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西幻]《黑铁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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ᴳʳᵃᵛᵉ

2021-07-29T07:22:51+00:00

下学期开学就是大四了,大学期间没干啥事就写了点小说。

本意是想要写篇群像式的长篇,展现方式是通过各个角色独立的短篇视角进行展开,真的开始写之后才发现工程异常之大,而且笔力完全没办法实现脑子里的构想,目前就只有两个角色的篇章,先发出来给大伙看看吧。如果能有什么建议就更好了。

当然目前的两个角色也都有朋友帮忙花了人设图,阅读体验应该会因为他的漂亮图而好上不上,那接下去就进入正篇了。

《黑铁童话丨黑姑娘》

简介:在达克城中,一场鼠疫正在逼近。


黑姑娘——格尔



在你站在转折点上时,折中妥协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非黑即白,向来如此。

这里没有灰色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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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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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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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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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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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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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ol Tort

这么牛逼吗?一上来就写群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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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rw

不小心直接发出来了,还在慢慢琢磨排班...需要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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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rw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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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斯已经安排好手下收拾她跟班的尸体,并且暂时将酒馆的酒保带到一个能管住对方嘴的地方,毕竟他不仅目睹了自己和老罗“密谋”的一切,更重要的是看见了自己发动魔法的全程。

当然她没忘把酒馆的灯给关上,并把门口的看牌转了一圈,将“休息”的一面对向空无一人的街道。

在没有魔法协会的监管下,且并非是自身遭遇生命危机的情况下使用魔法,那可是不小的罪行。

但只要没有人目击就没有关系,自己十一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到今年为止就还清了父亲在帮派中欠下的债务。但这些年赚的钱也只够让她和过去撇清关系,要想进入正规的魔法学院中取得相应的魔法师证明,还需要一笔高昂的学费。

为了抹去“过去”她牺牲了十一年的“当下”,那么为了赢得“未来”她牺牲多少的“当下”呢?许多人终其一生,就是为了摆脱穷追不舍的“过去”与追上难以触及的“未来”,从而不断地牺牲“当下”,最终就这样一生都在奔跑中死去,化作既不伟大也不卑劣的尘埃。

什么都不是,一无是处,不值一提的尘埃。

但就在刚才老罗给了她一个机会,能让她一举赢得自己的未来,这是她所拥有的天赋理应拥有的未来。

能让她不在惶恐中度过余生,或者死于某场巷战,化作无名尸骸一员的机会。

在雨中的婕斯只穿着一身修身的白衬衫,原本西服的外套留在了跟班的脸上,遮住了他那张能让孩子哭上一宿的紫红色的面容。她的双手穿着一副漆黑的皮手套,从口袋中摸出了一盒香烟,从中抽出了一支叼在嘴上,稍稍用手遮着雨,另一只手在香烟地下打了个响指,袅袅青烟便从指缝间飘出。

她并没有着急吸上一口,而是呆呆地,诺有所思地看着这条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任凭雨水打湿她的头发与衬衫。她的目光最终被路旁的一只老鼠所吸引,明明周围没有任何的光源,就连月光都被阴云所遮盖,但老鼠的目光却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晃眼,像是两枚钻石在黑暗中闪烁。

婕斯感觉这只与自己四目相视的老鼠是在笑,它是在笑被困扰在选择当中的自己吗?确实,这样优柔寡断可不像自己,她向来杀伐决断,这才是让她能走到今天的秘诀。

“谢谢你的提醒……可我可能会犯一个错。”婕斯就这样看着老鼠,深深吸了口烟,幽幽吐出,自言自语道,“但也会是我犯的最后一个错。”

说罢,婕斯将手中的香烟丢开,转身朝着停在街角的车走去。

老鼠似乎也对婕斯丧失了兴趣,转身准备跑开,此时空中闪过了一道清冷的寒光,一只冰柱便将这只老鼠钉死在地上。

任凭它如何挣扎,这支深深刺入石砖地的冰柱都没有任何动摇,渐渐地老鼠停止了动作,直到它死去的时候,它温热的血液都没能融化这支寒冰丝毫。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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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没有人回应。但是如果认真听的话,即使街道被浩大的雨势冲刷地哗啦响,也能察觉到门后有一些细碎的脚步声。

霍莉将耳朵贴在稍稍有些腐朽的木门板上确认后,往后退了一步,继续用指关节叩响房门。

咚咚咚。

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即便是一声女声传来。

“谁?”

霍莉回忆着格尔口中所描述的那位码头搬运工蒙德的家室,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门后的女性应该是安妮,也就是蒙德的妻子。

“晚上好!安妮夫人!我是霍莉。”霍莉不像在室内的安妮,她需要抬高音量与雨水和雷声较量,“我为布莱斯德诊所工作,您可以把我当作格尔医生的助手来看。”

虽然说格尔从来没有安排过她做过任何事,就连这次行动也是她的自作主张。

“格尔医生?”

“是的。”

门被打开了一个小缝,一只警惕而疲倦的眼睛出现在霍莉面前,这只眼睛因为泪水的浸泡而红肿着,它快速地上下打量着霍莉,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在观察着一步步逼近的猎人。

此时霍莉的披风与毡帽上都都在雨水的冲击下显得更为黝黑且沉重,经过这段艰难的路程她的脸色苍白,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也沾满了水汽,疲劳的眼神和安妮比起来没好上多少。但她仍然用灿烂的微笑掩盖着这一切。

就好像是来邀请邻居一起去野餐的笑容。

“你想来做什么?我不是什么夫人,我的丈夫蒙德已经死了。”

在安妮话音刚落时,霍莉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手疾眼快的她伸脚卡在了门缝当中,让准备请她吃闭门羹的安妮没能得逞。霍莉知道这并不是最佳的解决方案,但她并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更好的方法,这换谁来都一样。

木门板为此发出了瘆人的咔嚓声。

“我可没在说谎。这件事关系重大,希望您能好好配合。”

霍莉依然维持着她友善的笑容,即便安妮似乎并不吃这一套。

“你穿得和她一模一样,这让我感到不舒服。”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与患者的家属落得这样的关系,但霍莉知道自己现在如果不采取一些比较粗暴的手段,有些事恐怕就来不及了。

不管是对她自己,还是对这座城市。

她不知道的是这可能还会牵扯到整个帝国。

霍莉从门缝处将手伸入,一把抓住了安妮仍在企图将门拉上的手的手腕,同时尽力将身体塞入门缝当中。虽然她在这个夜晚经历了许多,但论身体的素质来看,面前这个刚刚丧父不久的妇人显然比她要更差上不少,这让她得以强行闯入这间破旧的港口贫民公寓当中。

随着安妮发出的惊叫声摔在一旁,踏入房中的霍莉也拧起眉头,原本挂在脸上的微笑也难以继续维持。虽然从门关处来看,这间房破旧却仍不失整洁,就从地面铺设的木制地面的质感来看就可见一斑,如果不是细心打理保持干燥的话,这种数十年没换的木板肯定会发出骇人的咔嚓声,而此时霍莉踩上去的触感则让人想起乡间的温馨小宅,响声也是稳重的咚咚声。

至少她能感受到生活在这间房子的人肯定是认认真真活着的,作为终日打扫家务的她最能在这点上找到共鸣。

真正让她感到不适的是一股浓烈的气味,因为室外的大雨而掩盖住的味道在她踏入房中时终于暴露开来,直截了当来说就是浓烈的腐臭,让霍莉忍不住屏住呼吸,缓缓地用嘴巴吞吐空气。

霍莉从书上能知道人类的尸体腐烂与其他物种的尸体腐烂的气味大有不同,或者说实际上是没有差别的,只是作为人类的感受有所不同?这点上目前没人能给出定论,但许多学者将这现象归于人类灵魂腐烂的气味。

死亡时间?从现在的气候来看,大概有3天左右的时间,而且还是在户外暴露的情况,有不知道多少苍蝇来帮忙才能到现在的地步。

“女士,容许我先向您道歉。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好好谈谈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霍莉紧绷着脸说道,“首先这个味道……”

她解开了斗篷挂在衣帽架上,毡帽与煤灯则放在了门关柜上。卸下这身沉重装束的霍莉显得干练至极,蓄势待发,她的上身穿着的是修身的米黄色衬衫,外头则套着一件小巧的黑色马甲,胸口处挂着一直咔哒作响的精致怀表,并背着一个棕色皮质的斜挎包,里面装着她认为今晚可能派上的用处的工具。

她那头栗色顺滑的长发此时也在后脑勺高高地束成马尾,而后扭转成发辫,缠绕成发髻固定起来,以不影响可能出现的剧烈运动。

但最显眼的莫过于腰间挎着的一把手枪,在旁边还插着两条弹夹,让人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吓唬人的模型。

“尸体,这点我不说你也知道吧?”瘫坐在地上的安妮冷笑着说道,她似乎已经放弃了将霍莉赶出这间公寓,缓缓从地上爬起,“就是我那死在布莱斯德诊所里的丈夫。”

“是蒙德?怎么会……”霍莉囔囔着。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从格尔的陈述来看,蒙德的死亡时间是下午三点左右,到现在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尸体顶多僵化,怎么可能发出如此严重的腐臭味呢?这太快了……快得有点不合常理。

老鼠消失了……消失得也太快了。霍莉的脑中突然响起了这句没有来由的话,这明明和当下的情况没有任何联系。

她晃了晃脑袋,重新将注意力集中起来。

从安妮的表现来看,或许格尔向自己隐瞒了些什么,但霍莉知道在关于对患者症状描述这一点,在对待医学研究上的一切格尔绝不会撒谎。

“而我现在对一名强闯寡妇的家伙没有什么话好说,更何况她还是布莱斯德诊所的家伙,是那个格尔的手下。”

“医生她做了什么吗?”

关于尸体的疑惑暂且被霍莉放在了有一旁,当下有让她更为难以理解的事情出现了,那就是关于面前这位病人亲属对格尔的评价,就好像格尔做错什么了一样。

格尔是世界上最好的医生,这一直是构成霍莉世界核心的认识。

霍莉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经常梦见她的父母,在梦中,她父亲手上拎着酒瓶,冲她吼道:“小崽子,你是个累赘!你真他妈是个废物!”

母亲则在一旁冷眼旁观。

然后酒瓶子会在她身上某个地方哐当地爆开来,她会惊醒,剧烈地喘息,抚摸着明明没有受伤却逐渐发青的手臂。

她现在不经常做这种梦了,因为梦是错误的。她不再是那个家庭的小崽子了。对,她曾经生活在地狱里,但现在她长大了,她在布莱斯德家中生活……

而她的父母已经死了,她的父母看不到她现在的生活。她也不可能让他们认错,因为布莱斯德曾经带着她和格尔去看过那对夫妇的尸体。有很长一段时间,霍莉很后悔当时没有对他们的尸体说些什么,甚至想把他们从坟墓中挖出来,对着他们腐烂的脸喊道:“你们错了!我不是废物,格尔医生她治好了我!”然后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接着用尽全力地说道:

“…………”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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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还有希望吗?”

安妮向着格尔抽泣着。

“没有,他死了。”

格尔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冰冷得不近人情,甚至不曾有过一丝叹息。

原本双手撑在铁床旁的安妮,此时将手收回,捂住嘴巴。她的两脚似乎因为地面太滑而逐渐岔开,最终咚地一声坐到了地上。她的双手遮住了她的下半边脸。手的上方,她的眼睛越睁越大,让人都担心会不会就这样蹦出来。随即她眼睛闭上了。像是年久未修的木门被推开一般,发出一种诡异的嘎吱声,让人怀疑这是否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

安妮陷入了彻底的绝望,她感觉自己在看不见底的深渊中坠落,让她害怕的不是最后在地上摔成一滩烂泥,或者说这是她所期盼的,她所害怕的就是这坠落的过程。

她知道在余生中她永远都会这样坠落下去,因为能拉她一把,与她一同生活在那破旧但温馨的公寓中的人已经永远消失了。

“我很抱歉。”格尔留下了这不痛不痒句话后匆匆离开了急救室,但安妮并不在意,现在的她对一切都不在意了。

病房中只留下了安妮与那名不知所措的小护士,她似乎想要追上格尔,但又觉得将安妮一个人留在这里有点不合适,焦急地左顾右盼一番后决定安安静静地站在安妮身旁。

她站了一会后,想要伸出手想要拍一拍安妮的肩膀,告诉她一些关于尸体与教会对接的处理流程,但这未免太不识风趣,只好继续等着。这时候房门被推开,护士惊喜地回头,以为是诊所里其他的人能来帮她解决这进退两难的麻烦,但遗憾的进来的是两陌生人。

这两个人一矮一高,一瘦一壮。

不是医护人员,也不是病人,是这个诊所的外人。

“对不起,我们是也是这个……蒙德,对,也是他的亲属人员,很抱歉来晚了。”走在前面的矮个中年男人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来,对着护士说道,“叫我老罗就行,已经跟医院的其他人打过招呼了,可以留给我们一些私人空间吗?”

“是……是吗?当然没问题。”护士被老罗逼得有些不自在,但继续呆在这个空间中本身就是对她的一种折磨,能得到脱出的机会自然是求之不得。

哐当,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了。

“喂,女人。”老罗走到安妮身旁俯下身子,用手将捏着安妮的下把将她的脸转了过来,“喂喂喂,听得到我说话吗?可以的话就给点反应。”

没有回应。

老罗直截了当地给了安妮一个耳光,剧痛让这个失魂落魄的寡妇取回自我,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个房间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你们是谁?”安妮想要摆脱老罗的控制,但很快她就知道这只是徒劳,老罗布满硬茧的大手就像是一只利爪牢牢地抓着她,“想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想做的,就想来问你一些事情,还有告诉你一些事情。”老罗笑着说,“旁边这位是您的丈夫吧?”

安妮皱着眉头,没有给老罗以直接的回复,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您知道您丈夫的病因吗?”

“……”

“我们要来告诉您的就是这点,您丈夫的死完全是因为这间诊所的误诊造成的。一开始他们只是将这当作一般的感冒发烧,随便开了点退烧药将你们打发回家,在之后发现情况不对劲已经来不及了。”老罗此时松开了安妮的下把,他温柔地拍着安妮的后背继续说道,“这个时候格尔医生出现了,你有想过为什么达克城最好的医生会为了蒙德出诊吗?”

“因为情况危机?”

“你知道达克城里有多少医生吗?而且情况和蒙德一样甚至更急迫的病人也不在少数,真正吸引格尔为你们治疗的是蒙德的症状。”老罗一字一句地说着,“因为先前没有人见过这种病症,格尔医生觉得有趣,所以她愿意出手。至于最后到底是死是活,她根本就不在乎。”

“仅仅是因为……有趣?”

“没错,仅仅是因为有趣。从蒙德死后她的态度来看还不够明显吗?毕竟尸体不会有任何反应,那剩下的实验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老罗的表情愈加凝重起来,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我是为了检举达克城医生行业背后黑暗而活动的记者,身后这位是我的助手,有些事我们可以私底下继续谈谈……”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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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呢?”格尔急匆匆地拿着表格回到了急救室当中,却发现已是人去房空,只剩下那位在打扫卫生的护士。

“已经联系教会登记死亡,尸体也由家属……唉?医生!”护士话还没说完,格尔就撒开腿跑了起来,明明走廊上[禁止奔跑]的告示牌就是她写的。

但她跑得再快,也追不上早已离开的老罗一行人。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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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嘴里的那位格尔医生根本就没有将病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安妮恶狠狠地指着霍莉鼻子骂着,就像把她当作自己所憎恨的那名医生一样,“对我的丈夫也是,对其他病人也是,她只在乎自己新的医疗手法能不能生效,甚至为此不惜让病人的状况达到最糟的情况再动手。被她救起的病人将她称之为神医,而那成百上千死去的病人又有谁替他们发过声?”

“不……这不可能,”霍莉的微笑早就消失了,好像从来就没笑过。她的脸发生了可怕的变化,变得非常僵硬,“医生她一直都为病人们着想,肯定是哪里有了误会……”

“为什么你闻着这房子里的味道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安妮的喉咙颤动着,她不可思议地向霍莉发问道,似乎霍莉在她眼中才是最为不可理解的那个人,“在蒙德死的时候,她只丢下一句抱歉就跑开了。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蒙德当时会如此信任她,信任一个根本没把他的命当一回事的医生。”

“只是意外,只要是手术就难免会有意外啊……”

“所以说为什么你们能说出这样的话啊!”安妮的声音已经近乎于尖叫,将霍莉绵软无力的声音冲散得更为虚无缥缈,“为什么你们连一句有诚意的道歉都没有?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没有认真对待过我们?”

诚意?

霍莉的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安妮接下去囔囔的人体实验、尸体交易什么的她已经听得不是很清楚了。向来聪明伶俐的她多希望此时的自己能够更加愚笨一点,如果能继续无条件地相信格尔的一切那该多好?

没错,格尔似乎越来越缺乏对生命的敬意。

纵使她在每一次手术都拼尽全力,纵使她记得每一个经手病患的一切讯息。

但每一次在霍莉面前分享病例时,她都只是冰冷且客观地复述着,让人难以想象那可能会是在同一天死在她手术刀下的病人。原本霍莉只是为格尔的忍耐力感到惊异,但现在面对歇斯底里的安妮,她也开始怀疑起格尔对生命是否保有基本的敬意。

很多时候格尔嘴唇上都会挂着一丝微笑,现在想想那是冷笑。在谈论那些病患时她的黑眼睛会变得更暗,显得冷淡遥远。如果是霍莉之外的人看到格尔的这副模样,肯定会起一身鸡皮疙瘩,那就象是一般人在观察昆虫运动的表情。

确实,格尔似乎更对那些疑难杂症感兴趣,也更为刀下病患不同的生理反应会有更多的注意。

自从布莱斯德死后,格尔就变得有些怪怪的,到底是背负了多少不应该有的责任才让她变成这样,或者是她让自己变成这样才能承担不知道多少责任。

不过说到底,终日呆在布莱斯德宅中的霍莉对现在的格尔又有多少了解?

她所了解的只是那个在她生命中充当母亲的角色,那个永远温柔、善解人意的医生。

“嗯。”想到这里,霍莉忽然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像是熬夜许久后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下的举动,同时低声地自言自语,“这样不好,霍莉,这样非常不好。不管怎么样,你总得继续下去。”

接着她继续无视滔滔不绝的安妮,摸出自己胸前的怀表打开,表面上现实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五十分,自从她走进安妮家来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虽然外面仍在下雨,但考虑到一会还要搬运尸体,花费的时间会更长,如果在这过程中天亮的话那可就更麻烦了。

霍莉扫了一眼怀表另一面金属的反光镜,看到自己的脸已经不像以往充满活力、健康。现在它似乎变成了面前安妮的脸,以及在图书室某些图鉴里尸体的脸。皮肤白得吓人,眼睛周围有一圈黑晕,并且向下凹陷。眼睛里虽然没有泪,却很亮,像是蒙着一层水雾。

我该不会死了吧?霍莉没缘由地想到,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都笑了。

“喂,我现在没时间继续听您胡说了。”霍莉从腰间掏出了枪指向了安妮,同时拨动了保险,子弹上膛的声音终止了安妮的抱怨,“我们怀疑您丈夫的病很可能与城中的老鼠有关,也就可能是鼠疫,为此需要您丈夫的尸体进行进一步的解剖研究。毕竟你看,您丈夫的尸体腐烂速度如此之快也很不正常不是吗?为了达克城,就请您做出一点牺牲,之后我们也会给予您相应的补偿。”

“不仅是生时,就连死后也不愿意放过他吗……”正对着霍莉枪口的安妮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如果你要这样理解,倒也可以,我现在也没功夫跟你多废话。”霍莉的嘴上又带上了微笑,“但你如果敢继续在外头多嘴,我会……”

砰。

霍莉的嘴唇这样轻轻啵了一下,接着她继续笑着,同时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囔囔。

“医生,我好像又生病了。”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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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敲了十几下门后发现没人回应后,婕斯就明白自己已经来晚了。

这还没必要用到魔法。

婕斯两只手握住门把,俯下身子用肩膀顶住木板门稍稍发力,这扇破旧的房门便被她直接撞开,房中窜出浓烈的尸臭味也令她忍不住摒住了呼吸。同时她也注意到了门关处未干的雨迹,看来对方才刚来没多长时间。

“有人吗?”婕斯并没抱有多大希望,只是尝试性地喊了一声,便安静下来仔细等着。

虽然微弱,但有轻微的扑通声从附近传来。

稍微翻找一番,婕斯便在厨房的橱柜中翻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安妮。

“那家伙车子的模样?”

在抽出安妮嘴里塞着的布块后,这是婕斯给出的第一个问题。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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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莉驾驶着蒙德家的破旧的运输车在街区开着,此时暴雨已经停歇,汽车在沉寂中低低地发出声响。经过雨水洗礼的夜晚很清爽,银河横贯天空,当她开车在回家的路上时,半个清冷的月亮在空中伴随着她。

霍莉的心情不可思议的好,甚至还哼起了小调,以缓解自己满得快要溢出的喜悦。

因为在她打晕安妮后捆绑对方时,她发现对方的身上也开始冒起了淡黑色的斑点,这更进一步证明了鼠疫存在的可能性。毕竟安妮和疑似第一批鼠疫病人的蒙德日夜相处如此之久,如果没有感染的症状是否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说在车后厢哐当作响的那具尸体,肯定可以成为格尔证明鼠疫存在的一大有利证据,一想到这一点霍莉真是喜不胜收。

“我知道,我知道。”霍莉眼睛肿得厉害,还攀上了血丝,但其中有许多种情绪,却没有一点忏悔,“格尔医生一定是因为布莱斯德继承者身份带来的压力才变成了这样子,如果她能取得一次足够大的成就,就能够摆脱这种诅咒了。”

如果格尔能够最先证明鼠疫的存在,那么她将拯救这座城市,成为第一名也可能是最后一名未雨绸缪的医生。每一位历史上的伟人都必定有一件能够证明他们的光鲜事迹,那位布莱斯德医生曾经在早年因魔法的医疗事故而丧妻丧女,为了弥补自己在这方面的过失,他用剩下的一生换来了达克城外科医疗技术的飞速进步……

布莱斯德的故事城里每个人都知道,所以他们一直都很敬仰这位医生,从来没有过怨言。

格尔也需要这样一个故事,这才能堵住像是安妮这些将一切过错推卸给医生的家伙的嘴,而这次的鼠疫就将起到这样的作用。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不是吗?

自己的不幸,这一切不公平的待遇,事实上都是有迹可循的。

命运虽然调皮,但并不是无理取闹嘛。

霍莉一只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放在副驾驶座的皮包里摸索着,几个没有标签的药瓶咕噜噜地滚了出来。霍莉慌张地用手去将这些药瓶拨回椅子上头,她降低了车速,在确认前方畅通无阻的情况下使劲用手去触碰自己最远的那个药瓶,这让她的袖口绷紧,稍稍露出了一点手臂处的肌肤。

一些黑色斑点浮现于上。

已经开始了吗?

这瞬间霍莉的心脏猛跳,全身的肌肉在颤抖,原本腾跃于云端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向下坠去。但她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再一次端详自己的手臂,依然是白嫩无瑕,与往常无异。

是心理作用,是的,我现在肯定是累坏了。

这正是霍莉拿出这些药瓶的原因,现在事情正进行到了关键时刻,她能明白自己的身心状况并不完全在自己的掌握当中,所以她需要做些准备。

“我现在生病了,我需要吃药。”

霍莉说着拿起了一个药瓶,粗暴地咬开瓶盖,咽下了其中几个药片便丢在一旁。

(我可不是什么精神失常的疯子,我知道用药要有限度。)

接着拿起另外一瓶,这些药需要搭配使用。

(大概多长时间才会被发现呢?虽然我知道要打哪个地方,但力道肯定不够,会不会现在安妮已经醒来了?)

再来一瓶。

(那时候会不会杀了她更好?)

再来。

(毕竟房子的气味肯定掩盖不住,说不定一早就会被人发现。)

没药了……

“杀人什么的是绝对不行的,我以后可是要成为医生啊。”霍莉说着将手中最后的药瓶丢到一旁,她用力地搅碎嘴里残余的药片咽进喉中,因为药片吸水的特性现在她的声音变沙哑不少。

霍莉感觉自己的状态好了不少,她能明白自己做了某些错误的举措,但这都是必要之举。

在她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迎面也开来了一辆轿车,在对方的鸣笛示意下霍莉也便轻轻拨动方向盘便靠向一旁。

在两辆车辆交错之时霍莉撇过眼看向这辆车的驾驶者,两人在这短暂的一瞬内四目相视。对方是一名穿着黑色正装,留着黑色短发的女性,目光锐利如剑,仅仅是这一次视线的交汇,霍莉便知道对方将自己当作了某种目标。

如果没有霍莉在这瞬间果断地俯下身子,几支穿过了椅背插在了顶棚上锐利冰刺已经将她的生命夺走。同时霍莉狠狠地踩下了油门,这一次交错而过是她的甩开对方的机会,必须要在对方掉头重新追上自己之前逃出这个街区。

但下一秒霍莉就发现方向盘不知为何已经不再听自己的掌握,汽车突然像是不受控制的野马一般朝着正对的灯柱冲去,她也只来得及支起双臂挡在自己的面前,企图能抵挡即将到来的冲击。

哗啦,玻璃撞碎的声音。

一团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霍莉的头撞在面前的挡风玻璃上,整个身体从那个破碎的玻璃洞飞了出去,肩膀和手臂隐隐作痛。

我在死去吗?这会杀了我吗?

是的,很有可能。

十二月的星星与霍莉一同划过黑夜。

汽油轰隆隆的爆炸声。

一团橘红色的光焰。

然后一片漆黑。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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婕斯一边踩着油门,一边打着方向盘,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响彻整个街区,加上那轰隆的爆炸声,这足以将整个街区唤醒了吧?

所以说必须得赶快解决这事。

如果当时用魔法甩出的攻击直接解决对方的性命,那可就省事多了。但好在自己提前用魔法将雨后的地面冻结起来,没有经过防滑处理的车辆贸然地在冰面上加速与打方向盘就会是现在的这副下场。

下了车的她理了理自己的外套保持行头的整洁,用胸口埋好的一条布条蒙上了自己半边的面容,而后再探入车中拿出了一柄轻机枪跨在身前向着面前这俩冒着浓烟的车辆走去。

这样的事故下对方就是没死,恐怕也不可能保持清醒吧?

但是婕斯并不愿意冒险,毕竟这说不定是她这辈子的最后一票,一般来说越是这种情况,越容易出点状况。

“我并不在意你的死活,只要那具尸体能交给我就行。”婕斯与浓烟之下自己的视野盲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抬高声量大声喊话到,“但你如果还有任何反抗的话,那我们就没有继续商量的余地了。”

说罢,婕斯抬起机枪试探性地朝着浓雾点射了数枪,在确认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后她重新收起了枪,径直朝着运输车的后车厢走去。

砰!

应该说是意料之外呢?还是说事情本就应该如此发展。

随着浓烟中响起的枪响,婕斯的肩膀爆出了一朵血花,整个人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她死死地咬住牙关,以让自己不会因为剧痛而嚎叫出来。

她必须紧绷着自己,这种时候但凡有一丝懦弱,即使是表现出对疼痛的畏惧,都会瞬间将自己击垮。

此时的霍莉也从浓烟中走出,她的一只手臂耷拉在身体的一侧,从穿出上臂的骨刺来看,这只手已经排不上用场了。但她的右手却奇迹般地没有收到任何伤害,能精准地射击并击中婕斯。

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表现,仿佛刚才的事故没有影响到她分毫,所谓的疼痛只不过是一种写在纸面上的词句,而非她的身体所能体验到的感受。因为疼痛而同样丧失一只手臂的婕斯只能飞快地后退,同时伸手罩在枪伤上,用治疗魔法作应急处理。

“我想说的话也都一样。”

霍莉的枪口指向婕斯,但对方已经脱离出她有效的射击范围,她并不能保证自己的下一枪能了结婕斯,所以只能放出这样的狠话。

霍莉每向前走一步,婕斯便向后退一步。

婕斯能明白这场战斗的主导权仍在自己的手中,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面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伤势下仍能与自己对持,是药物作用?是魔法?还是她原本的身体就能抗下这样的压力?

但不管怎么样,至少在当下这种比拼毅力的情况,她不愿意放弃,也绝不能放弃。

此时对面犹如雕塑的霍莉突然笑了。这让婕斯感到措手不及,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宛如能够一直站着的女孩突然瘫软地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当中,进入了她原本应该进入的状态。

“搞什么……”婕斯不自觉地说道。

这种感觉就像是擂台上的最后十秒,在双方气喘吁吁准备进行最后一次碰撞时,对方突然宣布投降一样。不,那种情况肯定不足以形容她当下的感受吧。

就在她仍然不明白当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背后颈部的重击也让她的身体也无力地瘫下。婕斯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远离自己的身体,她拼命挣扎也无法减缓这一过程,她一生中还没有经历过如此的黑暗。

她似乎置身于闪烁的星光之间,然后直接星光逐渐消逝,最终她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当中,别说看见自己的身体,就连感受,也无从感受了。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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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女孩,经常受到继母与两位姐姐的欺负,被逼着去做粗重的工作,经常弄得全身满是灰尘,因此被戏称为‘灰姑娘’。”

“一天城里举行舞会,邀请全城的女孩出席,但继母与两位姐姐却不让灰姑娘出席,还要她做很多工作,使她失望伤心。”

“这时仙女出现了,帮助她摇身一变成为高贵的千金小姐,并将老鼠变成马夫,南瓜变成马车,又变了一套漂亮的衣服和一双水晶鞋给灰姑娘穿上。灰姑娘很开心,赶快前往皇宫参加舞会。仙女在她出发前提醒她,不可逗留至午夜十二点,十二点以后魔法会自动解除。”

“灰姑娘成功出席了舞会,王子一看到她便被她迷住了,立即邀她共舞。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就要十二时了,灰姑娘不得已离开,在仓皇间留下了一只水晶鞋。王子很伤心,派大臣至全国探访,找出能穿上这只水晶鞋的女孩,尽管有后母及姐姐的阻碍,大臣仍成功的找到了灰姑娘。”

“王子很开心,便向灰姑娘求婚,灰姑娘也答应了,两人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

“灰姑娘的故事就到这里了……”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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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霍莉床边的格尔合上了手中的书,这个童话故事一直是霍莉最喜欢的故事。即使现在的她已经十六岁,再过几天就会随着帝国的千年庆典而来到十七岁,但只要是格尔在她床边念上一次灰姑娘的故事,无论是什么情况她都能够酣然入睡。

她喜欢这种只要一双魔法水晶鞋就能让人生得以华丽转变的故事。

当然格尔也给她用了一点用于镇静的药剂,原本她已经好得差不多的病症又复发了,会在深夜中像小时候一样没有原由地惊醒。

自从霍莉将蒙德的尸体带回宅中已经过去了一星期,格尔通过对尸体的进一步解剖研究确认了鼠疫的存在,并且向市政府提出相应的请示。但关于疫情管制的审批却迟迟没能下达,即便格尔已经指出城内老鼠数量的减少正是鼠疫出现的一大证明,死于鼠疫的任何生物都会在极快的速度腐烂,分解,最后化作虚无。

不知道多少老鼠在暗地里悄悄死去,消逝,造所谓和平的假象。

而现在参与的老鼠,就比如咬伤霍莉的那只,它们在这加速状态的自然筛选中产生了对鼠疫的抗性,并不会因病而死去,却仍保留了鼠疫所诱发的狂暴性。至于鼠疫的潜伏期有多久,目前仍然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城里虽然偶有鼠疫患者的出现,但数量也并不多,甚至比不上一般伤寒、感冒等病症造成的死亡数。

还有就是霍莉身上至今仍未表明出感染鼠疫的迹象,除非出现初期的病症,格尔目前也没有发现能够百分百检测是否感染鼠疫的手段。

这暴风雨前的宁静意外的长,却不意味着风暴不会到来,这点格尔可以确信。

有些人也在宣扬鼠疫的到来,但并没有什么人相信。然而,就如同婕斯一般大部分的人都认为即使鼠疫存在,帝国肯定也能够对付,它们已经忘记了人面对自然时最应该拥有的谦逊,他们认为它们还有可能对付一切,这就意味着天灾没有可能发生。

人们做着买卖、学习、旅行、观看演出……他们怎么能想到会有鼠疫来毁掉这现有的一切,将他们囚禁在一个个封闭的牢笼当中,甚至阻止他们所享有的基本言论权力?他们认为当下的和平会永远延续,但等到灾难发生时,和平之类的东西永远是最开始的祭品。

是啊,人们会这样想也情有可原,毕竟这可是光公主治理的年代,帝国的千年之际,与外国的战场迎来了历史的最低点。这正是一切都走向完美的最后时刻,所谓的灾难怎么可能会在这样的时间点出现?

原本活跃在黑市中的未登记魔法师婕斯也在城中失去了踪迹,但人们能发现掌握黑市的帮派似乎预先收到了什么情报,他们开始比以往更为积极地走私商品,也频繁地贿赂各个关卡的守卫以确保他们在无时无刻都能够有进货与出货渠道。

故事似乎已经发展到了最低点,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事情,现在每个人能做的都只剩下等待……等到一切迎来转机的时候,可能是向好的地方转变,但更可能时坏的。

还有就是霍莉,她已经遭到了安妮的检举,但鉴于她的伤势,达克城的警备批准了她在家中养伤,等到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法院自然会传讯让她出庭接受应有的审判。

格尔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脱下衣服,全身上下只剩下一身白色的纯棉内衣,钻入了被窝当中,也进入了梦乡。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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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大天才。”一声缥缈虚无的声音不知从何传来,格尔转头看去。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蒙着头罩的大块头男人。

现在是她在床上的休息时间,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嘴角处的枕头被唾液浸湿了一小块,散发着一点点难以描述的气味。

看来即便是淑女的口水,也不会是清香型的,毕竟从生理学上的构造来说,这些分泌液在人与人之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这会儿她刚被眼前的男人喊醒,在她迷迷糊糊确定现状之后,男人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拽到地上。脑袋撞地上时,她痛得叫了一声。

“小心点!别给她弄晕给送去睡回笼觉了!”虽然尖锐,但能听得出来也是个男人。

一个小个子从把格尔拉下床的大块头身旁探出脑袋大声喝止了他,同时恼怒地用脚踹了大块头的小腿一脚。

“抱歉,老罗。”大块头瓮声瓮气地回答道,他向被成为老罗的小个子低下了脑袋。

“行了行了,你只要听我的指示保证没有问题。毕竟我们的天才医生就有喜欢自己一个人跑到这种荒郊野岭来住的怪癖,可给咱省下不少事情,可以不用担心隔壁有晚睡的邻居会来多管闲事。”老罗碎碎念地迈着腿从大块头身后走出,迈过了在地上努力想要用手臂撑起身体并捂着脑袋的格尔。

“不过这种地方也有好处,你看她之前睡得多香啊!连你这个蠢货踩坏门槛发出的声音都没吵醒她,正在美梦里砸吧嘴,把枕头都给弄湿了。”老罗说着抓起了格尔的枕头丢到了一旁,又探过身子抓起另一个,然后伸手摸了摸床铺与床头柜之间的缝隙,“看来也没有藏着枪之类的东西来防范我们这类人,达克镇的治安有这么让人放心吗?”

“先生们……”格尔总算从地上坐了起来,因为摔在地上的缘故,这两个蒙面的男人正好挡住了房间唯一的光源——月光。格尔只能看到两团模糊不清的阴影,但她知道他们两个正在低头看着她。

格尔松开了捂着头的手,伸到面前看了看,上面沾满了粘稠的血液,在月光下不再是猩红的,而泛着诡异的金属般光泽的暗黑色。

“干得好,医生。”小个子结束了对格尔床铺简单的搜查,拍了拍手走到了格尔的面前,看来是由他来担当主要的交涉人,“在你提问前,我可以先问你个问题吗?”

“请……”格尔皱着眉向前缩了一下,看起来她像是被电击后的抽搐一般,应该是脑门上疼痛造成的。

“你脑袋上的伤是致命伤吗?”

“呃,并不是。”

“我看来也是,虽然没像你学了那么多知识,但我们没少摔破脑袋,这样的伤还不至于让你今晚就会死去。而且刚才这个问题让我们达成了一个很好的开始,看来我们是能在一些方面上达成共识的。”

真是个话唠的小家伙。

格尔颤抖着地点了点头。

“我不明白,老罗。”沉默的大块头突然又开了口,“我们不是已经拿到……”

“说几次别在外人面前说名字了?!还有在别人面前讨论自己的事情,你真的是……”老罗的语气看起来就像是被点燃火药一般,他快速地踏过格尔,但显然因为心急而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情况,一脚踩在了格尔撑着地板的手。

“妈的,真的气死我了……”老罗又对着大块头的小腿来了几脚,虽然看起来不会对对方造成什么伤害,但又把他的嘴给封上了。

受伤的反倒又是格尔,手背被人突然这样狠狠地踩下,可能有些地方发生了轻微的骨裂,让她下意识地缩了回来,然后相应地发出了低声的尖叫声,就像是把瘦弱的幼猫拧在手心时发出的声音。她又一次摔在了地上,蜷缩起身体,像是要就这样钻入地板。

她是一名医生,她的手和她的性命一样珍贵。

“抱歉,医生。”老罗也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但他只是给出了一声无关痛痒的道歉,“但毕竟这家伙真的蠢得让人有点受不了,麻烦您理解一下,平日里我是十分通情达理的,除非有人惹得我生气。”

“你们想要什么都行……请不要伤害我……”格尔护着自己受伤的手抬起头说到,因为疼痛而冒出的冷汗浸湿了她的刘海与鬓发,柔顺的黑发此时像是一条条漆黑的爬虫攀附在她白净的脸颊上,她的声音也变得可怜兮兮起来。

“嘘,还没到求饶的时候。”虽然看不到表情,但也能从口气中知道老罗狞笑的表情,“站起来,医生。”

格尔用没受伤的手再一次撑起自己的身体,曲起腿,然后再将手肘支在床铺上,像是使用拐杖一般企图使用自己的手臂把自己撑起来。

“先喘口气,加把劲,你可以的。”老罗俯下身子凑近格尔说到,像是在给人打气一般,连他的口气都透过面罩,让格尔闻得一清二楚。

看来男女还是有别的,闻着他的口气让人能想到餐馆后门堆积腐烂的剩饭剩菜,甚至还能联想到上边趴着的老鼠与蟑螂,再过分一点,甚至还能看到死者腐烂的内脏……这个倒不怎么恶心,格尔已经看惯了。

还有什么职业会比医生所见的东西更加倒胃口呢?想来想去也许只剩下士兵,最为前线的那一种。

老罗似乎是在给格尔加油鼓气,在这个世上只有两种情况会出现类似的情景,一种是病人在进行康复训练时与一旁的护工,还有就是新生儿第一次进行行走练习时与一旁的父母,而这不应该出现在入室劫匪与房间主人之间。

格尔慢慢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站了起来,她成功做到了。

“很棒。然后你给我把医生用被子裹着然后带上,没时间让她在这慢慢磨蹭了。”老罗转过身去,伸手招呼了一下大块头下达了命令,“我们去客厅谈事情,正常人都得在客厅谈事情。”

“唉?”格尔还没来得及答应就被大块头拎起来扛在了肩上,不知轻重的他又一次碰伤了格尔的伤手让格尔又发出了一声惊叫,但好在他也有好好地听老罗的命令,用被子裹住了半裸的格尔,将她带出了卧室。
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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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虽然因为您亲爱的助手的乱来,导致中间发生了点状况,让我原本的计划给搅合得乱七八糟。但咱们总归能这样面对面好好谈一谈了。”

老罗与格尔就这样坐在客厅中央的两张面对面躺椅上,在他们一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点起的壁炉,温暖的火光与当下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而格尔也换上了她平日里的那套服装,这能让这场谈话进行得更为顺利。

“就让我们开门见山地说个明白,我怀疑您是一位暗魔法使用者,而我们是专门来抓你们这些家伙的,因为我们怀疑正是某位暗魔法使用者引起了这次鼠疫。”

“开什么玩笑,我是医生……”格尔话说到一半,她发现老罗阴沉的脸并没有任何息戏虐可言,原本激动的声调也慢慢降了下来,“证据呢?”

“没有。”

“开什么玩笑?虽然不知道你们为谁工作,但像这样闯进他人的房子里做这种事情,可不会草草了结的。”

“原本我们追踪的是您的养父,也就是布莱斯德医生。有证据证明他和黑市有大量关于尸体的交易,虽然我不怎么了解外科医学,但仅仅是您与他两个人真的需要以百为单位的尸体量吗?”老罗继续说着,全然没有理会格尔的回应,“而且这些大量的尸体最终居然能一具残骸都没能找到,你们到底是拿这些尸体开刀,还是每天当作鸡肉做炸鸡块给吃了?”

“所以你们就认为布莱斯德是一名暗魔法师?他可是在达克城里做了三十五年医生,他刀下救的人说不定比你们两个杀的人还要多。”格尔不屑地呲笑道,“你们两个平日里肯定也没少干这种勾当吧?”

“啊,确实。毕竟我们是金王子手下最忠实的狗,为了推翻光公主这些都是必要之举,现在已经差不多快成功了。”老罗摆了摆手,将差点跑偏的审讯话题拉了回来,“不过这和你们买卖尸体以及用来干什么勾当有联系吗?救人和行恶到底有什么冲突?”

“那还用说,救人这种事……”

“救人难道就意味着不能杀人?你在说什么屁话,难道您想用这种借口摆脱嫌疑?”老罗的眉头紧锁,他的语速越来越快,似乎要就此一击击垮格尔,“不对吧?小姐,这两者之间肯定没有直接关系才对。我们就是怀疑布莱斯德在私底下干着暗魔法的研究,这些尸体可能有一部分是用来做医学研究,但更多可能是用来试验某些咒语,直接送给地狱的恶魔当作见面礼也说不定呢。”

“……”

“而且我们也找到了充足的动机,那就是达克斯德早些年死去的妻女,坊间的传闻说是燃起了他钻研医学的热情,但在我看来这肯定是最适合接触暗魔法的时候了。用暗魔法的家伙虽然疯狂,但他们却是最懂得只要能给出足够的代价,就能得到相应的回报这一道理,如果按照我的推理来说没错的话,格尔医生您现在是谁呢?”老罗伸出手指指向格尔,“自从布莱斯德死后举措变得越来越反常的您,是否已经成为那个老家的灵魂,又或者……是她的女儿。”

“……”

“我更愿意相信是后者,能促使布莱斯德有那么旺盛的精力去研究这么长的时间,肯定不只是为了他个人的延年益寿,而且只是为了这个目的的话也有更多比暗魔法要来得好的选择。但如果是让死去如此之久的女儿死而复生,这种违背神的意志的举措需要付出的代价就大得可怕,恰好与这次的鼠疫相衬吧?”老罗突然又笑了起来,“您肯定也没想到为了您的复苏,会诱发如此严重的灾难,为此您还私下奔波寻求着鼠疫的真相?”

“可你并没有证据。”格尔的回答冷静而又精准。

是的,直到现在老罗的一切推理都只是他的妄想罢了。

“我们想要在运送给你的尸体上做点手脚,能让我们证明您与暗魔法有所沾染。”老罗说着突然站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的手枪正正指着格尔的脑门,“但是这个计划失败了啊。所以现在我要用更简单的方法创造证据,如果你现在不用暗魔法进行反抗的话,我就会一枪崩了你。但如果能证明你是暗魔法师或者有点关系的话,我会将你送去见金王子,之后的事可能还有点转机。”

“那是不可能的吧?”此时的格尔反而全然没有一点紧张,她甚至进一步用额头顶着老罗的枪口,笑盈盈地说着,“我可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这件事。”

“我想也是。”

老罗说着掉转枪口,向着完全不相干的地方开枪了。

砰!

直到听到什么东西扑通倒地时,格尔才直到老罗的用意是什么。她惊恐地看向房间的一角,那是霍莉的房间,此时倒地的霍莉半身暴露在了炉火的火光当中,一动不动。她身下逐渐蔓延开来的血液在温暖火光的映衬下映射出一种灿烂的金色,显得难以置信的美丽、又难以置信的瘦小。格尔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如此巨大,如此可怕。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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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尔下意识地想要向霍莉冲去,但却被一旁的大个子阿迪死死地按住,任凭她如何挣扎也不能松动半分。

她真希望自己今夜用的镇定剂能再多上一点,这样霍莉就不会醒来,也不会在客厅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更不会被老罗的子弹射中。

老罗则是起身拿着枪走到霍莉身旁,抬起脚,在霍莉的脖子下方小心翼翼地放下土黄色的工装鞋,然后狠狠压下。更多的鲜血从她嘴里喷出来,光照过度的面颊已被染红。他用力向下压。她身体传来骨骼折断的咔嚓声响。她的眼睛向外鼓起……鼓起……

“真是够顽强的女孩,那样的车祸没能杀死她,这样一枪打穿肺部也没立刻死去。”老罗说,语气接近怜爱,“如果您想要救她,就快点透露一些暗魔法的消息吧?好吗?”

但格尔传来的喊叫却没有任何一点老罗所希望听到的消息。

“造化弄人,我也没想到我们会陷入这样的境地,但这种事肯定不是没有原有的吧?一步一个脚印,向来如此。”

老罗示意阿迪放开了格尔,同时他也放开了脚,站到了一旁。

格尔几步冲了上去,将霍莉从地上扶起,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她胸口的伤口在火光下显得深邃骇人,很难想象一个少女身上会被子弹开出这样一个窟窿,她的身体也绵软无骨,好像已经死去。霍莉紧搂着她,悲愤地仰起头怒视向在一旁的老罗……

砰!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

鲜血和脑浆以扇形崩开,给一部分空白的地板又涂上了一层俗气的颜色,格尔向一旁倒去,左脸像气球似的鼓起来。

“我们搞砸了。”老罗叹了口气,像是战败的斗鸡一样低下了头,将手中的枪收回了腰间,“但好在并没有会责怪我们,是吧?阿迪。”

“没错。”一直闷不作声的阿迪回应道。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搭档,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老罗笑着拍了一下阿迪的肩膀,“但是兄弟,我们现在似乎还有一些后续的麻烦需要处理。”

原本房中只剩下壁炉中柴火的爆裂声,但现在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喧嚣似乎在逐渐靠近这个老宅,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声音逐渐化作了实体。那是一种高声、哀歌似的尖叫。那是一种言语,或者是一种什么东西,努力要成为一种语言,但没有透露神志清晰的成份。

老罗的枪还没有收回腰间,他与阿迪两人大步走到老宅的大门前,推开大门直面这些声音的真面目。

十?百?成百上千?

不知道多少人拥簇着向布莱斯德家的老宅看来,他们举着火把,口中囔囔着什么却因为肿大的甲状腺与口中的蔁状赘生物而变得模糊不清。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火光下,人们表面肌肤上所覆盖着的黑色斑点。

“如果格尔能早上一个月发现的话还来得及,但现在这个数字,再优秀的国家都只能束手无策。”老罗拿起手中的枪,瞄向走在队伍前端,企图在那位格尔医生身上寻求希望的领头病人,“这个时候的市民会不顾任何禁令,跑到大街上,死在死人堆里,腐烂在街头巷尾。所有人都会看到的,在任何场合里头,死人抓住活人,脸上只有嫉妒带来的仇恨,还有没有缘由的希望。”

砰。
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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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尔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地上粘稠的鲜血或是些什么其他东西而差点又一次滑倒,但她好好地站稳了。仿佛那颗从她脑中穿过的子弹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房外是犹如人间炼狱的哭嚎声,而房内仍然环绕着令人安心的木柴燃烧声。

还有一种像是破风箱的咻咻声。

这是霍莉的呼吸声。

她还没死,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目光看着格尔。

格尔将她扶起,将耳朵贴向霍莉的嘴唇,她能明白这位女孩还有些什么话想要问问自己。

“你是谁?”

霍莉的声音细如蚊鸣。

“格尔。”格尔面无表情地用一如既往的,冰冷的声音回应道,“格尔·布莱斯德。”

这是格尔的最后一句台词,恐怕也是布莱斯德的最后一次温柔。

格尔将彻底失去气息的霍莉放在了地上,这时候她才发现霍莉的左手始终紧握着什么,但在格尔怀中死去的时候她才释然地松开了手。

是那只穿着水晶鞋的人偶。

格尔将人偶拾起稍稍端详后,放入了兜里。接着她起身走到壁炉旁边,用一旁的火叉将里面的柴火翻出来,静静看着火势在这间木质结构的易燃老宅中蔓延开来,在确定大到无法扑灭的情况下点了点头,将火叉丢到了一旁。

“爸爸给我的那只水晶鞋原本应该留给你的。”这是格尔对着霍莉的尸体最后说的一句话。

随即她从客厅通往后院的窗户翻出,背对着冲天的火光,消失在夜幕当中。
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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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尔·布莱斯德……很好,继莱莎·尤倪克她的影子之后你是第二个加入故事的角色。” 一名穿着米黄色外套的白发女性在远处依靠着一颗大树,欣赏着燃起大火的古宅说道,“你是黑姑娘。黑色是最安全的颜色,无论用多少颜料都不能够为纯粹的黑染上颜色,只会被其吞噬,沦为它的一部分。对于人心来说,善意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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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标。看起来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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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开头怎么有点《鼠疫》的味道[s:ac: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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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了,回去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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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pid=539275535,27961447,1]Reply[/pid] Post by [uid=62751216]Sagrada。[/uid] (2021-08-07 16:50):

这开头怎么有点《鼠疫》的味道[s:ac:哭笑][/quote][s:ac:茶]这点不否认,是有借鉴些《鼠疫》里描写的方式,除了开头还有后面一些关于病症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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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zzecc

楼主是医学生吗?看到执笔式手法突然产生一股亲切感。我也是医学生,但是总是挂科。[s:ac:晕]

主角的年龄应该三十打上?霍莉是她的小学徒?哦,确实,主角是三十岁的年轻医生。

我也写西幻,也是女性主角,感觉我们似乎挺有共同话题的。[s:a2:goodjob]

又看了一部分,这个开局太压抑了,不会要badending吧?[s:ac:晕]

楼主求交往。[s:ac: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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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rw

《黑铁童话丨影公主》

简介:菲莎公主在话剧厅中遭到了暗杀,在举国的缅怀中被送入了天堂塔中安葬,却因为某种力量得到了挽回过错的机会。 
菲莎是由两名公主共同扮演的角色,影公主的传说在这尸体口中得到了证实,身为唯一的听众,身为守塔人的少女在此必须做出抉择——为了正确而揭开菲莎的秘密,或为了正义而掩盖真相,而两个选择都只会带来不幸。


菲莎


影子的一生要依照光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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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帝国中有一个与之相符的宏伟的首都,在这富饶的首都中的心脏地位中有一座高塔,它用洁白的砖石砌成,回旋向上直至云霄,远离帝国的一些蛮族部落的传说中高不见顶的塔是连接天地之间的支柱。

但那肯定只是传说吧?支柱什么的,相较于天地这种庞大的存在,这座高塔无限接近于一根没有粗度的线段,怎么能承担这份分量呢?

如果说天要塌下来,世间可没有能够将其阻止的存在,就是所有的高个子都被压扁了也没用,人们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差别而已。

因为这是天的命运,这才是天命,人之间的因果与之相比较不值一提。

相较起那些蛮族,帝国人是纯粹的务实主义者。他们明白这一点,所以建造这座高塔并非为了取悦那些难以触碰的存在,而是为了铭记他们的过往,建造只属于他们,一座象征着荣耀的“天堂塔”。

那些为帝国创下丰功伟业的人,无论是攻略城池开拓疆土、做出发明引领进步、整顿内制改善民生……只要是那些在历史当中留下浓厚笔墨的人,他们死后的遗体都会被送进天堂塔中安置,愈为成功者得以在塔中谋得更高的阶层,更容易在死后的世界触碰到天堂。

当世的务实并不妨碍帝国人对来世的憧憬,或者说正是对于来世的这份憧憬,才促进了他们今生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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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已经归于尾声,或者说是后日谈更为合适的故事。

一切都已经发生,一切都已经结束后的故事。



少女醒了过来,不同于刚进来的那几天,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白砖所反射的日光,能够快速地做好一日之晨的准备。

换上床边的黑袍。

无声地念出祷词。

进行简易的洗漱。

窗边的小窗取食。

(比起半年前的分量少了不少。)

黑纱蒙上了面容。

而后推门而出,开始守塔人一天的工作。

守塔人的脚步声在天堂塔当中回响着,寻求着出路而不断向上,直达那帝国人所憧憬的来世的天堂,然后再传回传回守塔人的耳中。如果守塔人的脚步稍重一点,那脚步声便不会这么容易消散,再快一点就会重重叠叠地惹人心烦,让原本无声的世界变得吵闹起来。

所以守塔人总是尽可能放轻与放慢脚步,这也是基本的准则。

如果天堂塔的顶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这个世界,那么现在位于塔底的守塔人应该就像是一个位于白纸上的小黑虫一般,在沿着不断盘旋的阶梯向上蠕动,但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守塔人就这样走着。

守塔人的手拂过精巧的浮雕,感受着大理石凹凸不平而又细腻的触感。这些浮雕环绕着塔的每一层墙壁,像是捆绑在犯人身上的铁索一般将这座高塔捆住,即使它的样式里面大部分都是长着翅膀的天使也不能让人打消这份联想。

说不定正是这四面八方的天使们围守着这座高塔,也围守着这名守塔人。

这里是成千上万灵魂的大牢笼。

这里是少女一个人的单人牢房。

在塔的每一层都有着一块块像被放大的壁龛,只是里头装着不是神像,而是一个个形式各异的棺柩,那墙面同样是美丽的浮雕与铭文。既然有人在这里安眠,不如将它们称之为“房间”更为合适吧?

这些房间里都安置着同一款式的窗户,把天堂塔的真相——死亡用阳光所驱散,但它们在设计之初就未曾有过被打开的功能,只有光芒能在天堂塔中出入,甚至连风也找不到入口。

守塔人走进每一个房间中驻足,用手头上的小畚斗清扫着一个又一个冰冷的棺柩周围聚集的灰尘——上一届的守塔人将其成为亡灵的粪便。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呆上五十年,也会想出这些恶趣味的笑话的。”当时那名白发苍苍的守塔人是这样对这个少女打着哈哈的,但少女的冷漠让他又没了兴致,“如果没这么做的话,你一定会死的。孤独是没有解药的癌症。”

“谢谢。”

“感谢的话还是留给和恶魔碰面的时候再说,只有天使们只喜欢听忏悔……不过小姑娘,你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才会落得这副下场?”

他的话语并不是玩笑,守塔人工作时的自杀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九,有些人人干不了十年就会吊死在某个墙体上突出的天使雕像的翅膀上,更多人是选择吊死在塔底部广场的雕塑——初代皇帝的剑上,这座塔的顶端就安置着他的遗体。

有一点忘了提,守塔人退休后的自杀率是百分之九十九,其中上一届那个只有开着没品玩笑的家伙活了下来,而且没人保证他在剩余的寿命中不会自己选择直达终点。

那些死去的守塔人都留下了意思明确的留言,那就是他们所付出的一切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这就是孤独最为具象化的表现——这些棺柩们永远不会为他们的侍奉做出反应。

少女没有给他作出回答,只是接过了他手中的黑袍走进天堂塔当中,直至塔的大门重新关闭,也没有再向后看过一眼。

守塔人检查花瓶中的鲜花是否鲜艳。令人感到遗憾又麻烦的是无论是何种等级的葬仪鲜花,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星期,到最后它们的美艳都会变成腐败。插在一个个棺柩附加的青铜、白银、黄金或是黑铁的花瓶中的花都枯黑着垂下头,恶臭的水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幽绿色绒毛在花的残骸上狂欢滋生。

被关在封闭室中的所敬之人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由此不难想象也不敢想象所以不愿想象。

守塔人会将烂掉的花全部收集起来,在下塔时全部丢弃,并换上新的鲜花。

相较起来那些人工制作的鲜花就好得多,它们将自然花最美的一刻延续到了永恒,只需要适当地为其补充香水,无论是十年或是百年,它们也不需要额外的照料。有些时候守塔人在清晨为它们喷上清水时,会觉得它们更像是真的了,那些萎缩的真花反倒是像它们的影子一般。

守塔人攀登了近三小时的时间,明明不断地往上、往上、往上爬着,可是却一点儿也没有前进。塔顶那犹如迷雾一般不可视的光芒并没有更近,塔底下原本越来越小的广场似乎也不再变化,以为有进步都只是幻想,人们却相信那种自我安慰。

接下来清理的这个棺柩的编号是一千两百三十六号,通体由白玉石铸成,色泽圆润,洁白无瑕,质感细腻,通体透彻,工匠的手艺也无可挑剔,看着它你就能知道有些时候即使一个人死去,但通过她的棺柩,你也能明白她生前的模样。

[光公主 莱莎·尤倪克]

守塔人的双手搭在了棺柩的两端,凝视着雕刻在棺柩前端的名牌。

“莱莎,试着来把话说清楚怎么样?”

守塔人嘴唇微张,她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每天她都会重复这个动作。

短暂的沉静之后,守塔人猛地抬头转过身来。

在她的身后不远处,也就是在这个房间的入口处,有另外一名少女站着。

即使相隔了数块砖石,依然可以感受到那名少女散发出的特别气息,像是太阳,是某种温润人心的感觉。

那绝不是由一定的五官与身高肥瘦比例,在加上靓丽的发色与眼瞳所构筑成的标准美。

少女从连衣裙的裙摆及袖口露出来的手臂与双腿白皙的肤色,会让人联想到正午白日……不,正午的烈日总是让人的双眼感受到痛楚,少女的肌肤是更为柔和的,由此不难幻想到少女在某个高台上熠熠生辉的模样。

她纯白色的洋装是最简单的款式,只是在恰当好处的地方缠上了黑色的缎带,从中伸出纤细的手臂与双腿看起就像被更新的皮肤紧贴着一样。或许应该用最为华丽的首饰与服装对这个少女进行修饰,但事实上似乎她已经足够美丽了,再多的锦上添花也只是一种累赘。

“你好。”少女微微向着守塔人叩首。

虽然屋内的一切都沐浴在阳光之下,但事实上这里所有一切摸起来都冷冰冰的。透过密封玻璃照进来的阳光,腐败花朵散发出来的甜味,一切都是被磨光的大理石的触感。但因为少女的出现,即使她所站的地方位于房间的背光处,这个塔似乎第一次被点亮,变得无愧于这个“天堂塔”的称号。守塔人仿佛从某处听到了声响,腐朽的手臂拍打棺柩的声音,引路的天使已经降临于此,现在正是一鼓作气完成生前夙愿的时候,是时候向着天堂进发了。

“可以请问一下,这里是哪里吗?”

少女抬起头说着向前踏出了一步,她纯黑的硬底高跟礼鞋在与砖石的碰撞中发出了响亮的咚声。

在白得有些虚幻的背景当中,少女披散在肩头上的,黝黑的长发格外醒目,她的微笑也是一样,那薄且红的嘴唇像是刀割出的伤口,像是耀眼的红日。

太阳,太阳,太阳。

怎么尽是太阳?

因为少女就像是太阳这个光芒的化身一样……但如果真是如此,那所有见到她的人,肯定也都会心甘情愿地让自己的双眼因为直视她而被灼伤。为了真理献出生命的人数不胜数,为了真美而献出双眼,那会是多么廉价的代价啊!

在追求某些至高的道路上,生命似乎成为了人们第一个考虑的筹码。

对此守塔人有点坐立不安地转过身来,依靠着身后的棺柩,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站姿。

“抱歉,虽然这样问起来非常奇怪,但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知道我是谁吗?”少女似乎发现了守塔人的不适,似乎少女并非少女,而是某种异形的怪物一般,于是在恰当好处的距离驻足继续说道,“我想这比告诉我这里是哪里,要更为重要得多。”

“莱莎……”

守塔人的声音细不可闻,而且沙哑干涩。

她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而语言是一项技能而非知识,如果不使用的话就会生疏,甚至有可能遗忘。

“莱莎?”

少女的脑袋疑惑地向旁一倒。

“你是莱莎·尤倪克,帝国的光公主。”守塔人说罢后才意识到了什么,跪倒在了莱莎面前,亲吻她的脚尖,而后将额首扣在了冰冷的大理石上,“我再一次想见到您……想见您……感谢您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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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塔每隔五十年便会更换一名驻守其中的守塔人,负责打理塔中所有的基本事务。

他们所需要的物资只需要写在纸条上,透过塔大门旁渺小的,用于他们起居的小房间的窗口旁的小通道当中,一般来说在第二天就会得到满足。

你可以索要食物、衣物、书籍、药品……甚至你可以指名道姓,例如帝国中某位画师的亲笔画,只要你还能记得他们的名字的话,第二天早晨的窗台上都会出现。

除了第二名人类之外的一切。

大多数守塔人都会选择养一只小动物,这可以在某种发面上弥补人类所需要的一些必要刺激,但也只是一种投机取巧的方式,所以大多数的家伙都在塔里或者离开塔之后选择了自杀。不要企图用烟草、药物、小宠物来掩盖一些需求,最终它们都会成为死亡的助力剂。

但这也都是他们所做出的选择,人们只会为此感到惋惜,而不会对此表现后悔。

天堂塔是他们所挑选的忏悔屋。

要么在忏悔中活下去,要么就在忏悔中死去,总而言之,在这里能做的也就只有忏悔了。

但愿帝国的先驱们能够帮助他们走完这最后一站。

……

这并不是一种象征性的表现手法,而是这些“先驱”,他们确确实实会出现在天堂塔当中,只不过是以灵魂的形态。

可能是在死去的数百年后,可能数十年,甚至可能刚死去不久。

人们总是思考着死后会前往哪个世界,却未曾思考过出生前的世界是个什么模样,也没有想过死后的一切都没有改变的可能性。

死并不只是上天堂或者下地狱还是以另一种形态转生于世这么简单,天堂塔中一种神秘的力量把灵魂的存在,把更为困难的问题摆在了人们面前。当然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人们大多数时候选择无视,这也是让世界照常运转的秘密之一。

有些事最好别说,有些事最好别问,有些事最好别提。

只需要用简单的原因糊弄过去就行,至少每一代守塔人都是这么做的,他们是唯一的目击者。

塔里发生了什么,全凭他们一张嘴,或是一支笔来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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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我生前的夙愿尚未完成,所以没能升上天堂,而以灵魂的姿态重新复活了?”莱莎的左手穿过自己的右手,验证了传说的真实性。

明明在最开始时她想要扶起守塔人时发现自己穿过对方,还吓得大呼小叫呢。

“至少按照以往的守塔人所说的是这样的。”

“是这样啊……”

莱莎若有所思地一边说着,一边躺倒在了她的棺柩上面,黑发像是水流一样沿着白玉石边流了下来。

死者的容器绝不是供生者休息的场所,无论在哪个国家中这都是不知敬意的表现。

但如果是死者自己的灵魂的话,那她想怎么做都无所谓吧?

前提是她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而且在这短短的时间当中莱莎发现只要自己愿意,她可以穿过任何物质,也可以像是活物一样活跃在这空间当中,享有重力之类的立场。这应该是认清自己究竟为何物之后才能拥有的能力,不是有人说过,只要你相信就能做到一切吗?

如果相信自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那么能穿过棺材盖也是理所当然的。

莱莎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脑袋沉进了棺柩之中,而后若无其事地重新抬起头来。

“哇!真的耶!”她像是第一次发现用硬物摩擦头发会吸起碎纸片,或者敲打自己的膝盖会产生膝跳反射的孩子一样,惊喜地宣布自己发现自己真的死去的事实,“里面的这个家伙真的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下葬前穿的衣服有够华丽的,而且花了好浓的妆。”

这样看来,她完全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你的表情有点奇怪,我这么做很奇怪吗?”莱莎稍稍皱起眉头看着守塔人说,但这绝不是出于不满,“就算你蒙着面纱我也是可以感受到的。”

守塔人站在了房间的角落当中

“不是,只是和我以往所认识的莱莎公主,稍微有点不同而已。”守塔人顿了顿继续说道,“该怎么说……更为奔放一点?”

“那是当然了,因为我完全没有关于你口中那位公主的记忆。不如说我到现在除了我已经死了这件事和我的名字,依然一无所知……这也是很有趣的现象,这样看来我的名字活得比我还要更久不是吗?”

“也许是的……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面对莱莎没有章法的提问,守塔人对这种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显得不知所措。

“好啦好啦,不欺负你了。”莱莎说着从棺柩上翻身坐起,走到了守塔人的面前,笑盈盈地继续说道,“让我们按照初次见面的流程再来一次,首先我是你口中的光公主莱莎,那么我可以省去自己的自我介绍了,毕竟你对我的了解比我自己还要深。但是你可得告诉我你是谁吧?我总有种和你很熟的感觉,我们是不是有段时间,或者总是呆在一块?”

“我是天堂塔现任的守塔人,在这之前……是您的贴身侍女。”

“那你的名字呢?”莱莎打断了守塔人的自述。

“……”

“即使是对死人也不方便说吗?”

“还请您自重。”

“自重?”像是初次见面一般,莱莎又表示了疑惑。

“你的表现实在是让我难以忍受,无论是在言语或者是动作上,请您更为得体,更为端庄,更像是以往的莱莎公主,好吗?”守塔人的声音微微发颤,面对莱莎一而再,再而三的大大咧咧的发言,她应该鼓起了不小的勇气才做出反抗。

“像是这样?”

莱莎说着挺直起来,她手上本来抓着自己棺柩前花瓶中的几支紫罗兰在手里玩弄,现在她松开了花枝,双手叠放在身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那些被她撤下的花瓣洒下,飞舞在她的身旁,像是起舞。

两人最初相遇时,那个犹如光一般的少女又出现了。

紫罗兰的花语是永恒的美。

绝配。

“公主殿下。”守塔人似乎被晃了神,稍稍迟钝片刻后,匆匆忙忙地行了礼。

“看来生前的我非常了不起呢……只是顺着身体自己的意愿去做,就感觉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莱莎轻声地说,“那如果是你的话,作为我的贴身侍女,能想到我生前未曾完成的夙愿是什么吗?毕竟我生命没有就此结束,为的就是完成它吧。”

“在这之前,请问您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关于我自己的记忆,全都是你给的。所以请告诉我一切的开始,以及位处尾声的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被数千个封印着人们死去的躯壳的高塔包围着,仿佛像在有几千人的嘈杂建筑物里,同是却又只有她们两人一样。从莱莎的询问到守塔人的回答,犹如数年左右的时间飞逝而过,只有名为寂静的观众在此聆听。

“半年前您在皇家剧院中进行着演说,遭到了来自极端分子的射杀。”

要说出这条讯息对于守塔人来说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这本应该在最开始就挑明的情报,她在这种半推半就的情况下才做出陈述。

说罢后她深深地下了头,仿佛这一切的过错都归于她一样。

“原来如此啊……但果然没什么实感呢。”反倒是莱莎听了之后脸上仍挂着笑,“即使是亲身经历,但只要没有记忆的话,就不会有什么感触吧。”

确实是如此,人生在世有两件无论是谁都会经历,无论是谁都最为看重的事,那就是出生与死亡。但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件,因为我们永远无法抱有那一瞬间的就记忆,也没办法滋生任何的实感。

再有冲击性的事,如果没有在记忆上留下痕迹的话,就都无关紧要了。

毕竟到最后人都是要死的,像莱莎这样死后失去了所有记忆的话,某种意义上也许最为轻松也说不定呢。

“但是当时射杀您的犯人早已经被处死,包括背后的幕后组织,全部都被绳之以法……对不起,我没有能力揣测您生前的夙愿到底是什么……”

“不要太自责,毕竟我已经死了是吧?”莱莎走上前来,伸手抚过了守塔人的侧脸,“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在这之后应该做些什么,没必要在这一刻就得到答案。任何人在塔里都过着永恒的带薪假期。”

亡者的触摸并没有带来丝毫的阴冷,有的只是难以言喻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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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开始踏上了登塔的返程,攀登是不易的行程,返程也一样不轻松,身为灵魂的莱莎倒是轻松,她愿意的话甚至可以一跃而下,但守塔人终归是需要一步步踩着阶梯才能回到原点。

在天堂塔里没有什么是省事的,但好在这也最不缺乏时间。

但在这条路上,守塔人有足够的时间告诉莱莎她过去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公主大人是帝国史最伟大的一名公主,不同于那些作为外交棋子的公主们,是唯一一名在死后进入天堂塔当中的公主……当然这可不只是因为您是王位第一继承者的缘故,而是您凭着自己的作为所赢得的荣誉,天堂塔中沉睡着的都是世上真正的伟人。”

“第一继承者?这种身份,可都是那些王子们的责任吧?”

“看来您真是一点也记不得了。”守塔人叹了口气继续说,“在生您事王后因为难产而离世,在这之后国王也生了场大病,数十年内都没能再有新的孩子,后面年事已高可能性也就更为渺茫。但帝国史上并不是没有类似的遭遇,只要有着王族的血脉,即使身为女性也是可以继承王位的,只是民众们多少会有些不满,贵族与大臣们也只是把您当作政治傀儡看待,只有老国王留下的几位亲臣尽心尽力地培养着您,让您成为了一名独当一面的长公主。”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才成为了继承人?”

“并非如此,最后的您被所有人所承认了……您所达成的功绩在历史上绝没有第二名公主能与之比肩。虽然我懂得不是很多,但是似乎就是因为您的努力,原本好战的帝国第一次停下了对外扩张的计划,与周围的国家达成了友好的协议。

“大家得以在久违的和平当中反思过往所做的一切,真正幸福生活不只局限于帝国内部的大都市,原本战火连天的大片边境地区也得以通过贸易稳定迅速地发展。甚至在那些地方有许多人将公主当作神明来进行崇拜,比起上帝,您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已经差不了太远了。

“您受到了最为优质的教育,无论是历史、数学、诗歌、语言、政治、音乐都在相应的学士手下得到了培养。甚至就连在魔法上据说您也展现出了绝佳的天赋,但即使有着这样的能力,您也从未破坏过任何东西,善良是您最为人称道的品德。

“您走到帝国的任何一寸土地,来往的国民们都会心甘情愿地向您跪伏于地;您出席的任何一场舞会,充满贵族的嘈杂会场都会悄无声息地以您为中心展开;您参加任何一场祷告,教徒们都会错将您当作真正的天使降临凡世。

“如光耀眼,如光无暇,如光温暖;无人不知,无人不敬,无人不喜。

“您是最为完美的‘光公主’,继承帝国的不二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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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有名字吗?”

莱莎双手撑着膝盖矮身盯着浴缸里头的金鱼,而金鱼则用更大而又呆滞的目光给予回敬,看它副认真的某样,也像是在仔细端详着这位新来的客人。都说无论是什么样的动物,在与超自然的灵魂交流上这块上都比人类要敏锐得多。

“金鱼。”

“金鱼?”

“我就叫它金鱼。”

“你好啊,金鱼。”莱莎笑着对金鱼挥了挥手,里头的金鱼则一摆尾巴,像是对这位公主失去了兴趣,在鱼缸里又开始漫无边际地游荡。

但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所以对它来说,生命中的每一刻应该都是在对未知的水域进行紧张而又刺激的冒险吧。

“怎么会想养上一条金鱼呢?”

“以往的守塔人都是这样做的,大家都会养上些什么,要不然在这里有点太过于寂寞了。”

“那为什么只养一条?如果再多一条作伴的话,就不会太寂寞了吧。”莱莎轻点了一下玻璃壁,金鱼又转过头来傻傻地盯着她,“对于金鱼来说。”

“如果有两条的话,它就会有同伴了……我会忌妒的。所有丑恶活动都能带来某种莫名其妙的快感,可是忌妒产生的却只有不满、疯狂和仇恨。在养它的时候,我只想为自己着想。”守塔人端着茶盘回到了桌子旁边,“公主大人,现在是下午茶时间了。”

莱莎又眯着眼睛对着金鱼笑了笑,但金鱼仍然没有任何反应,莱莎离开之后它盯着空无一物的玻璃外侧不知道独自想着什么,而莱莎已回到了房间中央的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

守塔人这个房间原本空荡荡的,只有一张铺着纯色的床具的单人床,用来处理小窗递来书文的桌椅,以及摆放在房间角落的两扇储物柜和放在一旁矮桌上的鱼缸而已。现在中心处摆上了一套华丽的桌椅,守塔人的手上托着茶盘站在一边,上面摆放着纹着暗金色的瓷质茶具,不需要过多地去赘述它们的价值,至少绝不是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奢侈品。

在等候守塔人沏茶的时候,莱莎和金鱼玩上了一会。

“谢谢,看来这是我最喜欢的红茶。”莱莎抿了一口杯中茶水,茶香馥郁,茶色清澈又泛着微红,明明已经是魂体的莱莎仍然陶醉般的闭上了眼感叹着,“明明脑中根本没有相关的记忆,但身体却……不,应该说是灵魂,仍然有着自己的一套思考方式,还记得这一点。”

“现在想想你路上所说关于我生前的一切,还是……你知道吧,挺没有真实感的。真正完美的人,应该是不存在的。”莱莎悠悠地吐了口气,而后仰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守塔人。

“在您出现之前是不存在的。”守塔人斩钉截铁地说,“您知道帝国是一个靠着战争与征服而壮大的国家吧?破坏比创造更容易,批评比褒扬更容易,撒谎比承认更容易,恨比爱更容易,杀人比救人更容易。在这个天堂塔当中沉睡的人中最多的就是那些为帝国赢得大片疆土与利益的人,但真正为帝国带来幸福的人,只有寥寥几人,您是其中之一。”

“但再怎么说,像是光一样完美的人,简直就连影子都没有一样。”

“如果要这样形容的话,那么公主大人您就是没有影子的人。”就像是说出天上只有一个太阳一样的论断一般,守塔人打断莱莎的话,“但现在您死了……简直就像是太阳消失了一般。”

“那这种像是太阳一样的存在,生前最后的愿望会是什么呢?”莱莎说着躺倒在椅子上,有些丧气地继续说到,“在我生前最后的一段时间,又在做这些什么?”

“那段时间公主大人应该是在为了难民问题而奔走,在南方爆发了瘟疫与饥荒,许多难民向着中部地区涌来……包括那场演说也是,但再详细的内情,我也就不甚了解了。”

“那么我究竟要做些什么,才能前往天堂?”

“抱歉,公主大人……我也没有答案。”站在一旁的守塔人虽然脸上蒙着黑纱,但能感受到她面纱下飘忽不定的眼神,“现在想想您的复活,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可思议吗?倒也是,我也应该这么想才是。”莱莎看着自己的手说道,自从成为灵魂后她总有这种习惯,毕竟透过自己的手能看到地面总会带来一种不真实感。

“那么现在您有想起些什么吗?以前这个时候正好是您的下午茶时间,我想现在为您沏茶的话或许会想起些什么。”

“虽然非常熟悉……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你能再为我倒上一杯吗?”莱莎微笑得向守塔人示意道,“我得好好想想。”

守塔人将茶盘放在了桌上,右手握住茶壶的把手,左手则握住右手的手腕,稍稍欠身将壶口倾斜,一道茶水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落入了茶杯当中。纯正的饮茶等贵族活动是世上规则与标准最为复杂的活动,看似平淡无奇的某个步骤,事实上都有着严格的要求,哪怕是简单的倒茶,也能体现出在场所有人的身份。

侍奉者倒茶与饮茶者等待的姿态,都是相辅相成的,无论是守塔人手臂犹如雕塑一般标准的角度,还是莱莎微躺所展现的悠然自得,都不是外人所能掌握的。

所谓的仪式并不能创造出任何价值,但它们能展现出某些价值。

莱莎俯下身子,伸手碰了下茶杯,但动作却僵在了半空中。

“没有多的杯子了吗?”

莱莎问道。

“有的,请稍等。”

守塔人的身体也忽然一僵,而后放下茶壶,走回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了另一个小茶杯。

“果然,这套茶具就是有两个杯子,总让我感觉怪怪的。”莱莎脑中的猜想得到了验证,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麻烦你把另外一个杯子也倒上茶吧。”

“两个杯子都要吗?”守塔人并没有立刻照做。

“当然。”莱莎的眉头稍稍拧起,但这不是生气,而是为了体现她认真的态度,“然后在我的对面也摆上一个椅子,我能感觉到我的灵魂并没有独自一人喝下午茶的习惯。”

“我知道了……”

“谢谢。”

守塔人又从储物柜里搬出了另一个椅子摆在了莱莎的对面,而后揉搓了一番自己的手腕,似乎先前倒茶的动作给她带来了不小的负担一样,但更多像是她口中紧张的表现,人们在紧张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抚摸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有些人是鼻尖,有些人是后脑勺,有些人就是手腕。

这些人就像是在安抚惊恐不安的小动物一样抚摸着自己,企图让心中吱吱叫的那只绝望的小怪兽安静下来。

再一次举起茶壶时异状随之出现,这是预料之中的。一开始水流依然平稳流畅,但随之能明显地感觉到守塔人右手在不断地发颤,而将其握住的左手则狠狠的拧着它,像是骑在马匹上的骑手拉起缰绳一般,企图让其安静下来,而后果则是壶口的水流飘忽不定,连茶杯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打湿了守塔人的黑袍。

哗啦。

受力不均的茶杯被水流冲翻,摔到了地上,化作了几块碎片。

无论茶杯之前是如何价值不菲,现在化作碎片的它已是一文不值。

人也是一样,无论生前是如何伟大,那死后的肉体也是一文不值的,如果放着不管的话不过一年就会消失殆尽重新化为自然当中随处可见的一分子,反倒是他们的名字能延续得更远。

守塔人只是呆呆地将视线从桌上移到了地上,又移回了桌上,她手里的茶壶仍然在在外吐着茶,因为偏离标准的姿势,滚烫的茶水沿着壶口划下流到了她的手上。但她的手这时候反倒是不再发抖,毕竟事情已经搞砸了嘛。

坐在一旁的莱莎急忙起身,她直接穿过了桌子到了守塔人的身旁,覆着守塔人的手将茶壶好好地放在了桌布上仍未被染湿的区域。而后将守塔人的手抽出抬起,茶水从上淅淅沥沥地落下,皮肤被烫地发红,莱莎只能笨拙得鼓着嘴为她吹气。

就像是许多孩子会做的一样。(痛啊,痛啊,快飞走吧。)

守塔人的这只手可能是因为长期缩放在黑袍当中,泛着一种病态的白皙,虽然纤细秀丽但却又不显得无力,相反长期的劳作在上面附上了一层茧质,摸上去有一种光溜溜的触感。现在上面覆盖上一些刚被撒上茶水的红斑,惹人心疼。

守塔人这才回过神似的,将视线移到了莱莎的脸上。

“没有……但是……”

“不对。”

莱莎扶起她的手才发现了更多的细节,只要将袖子稍稍向上撸起,就能发现一道道伤疤密密麻麻得布满在手腕上方。或深或浅,犹如一条条面目可憎令人发麻的爬虫一般,有些还算新鲜,上面覆盖着结起的血痂,在平滑的手臂上诡异地突起,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更像是在蠕动……

“抱歉。”

守塔人将手抽了回去,重新藏回了黑袍当中,像是藏匿着什么的孩子一般,深深地将脑袋低下。

“这些伤是……”

“……”

只有沉默作为莱莎问题的答案,沉默在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作用,有些地方是默认,有些地方是否认,有些地方是不屑……在这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累坏了,现在这里坐一会。”

莱莎从发现伤口时展露的震惊中快速地调整回来,从她的表情上只会觉得刚才完全没有发生任何事。不由得守塔人做出什么解释,莱莎拉着她坐到了椅子上,自己则是走去打开了储物柜。

其中一个柜子里放着的都是数条相同款式的黑袍,以及一些简易的内衣裤,最下层则放着守塔人所穿的软布鞋,这是她的衣帽间。另一个柜子里上层则摆放着一些精美的器具,一些零散的书籍,最下面放着莱莎所要找的小畚斗与小扫帚,低身拾起后莱莎起身又发现了一个棋盘。

莱莎将其一起带上了。

而后她便回了桌旁,麻利地扫起了洒在地上的碎片,顺势将棋盘放在了桌上。

“垃圾桶在哪?”

守塔人指了指房间的一个小窗口,塔内一切的物质进出的通道。

食物、文件、书籍等物件从那送入塔内。

垃圾、污物、报告等物件从那送往塔外。

“明白了。”

莱莎将畚斗里的垃圾简单地打包起来,直接丢出了小窗口,而后回到了守塔人的对面坐下。

“把你的手伸出来。”

守塔人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不会问那些不该问的问题的,每个人都有保守秘密的权力。”莱莎摇了摇头说,“只是你手上的烫伤,需要处理一下。”

虽然非常不情愿,但守塔人仍然勉为其难地将手伸出,立马被莱莎一把手拉了过去,但同时莱莎也细心地握着她的手腕,不让袖子之下的秘密展示出来。而后莱莎一只手覆盖在被烫伤的手上,嘴里默念着什么,一阵柔和的绿光亮起,再等她放开手,那些烫伤已经没了踪迹。

“这是魔法吧?”莱莎松开了守塔人的手,对方稍显不可思议地把手在眼前晃了晃,“只是想要帮你处理伤口,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了那些咒语,看来除了关于我自己的记忆,我还记得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呢。”

而后她将桌上那杯原本属于她的茶杯推到了守塔人的面前。

“你喝吧。”

守塔人摇了摇头,她似乎还没有从先前某名奇妙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这是命令。”

莱莎的口气稍稍严厉了不少,虽然她显然没有任何训人的天赋,但这样说出来的话却仍然令人心头一软,有一种难以拒绝的魔力。

守塔人只得拿起来桌上的茶杯,饮下半杯红茶。

“这就对了……总感觉一切都对了。”莱莎又一次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不过我不是个公主吗?怎么感觉这些侍女干的活我做得也这么熟练?该不会……是你这家伙平日里都消极怠工了吧?”

最后这句话显然是玩笑话,她脸上对于守塔人的担心完全没有掩饰。

“平日里公主都会尽可能自己完成内务,说是想要尽量减少大家的负担……到最后经常会演变成和公主抢着打扫房间和洗衣服之类的情况,反而造成了更多麻烦呢。”守塔人喝了半杯红茶后情绪似乎稳定了不少,说出这样的趣闻时忍不住捂嘴笑了笑,“抱歉。”

“没关系,现在是我们两个一块在和下午茶,就先忘了公主和侍女之类的身份吧。”

“好的,公主大人。”

“下午茶可是一种用来享受的活动,可别在像先前一样这么紧张了。”

莱莎假正经地挥着手指头强调到。

“好的,公主大人!”

被莱莎生硬的搞笑逗乐的守塔人又忍不住捂嘴笑了笑。

“这就对了,你现在有什么话题想要聊一聊吗?”

“公主大人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你真的很死板啊。”莱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要说想起什么的,就只能想起来我有在这个时候喝下午茶的习惯,而且再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个红茶。”

“唉?”守塔人似乎非常吃惊,低头看了一眼茶杯还剩一半的红茶,又抬头看了看莱莎,“唉?这就是您最常喝的红茶,而且我觉得味道也很不错的啊。”

她又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了。

“现在想想那个味道,果然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太涩了点。”莱莎努了努嘴,若有所思地说,“不是喜欢喝这个茶,而是喜欢在这个时间和某个人喝下午茶吧。‘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有句古话是这样说的吗?”

守塔人沉默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用另一只手稍稍掀起了面纱,将其一饮而尽。

“我想知道在我活的时候是不是很怕独自一人?总觉得现在和你呆在一块的感觉要好多了。”莱莎继续说了下去,“我刚刚在塔里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在我自己的棺柩旁边,而是在很远很远的某一层。我只感觉这个塔很大,很高,很亮,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肯定很孤独。”

“公主大人……”守塔人悄悄出声,但她没有选择打断莱莎的自述。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我知道我不能呆在原处,于是我开始像上攀登。”莱莎说着说着突然笑了一声,这是一种要掩盖某些东西的笑,谁也不愿意看到这种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很奇怪的思考方式是吧?正常人肯定是下意识会向下走才是,毕竟这种塔的出口肯定在塔底,但那时候我脑子里想着一件很奇怪的事——在我上面有谁在,我必须要找到她。能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非常害怕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我什么都做不了。”

“公主大人。”守塔人的身体稍稍向前倾,像是想要缩短与莱莎的距离。

“嗯?”

“您……也会害怕吗?”

“因为我已经忘了自己是一名公主,所以才会害怕吧。以前的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完全没有,因为公主大人生前的身旁永远都有人在吧。”守塔人微笑着说,“您是照耀整个帝国的‘光公主’,无论是谁都愿意为您献上自己的一份力,您就像是太阳一般吸引着所有人向您弯下腰肢。天上的太阳肯定不会感到孤独吧?因为它的身旁永远都有人在仰望。”

“就连睡觉的时候也一样吗?”

“是的。”

“那现在的我可不愿意。”

“可当时的您可不介意。”

两人相视着,即使她们的视线当中隔着一层黑纱,但仍不约而同爆发出了一小阵笑声。

“那她肯定是当公主把脑袋给当坏掉了吧?”原本笼罩在莱莎脸上的阴霾似乎也因此减轻了不少,“我可不愿意有人在我睡觉的时候还和我呆一块……该不会是和我睡一张床吧?”

“这可就……”

“咳咳咳。”莱莎用一阵虚假的咳嗽声打断了守塔人,“说点其他话题吧。”

“那就按照公主的意思,先不去想您醒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可是一直照顾你才在想这种我完全没有头绪的问题,这不是你现在的工作吗?”

“这确实是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但是一旦公主大人完成了夙愿,那么就会从世界上消失了吧。”

“确实是这样。”

“那么在那之前,我想多和公主聊会天可以吗?”

守塔人说着不自觉地抚摸自己先前那只烫伤的手,和她之前紧握自己的手腕一样,抚摸自己,意味着紧张,但这又是一种不一样的紧张。

……

“当然。”

“是吗……”在得到莱莎的答应后,守塔人手上紧张的动作停了下来。

如果有第三者在场,看着他们两人从相遇相识这一路的第三人的话,那么仔细去听,应该是是可以在这里听到些什么的。

就像是乐章的最后一个音符。

就像是雨水砸在地上的那一刻发出的声音。

就连空气似乎都能感受到守塔人心的颤动,在与其共鸣之时陷入了诡异的平静,时间犹如静止了一般。

对,就是一切都静下来的声音,就像是满堂的掌声,从一开始的零星点点到热烈再逐渐冷却下来,最后一声鼓掌声逐渐消散的尾韵。

这是心碎的声音。代表着故事终于要走向完结了。

毕竟在开头就已经说过,这是一个处于尾声的故事,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作为日后谈类型的故事,它无法改变什么东西。

剧情早就在正剧部分就已经给定死。

但莱莎已经死了,比当局者迷更难察觉到情况的人是当局的死人,她依然带着善意的微笑看着面前这位可怜、孤独的守塔人,那个微笑散发着温暖的光辉,企图将一身黑的守塔人照亮。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笑容,在她生时曾经照亮了以嗜血著称的帝国。

毕竟所有的活物,在寒冬中都会本能地向温暖靠近,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哼哼……”守塔人突然发出了两声奇怪的笑声,噢,这大概就是破涕而笑的声音吧。

在那黑纱背后,她刚才偷偷哭了吗?

哭了多久?

可能从第一次看见莱莎的时候就止不住地流泪。

“怎么了吗?”莱莎关心地问。

“没什么,应该是太高兴了……”

仿佛是在剧本中会出现的,最常见的台词在这里上演了。

“茶也喝得差不多了,我再去泡一点吧……好吧,其实我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守塔人将手伸进面纱当中,撇干了眼角的泪水,随之起身拿起了桌上的茶盘。

“不用把什么都告诉我,我都能理解的。”

“您还是和生前一样温柔。”

“感谢你的赞美。”

莱莎笑着点了点头,便刻意将目光从守塔人身上挪开,盯着他人的失态是十分失礼的行为,她能察觉到哪里是关心这个行为的界限。

许多事都划着一条看不见的限度,所谓的好心办坏事就是这条规则最简单的表现,一旦迈过去,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只能得到相反的结局。能否明白这一点,那就是善与伪善的区别。

你是真心为了他人,还只不过是为了自己?

守塔人端着茶盘走到了房间的角落,在那里存放着一天内所需要的各项物资,充沛到足以让她挥霍上一礼拜也有剩余。在重新往茶壶中注水的时候,她空出了另一只手,摁了一下柜子上边的白墙,一个暗格从墙壁中翻出。

里面摆着一把双刃剑,没有剑鞘,暗淡无光的剑身裸露在空气当中,长不过一米,粗看下会错认成仅仅只是摆设或是表演使用的女式剑,但将剑从暗格中取出的时候,剑身仍像是夹参杂质的灰色,剑刃处反射的光却锐利得令人发寒。

仿佛仅仅是它反射的光,就足以斩断目标了。

握剑的左手手腕一翻,锐利的剑刃在她的手上翻转,从正握变成了紧贴着手臂的反握,舞剑所带起的微风将黑纱稍稍掀起,露出去她僵如死尸且苍白的半边脸,最引人瞩目的是那暗红的双唇,像是鲜血被空气氧化后的成品。

左手空出两根指头卷起右手的衣袖,密密麻麻的割伤又一次展露出来,现在它们的来由已经很明显了。

反握的灰剑划过手腕,深至动脉,刹那间溅起的鲜血渗入了黑纱,但也仅仅只是让其颜色更暗了几分罢了。

“疼。”守塔人轻念道,随之握剑的手捂在了伤口上,“这是好的,能记得自己是谁。”

和莱莎所做的类似,淡绿色的光芒亮起,原本的伤口又化作了一条丑陋的伤疤,永远地留在了这条手臂上。

而后她将手中的剑将剑收入黑袍当中,悬挂在腰间的皮带上,她并不担心会伤到自己。

接着她端起茶盘,想了一想,又将其放了回去。

“生前如此……死后依旧,是吗?”

黑袍之下的手挎着腰间的剑,守塔人迈步向着背对着她的莱莎走去,每进一步,握剑的手都紧上一分,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但当她走到了莱莎身旁时,看清了莱莎在等候她时在做些什么时,手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不如说是忘了要握剑这件事,而不是主观上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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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莎正在下棋,用着她刚才从储物柜中拿来的棋盘。

当下正在棋局的最高潮。

可当下这个房间不是只有两个人吗?

莱莎以及守塔人,这个故事中唯有的两人,天堂塔,这个孤独坟墓中唯二的两人。

那么与莱莎在对战的第三者是谁?

是她自己。

碰上这个棋盘,莱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人与其对弈,她就自己同时扮演了黑白棋子的统帅,开始了与自己的棋局。先前一直喋喋不休的莱莎在这个时候突然陷入了沉默,只是目光凌厉地看着棋盘,两只手快速地挪动着棋盘上的一枚枚棋子,速度愈来愈快,让人怀疑她究竟是否经过了思考,还是只是把这个棋盘当作一种棋子拼摆的益智游戏?

这个桌子上原本和睦的茶话会氛围因为这场棋局的展开而消失殆尽,紧张的氛围感染到了站在一旁的守塔人,她有些心神不定地向后退了一步,又像是一名合格的侍女一样将双手叠放在身前,只是静静地在一旁注视着莱莎。

明明先前还拿着剑,准备要让这个灵魂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红茶……棋盘……她……这些东西都会让我感到熟悉。”莱莎的双手在一刻戛然而止,宣告了这场自我对弈的结束,最后一个棋子拍下的声音,大得似乎要穿破天堂塔那看不见的穹顶,引得天上的诸神拨开云层窥视。

自己和自己下棋,最后只能是以平局收尾。

除非只是逢场作戏,除非你偏担了其中的某一方……可两方不都是自己吗?

但莱莎输了,她所在的黑方只剩下了一名光杆司令。坐在她对面的那位看不见的对手,虽然艰难,但仍用最后几个棋子将最后一个黑子逼入了绝路。

这是极其不合理的情况。

即使有所偏担,大多数情况也应该是让自己取胜吧?还是说这只是在研究某种战术的棋局吗?

“但是为什么你口中的那名光公主没能让我感到熟悉,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莱莎抬起头来温和地说,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倦,下快棋对于一个人的消耗是巨大的,无论是在肉体上,还是在灵魂上,“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光公主,我只不过是一个替身。”

疲倦只是一回事,更为严重的是那一直若隐若现,照亮人心的微笑也消失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不如将我称为影公主更为合适。”

“这是什么意思……公主大人?”反倒是守塔人在笑。

原本绝对密封的空间中突然有了空气的流动,也就是出现了风,将守塔人的黑纱稍稍吹起,露出了那生硬而尴尬的笑容。

这个笑的意思是——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哦对……我和她呆一块的时候,绝对不会有第三者出现,所以你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原本“莱莎”生硬冰冷的脸化开来,抽动了一下嘴角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

就像是向着普通路人笑一笑而已。

这是文明社会每一个正常人都要掌握的笑容,而不是光公主溶解一切的笑容。

简单的笑容能延伸出如此之多的含义,不觉得非常有趣吗?不觉得……非常讽刺吗?

“在等你泡茶的时候,我试着摆好了棋盘,这是我一项非常熟悉的游戏,准备等你回来的时候一起玩一下。毕竟在这地方,学会如何消磨时间是最重要的吧?”“莱莎”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去开始收拾棋盘,她不像是说给守塔人听,更像是说给自己的听。

就像是孩童要叨念自己的名字一样,“莱莎”正在叨念自己来之不易的记忆,要不然就会忘却。
“但是你花了太长时间了……太长了。所以我就开始和自己下棋,只是想象自己坐在对方……你猜怎么着?这就是我以前下棋的感觉。”“莱莎”说着突然噗呲一笑,“你说得没错,要想回忆过去,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去重复自己以前所做的事。”

忘了怎么书写,只需要再拿起笔就行了。

忘了怎么游泳,只需要进入水中就行了。

真正的记忆是永远不会丢的,只需要一点契机,写字的契机是将笔尖放在纸上,游泳的契机是让水沉过自己的头顶,简单的日常就会唤起过往的一切。

“我记起了很多事,我发现我总是在和自己喝茶,和自己聊天,和自己……下棋。而且我总是下不过自己,即使现在也一样,因为坐在我对面是货真价实的光公主,她是帝国的神,身为人的我无法战胜她是很正常的吧?”

“公主大人,您肯定是累……”

“累坏了?你在说什么蠢话,我又没有肉体,会累个屁啊?”“莱莎”将原本已经重新修复的棋盘猛地一股脑扫到地上,而后转过头紧皱着眉头看着守塔人。

这是莱莎所不会展示的情绪,所谓的愤怒,那是属于人类原罪之一的情绪,绝对不会出现在光公主的身上。

这家伙百分之一万不是莱莎。

“我只是莱莎的影子,见鬼,我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就只是叫做影子而已!为的就是在莱莎快要被暗杀的时候,作为她的替死鬼被送进天堂塔而已,你明白了吗?!”

(那么现在可以不用称呼她为“莱莎”,直接叫她影子就行了。)

影子如此声嘶力竭地喊道,因为是灵魂,在她喊着的时候,连身形都变得虚幻,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

守塔人那尴尬的笑容已经消失,她抿着嘴,一言不发,只剩下了漠然。

“不过天堂塔似乎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每个灵魂都能在这里完成夙愿是吧?不如说是为了要完成夙愿,所以灵魂才会出现才对。”影子说着又回复了平静,相较于彻底的癫狂,癫狂之下的平静反而更让人感到恐惧,“协助死者完成夙愿,这是你们作为守塔人的工作吧?”
“你回想起你的夙愿是什么了?”

“很简单,我要去杀了光公主,一命偿一命,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影子咧嘴笑了。

在天堂塔笑容可以代表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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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的话刚说完,守塔人的黑袍便掀起,原本藏在内侧的灰剑无需出鞘,她的身体猛地向下沉去,双手持剑向上一挑,剑身便轻易地斩断纽带直取影子的上身。

她的动作很快,矮身的同时让她的黑纱扬起,露出了整个下半脸。依然是最初的那副平静,没有因为影子一连串的发言而产生任何波动,黑纱继续向上掀起,但面容仍被带起的黑袍遮挡了起来。

“那是不可能的。”

突袭并没能如愿以偿,影子只是一蹬地,椅子向后一倒险险躲过。

守塔人在观察着影子,影子其实也在观察着她。

“为什么?”

“如果死者的愿望对帝国有害的话,那么我们也有权利制止。”

守塔人缓缓地直起身子,黑袍重新笼罩住了她的身体,藏起了双手与灰剑,她可能从任何角度再一次发动攻击。

“你没办法阻止一个死人……”

影子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受伤了,流血了。

明明只是灵魂,但流出的血却真实过头,因为随意摸过的原因,血迹擦过了她半边的侧脸,为她原有的美貌添上一种病态的凄美。

“懂一些魔法的话,想要对灵体造成伤害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守塔人说着迈开腿向影子大步走来,“如果正如你所说的,你真的是作为替身公主而替莱莎公主牺牲的话,那么请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荣幸。身处于天堂塔的你将会升上天堂,这是每一个帝国人所梦想的终点。”

“身不由己疯了的疯子永远是疯子,而自愿充当疯子的人像不疯时就可以不疯……我肯定是后者。”影子从椅子上起身,她不再去在意脸上的伤口,而是全心全意地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守塔人身上。

没等她再开口说话,守塔人的剑又一次从黑袍的缝隙当中刺出,虽然察觉到,但仍躲闪不及的影子的手臂被划过,她痛苦地低哼一声向后退去,鲜血从伤口中开始渗出。

守塔人根本不在意影子的回答,再一次将剑收入黑袍当中向着影子逼近,在此这个对于帝国有害的灵魂将会遭到“净化”。

这是正确,也是正义之举,没有不去做的理由。

在这里只有一个疯了的灵魂,想要杀死全帝国最为伟大的光公主而已。

当守塔人的剑从黑袍内刺出时,察觉到剑锋的时候已为时已晚。要想闪避持剑对手的攻击大多时候并非观察剑的轨迹,而是观察手的动作,但守塔人的黑袍让眼力再好的对手也只能一个劲地后退,没有任何一丝反抗的机会。

只是逃避的话,就会死在守塔人的剑下。

稍稍退了两步的影子显然清楚了情况,她的眼睛稍稍眯起,手在空中一握,一把细小的木杖凭空出现在了手中,随之用其向着守塔人一挥。

所谓的交涉这个选项是否存在这一点,两人早已心知肚明,先前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明知故问。就像是最开始真相还未说明时,两人之间有许多没有意义的谈话,只是因为害怕孤独,只是为了说话而说话而已。现在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原本从容不迫的守塔人不再为了维持隐藏黑袍底下的手与剑而保持姿态,猛然狼狈地向一旁扑去,木杖原本挥舞的方向出现了数枚火球砸出,将对面的储物柜炸了个七零八落。守塔人的动作没有停下,向着影子拔腿冲来。

随着影子拿出法杖的时候战斗已经正式打响,这不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而是生者与死者押上一切的比拼。

影子快速地挥舞施展魔法,简单的水魔法与火魔法的组合,猛然爆发的蒸汽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她的身体化作了虚影地穿过了房间的墙壁,守塔人在冲击波下踉跄地向后退去,但随之也向前冲去,一头将房间的门撞开。

这是一场激烈的战斗,守塔人精湛的剑术让人很难不对她一般侍女的身份产生怀疑,但能够成为守塔人前所要经过的测试与训练确实应该拥有这样的实力。她零碎而飘忽不定的步伐让那些能够轻易摧毁人体的魔法都落了个空,有些时候甚至能够直接用灰剑将那些元素斩开,随着战斗的进行,剑上似乎也开始闪起了微微的光芒,那就是她能够伤到影子的秘诀——用魔法对兵器进行的附魔。

影子也为了杀死守塔人而拼上全力,如果说外头的魔法师们看到了当下的场面,恐怕有一部分会争先恐后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作为灵魂的影子在释放魔法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层出不穷的魔法通过她这支简单的,只是幻化而出的小木杖对着守塔人轮番轰炸,即使是最为简单的小火球,也能轻易让一个人的身体化作焦炭。

就这样战斗下去吧!你们总有一个人要命陨于此,你们必须要有一个人死在这里。
毕竟这个故事以日后谈的标准来看,这未免也太长了。

在不断地周旋当中,守塔人不断寻找着机会,她嘴中叨念着咒语,空出的左手一抹,一道道形式繁杂的法阵在空中展开,将影子又一轮的魔法悉数挡下,再一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影子的侧脸骤然纠起肌肉,这是人在情绪极度高涨时会下意识做出的动作,咬紧牙关,在露出淡粉色牙床的同时,她的双眼死死地瞪着守塔人,将双手放在胸前,手掌向外,拇指与食指相互轻碰,灼眼的光束从双手间倒心状的空隙中激射而出,在接触到躲闪不及,只能仓皇地将剑横在身前的守塔人时猛地炸裂开来,一团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

爆炸的冲击波波及到了整座天堂塔,那些墙壁上向外探头的天使雕塑都在颤动,似乎被赋予了生命,就像是夏日攀附在树干上的幼蝉一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冲破外壳的束缚来见证这个一点都不值得来看的世界。安放棺柩的房间也收到了波及,安眠着的英雄们被迫从床板上摔下,更有甚者滚出了棺柩,装填着香料以及防腐药剂的遗体自顾自地在白砖上摆出了别扭的姿态,不再被肌肉所束缚的下颚也被摔开,含在他们口中的金银首饰得以再一次见到阳光,闪耀着久违的光芒。

不管是黄金、白银、青铜还是黑铁所制成的花瓶,无一例外都倒下了,那些花朵都躺在了地上,人工制的一下便在倒出的水中瘫软下去,而那些没一会儿就会腐烂的鲜花,则仍然傲然挺立着。

位于爆炸中心处的大厅卷起了大片的烟雾,土黄色的尘土遮蔽了一切视线,伴随着不断掉落而下的碎石,全然没有天堂塔应有的模样,更像是身处某处废墟当中。影子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这一击似乎将她所有的一切都燃烧殆尽,从她那一瞬间变得宛若白浆的脸色上就能看得出来。

战斗结束了。

是死者赢下了这场战斗吧。

正当这么想着的时候,影子面前的尘土被凌厉的灰剑斩开。黑袍已经没了踪迹,身上穿着的雪白衬衣也破破烂烂,浑身上下难以找到一处完好之处的守塔人出现在了她视野的正上方,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遮掩面容的黑纱仅仅是少掉了下半片,依然保持着她仅有的神秘感。

灰剑被影子最后的魔法击飞,但守塔人也到了她的面前。

没有多说一句话,守塔人用他的脚狠狠地朝影子的头踢去,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的脑袋给踢下来一般,影子这时也展现出了她身为灵魂应有的质量,在空中停留了过长的时间后才摔回在地面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次成功的打水漂。

“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上,一旦做出选择,就必须接受,没有反悔的余地。”守塔人咀嚼着这一句话,向着瘫倒在地上化作半透明状的影子走去,但她随之单膝跪倒在地上,及时地用双手撑着才没有倒下。

呼呼呼……

守塔人眼睛睁得浑圆,嘴巴张开着。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却甚么也说不出,只发出含含糊糊的咕噜声,一条唾液从嘴边流倒了地上,混杂着些许的血液。

她已经到了极限了,身上的伤口像是开了水闸的水管一样向外界输送着鲜血,身体的沉重感让她感觉如堕深渊。

稍稍做了两次深呼吸歇息片刻,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又一次鼓进了身体,守塔人摸索地从地上拾起了先前被打飞的灰剑,撑着自己重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影子走去。虽然视线模糊不清,但是看得先前缩成一团的影子,她也重新站了起来,那身纯白色的洋装现在也好不到哪去,碎成布条的裙摆像是一种彰显新风尚的款式,沾满了血迹与尘土。

这具残破的身体与一样破碎的灵魂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相互靠近着,只为了给一切划下结局。

忽然影子停下了脚步,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伸手向着被烟尘所笼罩的角落抓去,一个挣扎着的身影从中飞出,落进了影子的手中。

那是一个孩子,从身上粗制的服饰来看,应该是某个平民。

这是天堂塔中绝对不会出现的角色,他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或许他想要为自己的出现做些辩解,但他的喉咙被影子的魔法掐着,只能发出难听的嘎嘎声。
两人也为这个不速之客停下来脚步,虽然脸上仍然带着不死不休的狂热,但疑惑也在其中。

接着便又是一声轰鸣声,这比先前影子的魔法造成的破坏更甚,大地似乎因为这一声而收到了惊吓而不断地颤抖,让虚弱的两人不由自主地矮下了身体伏在了地面上。轰鸣声刚过,就是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卷入了天堂塔当中,将四处弥漫的烟尘一扫而空。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轰鸣声的方向。

似乎是先前影子的魔法,天堂塔的一侧被开了一个大洞,因为先前被烟尘所挡着而没被两人发现。当下的时间是黄昏时分,透过天堂塔其他窗户照射进来的光芒是柔和的金黄色,但这个大洞所展示的情况,确实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外面的光线又亮又热,那是火光与阳光非要争个高低的景色,形成了一种诡谲的橙黄色。是热烈的橙黄色,天空在这个颜色的照耀下仿佛变得暗淡无光,原本夕阳下的云彩也变得昏暗沉重,就像是将死之人最后咳出的几个烟圈。

城里爆发了大火,汹涌的喊杀声与哭嚎声此时也犹如猛兽一般冲入了天堂塔当中,撕碎了这里维护了数百年的宁静。橘黄色光芒下有不少纷乱的影子洒下,在天堂塔当中形成了交错的暗与白,但没有人注意到这座高塔里面发生了些什么,大家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闯入天堂塔里的也只有这个孩童,一名躲避现实的逃跑者。

死人应该是排在要务的最末端。

塔内沉睡着的英雄们仍然紧闭着眼睛沉睡着,对这个陷入战火当中的庞大帝国不闻不顾,明明他们身前为了这个国家献上了一切,死后就能这样偷得闲暇,未免有点太过不负责任。

话说这可是帝国的主城,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影子与守塔人脸上都有一闪而过的震惊,但随之又将视线放在了对方身上,他们也有更要紧的任务要处理。

“光公主已死,因为光的熄灭,陷入黑暗当中的帝国打响了战争。”守塔人手中的灰剑竖在身前,向着影子走去,“你只不过是一个胡言乱语的灵魂而已,还请不要再这里给这个国家添乱。”

“正是因为那个可笑的光公主没有尽到责任……虚伪……”影子将手上的孩子冲着守塔人推出,“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简单的人质威胁。

回应这个威胁的是那把灰剑,直直地朝着影子抛射而来,全然不顾隔在两人间的第三个生命。

夕阳终于越过了某个界限,大片的阴影向守塔人盖过来。开始,影子只是稍微触碰到她而已,但是在下个瞬间,那影子就完全地将她笼罩,但此时卷席而来的风也将她的面纱卷起,一双黝黑色的眼睛在漆黑之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辉。

随之天堂塔中藏在缝隙当中的魔法水晶亮起,莹亮柔和的光芒充满了这片空间,让人得以看清守塔人的真容。

她有着和莱莎全然一样的面孔。

只是她有着一双犀利、敏锐,带着一种闪烁着一丝疯狂神情的黑瞳,以及一头纯白的长发,这是她们唯一不同的地方。

一个是黑发,一个是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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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绝不是影子,你这样做也代表着你是货真价实的光公主,事到如今也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了。”守塔人将戴上头上的黑纱扯下,丢在一旁,用沙哑地声音发问道,“我真的不懂……莱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真想让我杀了你,你就不想上天堂吗?”

影子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她试探性地低头看了一眼,那把灰剑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右肩,在她看不见的背后,肯定还露出了半截。

先前还在挣扎着的孩子则是刺穿了胸口,他已经停止了挣扎,瞪着呆滞的双眼,四肢突然就这样耷拉下来,随之化作了星光点点凭空消失不见。

这只是影子所创造的幻想,但除了影子本人之外,没人能发现这一点。

“事先说明我可完全不知道这是骗局,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人质,再杀了你。”守塔人虽然已是虚弱万分,但她仍然摊着手故作轻松地说道,承认了这个事实,“又或者说我知道你是莱莎,所以我清楚莱莎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情,即使莱莎连怎么吃喝拉撒都忘得一干二净,她也绝对不会去伤害另一个人。不用继续演了,我才是影子,你就是莱莎,你只能是莱莎!”

“影子……原来是你啊。”莱莎伸手抓住灰剑的剑柄,一声闷哼将剑拔了出来丢在一旁,用手徒劳地堵着这个致命的伤口,但她的脸上又浮现起了最初的微笑,“早点告诉我不就行了吗……”

受了这种伤的情况下,她终于失去了继续站着的能力,瘫坐在了地上。

“别再这样冲着我笑了!”影子原本故作的镇定被莱莎的笑容所击溃,她恼羞正怒,双拳不自觉地紧紧攥着,大步走上前去。

无名的愤怒冲昏了她的判断,虚弱的她一头摔在地上,现在她没办法享受俯视莱莎的快感,她们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如果没有装作冒牌货的话,在外面的你肯定会被揭发吧?”莱莎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影子的脑袋,她的鲜血将白发染上了一抹艳红,“死人可不能拉着生者的后腿。”

被莱莎触碰的影子像是触电一般猛地一颤,她的愤怒、疯狂、冷静等等一系列情绪在这一瞬间都化作了茫然,但随之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一把将莱莎的手扇开。

“就是因为你这样……妈的,怎么回事……”

影子非常突然地哭了,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不可思议地伸手抹过自己的眼角,泪水染湿了她的手背。

“没关系的。”莱莎向前探去,不再去徒劳地堵住自己的伤口,而是伸手将影子拥入怀中,企图用她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安抚这个受伤更重的灵魂,“把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说出来吧,会好受很多。”

莱莎的话是祈祷,是赞美诗,是一个处于生命尾声者对一个处于痛苦境地的孩子的呼唤。这是黑夜中的一盏灯,虽不能驱逐角落中的魔鬼,却能暂时使对方不受其害;这是一个声音,虽然无力却仍要说话。

“我好想你……但我也好恨你,你总是这么耀眼,你能照亮一切,但却总是要将你身旁一切灼烧殆尽。”

“可你是我最爱的妹妹。”

“姐姐,你的爱并不能改变我的人生。”影子深深地将头埋进了莱莎的胸前,“你的优秀与善良让人窒息,你不用去伤害他人,只要是站在你身旁的人就会因为自愧而伤害自己。在不同的人面前我可能是不同的人,可能是英雄、坏人、朋友、爱人,但因为有你,作为你的影子替身,我只是个多余的人。”

“我从来没有疏远任何人。”

“我更希望您能疏远我,我与您喝茶,与您下棋,在暗处陪伴您出入任何场合随时准备为您献出自己的生命。但越是与您接触,我越感到难以呼吸,如果您展现任何一点卑劣之处,只要一点就好……”

“没关系,我不会怪罪你的。”莱莎又一次温柔地抚摸起影子的后脑,“没有任何一件事是错的,哪怕全世界都认为你是错误的,但对于你自己来说,肯定是正确的吧。”

“是我杀了你。”影子这一次没有甩开莱莎的手,而是抬起哭红的双眼,里面只有无尽的悔恨,“金王子来找过我,我想也没想就协助他进行政变了。”

“我知道。”

“为什么不阻止我……”

“想拯救帝国的人无法拯救它,能拯救帝国的人不想拯救它。”莱莎轻轻地闭上自己的眼睛,她的动作已经逐渐慢了下来,“有些事是我没办法做到的,只有你可以做到……我,逃走了,用死亡……怎么样,我很自私吧?”

她的话语已经变得断断续续,但脸上仍然带着善意的笑容。

“这……哪有什么自私啊!”影子惊慌失措地抓着莱莎的肩膀,“喂!拜托你再恨我一点,可以吗?姐姐!你是整个帝国的希望,是我杀了你,你明白其中的意思吗?”

“我不知道……”

“你必须要知道!”

“去找白巫婆,履行公主的责任……你才是最后的希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

“……”

影子啜泣地道歉着,但她怀中的莱莎已经不再动弹,近乎透明的她终于消失了最后一寸形体,彻底归于了虚无。后知后觉的影子惊慌失措地抓着空气,似乎想要在弥漫在空中的尘土中,抓住莱莎最后的痕迹。

她并非一无所获,在她的手心留有一个菱形的耳坠,像是泪水,更像是光经由镜子留下痕迹的形状。影子掀起自己左侧脸的鬓发,在那下面隐藏着一个相同款式的耳坠,这是她们两人在六岁时所收到的礼物。

每人一个,莱莎挂在右耳,影子挂在左耳。

孩童做过最愚蠢的许愿就是期待长大。

影子沉默地将这个耳坠挂在了自己右耳上。

在她在那场演讲的后台杀害莱莎的时候,她那头与莱莎相同的黑发在一瞬间变得雪白,没有一名医生能给出合适的解答,但她自己心里早有了答案。

现在她起身,将这头白发在脑后好好地扎成高高的马尾,露出了自己雪白的后颈,为的是展现出两耳上悬挂着的耳坠。

她能想起自己被金王子派人送往天堂塔担当守塔人时的那一天,空气中弥漫着浓雾,她麻木不仁地走出藏身的公寓,身上穿着黑色的连衣长裙,低头看着前来接送自己的黑色轿车,也看着自己所踩着的影子。

那时候的悔恨,这辈子也无法抹去。

影子将灰剑重新别再了自己的腰间,她的那头白发颜色开始慢慢地变暗,本以为要回归最初的黝黑,但却也止步于灰色。

因为这是她今生也无法抹去的悔恨。

“对不起,莱莎。我的姐姐,我的公主大人。”

影子迈步从那个大洞中走出了天堂塔,在不远处有一名穿着米黄色外套的白发女性正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她,虽然城内战火纷飞,但她仍然闲庭信步般的在附近溜着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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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要正史纲要:

帝国历974年,光公主莱莎出世,世人所不知道的是她还有一名双胞胎妹妹。

帝国历976年,莱莎展现出不同于妹妹惊人的天赋,同时间老国王难以再有后代的问题暴露在了王族面前,经由慎重的考虑,莱莎作为光公主被推送到了光芒之下,妹妹则作为影子在暗中培养。

帝国历989年,莱莎首次出使边境外交,阻止了一次以边境摩擦作为导火索险些爆发的战争。

帝国历993年,由莱莎主导颁布了新的政策,使普通民众享有更低税收,鼓励交通运输等基础建设的进行,鼓励建立各类国际贸易公司,扩大帝国商品的国际市场。

帝国历995年,在莱莎的奔走下,帝国颁布一系列法令措施来推进宗教改革的,曾经不可一世的教皇被赶出了政圈,教会与国家的关系重新进行了确定,原本流入教会的金流被用于更多方面的政治建设。

帝国历997年,边境瘟疫爆发。

帝国历999年上半年,莱莎在安抚群众的演说中遭到了极端分子的暗杀,影子行踪不明,被顶层政圈列入在逃犯名单。

帝国历999年下半年,金王子夺权。

帝国历1000年新年,内乱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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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真用心,看的很舒服,文章等会再看完,我也来求一下交往[s:ac: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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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霍莉过去经常被家暴吗?有点心疼,希望楼主给她们安排一个美好的结局[s:ac:凌乱]

顺便这是我qq:1751212080

捉个虫,第八章这里少了一个“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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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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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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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铁童话丨白巫婆》

简介:无所不能的巫婆有着二十二名侍奉者,她们各自怀有着属于自己的欲望,为了某种目的完成着巫婆指派的任务。
只是其中最为优秀的侍奉者——贝尔,她在一切结束之后为我们讲述的故事。
该篇章又名《侍奉者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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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


大家好!

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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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喂?
喂?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什么论坛吧?
真没想到我的作者会把我送上这里来呢。
首先向各位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罗贝尔·怀特,别称白巫婆,是一名来自异世界,有着三千年岁数的巫婆。
那既然来都来了,我就得担负起讲述这个故事的责任,无论场所是在小说中,还是论坛回复里。
毕竟责任是最为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那么听众们,你们还在吧。
如果是的话,请好好听。
如果不是的话,请你走开。
我现在要讲的故事,是距今有着三千年历史的故事。
我不知道我能否清晰地复述那个故事,也没办法向你保证,这是真实发生的故事。
因为这是发生在我的身上的故事,发生在白巫婆尚未成为白巫婆,在我只是一名巫婆的侍奉者的故事。
一个一切事物都在走向不幸的故事。
一个出场的所有人物都死去的故事。
如果我无法好好地讲述这个故事,请原谅我。
我可能会对一些细节有所隐瞒,甚至有所篡改也说不定,请原谅我。
总而言之,请原谅我,原谅一个虚构人物的自作主张。
如果我说我现在已经从这件事当中走出,这未免太过于狂妄自大。事实上我至今仍被这件事所囚禁着。
你可能会感到疑惑,人们总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而这件事距今已经跨越了三千年,它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名为“过去”的深渊当中,应该是不会对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影响的。
但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
人类是由什么构成的,这件事有谁想过吗?
现在给各位三秒钟的思考时间。
(一,二,三)
现在公布答案,是由水35升、碳20公斤、氨水4升、石灰1.5公斤、磷800克、盐250克、硝石100克、硫磺80克、氟7.5克、硅3克、铁5克、还有适量的十五种元素组成的。
人类只是一堆知道自己是原子的原子,而赋予人类认清自身本质的,是永远落在我们身后的“过去”,永远担负在我们肩上的“过去”,永远抱着我们小腿不愿松手的“过去”。
没人能真正的摆脱他们的过去,即使有些东西丢掉比它们找到更好,有些记忆忘掉比记起它们更好。
上帝创造了人类,让他们经历“过去”,并且记录下来。
记忆是上帝所给予人的权力,权力等同于责任,没人能摆脱神所赋予的责任。
所以有些人会对死亡充满憧憬,是因为那是完全结束记忆的唯一手段。
可是又有谁想到过如果神也有想遗忘的东西,它们应该怎么做呢?
毕竟神是不会死的不是吗?
如果说身为比肩神明的白巫婆的我也想要遗忘什么东西,我又应该怎么做呢?
想到自己的情况,我不禁怜悯神明,怜悯神无法自杀的事实。
但同时我又对诸位诉说故事这件事十分期待,真是奇怪。
(准备。)
至今已经浪费这么长时间了啊?
(准备。)
那么废话就此结束。
(准备。)
开始——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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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诸位身边有没有纸笔,还是说现在的时代里,大家更习惯于用电子设备进行记录是吗?用ipad来记录异世界巫婆随言碎语什么的,哈哈,想想还蛮有趣的。
但不管是怎么方式,请各位最好记住我所说的每个章节序号,这或许会有助于更好地理解这个番外节目。
现在我再一次强调,这是第十一节。
那么开始。

当时我是想要把她掐死的,就横跨在她的身上,双手卡她在喉头上,同时嘴里似乎还在喊着些什么。
“快给我死!快给我死!快给我死!快给我死!快给我死!快给我死!快给我死!”
我当时是这样喊着吗?很有可能,但也可能不是。
我不知道。
总之是差不多的意思吧。
但时间过去了好几分钟,她的身体虽然像是快要涸死的鱼一样扭动,脸色先是涨成了红色,像是快要爆开,然后变成青色,又泛出了一点紫色,这是很难想象的事情,人脸在这种时候会展现出犹如彩灯一样的特效。
但是她还活着,忽然她的胯部弓了起来,屁股离开了地面,又摔了回去,抬上去,又摔下去,像是一匹烈马要将背上的骑手摔下,疯狂震动着。她的脸正在趋于完全的紫色,嘴里发出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像是某些小动物虚弱的尖叫声,太阳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同时一些局部的皮肤剧烈收缩。
虽然说比起一开始的力度要小上不少,但她确实还在努力着。
我甚至能感受到她胯下逐渐蔓延出的潮湿感。
难道她的承诺都是谎言吗?
可我还是会老老实实地执行命令的。
我向来如此。
此时我已经有点不满于自己办事的效率,毕竟我的身体想要掐死另一名人类,在体力上不怎么理想。
不如说是力不从心了。
我的身高可能还不到150cm,手臂细得像是劣质的一次性筷子,一掰就会断开。
可这样的我也在拼尽全力去做了。
我开始感受到我手臂肌肉上迟钝的酸痛感,我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身下的她了。
事态已经快要脱离我的掌控了。
所以我松开一只手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伸手在一旁胡乱摸着,抓到了一根断裂的桌脚。
我手里紧紧地抓着这根桌脚,对着她的脸狠狠地刺下,这根断裂开的桌脚、尖锐的桃木棒深深地插进了她的一只眼睛里。因为第一刺已经用尽了我的力量,在察觉到无法继续深入时我握着桌角的底部开始转动,把她当作钻头继续深入,一直钻进她的脑子。刚刚刺下时我就听到一声很微弱的,无足轻重的“噗”声,如果用手指头戳破塑料泡的话就会发出这种声音,那是眼珠被戳爆的声音。
这一刺似乎激发出了她身体的机关,挣扎的力度一下上涨了好几个档次,但我握着桌角的手可没有松开,同时松开了另一只掐着的手,身子俯下,横起胳膊从她的喉咙处砸下,死死抵住,尽可能扼住她的动作。她的那颗眼球从她的一侧脸颊上滚了下来,她刚刚恢复的呼吸粗犷尖锐,像是破了好几个洞的风箱,竭力做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那种恐怖的精力透露一种怪异、不可杀、昆虫似的成份。
但在我们就保持这个动作十来秒后,她就不再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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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发现章节序号的标签是不是没有按照自然数进行排列?
但那也无所谓,总之我会继续说下去,而你即使不愿意听,也得给我听下去。
在巫婆的小屋中,时间往往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就像是瓷盘摔碎在木地板上的碎片,毫无轨迹可循。

“在死亡降临之前,期望完成她赋予的任务。”
“在死亡降临之后,期望完成她赋予的任务。”
“期望我们永无可能安详地进入长眠的坟墓,永世劳作,直至消逝。”
“期望天堂并不存在,期望地狱并不存在,唯有此刻永存。”
“每刻都感激着她给予我们侍奉的资格,赞美她。”

每日随着太阳一并醒来,我们都会面朝正东处第二扇彩窗,虔诚地跪倒在我们的床铺上,双手紧握在胸前祈祷着。
一天内只有此刻我们被允许动用到声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需要发声的必要。
此时阳光正好通过彩色窗户射入房间,数十名侍奉者都在圣洁而怪异的光辉当中跪服着,犹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此时只剩下那些尘埃在空气中跃动着,起舞着。
祷告结束之后,我们有序地离开床铺,排着队进入集体宿舍旁的洗浴间里开始必要的洗漱,让自己能够在不沾染任何污秽的情况下开始一天的工作。而后回到自己的床铺旁,那里有着我们每个人的衣帽架,取下白领素色连身长裙穿上,再围上有着荷叶边的漆黑围裙,将束带在后腰处好有一头漂亮的黑发短发,这样更方便做一些杂活。
但现在它们全都变白,变长了。

我们的工作是侍奉“她”……
对了,插播一条题外话,在那时候我是没办法称呼她真实身份的。但现在我只是过去的叙述者,我在给你们讲故事,所以能够说出来。
我会尽量带领大家融入当时的情景,所以除非必要时刻,我都不会说出她的身份。
我就只会用“她”来指代“她”。
那么继续。

我的工作是侍奉一名巫婆,她是绝无仅有的,举世无双的,比肩神明的巫婆。
这不是夸大其词,这只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
在这里的二十二名女孩都抱有同样的使命,都是她的仆人,为她打理着这间大得不可思议的巫婆的小屋。
我们靠着这个工作,靠着侍奉她来维持生计。
在这小屋之外的世界十分混乱,能在这个小屋中生活,足以让我们心怀感激地劳作了。
至少我永远都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她一面,巫婆作为这间豪宅真正的拥有者,却从来没有出现在我们这些侍奉者的面前,她所有下达的指令都会直接传达到我们的脑中。
但请不要把我们当作只是她的工具,她并没有想诸位所想象中的巫婆一样残忍无情,终日以玩弄我们这些可怜的女孩为乐,相反,她十分关心我们一日的生活。
她甚至能够记得我们每个人的名字。
“贝尔,今天你第一件负责的工作是打扫我的主卧。”
(我的名字是罗贝尔,没有姓氏,就只有名字。)
(就请将贝尔当作对我比较亲切的称呼吧。)
我不需要做出回答,手上拿着扫帚与小畚斗稍稍欠身点了点头,便向着主卧的方向走去。
所有的侍奉者们都收到了相应的指示,我们之间不需要有什么交流,在走出房间时我们还像是叶面上的水珠一样聚成一团相互拥簇着,但在她下达指示后,这滴水珠就从叶面上滑落,摔倒地上溅射开来开来,人群在无言中哗啦啦地散开,各自朝着今天所要做的工作前进。
同时我的脑中开始不断回响着关于打扫完主卧之后的工作安排。
“接着你需要去准备午饭。”
“然后修建每间客房中的盆栽。”
…………
她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一天的计划了。
这是我一天的开端,也是我这十四年每天的开端。
如果你的生活也和我一样,就能明白,我为什么会说时间在这里是最没有意义的概念。
因为时间在这里完全静止在了一刻,就像是纯色的背景板一样,永远不会有任何变化;就像是风平浪静的海平面,永远不会有任何波澜。
我今年的年纪可能差不多是二十二岁,在这十四年一直负责着这个工作,与其他的侍奉者一起将这间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而这房子也正如你所预料的,十分高级,大厅的天花板高到需要侍奉者们搭着梯子相互协作才能进行打扫,墙壁上装饰着壁画,有着许多永远都用不到的房间,也有着许许多多永远都在使用中的方间。
关于在进入这巫婆的小屋前在做些什么,也就是我八岁前的童年是个什么模样,很遗憾的是我不能告诉你。
因为关于这一段的记忆从一开始就是一片空白的,请相信我,但请不要原谅我。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过失。
至于关于其他女孩的童年又是怎么样的?在成为侍奉者前她们都在做些什么?
这在之后会告诉各位,容许我卖个关子,请不用担心我糊弄过去。
现在我得先去完成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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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开了她的主卧房,开始了今天的打扫。
清理房间的第一步是要把地毯都扫干净,这就是我手头的畚斗与扫帚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我把沾染在地毯上的尘土扫进了畚斗。
我把外面带进来的泥巴扫进了畚斗。
我把一些掉落的毛发扫进了畚斗。
我把崩裂的牙齿扫进了畚斗。
啊呀,畚斗装满了。
我拿出了提前准备的垃圾收纳袋,将畚斗里的垃圾全都倒了进去。
我把暗色的碎肉扫进了畚斗。
我把四分五裂的肢体扫进了畚斗。
我把已经发臭的凝固物扫进了畚斗。
我把有着漂亮金发的头颅扫进了畚斗。
我又一次在垃圾袋之间进行了一次往返,总算是把地毯上的垃圾都收集进了垃圾袋当中。因为要从地毯上清扫秽物是非常费神的工作,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俯着身子劳作的,直起身子时我忍不住发出了呻吟声。
第二步就是要清理墙壁上粘着的一些血迹,鲜血溅射在墙纸上,然后渐渐凝固成血痂似的东西,简直就像是墙壁出现了伤疤一样。首先我会用短小的柳钉与短柄锤将它们从墙上敲下,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缺口,就能使其整个崩开散落,化作一堆暗红色的残渣,然后再用抹布裹上一些清洁粉就能让墙纸焕然一新了。
关键就在于动作要尽量小,就像是真的在为人处理伤口一样。
所以说关键其实是在于抱持一颗善良的心,抱持一颗侍奉的心,就可以把一切都干好。
我想不管什么事只要能做到这一点,肯定都不会是问题的。
你们说是不是?
第三步则是开始清理床铺,我把乱成一团的被子从床上拉了下来,然后扯下了套在外面的被套夹在腋下。虽然我很懂怎么打扫房子,但被套只能送去洗衣房才能解决,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方法。
其实是有的,那就是重新换一条被子。
什么东西坏了,换一个就好了。但更换物品的权力是它的所有者才能做到的,我们没有随意处置物品命运的权力,那是一种越权的行为。
侍奉者们是离越权这个禁忌最远的一批人。
就这样抱着这一大团被套,我一溜烟从主卧里头跑了出来,轻车熟路地跑过走廊,从大厅左侧的楼梯下楼,途径正门向着洗衣房继续跑去。在以前还不怎么熟练的时候,我经常会因为被抱着的杂物遮挡住脚下的视线,从而摔下楼梯把自己的脖子摔断。
但我们不会死去,她会让我们复活,然后继续为侍奉她而在房中奔走。
咚咚咚。
(大门在响。)
咚咚咚。
(但这不关我的事。)
咚咚咚。
“贝尔,去打开大门看看。”
她在我的脑中这样说道,我立马调转了方向,就这样抱着被套过去把门把拧开,将大门推开了一个小缝。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女人,女人的脸涨红了一片,前额也好几块地方又都发白,眼睛瞪得很大,像是要试着把自己的眼珠瞪出来一样露出大片的眼白,跟马的眼睛似的,充斥着一种迷茫却又带着疯狂。一个人如果处在这种状态下,要么是气得快死,要不然就是怕得要死,从女人像是要把自己的手掌在门上拍烂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后者。
“救救我!”女人冲着我大喊道。
(我已经开了大门了。)
“后面有人在追我!”
(我没有必要做其他事情了。)
“他们要杀了我!”
(还有其他指示吗?)
我的脚自己向后撤了一步,像是要为她让出闯进房子里的缝隙一样,我不清楚自己这样做的是为什么。
“请这个可怜的女人进到房里来,然后记得把门给带上。”
她为我下达了指示。
“请进。”我这样说着向后退去。
我不确定自己的发音有没有问题,毕竟我除了每日早上的祈祷,完全没有任何说话的机会。如果我说错了,请原谅我。
没等我再把大门推得更开,女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门缝里头钻了进来,我能看到门锁尚未收回的锁舌在她手臂上留下了一大块豁口。鲜血一会就会从这个伤口中开始流出来,但是女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急匆匆地转身又将大门给拉上,然后就像是被刺了个洞的充气玩偶一样瘫了下去,就像是把自己当作一滩水一样。
我低头看着这个女人粗粗地喘气,现在女人的眼睛没有瞪得这么大,比马小了一点,像死鱼,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我们就这样对视着,女人像是在期望我能再说些什么。
你没事吧?
谁在追杀你?
我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我应该问这些话才对,但是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因为我没有收到任何指示,所以只是过了一会儿,我就抱着我怀里的被套走开了。
“谢谢你。”
我的脚步没有停下。
“我叫苏蒂。”
我已经走远了。
接着苏蒂还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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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序号怎么又打乱了?
没关系,反正能听到这里的人,肯定不会在意这种问题的。

她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准备为苏蒂降下了惩罚。
她的身上裹着一身素黑色的长袍,头上是有着过大帽檐的巫师帽,将面容全都隐藏在了阴影之下,上面还绑着一条白色的缎带。
“你是个残忍、无情、嗜血的魔鬼。”苏蒂对着她这样吼着,觉得骂得不够解气,又加上了一句,“操你妈!”
二十二名女孩中有十五名女孩站在了苏蒂的身旁,虽然她们沉默着,但她们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只是个巫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平静地令我们感到熟悉,也感到了安心。
我们只能通过声音来认出她来,不管她穿着什么衣服,不管她是否戴着巫师帽都没有关系,就算她全身赤裸着也没有关系。甚至她是不是人形,我们也不会在意的。
因为我们自始自终都只听过她的声音而已。
所以有五名女孩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但仍有十名女孩和苏蒂在同一阵线。
“我感激你让我逃脱了那些家伙的追杀,我也很感激你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但我想要的并不是一个牢笼。”苏蒂说着说着突然嗤笑一声,似乎是打了一个寒颤,然后继续说道,“很难想象仅仅是数十天的生活,我差一点就要变得跟你的侍奉者差不多的玩偶,但更令我难以置信的是她们。”
苏蒂环视了一圈站在身旁的女孩,她们不再像我一样将头压下,而是与苏蒂一样扬起她们的头直视着她。有些人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有的虽然没有泪,但很亮,透露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坚毅。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即便是把她们的头砍下来,目光也不会有丝毫动摇吧。
当然这些景象当时的我是看不到的,这只是我基于记忆的猜想,只是一种推测,对她们的一种趋近于完美的幻想。
“如果我们从出生开始就在这里。”
(意思是从有记忆开始吗?)
“如果我们的生活只剩下对你的侍奉。”
(生活难道不应该只有侍奉吗?)
“如果我们未曾有过任何幻想。”
(幻想,那是什么?)
“那我们肯定也只是你手底下的玩偶。”苏蒂似乎愈发觉得自己走在正确的路上,声音又大了几分,“外面的那些灾难、战争、男人……这些很可怕,我知道,因为在数十天前我刚从其中逃出,但现在的我知道真正可怕的是这个小屋。这段生活让我感觉自己喝醉了,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是不是就要这样一睡不起?好在有人和我在一起,她们告诉我这并不是梦,那就没事了。我真心感谢她们在这数十年内都没有放弃。”
苏蒂的声音开始颤抖了起来,言语开始失去了逻辑,人在两种情况会发出这种声音,非常想哭,或者非常想笑。
“我们以前很怕,但我们现在不怕了。过去我们有太多无论怎么去担心都无可奈何的事,但现在我们能在外面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需要侍奉什么巫婆,也不需要逃避什么,因为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去……”
苏蒂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是为了掩饰对她不尊的大笑,还是为了掩饰对女孩们压抑的大哭,现在的我也没办法做出推测。
“够了。”
她突然打断道,在这之前她一直是一名优秀的听众。
“继续工作吧。”
她这样说着,转身离开了我们的宿舍。
待到我们抬头的时候,苏蒂,以及站在苏蒂身旁的女孩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苏蒂停下了她喋喋不休的演说,如果说是在某一刻戛然而止的话,那我肯定会留有印象的。但在我记忆中苏蒂似乎在她离开之后一直在说这些什么,说着“自由”,说着“归宿”,苏蒂似乎有无穷的精力去阐述“梦想”,永远都不会停下。
可在我们抬头的瞬间,却才意识到苏蒂早就消失不见,那演说也早已停止。
但是在我的脑中,她的演说直到现在也没有停止。
非常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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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蒂成为了侍奉者,我们的队伍从二十二人增加到了二十三人。
有些人在外面的世界中要想活下去,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就要用尽一切手段,到最后就得不择手段。一旦稍微有那么一点松懈,她们就会死,沦为那些碎肉、断肢、断头之类的零碎物,然后被大自然所吞噬,最后化为一片虚无。
无论是哪个世界都有这么一些人,这不是夸大其词,要不然为什么有人会死呢?
无论是自杀或是他杀,到头来都是因为外界的因素所造成的,都是把人逼到退无可退,在生理上或是心理上,将其杀死。
但在这个世界上的这些人,在她们濒死之时就会发现巫婆的小屋,一旦成为侍奉者,就拥有了永恒的避风港,这是她给予人们的馈赠。
(在这里让我们再次对她进行感激。)
这就是侍奉者们的过去。
(感激她给予我们侍奉的机会。)
每个女孩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去。
(感激她给予我们劳动的权力。)
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真相。
(感激她给予我们沉默的福音。)
除了我之外,每个人都拥有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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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又跳了一回?
可能是因为肚子饿了,所以先向你介绍一下我们的进餐环节。
这是十名女孩最后的晚餐。

这时候我们在准备晚餐,虽然因为苏蒂的缘故少了整整十名侍奉者,但相应的也少了十份需要准备的的晚餐。
所以工作量什么的根本没有变化。
只不过是少用了四块洋葱。
只不过是少用了十个鸡蛋。
只不过是少用了三斤碎肉。
只不过是少用了两块黄油。
…………
我们依然能煎出美味的肉排。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工作了,只需要填饱自己的肚子,让自己更好地为她奉献身体。
我负责最后煎制的环节,这是最轻松的环节,也是最不应该出错的环节。
先将猪肉与牛肉细细剁成的肉糜,然后按照三比七的比例混好,同时将洋葱伴以橄榄油与高汤煮成烂搅拌成糊状,添入坚实的法棍砸成的面包糠,上述的三种原材料用手抓匀捏成肉排,经过了葱姜汁、料酒、精盐、黑胡椒颗粒、白胡椒粉等等调味品的腌制,最后便交到了我的手上。
前面的步骤即使是再怎么蠢的家伙,只要看其他人做上一遍,就能做到完全一致,唯有最后这一步,也就是真正的煎制环节才是唯一可能出错的环节。只是准备环节的话,不管重复几百乃至上千都罕有失误,这容易会让人误以为自己真正地擅长某事,但在脱离准备环节,再向前一步的时候,往往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将演讲稿背得滚瓜烂熟的家伙,在上台的一刻最可能哑口无言。
将牛肉排捏得完美无瑕的家伙,在下锅的一刻最可能失误频频。
所以她们交给我来完成,所以她才将对我下达这个指令。
“给这些女孩们煎出最好的肉排。”
我挽起袖子,将一旁女孩递给我的肉排小心翼翼地放进平底锅中,用锅铲轻轻地拍动它的边缘,使肉排在黄油中吱吱作响的同时不会有散开的风险,待到熟悉的香味萦绕在鼻边时我抓住锅柄轻轻地抖动,肉排像是活过来一般在锅中来了个后空翻。
很好,很成功。
就这样重复了十二次一样的步骤,我完成了所有人的晚餐——每人一块焦黄色的松脆肉排,还有米饭以及蔬菜。
煎肉排真正的秘诀是重复,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异常事故都只要重复训练的结果,那就没事了。
我是所有女孩中呆在小屋里最久的人,我最熟悉重复的秘诀了。
正当我们围绕着餐桌准备进餐的时候,突然有一位女孩开口说话了。
在苏蒂来之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直到我煎好了所有肉排的时候,我们一切的行动都和以往所经历的毫无二致。我想在今晚过后我可能会把肉排煎糊,可能会因为平底锅起火而尖叫,可能会把一切都搞砸。
因为今天这一次的晚餐居然出现了变化。
“不知道苏蒂,还有她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那个女孩的声音低沉,沙哑,看来她并不习惯说话。
(在这里没人习惯这种事。)
“我希望她们真的逃出去了。”
(她们没逃出去。)
“她是杀了她们吗?”
(是的,她杀了她们!)
“我好害怕……”
(如果你害怕,你就不会说话。)
女孩们七嘴八舌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我完全没有料到过当下的情况,这让我感到难以置信。我本以为在苏蒂离开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到往常的情景,但现在无疑变得更糟了。
“闭嘴!”
(是谁喊了这句话啊?)
是我。
我刚才这样大声地喊了出来,所有女孩都恐慌地向我转过头来,餐桌陷入了诡异但却是以往日常的宁静,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接着我双手捂住嘴巴,刀叉也从我的手里滑落,哐当一声砸在了餐盘上,肉汁也溅在了我雪白的衣服上。我的双手只遮住了我的半边脸,而我的眼睛越睁越大,像是要爆出来一般,接着眼睛闭上了。一阵呜咽声从我双手后传来。
这不是我看到的景象,是我想象的。
我肯定这么干了。
我吓得要命。
咚咚咚。
(大门在响。)
咚咚咚。
(我刚才干了什么?)
咚咚咚。
(谁要去开门?)
“贝尔,去开门。”
她在我的脑中下达了指令。
熟悉的、亲切的、永远不会出错的指令,我爱极了。
(永不会背叛我的指令。)[这是谁说的话?]
我双手从脸上放下来,撑着桌哗啦一声从餐桌前起来,过快的动作以至于椅子把地毯都卷起了一层皱痕,随后便快步离开了餐厅。我能听到那些女孩们重新归于了平日里的沉默,数十年一贯的沉默,这或许都是依仗于我的那声怒斥。
走到大门后时我的脸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说是冷漠有点过于疏远,其实只是把先前夸张的震惊收敛了起来,没有什么表情而已。但仍然能感受一股炽热感在胸膛跃动,让我口干舌燥。
我将大门推开了一个缝隙,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只粗壮的大手就伸进了屋中,不是门把,而是粗暴地抓着门板将大门直接拉开来,让我向前摔在了地上,虽然有地毯作为缓冲,但还是让我一阵头晕目眩。
“这里是巫婆的小屋吗?”
来者是一名高壮男子,近乎两米的身高,身着宽大陈旧的棕色风衣,戴着皮制手套,除了面部以外没有露出一寸肌肤。他的皮肤久经风吹日晒,呈现出一种趋近于枯死的土地的干裂装,嘴上叼着一支卷烟,更让人联想到龟裂的土地上冒出的袅袅白烟。
他看着瘫坐在地上,仰头盯着他的我继续说。
“我是巫婆猎人,你是她的侍奉者吧?”
我没有回答他,我在等候指示。
即使他用一根黑洞洞的枪管指着我的脑袋也一样,如果他扣动扳机我可能会只剩下半片脑袋。
枪管上下移动,途径我的脑袋,胸膛,小腹,胯间,最后又描着我的脑袋。
“回答我的问题!”
我保持着沉默。
“我明白了,这就是你的意思吧?”
能听到男子咂嘴的声音,他应该对我的表现十分不满,那么他应该要开枪了吧?
但没关系,作为侍奉者的我,只需要让她满意就好了。
就在我闭上眼睛之时,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喂,那些人是你的同伴吧?”
我闻到了浓烈的烟草混合着烈酒呛鼻的味道,惹得我一阵咳嗽,然后就冰冷的金属粗暴地顶着我的脸颊把我的头扭向了身后,迫使我睁开了眼睛。
(烟酒是一个人终生的自杀业务)
餐厅中的女孩全部都赶到了大厅,站成一排,像是一排站在电线杆上的乌鸦相互依偎着,不安地抓着彼此,但却都用一种诡谲的目光盯着我与猎人。此时的猎人正蹲在我身旁,他可能对我的种种反应感到好奇,正想要进一步观察的时候,这些女孩们都来了。
“喂!你们当中领头的是哪一个?”
猎人将枪口抬起,胡乱地扫过女孩们,引得她们都打起抖擞。
其中一名女孩用发抖的手指指向我。这意思很明确了。
(我不是领头人。)
“那你们有谁知道这里的巫婆在哪里的?”
又一名女孩用手指向我。
(我不知道她在哪。)
“你们……”
猎人似乎还想要问些什么问题,但他的枪口快速地向一边移去,随着一声大得可怖的枪响,我的左耳只剩下了无尽的耳鸣声。而站在最边上的一名女孩也仰头向后倒去,正如我所想的一样,女孩丢掉了半边的脑袋,给明天负责打扫大厅的女孩留下了大麻烦,只因为她的脚悄悄向后地移了一步。
(打得好。)[你在说什么?]
“在我找到巫婆之前,你们都给我站好来了。”猎人蔑笑道,同时在我耳边窃语着,“如果你不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方,我就会把她们都杀光。”
(随便你。)
又是一枪。
(随便你。)
又是一枪。
(随便你。)
又是一枪。
(随便你。)
…………
他的每一枪都在我的耳边开的,子弹都是顺着我的视线射出,弄得就像是我自己开了枪一般。女孩们全部都簇拥在了一起,相互抱着,那些已经死去的同伴也被她们拉到一起,发出此起彼伏的呜咽声。
在森林起火时蚂蚁们会抱成一团,化成球寻求一线生机。
在面对单方面的屠戮时,受难者总会做出惊人相似的举措,下意识地聚成一团,祈求着自己会是那个在同伴血肉的牺牲下的幸存者。
她们就像是被困在陷阱中的动物,一声声的枪响是猎人的长靴走进,发出那种持续的沉重声音,她们必然有什么感觉。这种感觉用抽象的描述词来说就是——绝望。只有切身经历的人才能明白,无论用再多的言语去描述,都只是徒劳。
死亡是一种传染病,现在只剩下一名女孩了。
女孩独自一人站在同伴的残肢断臂中,像是一支竖立在坟墓上的旗帜,女孩身上的围裙已经被染成了彻底的猩红色。我和女孩对上了眼神,虽然我们之间有上一段距离,但是我似乎从女孩的瞳孔倒影中看到了自己。
当然我并没有这么优秀的视力,所以说事实上只是我的妄想。
“最后一个。”
在后面猎人根本没有询问过我是否愿意告诉他她的下落,只是自己一个劲地开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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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还记得苏蒂吧?
接下来会告诉大家她刚成为侍奉者发生的事。

在刚到小屋时苏蒂身上有许许多多不可磨灭的伤疤,包括并不局限于一处被揪秃的头皮、小腹下方的烙印、缺失的乳头……身体外侧已是千疮百孔,想必身体的内部更是乱七八糟吧。
这些都是我们在帮助苏蒂淋浴的时候发现的状况,当然这也是在她的指示下进行的。
那时候的苏蒂更需要的是及时的医治,而非对其康复毫无帮助的淋浴。
在我们为苏蒂褪下衣物时,苏蒂昏死了过去。
在我们为苏蒂淋上热水时,苏蒂的脸色变得铁青。
在我们为苏蒂抹上沐浴液时,苏蒂呕出了自己肺的碎片。
在我们为苏蒂揉搓头皮时,苏蒂在祈祷着自己能够登上天堂。
在我们为苏蒂擦干身体,换上接白领素色连身长裙的时候,苏蒂死了。
然后她又将苏蒂复活,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所谓的奇迹在这个小屋里只不过是家常便饭。同时她修复了苏蒂身上所有的伤口,让她由内到外变得像我们一样完美无缺,是一个优秀的侍奉者。
第二天苏蒂便和我们一同向着正东处第二扇彩窗祈祷,投入到了侍奉者的工作当中。
但却在第三天的夜晚,她开始向周围的人搭话。
最初没有人搭理苏蒂,但渐渐地,越来越多女孩在休息时间聚在了苏蒂身旁,看苏蒂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苏蒂最后邀请的人是我,虽然我没有理会苏蒂,但苏蒂却充满善意地表示对我的理解。
“我知道你是最初的侍奉者,没关系,你可以不用表达你的想法。但今晚我们会在你身旁讨论的,你只需要倾听就行。”
(苏蒂不知道一会就会碰上她。)
这一晚她们就围绕在我的身旁,进行着前十几天她们都在谈论的话题。
“你们知道那么一个城市吗?”
女孩们自发地环绕成一个圈圈,苏蒂就在正中心说着。
“很大很大,可以容纳所有人的城市。”
“不管是不是男人,都可以找到工作的城市。”
“可以领到和男人一样的工资。”
“肚子饿的时候会发放救济的食物。”
“有看不完,免费看的书。”
“可是我不识字怎么办?”
“没关系,出去之后我会教你。”
…………
一些女孩在七嘴八舌地补充道,另外一些则默默地坐着,惊叹于其他人所构筑的那个世界,同时通过自己的想象力补充着更美好的未来。
“为了找到那个城市,我差点被男人给打死。好在跑到这里来算是保住性命了。”
苏蒂打断了女孩们的讨论,继续说道。
“男人真是太坏了。”
“我在地下室里头被关了十几年。”
“我从来没有过自己的一分钱。”
“我存了一点,但都给我的孩子了。”
“我再也无法拥有孩子了。”
“相信我,有的东西没有比拥有更好。”
…………
一些女孩又在七嘴八舌地补充道,另一些则默默地坐着,惊叹于其他人所构筑的那个世界,同时通过自己的想象力补充着更悲惨的过去。
“你们有想过逃出这个小屋吗?”
苏蒂打断了女孩们的讨论,继续说道。
“有。”
“有。”
“有。”
“有。”
…………
“以前我们不知道要去哪里,但现在不一样了。”
女孩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明天,我们会一起从这里离开,已经准备够久了。”
苏蒂起身,在刚刚来到小屋时的无助、痛楚、抑郁都从苏蒂的脸上消逝了。现在的苏蒂仿佛在发着光,就像是我们每天早晨都看着的那扇窗户一样,明明没有口红,苏蒂的嘴唇却显得生机勃勃,面容甜美而又充满活力。
这个时候宿舍的被推开,裹着黑袍的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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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两个人了。
偌大的宿舍中只剩下了两个床铺,剩下两个衣帽架,剩下两套白领素色连身长裙,还有两个女孩。
因为只剩下了两个人,在晨间祈祷的时候,反而更感到封闭房间的回音效应,像是有数十个我们的分身此刻也在一齐祈祷一般。
“在死亡降临之前,期望完成她赋予的任务。”
“贝尔。”
“在死亡降临之后,期望完成她赋予的任务。”
“你不想逃走吗?”
“期望我们永无可能安详地进入长眠的坟墓,永世劳作,直至消逝。”
“你反倒是我们当中最坚强的一个人呢。”
“期望天堂并不存在,期望地狱并不存在,唯有此刻永存。”
“还是说你也和我一样在等着谁是吗?”
“每刻都感激着她给予我们侍奉的资格,赞美她。”
“我该怎么做,贝尔?”
在我祷告的时候,我身旁的女孩声音沙哑地问道,随之她转过脸,她的脸抽泣着毕露无遗,它脆弱、毫无戒备,就像小猫被车碾断了腿虚弱的喵喵声。
此时宿舍的门在嘎吱声中被推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男子从我面前走过,狠狠地抱住了我身旁的女孩。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男人死死地,使劲地抱着女孩。
我知道这个男人,他是这个女孩的未婚夫。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哈哈,事实上每个侍奉者都有她们的梦想,只有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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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尸堆的女孩似乎想要发出尖叫声,她张开了嘴,但是没有声音发出来。她的喉咙锁住了。恐惧压在她胸中,像一只猿猴。她努力要再喊叫,接过只发出无力的吱叫声。
她或许仍然还有想要逃跑的想法,可也只能停留在想法,现在她的双腿早就不归她管了。
砰。
打中这个犹如靶子一般的目标来说对猎人来说毫不费劲,在他漆黑的枪口之中看不到希望,只能看见自己的坟墓。
女孩的胸口绽放出了最后一朵血花,但女孩没有立刻倒下,而是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险些被自己同伴的尸体绊倒,虽然艰难,但却奇迹般地重新站稳了身姿。女孩的两只腿向内稍弯,似乎马上就会跌倒在地,但也只停留在了不断地抖动当中,同时两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双肩把头埋下,这种自我防护的姿势在枪口面前显得格外可笑。
她的心脏确实被打穿了,但她也确实没死。
那么一件小事,那么一件大事。
这是两件绝对不可能搭成因果关系的事。
猎人从我的身旁猛地站起来,一只手臂弯在面前,同时另一只手将枪架在这手臂之上,动作精密得就像是机器,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对着这个女孩不断地开火。
可即便是打空了所有子弹,女孩仍然站着。
那都是因为她来了。
“她还不想死,她还有想见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出现在了女孩的身旁,“所以我也不会让她死。”
“巫婆……”猎人低声说道,同时向一旁翻去躲避着任何有可能出现的攻击,手在腰间快速摸索着取出弹药。
他的声音在颤抖,但那绝对不是因为恐惧,更大程度是一种兴奋。
可没等他换上新的弹药,他就化作了一滩血水。
更准确地说他应该是爆开了。
只因为她从黑袍底下伸出了一支纤细、苍白的手指指向了他。
在他一旁的我现在成为了最红的侍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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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带走了最后一名女孩,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侍奉者了。
我照常起床。
我照常祈祷。
我照常工作。
我照常吃饭。
我照常睡觉。
巫婆小屋中的一切都在照常进行。
其实我早就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即使没有侍奉者,这个小屋也能照常进行。
不需要我打扫的房间永远不会变脏,工作只是因为有人需要去做才会出现的活动。就比如说那一大堆尸体,到了第二天就全部消失不见,好像她们从未存在过一样,本来应该是会是苍蝇与蛆的狂欢。
会是腐食界的感恩节。
(为什么?)
不,我不会想要问这种问题。
“为什么?”
她出现在了我身旁,依然是那一身黑袍,与那顶黑色的巫师帽。
“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没有。”
我没有抬头,因为身高的原因,我只能看到她一团黑的长袍。
“她们都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你应该去想想自己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这是她对我下达的命令。
……
……
……
我尽力去思考了。
“因为你还在这里。”我抬起头说,“因为我是侍奉者。”
最先吸引我的是她的白发,纯粹、纯净、没有一丝杂质的白色,即使是在巫师帽的阴影之下仍然让人感到刺眼的白色。然后才是她的脸,但比起那头白色,她的容貌已经记得不是非常清楚。
很美,仅此而已。
最后才是她的微笑。
“是吗?很简单的理由。”她这样对我的回答进行评价道,“那你对我为什么能成为巫婆有兴趣吗?”
“没有。”
“那是一个很传统的故事,我做了许多坏事,最终才获得了这股力量,全部都依仗我的欲望。”
“嗯。”
“现在我有一个新的想法,你愿意成为我吗?”
“我不知道。”
“你愿意。”
“我愿意。”
“因为你没有任何欲望。”
“因为我没有任何欲望。”
“你是纯洁无暇的。”
“我是纯洁无暇的。”
“白巫婆。”
“白巫婆。”
“你会去很多世界看看,去认识很多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帮助他们,从而找到你的欲望。”
“我会去很多世界看看,去认识很多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帮助他们,从而找到我的欲望。”
“那好,杀了我,获得我的力量。”
她张开双手稍稍振臂,整个巫婆的小屋开始晃动,崩塌,一旁的一张桌子突然坍塌,那断裂的桌脚成为我杀死她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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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罗贝尔,是我的侍奉者。”
“我是罗贝尔,是你的侍奉者。”
 
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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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偏差是指的是当取得资讯的渠道,仅来自于幸存者时,此资讯可能会与实际情况存在偏差。
相对的,这个故事是由某位仅存的侍奉者所诉说的,此故事肯定会与实际情况存在偏差。
她会把一切都说出来,除了真实之外,除了她的想法之外。
唯一的真实就是无论到最后谁都会死,无论是谁,都会活到自己死亡的一刻。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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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秘密的章节。
并不应该被各位读者所见,被各位听众所听,被这位作者所写下的内容。
如果是贝尔的话,她就不会让这些讯息出现在此处,而是会像以往的做派一样,凭借着她身为唯一侍奉者所创造出的偏差,让这些讯息消失,亦是将其曲解。
再通俗一点说,她会撒谎。
就如同上面她所叙述的故事一样,那个声称一切事物都走向不幸,但事实上经由她的扭曲一切都走向了幸福。
向往自由的女孩离开了小屋。
渴望爱情的女孩找到了伴侣。
丧失希望的女孩结束了人生。
追寻目标的猎人完成了任务。
就连无所不能的巫婆都找到了最忠诚的侍奉者,也是最心仪的继承者。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我相信各位观测者肯定发现了事实与故事之间,那最让人难以忽视的偏差,就是身为叙述者的贝尔她背后的故事。她所讲述的都是在她身上正在发生的故事,而在那之前,她绝口不提。
那总是在回避,总是在打转,总是在敷衍的内容。
这就是身为秘密章节讲述者的我要告诉诸位的故事。
那个贝尔永远不会告诉你们的故事。
顺带一提,我是那位巫婆。
在巫婆小屋中死去的巫婆,白巫婆诞生之前的巫婆,贝尔所侍奉的巫婆。
是的,我是死了。
但在巫婆小屋里最不重要的就是时间,这点贝尔并没有向你们撒谎,所以身处其中的我,即便是已经失去了生命,仍能为各位分享这简短却有趣的故事。

 

 
密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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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时候,那时候我还没成为巫婆,遇到过一只鸟。
当时它在我前面不远处飞着,挥着它的双翼,看得出来它很享受驾驭天空这种傲慢的权力。
但突然它从天上掉下,一头栽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让我怀疑它是不是死了。
“鸟,你死了吗?”
我跪伏在鸟的面前问道,同时放下了手头的篮子,企图伸手抚摸它的羽毛。
“没有。”
鸟是这么说的,它的语气冰冷,让我的手都僵在了空中。
“那为什么你躺在地上?”
“因为我突然不愿意飞翔了。”
“可天空是独属于你们的不是吗?为什么现在的你不向往天空?”我皱着眉头收回了手,“飞翔可是人从出现自此就追求的梦想。”
“天空是人类的梦想,鸟则没有梦想。” 说着这种不明不白的话,鸟使劲将脑袋往地下钻去。
“这可不行。神所给予你的权力,可轮不到你来放弃。”
这句话惹恼了我,于是便伸手揪着鸟的脖子将它从地上抓了起来。
“……”
鸟挣扎着对我说了些什么,我松开了手。鸟便挣扎着,扑腾着翅膀从我面前再一次飞起,不久就变成天空中的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在了我的视野当中。
至于它说了些什么,恐怕在这里不好再向各位透露了。
毕竟这涉及到了我的底线。
我是罗贝尔·怀特。
巫婆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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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rw

[quote][pid=539321226,27961447,1]Reply[/pid] Post by [uid=42813685]幻想家兼空想者[/uid] (2021-08-07 19:53):

卧槽,霍莉过去经常被家暴吗?有点心疼,希望楼主给她们安排一个美好的结局[s:ac:凌乱]

顺便这是我qq:1751212080

捉个虫,第八章这里少了一个“无法”
[img]https://img.nga.178.com/attachments/mon_202108/07/ekQ174-c5liZdT1kShs-11j.jpg.medium.jpg[/img]
第十章这里有个错别字[img]https://img.nga.178.com/attachments/mon_202108/07/ekQ174-jq4mZdT1kShs-11j.jpg.medium.jpg[/img][/quote]谢谢帮忙捉虫,因为只有自己一个写,人又有点懒很少校对,估计后面还有些错字病句啥的,之后会再编辑里改一下的。

还有我不是医学生,关于手术还是病症之类的信息都是查资料后写进去的,废了好大的劲,后边其他角色的篇章就看不到这类内容了。[s:ac: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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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rw

[quote][pid=539258997,27961447,1]Reply[/pid] Post by [uid=41393692]在虚构的世界寻找[/uid] (2021-08-07 15:35):

这么牛逼吗?一上来就写群像剧?[/quote]在这之前有很多写短篇的经历,就想到用群像各自中短篇的形式拼个长篇出来看看,且根据角色不同也可以尝试更多不同手法的短篇来练习练习。还有就是短篇读者阅读压力更小一点,比较容易吸引人来看吧。[s:ac: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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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5T8R

好长,慢慢看看。

既然上面有老哥说到了第一篇开头对于鼠疫的借鉴,想稍微提一点建议。

在形式相似的情况下,我自己的阅读体验是,鼠疫的第一章会比你的这篇开头好读,我觉得这是段落结构决定的。鼠疫的第一章里(除去最后两段),每个段首的第一句话都是一个相对比较短的句子,大多陈述了一个(能够一定程度上勾起读者注意力的)观点,而不包含过多的描写,这样的句子在阅读的时候是非常舒适的,能够一定程度上消解前后长句子和复杂描述带来的疲惫感。相比而言,你的开头给人感觉更散,尤其是在这种情绪比较平缓的地方,很容易让读者跟丢了。

当然瑕不掩瑜,我还没看多少,但我觉得如果能够有精力完成,会是非常非常好的作品。

编辑:当然也不是说上来就要和《鼠疫》比,只是觉得既然是学习和借鉴,那么对方作品里面优秀的地方就尽可能去模仿和吸收,我觉得这样总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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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rw

[quote][pid=539413557,27961447,1]Reply[/pid] Post by [uid=60131826]paniccc[/uid] (2021-08-08 04:02):

好长,慢慢看看。

既然上面有老哥说到了第一篇开头对于鼠疫的借鉴,想稍微提一点建议。

在形式相似的情况下,我自己的阅读体验是,鼠疫的第一章会比你的这篇开头好读,我觉得这是段落结构决定的。鼠疫的第一章里(除去最后两段),每个段首的第一句话都是一个相对比较短的句子,大多陈述了一个(能够一定程度上勾起读者注意力的)观点,而不包含过多的描写,这样的句子在阅读的时候是非常舒适的,能够一定程度上消解前后长句子和复杂描述带来的疲惫感。相比而言,你的开头给人感觉更散,尤其是在这种情绪比较平缓的地方,很容易让读[/quote]谢谢老哥的建议,我开头背景描述的部分确实做得不咋样。[s:a2: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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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agaan

所以其实霍利才是复活的女儿吗?那格尔就是养女?[s:ac: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