忙忙地，米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飞快地拉开了和呕吐位置的距离，这在旁人看来，恐怕很难想象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竟然有如此清晰的逻辑推理能力，但如果将米娅经历过全家灭门，且接受过残酷的刑审，还能保有理智也考虑进去……
或许这种早熟，也是米娅被逼无奈罢。
“怨魂吗？确实……帝国的很多无能法师学不会‘血祭术’，所以总想些低等的复活手段，来保证自己的安全呢……但即便如此，这也是教会的不传之秘，如今连你这种小女孩都能知道这些细节，教会恐怕也……罢了，不过是多费些血肉之力……”
“……你在说什么？”
躲在有月光照耀的空地，米娅旁听着陌生人喃喃自语，心里忽然生出不详的预感。
她也只是“听说”，怨魂仅能靠言语和低级的幻术，蛊惑正常人成为自己的棋子。
除了离粘着呕吐物的麻袋远远地，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驱散怨魂，更不知道该怎么安全地度过今夜，迎来亡者绝对不敢出现的白天。
米娅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握紧制约她行动的铁链，这是她仅有的防身武器，也是能限制魔力流动的“拘束器”，说不定，它也能对怨魂有所……
“我说啊，你离得那么远，可是没法看清我长相的噢？虽然很想把惊喜留给你主动揭开的，但你太聪明，着实让我‘浪费’了不少力气……”
琐碎的响动于远方传来，原本呈扁平状，被米娅随意按在地上的麻袋，竟然在无人摆弄的情况下自行隆起，米娅的视线也随之被牢牢吸引，牙齿更是怕到不住打战：
“请容许我正式地介绍自己——屠杀教会，前猩红主教，执掌牺牲与奉献的鲜血祭司……艾尔·格雷斯特，我可不是你口中的下等怨灵，而是一名血肉巫师……迷途的少女啊，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我的一部分？”
“屠……屠杀教会？”
沾满污秽的麻袋被掀开了。
但与米娅所判断的“污秽”不同，那张濡染过她之鲜血，后来更是被胃液浸泡的纺织造物，在无风自起的升腾中，竟宛若洞开的地狱大门。
原本无色透明的呕吐物，仿佛被神明用画笔涂抹，变为殷红糜烂的肉芽横生之径，在麻袋与地表接触的阴暗面，无数如血色之蛆攒动的豌豆状肉块，密密麻麻地释放着渴血的信号，就好像这张地板是活的，而披在“祂”之上的麻袋，则是一块拟态的结痂。
在沸腾的血海之中，断肢和眼球游弋于米娅的视网，千万根蛛丝般纠缠的血腥触手更是越过和少女相隔的物理距离，毫无阻碍地捉住了她脆弱的心脏。
那一瞬，米娅窒息了。
没有人扼住她的喉咙，而是她本能无法呼吸。
而这种本能，名为恐惧。
“不……不要！不要过来！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精神冲击，让米娅发狂地用铁链敲打着头颅，在她目睹麻袋之下的景况同时，自己用指甲抓碎五官，主动咬断舌头，嘴角被划开到耳根的幻觉也接踵而至。
即使她残存的理智，能认识到这些都是幻觉，她并没有自残，但见到这些图画的创伤，却也不是一句“这不是真的”、“这些并没有发生”就能轻易治好，痊愈的。
为了抚平那直视邪神般，跨越凡人极限的后遗症，米娅不得不真的攻击自己，借由疼痛，将自己从堕落的深渊苏醒，鬼哭狼嚎地奔逃到了牢房的最角落。
“我明白了，我会说出来的！爸爸和妈妈进行的研究……我都会告诉你们的！求求你……不要吃我！不要再伤害我！我想回家……”
“……”
令人牙酸的哭声尖啸刺耳，少女的花容失色，也似乎让敞开的地狱之门略显逊色。
然而，正如米娅不知道艾尔不是怨魂，而是血肉巫师，她更不知道……艾尔并不在乎她是否隐瞒了什么秘密，又为何会被这个世界一直伤害，伤到痛心疾首。
因为……
“抱歉，我实在太饿了，尤其……为了让你从牢门入口，主动到我这具干尸身边，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把你给吓过来了。”
不等米娅被近在咫尺的说话声唤醒思考，等候已久的艾尔用铁链勒紧了少女咽喉。
他望着米娅稚嫩却残留有鞭痕的后颈，目光却不带有丝毫的怜惜。
他注视着她，就和打量那只老鼠一样，没有任何感情波澜。
随即，在少女因不能呼吸而产生挣扎的前奏，艾尔伸出枯朽的舌头，舔了她一下。
然后一口，又一口……
咀嚼起这迟到二十年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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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名叫主角的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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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罗浩习惯了打开冰箱，就会见到人头的诡异。
人头的模样和罗浩十分相像，可这依然改变不了他每次撞见，内心都会泛起的膈应。
如此久而久之，他变得抗拒冰箱，可小美也会因此挨饿。
要知道，没有按时摄入猫粮的小美，会在肚子发出咕噜的叫声后，变得相当吓人……
记得有一次，罗浩偷懒，没给小美管饭，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全身被啃成了骨头架子。
所以膈应归膈应，为了填饱小美的肚子，罗浩总会极不情愿地打开冰箱，取出里面早就准备好的残骸……除了人头，他对怎么应付没有五官的手脚，倒是颇为在行。
“吃饭啦，小美……是你最喜欢骨头拌饭，指甲我都提前拔光了，慢点吃，别噎着。”
在案板上仔细地摆弄一通，罗浩连身上的血都没顾得擦，急匆匆把切好的肉盛进猫食盆，递给早就蹲在厨房边，一双竖瞳令人生畏的小美。
“咕噜……吧唧吧唧……”
也是直到“猩喷喷”的饭菜送到嘴边，小美才终于不再扯着喉咙，威胁罗浩再不做饭我就吃你，美滋滋地嚼着猫盆里的骨头与筋腱，看得后者不禁出神。
——他和小美，都是从太阳变成一张嘴唇的那天起，才变得不正常的。
罗浩永远忘不了那天。
他站在天台上，捧着一束鲜花，准备向暗恋已久的女神告白。
可还不等“喜欢你”三个大字出口，手里的鲜花就咬掉他一块肉，随即，学校的操场涌现血河，天空中浮现出一张大嘴，把灿烂的太阳吞掉，无数的死人从地底爬出。
自此，罗浩再也分不清白天跟黑夜。
因为无论时间怎样流逝，天空都鲜艳得如同油画，在原本是太阳或者月亮应该在的地方，一抹浓郁的红唇咧出微笑，嘲弄着被死人纠缠的普罗众生。
——而这，便是后来的幸存者们，称之为“唇攘”的灾难起始。
杀不死的尸变体狩猎活人，天空则时不时坠下繁星。
从一片虚空中，螺旋扭动的触须发出呓语。
凡人的血肉汇聚成河，脉动在骸骨堆积的残垣断壁。
……哪怕只是回想，像罗浩这样粗神经的家伙，也不免会感到恐惧。
“饭后不许吃零食！尤其是我身上的零件！你这小馋猫真是磨人，我的又不是鸡爪子，你犯得着每次都吃完饭，都盯着我那儿看吗？”
双手穿过腋下，将跳到他腿上的小美整个举起，罗浩滑稽地作着鬼脸，结果却被小美冷不防探头，咬断舌头。
显然，零食的诱惑，比他的威严要更吸引小美。
一饱口福后，她看也不看疼得满地打滚的铲屎官，很快便在罗浩眼前消失，不知道蹦跶去了房间的哪个角落。
“咚、咚、咚……”
“请问？这里是罗浩先生的家吗？有人在吗？”
“……”
也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让手握斩骨刀，准备给小美一点颜色看看的罗浩，不禁呆住。
“咧……似咧啊(谁……是谁啊？)”
罗浩并不关心，末日之后，还能礼貌敲门的人是谁。
他之所以应声，是此时正在气头上的他，急迫地想找一个对象，发泄怒火。
这让罗浩立即拿起刀，一路小跑地来到玄关。
“太好了，您在家呀，我是安亚速递的，订单号114514，这是您的快递，请签收！”
“……呃？”
打开门，罗浩不由一愣。
因为当他举着大刀夺门而出，却撞见一位穿着制服的少女，在冲他微笑。
快递？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挥出去的刀加剧了他内心的尴尬，罗浩只好临时改道，把刃口落在了自己脑门，就这么摆出一副万圣节整蛊的扮相，顿时没了脾气：
“略略略……(安亚速递？你们效率还真快啊……抱歉没吓着你吧？我刚刚在给我家猫做饭，嘿嘿，她不爱吃活的。)”
也不知该说女孩的专业素养高，还是末世中，正常人早已死绝。
少女见来者脑袋上顶着把刀，舌头还缺了半截，竟然没有半分胆怯——与之相反，她非常礼貌地向罗浩鞠了一躬，将身后的一个箱子推了上来：
“那个？我才刚来公司上班，还没有系统地学过僵尸语……请问，您就是罗浩先生吗？如果是的话，麻烦替这个包裹签名，当然，如果您不是罗浩先生，也可以代收，只不过若是包裹出现任何损坏，原主人可能会找您的麻烦，还希望您能谅解。”
少女边说，边取出一张表格和纸笔，想来是被罗浩的反应有些吓到，想要草草交差了事。
而罗浩，也懒得解释自己为啥满嘴淌血，一把抢过收验单，在上面盖了个大大的血手印：
“略略略……(我当然他的就是罗浩！再说你见过长得跟我一样帅的僵尸？总之……真是辛苦你了，有了这东西，我总算能好好教训小美一通。)”
话音刚落，罗浩就等不及地拔出头上的刀，当场拆起箱子的包装。
在如今这末世搞运输的，不是背靠哪个大势力，就是快递员本人拥有奇特的异能。
也似是为了强调干这一行有多么不易，罗浩费了老鼻子劲，也没能撬开箱子外壳，反倒是他忙活半天后，发现那个快递员，还在边上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略略略……(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我不是都签收了吗，你怎么还没走？)”
俗话说财不外露。
纵使罗浩的神经再粗，也不至于当着外人的面，拆穿给小美准备的“礼物”。
他只是有点疑惑，以平时跟“腔中人”打交道的经验，快递员通常是五大三粗，一拳能打穿坦克的大汉才对，怎么今天这个上门送货的，会是个如此水灵的小姑……
“啊，真的非常抱歉，先生，这个包裹是货到付款的，要是没有结算尾款，包裹的封印不会被任何外力打开，您必须付了钱，才能验货呢。”
“略略略……(啊这？)”
被少女一提醒，罗浩这才想起有这么回事，于是他把刀重新插回了头上的缺口，仿佛自己是个人形插座：
“路略略……(那个……具体是要多少钱？我买东西从不看价，实在付不起的话，你能不能接受卖身？)”
“虽然听不懂您说什么，但其实在您按下手印后，报酬就已经支付过了，只不过最近天气不太好，收款系统有点延迟呢，真对不起，还请您稍等一下。”
“略略略……(这片天一直都跟梵高的画似得，你是怎么看出天气不好的？)”
明白了取货流程，罗浩又不想把快递员领进家，他索性抱着胸，盘腿坐在门口，引得对方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说起来，您还真悠闲呢？哪怕您不是罗浩先生，也肯定和收件人关系很好吧？”
“略……(哈？)”
因为大量失血，罗浩还以为自己在幻听，但少女恰到好处的发言，打断了他的臆想：
“毕竟，据我所知——安亚速递成立至今，很少有人会选择最高档位的服务，大多数人，一般也只能接受‘一根手指/一个月’，‘一只眼睛/三个星期’的价位，除了有能力赊账的中立城市，几乎没有人会只为了图方便，选最快的‘一条人命/一天’呀？”
“……呃？”
不等罗浩反应过来，昨晚半梦半醒时，到底做了啥蠢事。
这栋废弃居民楼的半空，那朵像云彩般，悬浮于天际的火红嘴唇，突然，分开了上下瓣的嘴角，从中吐出一只六根手指的左掌。
大手呼啸。
如此，笔直地砸向罗浩之所在，将他拍成了一滩肉泥。
“啪——！”
“好的，您支付的一条人命已确认到账，包裹的封印已经解除，感谢您使用安亚速递，如果可以的话，欢迎您下次也选择我们的服务，祝你生活愉快~”
认真地在印有手印的收验单上打了个钩，快递员少女跳上拍扁罗浩的手背，就这么乘着它，被空中的那张巨大嘴唇吃进了进去。
杳无人烟的过道上，只有飞溅的血迹与碎裂的五脏六腑，诉说着末世残酷。
也似是为了诠释，这个世界究竟荒诞到了怎样的地步——
冰箱里，一颗与罗浩长相一致的人头，突然睁开了眼睛：
“卧槽，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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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罗浩习惯了打开冰箱，就会见到人头的诡异。
人头的模样和罗浩十分相像，可这依然改变不了他每次撞见，内心都会泛起的膈应。
如此久而久之，他变得抗拒冰箱，可小美也会因此挨饿。
要知道，没有按时摄入猫粮的小美，会在肚子发出咕噜的叫声后，变得相当吓人……
记得有一次，罗浩偷懒，没给小美管饭，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全身被啃成了骨头架子。
所以膈应归膈应，为了填饱小美的肚子，罗浩总会极不情愿地打开冰箱，取出里面早就准备好的残骸……除了人头，他对怎么应付没有五官的手脚，倒是颇为在行。
“吃饭啦，小美……是你最喜欢骨头拌饭，指甲我都提前拔光了，慢点吃，别噎着。”
在案板上仔细地摆弄一通，罗浩连身上的血都没顾得擦，急匆匆把切好的肉盛进猫食盆，递给早就蹲在厨房边，一双竖瞳令人生畏的小美。
“咕噜……吧唧吧唧……”
也是直到“猩喷喷”的饭菜送到嘴边，小美才终于不再扯着喉咙，威胁罗浩再不做饭我就吃你，美滋滋地嚼着猫盆里的骨头与筋腱，看得后者不禁出神。
——他和小美，都是从太阳变成一张嘴唇的那天起，才变得不正常的。
罗浩永远忘不了那天。
他站在天台上，捧着一束鲜花，准备向暗恋已久的女神告白。
可还不等“喜欢你”三个大字出口，手里的鲜花就咬掉他一块肉，随即，学校的操场涌现血河，天空中浮现出一张大嘴，把灿烂的太阳吞掉，无数的死人从地底爬出。
自此，罗浩再也分不清白天跟黑夜。
因为无论时间怎样流逝，天空都鲜艳得如同油画，在原本是太阳或者月亮应该在的地方，一抹浓郁的红唇咧出微笑，嘲弄着被死人纠缠的普罗众生。
——而这，便是后来的幸存者们，称之为“唇攘”的灾难起始。
杀不死的尸变体狩猎活人，天空则时不时坠下繁星。
从一片虚空中，螺旋扭动的触须发出呓语。
凡人的血肉汇聚成河，脉动在骸骨堆积的残垣断壁。
……哪怕只是回想，像罗浩这样粗神经的家伙，也不免会感到恐惧。
“饭后不许吃零食！尤其是我身上的零件！你这小馋猫真是磨人，我的又不是鸡爪子，你犯得着每次都吃完饭，都盯着我那儿看吗？”
双手穿过腋下，将跳到他腿上的小美整个举起，罗浩滑稽地作着鬼脸，结果却被小美冷不防探头，咬断舌头。
显然，零食的诱惑，比他的威严要更吸引小美。
一饱口福后，她看也不看疼得满地打滚的铲屎官，很快便在罗浩眼前消失，不知道蹦跶去了房间的哪个角落。
“咚、咚、咚……”
“请问？这里是罗浩先生的家吗？有人在吗？”
“……”
也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让手握斩骨刀，准备给小美一点颜色看看的罗浩，不禁呆住。
“咧……似咧啊(谁……是谁啊？)”
罗浩并不关心，末日之后，还能礼貌敲门的人是谁。
他之所以应声，是此时正在气头上的他，急迫地想找一个对象，发泄怒火。
这让罗浩立即拿起刀，一路小跑地来到玄关。
“太好了，您在家呀，我是安亚速递的，订单号114514，这是您的快递，请签收！”
“……呃？”
打开门，罗浩不由一愣。
因为当他举着大刀夺门而出，却撞见一位穿着制服的少女，在冲他微笑。
快递？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挥出去的刀加剧了他内心的尴尬，罗浩只好临时改道，把刃口落在了自己脑门，就这么摆出一副万圣节整蛊的扮相，顿时没了脾气：
“略略略……(安亚速递？你们效率还真快啊……抱歉没吓着你吧？我刚刚在给我家猫做饭，嘿嘿，她不爱吃活的。)”
也不知该说女孩的专业素养高，还是末世中，正常人早已死绝。
少女见来者脑袋上顶着把刀，舌头还缺了半截，竟然没有半分胆怯——与之相反，她非常礼貌地向罗浩鞠了一躬，将身后的一个箱子推了上来：
“那个？我才刚来公司上班，还没有系统地学过僵尸语……请问，您就是罗浩先生吗？如果是的话，麻烦替这个包裹签名，当然，如果您不是罗浩先生，也可以代收，只不过若是包裹出现任何损坏，原主人可能会找您的麻烦，还希望您能谅解。”
少女边说，边取出一张表格和纸笔，想来是被罗浩的反应有些吓到，想要草草交差了事。
而罗浩，也懒得解释自己为啥满嘴淌血，一把抢过收验单，在上面盖了个大大的血手印：
“略略略……(我当然他的就是罗浩！再说你见过长得跟我一样帅的僵尸？总之……真是辛苦你了，有了这东西，我总算能好好教训小美一通。)”
话音刚落，罗浩就等不及地拔出头上的刀，当场拆起箱子的包装。
在如今这末世搞运输的，不是背靠哪个大势力，就是快递员本人拥有奇特的异能。
也似是为了强调干这一行有多么不易，罗浩费了老鼻子劲，也没能撬开箱子外壳，反倒是他忙活半天后，发现那个快递员，还在边上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略略略……(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我不是都签收了吗，你怎么还没走？)”
俗话说财不外露。
纵使罗浩的神经再粗，也不至于当着外人的面，拆穿给小美准备的“礼物”。
他只是有点疑惑，以平时跟“腔中人”打交道的经验，快递员通常是五大三粗，一拳能打穿坦克的大汉才对，怎么今天这个上门送货的，会是个如此水灵的小姑……
“啊，真的非常抱歉，先生，这个包裹是货到付款的，要是没有结算尾款，包裹的封印不会被任何外力打开，您必须付了钱，才能验货呢。”
“略略略……(啊这？)”
被少女一提醒，罗浩这才想起有这么回事，于是他把刀重新插回了头上的缺口，仿佛自己是个人形插座：
“路略略……(那个……具体是要多少钱？我买东西从不看价，实在付不起的话，你能不能接受卖身？)”
“虽然听不懂您说什么，但其实在您按下手印后，报酬就已经支付过了，只不过最近天气不太好，收款系统有点延迟呢，真对不起，还请您稍等一下。”
“略略略……(这片天一直都跟梵高的画似得，你是怎么看出天气不好的？)”
明白了取货流程，罗浩又不想把快递员领进家，他索性抱着胸，盘腿坐在门口，引得对方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说起来，您还真悠闲呢？哪怕您不是罗浩先生，也肯定和收件人关系很好吧？”
“略……(哈？)”
因为大量失血，罗浩还以为自己在幻听，但少女恰到好处的发言，打断了他的臆想：
“毕竟，据我所知——安亚速递成立至今，很少有人会选择最高档位的服务，大多数人，一般也只能接受‘一根手指/一个月’，‘一只眼睛/三个星期’的价位，除了有能力赊账的中立城市，几乎没有人会只为了图方便，选最快的‘一条人命/一天’呀？”
“……呃？”
不等罗浩反应过来，昨晚半梦半醒时，到底做了啥蠢事。
这栋废弃居民楼的半空，那朵像云彩般，悬浮于天际的火红嘴唇，突然，分开了上下瓣的嘴角，从中吐出一只六根手指的左掌。
大手呼啸。
如此，笔直地砸向罗浩之所在，将他拍成了一滩肉泥。
“啪——！”
“好的，您支付的一条人命已确认到账，包裹的封印已经解除，感谢您使用安亚速递，如果可以的话，欢迎您下次也选择我们的服务，祝你生活愉快~”
认真地在印有手印的收验单上打了个钩，快递员少女跳上拍扁罗浩的手背，就这么乘着它，被空中的那张巨大嘴唇吃进了进去。
杳无人烟的过道上，只有飞溅的血迹与碎裂的五脏六腑，诉说着末世残酷。
也似是为了诠释，这个世界究竟荒诞到了怎样的地步——
冰箱里，一颗与罗浩长相一致的人头，突然睁开了眼睛：
“卧槽，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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