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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02T15:00:32+00:00
七日交谈篇
序
我是麻雀。如果要称呼我,尽管叫麻雀就行。麻雀是我的物种名,而非人类们特有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并且不会允许任何人或任何鸟给我起名。
名字是个麻烦的东西。人类数不尽的名字让他们彼此互相区别、互相记忆、互相念叨。
人类中的长辈或者作者绞尽脑汁去想,最后还是有可能要妥协于一个不满意的名字。
即便如此麻烦,名字仍为人类所必要的概念的理由,大概是这个拥有语言系统的智慧物种彰显个体独特性的需要。反过来说,没有堪比人类智能的物种,没有复杂的思考,更不会在意什么独特性,就比如麻雀,根本就不需要名字。
但人类讨厌就讨厌在明明拥有设身处地去思考的能力,却总是不肯去理解别的个体。他们喜好强加自己的想法,没人能够回避这个缺陷。这个缺陷是他们高等却不能达到完美的智能带来的,也是专属于人类的精彩的组成部分。
他们会因为疼爱宠物给它们起上可爱的名字,会因为畏惧而给巨兽起上可怕的名字。然而事实上那些接受了名字的人外生物大多并不会在意名字的寓意如何。毛毯上的猫狗只在乎这个读音能否带来饱腹的粮食。至于洞窟和深渊里的巨怪,虽然和我相差太大难以做出合理的揣测,但我猜它们在乎的只是这个称号能否吓走某些弱小又嘈杂的笨蛋探险者。
这次的故事,不用多加说明,你们应该也已经猜到与名字有关。
从旧木屋旁边乡下女孩淌口水的嘴中冒出来的“米米”,王城近郊地带顽皮男孩带饼干渣的嘴中冒出来的“傻啾”,还有许多许多擅自送来的名字,无一不让我飞离已经成为关系牢笼的巢穴。
我不允许任何人以明确的名字称呼我,当然,会说话的鸟也不行。我是麻雀,叫我麻雀就够了,反正除我之外会识别这两个字的麻雀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名字即是关系,关系即是枷锁,那些快要把一条条关系结成蜘蛛网的人类彼此纠缠与我无关,但我只想带着最少的负重拍打翅膀。谁知道连一本书都载不起的麻雀能承受几个人的思念?关系太多会让鸟飞不起来的。
在过去的岁月中,我筑巢还不如离巢来的快,这皆是因为我不想被束缚。绝不是因为我觉得筑巢太麻烦,绝不是我想否定雀祖雀宗们留下来的生存方式,绝对不是。不过这个麻烦的本能确实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被我放弃了。
因此我现在在做流浪鸟,虽然是流浪鸟,但是是自由鸟。不为繁多的关系压到不能起身,无论何时都能振翅低飞。
在束缚我的锁链已经屈指可数了。首先是我不能脱离的天地。然后是我逃避不了的时间。最后是我的存在,我的生命。
不得不承认,锁链再少也是会造成困扰的。我被其中一条针对到了。
天地仍在提供飞翔的空间与呼吸的空气,时间也给足了周旋的余地。我觉得我被生命针对了,不是别人的,是我自己的。
如果没被自己的翅膀绊倒的话,便不用遇见那个女人了。就不至于差点避不开从她那不涂口红的嘴边出现的难以抗拒的名字了。可惜我拼命避开了小石子,却迎面撞上了铁炮弹。
用我这阅读量不超过一千本书的小脑仁思索一番之后,那件事大概是这么概括的。
因为疏于关注体力的消耗,一时间失去了振翅力量的麻雀,也就是我,不幸栽到了不属于自然的的丛林里。异常的丛林由石材与死去的树木堆砌而成,对于不以双足行走的动物来说,凶险程度超乎寻常。
这异常的丛林便是人类文明的中心之一,王城'盎'。
被饥饿所裹挟,如自己所料的那样没能看见任何被帮助的希望。暗自埋怨今天倒霉但我同时打算挪到街上寻找粮食的余粒。很不巧的,遇上了仇家。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确实是那个人类女性拯救了我脆弱的性命。
正篇
这只猫我之前认识的,它是受困于关系的罗网被人类赋予了名字的猫物。仅仅是有名字当然不足以让我们结怨,我之所以同它不对付,是因为这家伙是个猫渣。
那家伙会折磨从某个鱼缸中捞出来的金鱼,会捣毁草地边的蚁巢,总是任凭惰性支配自我赖到中午才睡醒……凭什么它能中午才睡醒!因为实在看它不爽,我没少使手段阻挠它。如若它有能够记住我是谁的智力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我们已经在一次次的争斗中发展成了死敌的关系。
不过就算它不记得我,以它恶劣的秉性也不可能会放过一只恰好在街上发现的动弹都很困难的麻雀。它要对我下爪了。
可恶,平常是同这家伙在王城郊区对峙,那个工业与自然交接的地带是我生活得比较快活的地方。现在我不小心跌在了王城的中心,这猫渣居然也跟着它的人类主子进来了吗?
这是何等的失态。今日之前,我可不曾让自己在二十秒之内陷入这样的绝境。
贪恋速度什么的……虽然半分钟前还抱有着“这种美妙的状态再持续几秒,之后发生什么都无所谓”的心态,但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太不成熟,太没远见,太享乐主义了。
我败给了诱惑,毕竟没有什么诱惑是比自我的诱惑更难以抗拒的。
偷学了人类的加速魔法,首次试验便用短短二十秒把自己榨干了,状况是如此的简单易懂。顺带一提,虽然这个结果让我追悔莫及,但那个速度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我畅快万分。倒不至于说是“与风并驾齐驱”那么美好,就是很快很爽而已。
爽到我注意不到自己在往疲劳的极限冲刺。
好,命没咯,麻雀的故事完结咯,以为我会让你们这么讲吗?
真以为这不一般的雀摔在地上难以动弹了就失去所有的护身翅段了吗?以为连求救的力气都没有了的我没有希望了吗?
没错啊,确实没有了。我现在只是任猫宰割的鸟肉罢了。
就没有什么好心又眼尖的人或鸟来发现我吗?别的什么也行,狗也行啊。
那猫渣故意把脚步放慢了,半天没到我跟前。
这时候不来个什么破局的情节都写不进故事书里去了吧?
“只是一只麻雀的话,不一定需要特地去救吧,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故事缺了一只麻雀就发展不下去。”
猫渣被及时地拎起来了,那家伙离开了我的视线,虽然看不见了,但我能想像它进行挣扎的可笑模样。
不是救命恩鸟,不是救命恩狗,而是救命恩人。我抬不起头,现在能看见的只有恩人的鞋子。听声音比较尖,应该是人类中的雌性?
“称呼人类要用‘女性’,你这没礼数的雄鸟。”
能读到我想法的人类,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得不说,这多多少少把阅历不浅的我吓到了。
“是吗,我倒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女人的手向我这边伸来。
别。
不要把我抓起来,或者说不要碰我。
“我看你也不至于柔弱到一碰就碎吧。”女人这么说时已经将我放在手心拖着带到面前。
虽然我不是什么玻璃制品,但希望你能这么想我。
“碎就碎吧,反正我没有什么好生之德。”女人朝着猫渣来的方向瞥了一眼,毫不留情地把在手下扑腾着四肢的它扔开。
我刚刚大概是听错了什么。人类女性是最爱护小动物的对吧?“我没有好生之德”这种话,不可能会在一众作家们极力美化的芳唇中出现的吧?就算是有狠毒的一面,也会遵循“女人心,海底针”的原则藏在最深处,不会轻易外露……
“我说了,我没有好生之德,你好吵小心我把你也给丢掉哟。”
这和书里写的不一样!你这不是干脆把针亮在鸟的面前了吗!?
“文字不能完美地概括人的形象,更何况你看到的那些女人极有可能只是一群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女人的男性作家妄自塑造出来的。再说无礼的话,小心我让你真的碎掉哦,虽然你不会像玻璃制品碎的那么干脆。”
瘫软在掌心的我侧望着女人那张并没有随着话语变得凶狠,准确地来说平静得像没有任何感情的一张脸,感受到捏住自己的五指慢慢地发力了。
十分抱歉小麻雀不应该口出妄言哦不脑出妄想我实在是太对不起您了求求您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计小鸟过饶我一命吧。
“求饶还挺有一套的嘛。”
看书学来的,把一时间能想起来的求饶的话全缝在一起,如果有效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能请您饶过我吗?
“暂时不行,呵呵。”这回她笑了,可以看得到书里写的那种“由衷的快乐”,看来先前没有表情变化只是她觉得没必要,“思考丰富的麻雀,你还没有名字吧,没有也无所谓,得把你留下来起个名字才行。”
!?
写的还行,高中的想法不错,我发现我就是个废物[s:ac:哭1]
“拒绝起名!反对起名!拒绝起名!反对起名!”
那之后不论重复着在心里怒吼多少遍,能够读到我想法的女人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那么抗拒起名,能至少告诉我理由吗,只懂得乱叫的麻雀先生。你是不是更适合做犬科动物呢?”
开玩笑,这种程度的挑衅怎么可能对我有效。但如果是刻尔贝伽斯(出自同名小说,背生四翼,比鸟更擅飞行的幻想犬类)的话也不是不行。
“那本书好烂的,还有能请你不要在想法中自作多情地加注释吗,除我之外没人在读的。”
……你看过的话那就好说了。那本书虽然摆脱不了出场角色设计随意的嫌疑,但多少算是一部能看的动物小说吧。
“要按这么说的话,就算是麻雀先生那么无聊的事迹也能写成故事了。这样一来就需要名字了吧,毕竟那个并不聪明的飞天狗都有……”
反对起名!拒绝起名!
“那倒是说说理由啊。”
于是我回复了,先说好这并不是屈人之威,和这美丽的小姐用指甲不轻不重地摁着我的腹部没有任何关系。我是入乡随俗,按照人类的“礼仪”有问必答的。
“仔细想想,你们人类的处罚概括起来其实只有那么几种吧,监禁、赔偿、劳动、受刑还有最严重的死亡。其中占很大比重的监禁就是将自由剥夺的惩罚。
或许身陷罗网的你们注意不到,但是对置身于关系之外的我来说,新添一个关系就是在身上多系一条锁链。
被起名就是一种新关系。将我束缚的新关系,会将我监禁。这对我来说,可怕程度仅次于死亡。”
如此回答后,女人收回了指头。
我翻转身子,双爪终于稳稳地抓住了桌面。
然后继续啄食递来的面包片。嗯,果然和预想中的一样,白色的部分比棕色的部分更好吃呢。这样确实会增加一条接受施舍的关系,但饥肠辘辘时递来的粮食就等于维系生命之火的薪柴,是只剩下火星的本鸟不能拒绝的。
“看那么多书学来的居然只是这种知识!?”女人惊讶了,捏着面包片一角的手很故意地颤抖起来,那个表情我看不太懂,不过想来应该是假惺惺的怜悯。
不要以为麻雀能轻松看懂人类的表情啊,人类有多难看懂麻雀的表情,麻雀就有多难看懂人类的表情。跨种族的隔阂从来都是相对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之前我能看懂女人在笑,九成是因为注意到嘴角在上扬,呵,麻雀压根就不存在能上扬的嘴角。
所以说人类这种动物在现实中完全不如书里直观。
话先说回来。就算你那怜悯是认真的,也只能证明你是个被关系罗网困住却浑不自知的俗人而已。
“在我们人类当中,有一个十分特殊的年龄层。”她叹了口气,显然是不能理解我思想的不自由的表现。有这种人我是一点都不意外的,毕竟关系的可怕就在于它的危害让人察觉不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潜伏性最强的传染病。
如果一个传染病让所有人都被感染,那么彼此找不出不同的人们,是否就会将其当成人生的常态去接受呢?
她接着前一句说道:“这个年龄层的人们,青少年们,虽然学习到了一定量的知识,也乐于思考,但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半吊子,经常会抛出一些没头没尾的理论,将之奉为自己人生的真理。未来他们会为当时的自己羞耻不已。”
我要先声明,我并非什么满是棱角需要被世俗打磨的鸟物,我在追求自由的同时也已经在这世上过得十分圆滑。我只是确定了与人,不,与任何事物相关联都会阻碍我的自由,所以避免产生联系,并没有什么鸟生的真理。
“未来的我肯定不会为现在的我感到羞耻。”当时的我是这样在脑内断言的,想必她也读到了我想法的坚毅。
来回顾过去的我现在想收回这句话,并向当时的自己道个歉。对不起,我后悔死了,我没能成为自由又坚强的鸟,而且我羞耻到恨不得回到过去干掉你,实在对不起。
“这个年龄层的另一个特点是急于否定,所以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不,我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和你谈这个么……”
这个女人在后来告诉我,其实这种故作孤独的理论不是一般的普遍,倒不如说人类这个年龄段的这个群体中有一大半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孤独理论。
该说是人类的智慧……吗?
当然这个时候的我完全想不到未来的自己会身陷关系的落网,准确地说,关系的泥沼,不单是忘记逃离,甚至乐呵呵地在里面打滚。
目前还不愿意打滚的小麻雀正骄傲地仰着头,啄食由人类烘烤人类流通的粮食。然后骄傲地被人类的手握住。
……你竟敢!?
“没错,监禁你,防止你在我起好名字前逃走。还是你一直在扯什么自由不自由的我才想到这点呢。”
“反对起名!拒绝起名!”
这是我被痛苦囚禁的第一天。
“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我感谢你个猫猫。”
“我xx你个xx”的句式十分好用,它可以表现对对方的强烈不满,同时只要被填上的“xx”不是脏字,就可以犯规地补充“我没在骂人啊”。
人类显然还未普遍地认识到这个句式的威力。
“对。”她点了点头。
这个回应属实让我摸不着头脑,虽然鸟本来就没有“摸”的动作。
“你应该感谢我从猫的爪下救了你,当时它可不只是想吃了你那么简单,你自己也说过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纠正一下,麻雀不会说,只会想,恩人只是个一闪而过的错误的念头。如果有谁从敌人的手中将你夺下然后把你粗暴地关起来,你会当他是另一个敌人还是救命恩人?
我不满地在笼中扑腾翅膀。
“我想你个雀雀。”
你!?
“哎呀,我可没说脏话,千万不要指责我。嗯,确实是个不错的句式,受教了。”她对着我笑了,笑得很灿烂,大概。
“看不懂就别瞎猜,这是嘲讽的笑,愚蠢的麻雀。”
是,我不猜,跟你这种家伙进行不平等的交流我已经累到不行了,要是我再跟你有除了反对起名之外的交流我就不是麻雀好吧。哼!
“居然在思考中加入‘哼!’吗?我从来不会在思考中‘哼!’的。”这句带有攻击性的指摘毫无疑问地被我无视掉了。
另外我跟你过不去也不会跟命过不去所以如果给我粮食我是不会拒绝的,哦不,既然监禁了我那么提供粮食就是你的义务了所以你应该要给我粮食。这次真的是最后一句话了。哼!
“真是搞不懂,你到底是有求生欲还是没求生欲。”
我才不回复呢。但第二片面包我是要收下的。哼!
这是我被残忍囚禁的第三天。
我知道起一个名字需要苦想许久,在我看过的书中并不是没有人类婴儿出生前父母为孩子的名字想得焦头烂额的情节。
但已经是第三天了,这三天里你除了昨天出门说是取材,其余时间不就是干坐在那里么,一个字都没想出来你该不会是随便找个理由来关我吧?还是说我对起名的强烈抗议十分有效?
“安静点我亲爱的小麻雀,起名字讲究的可不像出拳那样快准狠,好名字是耐心磨出来的,太急躁会影响名字的完美。”
名字又不是豆浆!
“我其实是在比喻咖啡呢。”女人不紧不慢地取来开水与咖啡杯,优雅地冲泡起昨天刚采购来的速溶咖啡产品,“我身为大师,会过上相对高雅的生活,所以请你也尽量把我往高雅的方向联想。”
先不说我一只麻雀并不能分辨豆浆与咖啡的高低差别,亲爱的人类小姐,以您那属于暴徒的没有好生之德的囚禁欲极其强烈的恶劣人格,究竟成就了什么样的大师呢。
“起名字的大师,亲爱的麻雀先生,您会口渴吗?是否需要我将这杯本来不是为您准备的咖啡让给你,让您品鉴一番呢?虽然有点烫,但务必一口收下哦。下次我也会提供整杯热乎乎的豆浆让您参考对比的,如果还能有下次的话。”
起名字的大师!可真是闻所未闻。据我所知人类里应该没有专门起名的职业,但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么。亲爱的人类小姐,将一杯体积比我更大的饮品一口气倒给我想必只会造成可耻的浪费,请务必珍稀你们人类所剩不多的资源。
略带惊恐地盯着悬在笼子上,倾斜到几近要倒出咖啡的杯子,我如此传达想法。
“我已经不止一次提醒您不要笃信书本上的知识,资源枯竭与环境破坏其实只是个别人妄图扰乱人心编造的谣言,所以不要再客气了,浇上这杯咖啡然后去死如何?”
喂喂好歹多装一会儿啊好不容易才营造出这种虚伪又和谐的对话氛围来的不是吗?
环境破坏资源枯竭的真实性我不清楚,我看到这个理论后阅读的下一篇文章就从各个方面反驳这个观点。不过就像我会为了避免被烫死而试图说它是真的,她会为了浇死我而说它是假的一样,大家对这种争议很大而且一时间不能获得最终答案的问题不过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去死如何去死如何去死如何去死如何去死如何去死如何去死如何去死如何……”
我才不要死!别重复!
“你反对起名的时候可没停下来过,所以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对啊,居然是我理亏!?
“理亏的一直是你。”她突然没了执着,云淡风轻地倾身靠到椅子的靠背上,小口地啜饮起那杯能要我命的烫咖啡,“既然你能用你那颗黄豆大的小脑袋认识到这点,我就勉强为你的努力宽恕你。”
不过被你没理由地囚禁这件事绝对不是我理亏。
“……因为我心情好,所以可以为什么都不懂的麻雀回答一个问题。”
不要装作没读到我的反击!
不过问题啊……我不明白的确实很多。此前从来没有人类能够和我无障碍地交流,因此这个机会也还算珍贵。只能向这个女人提一个问题的话,应该问些什么好呢?
“你居然就这样接受了,不怕因此产生‘关系’什么的?”
吵死了,为了获取知识不可避免地产生关系也不是第一次了。
对了,你读到我想法的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
“与生俱来的能力,被动地读到生物的思想。”
被动?是不能停下来的意思吗?也就是说一生都要被迫听见别人的心声,无论有多么丑恶,即便不愿意也要看到人性的最暗面,原来如此,所以你会“没有好生之德”,这就是原因所在……
“不过是不包括人类的生物,我读到了除人类以外生物的思想却只能以人类的思维去理解,所以接收到的几乎全是没意义的垃圾信息。”
我替你想的感人设定全白瞎了。唯独不读同类的读心术也太白痴了吧。
“没错,这就是个垃圾天赋,至今派上的唯一用场就是救了麻雀一条鸟命。”
……我是被白痴读心术救下来的耶。
“除非有动物像人类一样思考,我永远都听不到能理解的心声,我本来以为第一次交流至少应该是凤凰、巨龙之类的神圣种。想不到,没想到,不曾想,居然,竟然是只麻雀。”
是麻雀就这么让你伤心嗷,加上那么多转折词你是想把语气强化成什么样啊?
“镀金镶钻加十三次淬炼吧。”
是神兵!?好耀眼!
不过说起来这个“只能读懂像人类一样思考的动物思想的读心术”,恐怕也只能对我起效了吧。
“不要自视过高了麻雀先生,像你这样的肯定一抓一大把。”
真的?在哪?你的意思是我有可能找到能沟通的鸟生伴侣?
“范围是这个资源正枯竭环境被破坏的整个世界,未来我一定能碰到一大堆的。”她一口气饮尽余下的半杯咖啡。
找不到就算你说谎啊。我半开玩笑地想。
这是我被悲惨囚禁的第四天
十二小时没有对话了。现在好想对话。可恶,好想和谁聊天……以前的我会这样吗?行吧我以前根本没有聊过天。这就是新鲜感驱动而成的瘾吧,在一段时间内为了追求痛快而对极少尝试的事情,就像之前的超速飞行。
所以说关系就是可恶在这里啊!如果当初没有产生关系……
不行了,飞不起来了,被关系死死绑住了,在这个精神与物质的牢笼中不见天日的囚鸟已经难逃成为废鸟的命运了。再过不久我就要退化,失去自我,忘记尊严……
“你胡思乱想的时候最可爱了~(五角星)”
而且无论想什么都逃不开这女人的监听,羞耻快要堆得高过山峰了。
不准(五角星),禁止(五角星),这个字符不应该出现在健全的文本中。
“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小鸟吧(五角星)”
那是最近很盛行的恶劣诈骗手段吧!诓骗成功后就跟魔法小鸟说什么“魔法小鸟成长后当然就是魔鸟啦(五角星)”来让一直以来和魔鸟战斗的魔法小鸟绝望崩溃。
“想不到区区小鸟还能知道我收集魔力的手段,看来只能直接把你变成魔鸟灭口了(五角星)”
在这种强硬的句子里也要塞(五角星)!?糟糕,逃不掉要变成魔鸟了!
“开玩笑的我不是魔鸟制造人。”
那就好。
“我是起名字大师。我很难保证有谁在来了这里后还能不带着名字回去。”
反对起名!拒绝起名!
“想破脑袋也不会有除我以外的人听见的。”
这倒是事实。
破脑袋破脑袋破脑袋破脑袋破脑袋破脑袋……
“你居然真的做了啊,竟然还玩这么古老的文字桥段。”
我认为从“破喉咙”到“破脑袋”已经是十分灵活的变通了哟。
“不行,还是会被人嘲讽为拙劣操作的。”
套用也不允许,你们人类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满足!
“说起套用,不觉得‘我很难保证有谁xx后,还能xx’这个句式十分强烈吗?跟‘xx你个xx’一样。”
不行,比起“xx你个xx”还是差远了,我很难保证有谁在见识过这个句式后,还能不被它的简洁泛用所折服。
“折服你个雀雀。唔,确实是更好用,至少字更少了。”
我很难保证我们继续这样套用句式后,还能正常交流。
“套用句式也不行,你这麻雀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满足!”
把我放出去就满足。
“可我已经把鸟笼的钥匙丢了呀。”
你是默认自己一辈子都起不了一个名字吗起名字大师?
磨那么久不管是咖啡还是豆浆都会过期的!
“我好像没说过起完名字就要放了你。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起了名字,所以不想放了你?”
想让我做你的宠物?不行,唯独做宠物不行。只有这个我死都不会答应。
“不开玩笑?”
不开玩笑。
“那好吧,等你有了名字以后我就放了你。”
她淡淡地回了一句后出门了。
等等,她刚刚对我妥协了?我应该没听错,她居然竟然妥协了?想不到没想到不曾想她会那么轻易地妥协。
镀金镶钻淬炼十三次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惊讶。
不过不管怎么样……小麻雀大胜利(五角星)(?)
“不要把(五角星)放进想法里,你真的想当魔法小鸟吗?也不要把单个问号那么动摇地放到括号里。小心我这种没有好生之德的人突然改变主意哦。”
屋外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呜哇,全被读到了,我低估读心的生效范围了。
其实问题也不大?
nga不行,不能显示五角星的字符,搞得我只能尴尬地把五角星用(五角星)来表示了。
虽然出现五角星形状的文本确实很不健全啦。
还行,我觉得写挺好。[s:a2:doge]会写你就多来点。
当时写了整本笔记本的量,有一百多页,现在才转录二十页不到。唔~~[s:ac:晕]
这是我被有点眉目地囚禁的第五天
快点啊,快点给我起个名字放我走啊。
“现在又不反对起名了?”今天女人戴上了方框眼镜,支架由赤红的木材制成,玻璃镜片反射着暗黄的烛光。在人类看来或许比平常更认真了几分吧,可麻雀看不出来。
早一点起名就能早一点离开。这就和学生为了早一点放假会想要早一点迎来期末考是差不多的道理。
“这样催促我,会影响我的状态,我反而想不出名字来了。”
反对起名也不成,支持起名也不成,你这女人究竟要怎样才能快点还我自由!
“和我聊天,聊天会让我开心点。”
可是能聊些什么?
“想到什么聊什么,聊天难道还要有确定方向吗?”
说起来……说起来……唔,到底聊什么好……哦,看你的头发好像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啊。
“呼,终于注意到我的秀发了,就姑且算你的芝麻眼睛还没瞎。”
……还不是因为你又是搓着头发又是拿根手指卷啊卷地暗示了我老半天。看那么久还没反应就是真瞎了。
既然已经选好了话题就自己开口啊,不坦率的女人。
且不说红色的头发本就少见,前额处还零散地分布着几缕纯白的发丝,顶着这一头长发走在人群当中一定会非常显眼。就像一群棕色杂毛的麻雀之中出现了一只白化的麻雀,光是外观就已经决定了它身为异类的事实。
“我自己染的,挑染,迟早会在时尚界成为潮流。”她把头发往背后一扬,那如瀑般流淌的长发在这小小的卧室中画出一抹浓郁的鲜红,她轻轻甩了甩头,垂下的发丝几乎要触到腰际。
又是起名字大师又是挑染,尽是些我没听说过的东西,你是那种非常前卫的人对吧。
“倒是继续说说头发啊。”
居然不乐意更换话题吗,你到底是对自己的头发有多满意呀?
不过恕我直言,头发美好的小姐,跟别的物种讨论时尚未免也太不理智了。
“你阅读的千本书里就没有时尚刊物吗?”
但是因为生理结构不同我就没法研究下去了。我顶多领会到你们人类给自己退化到失去体毛的身体根据季节更换保暖用具勉强算是个明智之举,你们的审美我是学不来的。
顺带一提鸟类由于整体智力不足,也没法产生一个审美标准。不过单论择偶标准的话还是有的,虽然我也不太了解就是了。
等等,我什么时候告诉她我阅读量在一千左右来着的?
总之时尚这种人类间才有的东西你去找人类的朋友讨论啦。
“要不是没有那种朋友,谁又会跟麻雀聊时尚呢?”
这种人在书里最终会变成精神失常憎恨社会的恶棍吧?
“你也知道我没有好生之德了。”喂喂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没必要承认啊。
不过连个同类的朋友都找不到你真是活该啊哈哈哈哈。我完全不带笑意地这样想。不用她说我也清楚,我和她一样。
“和麻雀不一样,我是故意不找朋友的,其实像我这种红发白挑染的美女,只要一开口就会有不止一批人来追求我。向我告白的人能从门口排到瑞斯特利街。”
强调红发白挑染也就算了,我就没见过哪个美女会自称美女的,你连一点矜持都没有吗?我辨不来人类的美丑,你该不会是趁这里没别人来欺骗一只未经世事的小麻雀来赢取这种可耻的尊重吧。
“过于伤人的猜忌可能会让我更难想出名字来。”
哦美丽的姑娘,刚才的都是玩笑话,您从里到外的美好我已经用心充分地感受到,如果我也是人类,一定会在追求您的人堆中冲到最前端。
“说得好,可惜这种刻意到没趣的字眼是没法加快我起名的速度的。我的心已经被你伤透,补不回来了。”
那我再说几句难听话你是不是得当场暴毙啊?
“害死人的麻雀要被抓去行刑的。”
不,我大概会被来到现场的人当成死者孤独人生中最后的伴侣被温柔地放生吧。
“你这不是不介意被当成宠物嘛。”
虽然你们人类当中有什么假象掩盖真相假象混淆真相的说法,但对我个鸟而言,假象无足轻重,只要对我有利,我不是不能赞同假象的存在,我最不关心的就是人类怎么看待我,反正我不会和他们产生关系。让我最厌恶的是成为某人宠物的事实。
“除非是孤独到没人来看待了,谁都不会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的吧。”
彼此彼此。
交流是奇妙的事情,虽然我从前几乎不曾交流过也自认不需要进行交流,但话匣子打开之后便不想自己合上。我是这样的,那个女人应该也是这样的。自然,我会愿意同她从有点眉目地第五天聊到华丽的第六天,可绝不是因为我看她顺眼了,这是怜悯,怜悯这个连同类朋友都找不到的孤单人类。我是这么想的,这个被我怜悯的女人也……
“我完全不怜悯麻雀,同你聊天只是游戏,你那滑稽的样子太可笑了,可以算作不错的余兴。”
还真敢说啊你,虽然这种不尊重鸟的态度我也差不多习惯了。
“哎呀,习惯了真的好吗?尊严就是从妥协开始一点点丧失掉的哦。”
我只是觉得为你这个单纯用来聊天的工具受气太不值,是不把你放在眼里的习惯,不是屈服于你的习惯。
“正好,你把我当作聊天工具利用的同时我也在把你当笑料,咱们两不相欠了呢。我也不需要伸脚给你舔作为报偿了。”
那种报偿就不必了亲爱的姑娘,一定会很扎您脚的,我刚刚又在开玩笑,我怎么会将您当成工具利用呢?您就看在我这些天辛苦取悦您的份上快点放我走吧。
“不要走!……不,亲爱的麻雀先生,好听话说起来还真是一点不拖沓呀。名字,不要忘记走前带上我精心准备的名字。我很难保证有谁能平安回,不,口误了,我很难保证有谁没有名字还能从这里平安地离开。”
我刚刚好像听见这个一直以来都冷静得接近冷酷的女人突然激动了一下,而且还口误了?我听错了吧。
“是的你听错了,我在和垃圾对话时怎么会激动呢?不过口误确实是口误了,没有谁是不会犯错的,把魔力耗光让自己差点没命的垃圾麻雀也是这样的吧。还有生命神也犯错了,为什么要制造出这么垃圾的麻雀呢?说了那么久的话我果然是有些累了,不能再和麻雀先生继续消磨脑力了,我该休息了。”
我突然就变成垃圾了?!为什么你倒是解释一下啊!不要那么干脆地躺下去也不要故意“zzzzz”地打呼噜啊!你其实还没睡吧!
不,真的睡着了啊。脑子转了一天,我也累了呢。
zzzzzzz~
这是我被华丽囚禁的第六天下午
从天还未亮睡到太阳往低处走的女人没礼貌地把我从睡梦中唤醒,以极其粗暴的震荡鸟笼的手段。由于生物钟被狠狠地欺凌了一番,我花生米大小的脑袋昏沉得不行。好在本鸟没有起窝气,麻雀忙碌的生活是要求自觉早起去抓同样早起的虫子的。
虽然这个点虫子早该被抓光了。
所以我都这样暗示了,你倒是快点添粮食啊。
“比起我重大的命名,一点早晚能吃到的粮食算什么。”
什么什么,你起好名了,我能离开了?
“不,你的名字我还没想好。”
切,不是我的名字有和我说的必要吗?虽然我的名字也没有告诉我的必要,我是不会记住的。
“不过姑且算是给我和你共同起了个名号吧。”
组合名?听起来是什么很麻烦的关系。不要,“麻雀传奇”“跨笼交流组”之类的,我才不想要。
“也是给世界上许多人的一个称号吧。今天,我决定将十分不坦率,死要面子,为了一点骄傲而口是心非的行为与人群统一命名为傲娇。骄傲的傲,娇羞的娇。”
口是心非死要面子还不够形容么,非要再起一个名字你是有多闲,给我好好把精力花在替我起名字上呀!
啧,这个“傲娇”……因为内心骄傲所以娇羞,因为内心娇羞所以骄傲。骄傲的内涵是娇羞,娇羞的实质是骄傲……这个设置意外的精妙啊,了不起。
这么说来我确实也是个傲娇啊。
“在你说出自己是个傲娇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傲娇了,臭不要脸的麻雀先生。”
只要你还是个美女那我就还是个傲娇。呵,我也是能强词夺理的。
“即便不再是美女我也得让麻雀先生当不了傲娇。”
把这种决心用在正确一点的地方吧,求求你了。
“傲娇的麻雀先生,‘傲娇’这个词只有在别人嘴里出现才会显得可爱,记好了,如果以后遇到了什么讨人厌的傲娇,千万不要说她是个傲娇显得她很可爱。”
嗯,我记住了,大师。
“顺带一提,我现在完全开心不起来,睡上一觉居然只能想出‘傲娇’来实在是太失败了,以我的水平本来是起不出这种低级名称的,只是这种程度就被震惊的麻雀先生实在是太可笑了。”
放弃吧,我不会因为你说出侮辱性的言语就说你是傲娇的。
我已经习惯了,不放在眼里的那种。
“哦哦,那可真是太好了。”她随后把面包撕下一角用指尖揉搓,“继续聊点什么吧。”
继审美之后你居然想跨种族谈论口味吗?
无聊孤独,只能和麻雀交流的女人真可怕。
我直说,我爱吃高粱与新鲜的蝴蝶幼虫。
“了不起的菜单,不过我更爱吃八分熟的黑椒牛排与半熟的鸡蛋,哦,鸡蛋换麻雀蛋也行。”
可别以为这种挑衅就能动摇我了。
这是我被快乐监禁的第七天
快乐,这个词我终于还是用出来了,被监禁到现在居然感觉到快乐,这实在是有失尊严。她说过“尊严是从妥协开始一点点丧失掉的”,如今我不得不重新认识这句话的实际价值。
要问我发自本心的感受,那确实是开心的。
喜欢这么聊下去,也想继续这么聊下去。
虽然这个念头被那女人读到了我会感觉羞耻,但也没办法。
或许这就是傲娇吧。
“不准曲解我辛苦造出来的称谓。”
这不是您的低水平发挥吗?傲娇的大师。
“亲爱的麻雀先生,虽然很突然,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是我的名字想不出来了吗?那可真是劲爆的消息。
“我瞒不下去了,我喜欢你,麻雀先生。”
瞧我这耳朵多差劲,居然又听错了,上次把平淡的语气误听成激动也就算了,这次把“讨厌”的某个近义词听成了“喜欢”未免也太离谱了。长时间高负荷的工作果然会对听力造成损伤,我也是时候该休息了。
“别想用睡觉逃避,你分明什么也没做吧。我说我喜欢你。”
就准你用睡觉来逃跑?反正这个喜欢也就是对宠物的那种喜欢吧,是把我当笑料的那种喜欢吧,真无聊我要睡了。
“是恋爱的喜欢啊。”她这么说着,语气平淡到让我胆寒。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读过不少人类的恋爱小说哟。比雷击还快的直球我是第一次见。如果这种桥段真的出现在某部恋爱小说中的话,作者一定会遭到批判和谴责的吧。
这种时候去纠结跨物种的问题已经显得有些笨拙,问为什么更是落了下乘,所以干脆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吧。
“最近两天,突然感觉离不开你了,就是这样的恋爱。”
现在的我是没法批评她的随便的,如果是前几天的我或许会有不同。
要不是我更谨慎一点,现在这么宣言的恐怕就是我了。
不过我赢了,告白这种事情当然是先说的那个当败者吧。
“不不不,后说的那个才处于下风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啊,亲爱的。”
要问这个女人在告白后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恐怕也只有“亲爱的”后面不用跟“麻雀先生”或“小麻雀”了。
“你这两天里各种的各种犹豫以及那些强迫自己不要想我但还是忍不住想我的心理斗争我可是一清二楚哦。”
哎呀,有那种事吗?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呀?哦我明白了,是因为麻雀的记忆只有七小时吧。
“你居然连我拼尽全力试图将你从这个笼子里救出来的事都不记得了。”
我完全不记得是哪个恩人把我关进这里囚禁七天的呢。
“哦,我好像忘了和亲爱的说明了,关于我的读心能力,还有一个关键信息,想知道吗?”
不觉得这样转移话题太生硬了些吗?
不会是什么“其实读心对象限定麻雀”之类的吧?那也太蠢了。
“这个能力的覆盖范围是全世界,从出生起,我就被迫接收全世界所有除人类以外生物的思想。”
不是开玩笑吧?一个人的脑袋究竟要'怎样接受那么多生物的思想?
“世界对我来说是嘈杂的,于是在同类怜悯的目光下,那个笨小孩瞪着眼睛亲手把自己的耳膜戳破了。虽然这除了让我失去与同类沟通的能力之外什么也行没有改变。这下难办了,十二岁的我还没有学会说话,也不能识字,我还是被困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我的父母很溺爱我的,但他们也做不到永远支持着一个什么都不会还暴躁易怒的异类。”
那种过去真的属于这个起名字大师?我倒希望这次真的是在诓我。
“呵呵,想不到会在这种时候插入悲伤桥段吧。大概在五六年前吧,我听见了阔别已久的人类的声音,那是在亿万的思想中好不容易才过滤出来的那么一道。我努力地跟住了。感受着这个像人类一样的思想,他开始学习识字,学习思考,学习让孤独的自己在脑内自言自语,托他的福!我开始学习识字、思考、自言自语。他读过的每一本书我都会跟着读完。我甚至勤奋地开始练习用嘴说话,学习唇语,人生就这样开始好转了。”
我是在五六年前破壳的。
“虽然也曾因为过于笃信这个思想,试图摆脱关系的锁链,跟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两个朋友以及父母闹翻,陷入了人际的最低谷到现在都没有爬出来。”
嘶————
鸟类的肺部是很强大的,但现在我觉得凉气快把我的气囊撑爆了。
“没错,亲爱的,我想得到,早想到,一直想,你果然,必然是只麻雀。七天前,我们终于迎来了命运的邂逅,在此之前我已经对你神往许久了。”
这种神往也太吓鸟了。而且面对恩鸟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我也救了你一命,算是一命换一命。”
那是同归于尽的意思,你真的有跟我好好读书吗?
“好,说到这里,也该说出最重要的几个字了。你的名字我不止想了七天。硬要从开始算起的话,大概已经三年了。”
是足够让豆浆和咖啡都过期的长度。
她用未曾离过身的钥匙打开了笼子的锁。我早该怀疑了,为什么一个不养鸟的人家里会备好一只鸟笼,这个没有好生之德的女人早就打算关自己的恩鸟了吗?
最后我要在这个故事的尾声中致歉,那个好不容易被我拒绝的好名字,我不能再现给各位。不是想不起来,而是不能想起来,不是记不住,而是不允许记住。一旦我记住了那个名字,当别人呼唤的时候我对这几个字有了反应,即便是不进行回应,也已经相当于承认了这个名字。拒绝一个名号的最好也是唯一的方法,就是将其忘记,为此我可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会去想如果我的记忆真的只有七个小时该多方便。
与我爱人的关系已经形成了,并且一时半会儿,或者说这一辈子是摆脱不了了,即使如此我还是拒绝名字,应该是为了坚守一开始的诺言,也就是属于我的傲娇。
和她说的一样:“名字我已经给了,接不接受是你自己的事,会这么说是因为我很傲娇。”
傲娇在说自己是傲娇之后就不是傲娇了,这明明是她自己说的。
大家从这个故事中能够收获到些什么呢?“培养一段哪怕是跨种族也阻隔不了的恋情只需要交谈七天并且共同阅读一千本左右的书”?不,这种道理完全不成立吧。
就是如此,我还是麻雀,还请继续称呼我为麻雀。
即便是这么没有价值没有营养没有收获没有逻辑的故事,还请耐心看完的大家期待后续。
亲爱的爸爸妈妈,
当你们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村子了。爷爷已经走了两年,屋内的书我也已经读完,我已经可以毫无留念地离开了。
我打算去王城盎,那里有更多我没看过的书。
以上,对你们的交待已经完毕。无论你们是否同意,对于已经启程的我来说都已经没有差别了。
但是时间和笔墨还够,所以我想让茨爷爷帮我多写一些多余的事情。
我这次外出的另一个目的,不管你们是否相信,是去找一只麻雀。
一只特别神奇的麻雀。
不知你们能否注意到……不,你们应该没有注意到。爷爷那堆满了书房的书当中,有九百四十六本书的书页上有浅浅的爪印。
我第一次见他时,他从窗户进了屋,趁着没人偷偷地看书。
没错,他在看书。为了看完比他体长还长的一行行文字不断地腾挪,用爪子夹住页缘辛苦地翻书。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但我可以确信那种专注的样子是在阅读。
而且那个看书太投入,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发现我时露出的表情确实是“惊讶”。
他立刻飞走了,再也没回来,但我不曾忘记他。
从那天起我开始搜索书上的痕迹,这才发现他已经在我们没发现的一天天里,读过了九百四十六本书,或许更多。
根据地图,他飞离的那个方向只有大陆最东边的王城盎。
虽然几率小到不行,但我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这位神奇的麻雀书友。
你们的女儿。
书为路标篇
或许这样的序言将成为固定的环节。
在上一个章节里我似乎忘了告知大家我得知了恋人的名字的事宜。她叫薇(Vi)。虽然汇报的有点晚,不过我确实是在确认关系之后才知道交谈过七天之人的名字,也是无可奈何。
下一个故事将会以第三人称,不,第三鸟称(?)叙写。
看完后你们可能会说风格差异太大了。薇在得知我打算以这么拙劣的转换来博人眼球时是举双手反对的,由于我不管做什么她都可以反对所以我一般不去听她的意见。
宰相的肚里能撑船,而麻雀的肚里顶多塞果仁。
接下来又是以小脑仁对事件的概括。
我在不久前才知道几年前就认识的女孩是什么样的人物。
与其说她很注重外表,不如说她只注重外表。注重不是择优者的意思,而是单纯的关注的意思。她不是喜欢华丽的外表,也不会厌恶丑恶的外表,她只是把外表看得很仔细而已。她看着人类的外表动物的外表文字的外表画面的外表,与之相应的,她看不见人类的内在动物的内在文字的内在画面的内在。她只对外表作出反应,待人待物只以外表为导向。
但是这决不意味着她没有内在。在她那自己看得见的优秀外表下,是她自己看不见的名为浮躁的糟糕内在。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摆些奇怪的姿势,是哪里不舒服吗?”
“啊啊,被说成是奇怪的姿势,真是将我的心扎得千疮百孔。”薇说着,摆出下一个奇怪的姿势。
“你的心是纸糊的吗?”
“看不出来吗?我是在向亲爱的你搔首弄姿啊。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你是性无能的残疾鸟?我又多了一个同情你的理由了。”
“如果你能在孔雀开屏的时候产生上去交配的冲动,我就承认是我性无能。”
“好过分的要求……我尽量……”薇,很自如地装出了犹豫的样子。
“这么说来,蝉的鸣叫应该也能拨动您的心弦吧?”麻雀体贴地指出了另一种可能。
“可我的心是纸糊的啊。”这个女人毫不退让。
“话先说回来,虽然我不太懂,但这真的是你们人类的搔首弄姿吗?”据麻雀所知,人类吸引异性的时候是不用高抬腿的。
“这是被称为‘体操’的特殊勾引手段。我开发这个邪恶招数的朋友说过,它可以让人在较少的运动量里获得较好的健康维持效果。”
“如果我没理解错,这其实只是单纯用来维持健康的活动吧?”
薇向前跨一大步,伸直的双臂举过头顶向上展开,像是在迎接朝阳。
“那可说不准,我们人类中美丽的个体,即使是做体操也能吸引异性。没错,只要是我的话,即使是在做这样意义不明的动作也能让一大批男人来追求我。你真应当庆幸我是在室内做体操。”
她收回双手站成笔直,换一条腿跨出,再次迎接太阳。
“庆幸什么,你被追求,我应该高兴吧?”
“呜呜,我纸糊的心快被你刀子一样的字句划得四分五裂了。居然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美丽的恋人,你是在故作嫌弃享受放置的乐趣呢,还是真的性无能呢?”薇的脸和语气都不带半点悲伤,准确地说始终维持着和平时同样的平淡。
她总是这样,话的内容和实际的呈现保持着巨大的反差。
“你和花朵交换花粉去吧。”
“怎么可以这样对矜持的淑女讲话呢?亲爱的麻雀先生。会遭到唾骂的哦,不会被原谅的哦。只要我每天对你吐一口口水……”
“一百天后我就会被淹死了对吧。真不知道是哪个矜持的淑女在对麻雀搔首弄姿啊。”
“那种轻浮的角色是谁啊?我认识吗?”
“行行行,你只是在做体操而已。”
这种逐渐被鸟习惯的对话模式,或许可以被后人传颂为“薇氏装傻”,因其极具魅力的特色与诡异的实用性被万千美少女沿用。之所以是美少女限定沿用,是因为不够可爱还这么说话的话一定会被揍。
虽然作为源头的这位女性是否可爱对于一只麻雀来说仍然是个谜。
差不多该收收了,这不是属于起名字大师的章节。
“我出门啦。”麻雀立在窗台展开他色彩斑驳的翅膀,这翅膀大概不足以填补一道菜的量,但在麻雀的标准中应该算是强健了。
“小心别被猎枪击中腹腔。”这句不知为何会精准到部位的祝福,显然是过于凶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