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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10T16:01:02+00:00
斩妖行·第一章 ...
大徵朝永安十二年，东南云州，青城山。
李长生沿着野涧溪水漫步而行，一身素朴道袍，背上背着一卷画轴和一把残缺古剑。
山风拂来，松涛阵阵，烟笼雾罩的寂寥深山里偶有两声不知名的鸟雀鸣啼。
头顶黑云如沉铁，林间雾锁四野。
他望着天象，心知晚间将雨，四面环顾，想寻一容身之所，却只有荒冢古坟，野草横生。
无奈只得加紧步伐。
一路跋涉，山路重重复复，转过一道弯儿，忽见一破败不堪的茅草棚下有人执伞而立。
他喜出望外，赶紧过去，临到近前才发现哪是什么山间旅人，而是一尊石雕的菩萨。却不知是何人不忍心石佛在此风吹雨淋，放了把撑开的油纸伞在它头顶。
李长生见状，也不顾自己是道家弟子，朝着石佛合十一拜，口中诵念两声佛号，取了那伞。
又走了不多时，便听得，风吹雨落，大雨弥漫四野。
李长生撑起油伞，但山风却卷着雨水从四面八方漫了过来。
冷冽的风裹挟着雨打在脸上，他狼狈地避着风雨跋涉，雨水自他身上淌下了来，平日素来整洁的道袍此刻满是污泥水渍。
眼见大雨磅礴无可渡，他索性收起油伞，踏歌而行，曰：“五云深处蓬山杳，寒轻雾重银蟾小。枕上挹余香，春风归路长……”
冷雨簌簌，细密的雨点铺天盖地，急风卷过无人的山野，风雨中人声清朗。
“……雁来书不到，人静重门悄。一阵落花风，云山千万重！”
…………
山雨曼妙，李长生坐在破庙屋檐下，靠着一方青石浅浅睡去。
他忽而睁眼，眸光似电，背后古剑出鞘三寸，长剑铮鸣如龙吟。
雨帘外，一白衣女子立在雨中，面容姣好，气质柔美，好似这空山新雨一般。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女子，伸手将出鞘的古剑按回，拍了拍身边青石，笑道：“施主何必站在雨中，且来一同避雨。”
女子拱手行礼：“妾身一介孤魂野鬼，不敢叨扰道长清修，只在雨下答话便可。”
倒也坦诚。
李长生随即笑道：“你可知我是承哪方道藏？”
“妾身不知。”
“贫道自巴蜀沧州而来，师承纯阳宫静虚一脉，”他将古剑横在膝上，淡淡说道：“主斋醮科仪，祭祀祈禳，以及……斩妖除魔。”
“道长可觉得妾身是魔？”
他鼻尖轻嗅，摇摇头：“现在倒还没有多少鬼气，可若放任不管，时日一长……”
“妾身所思与道长相似，”女子垂手而立，语气恭敬：“方才冒险现身，但又不敢打扰道长休息，于是便在这雨中等候。”
“……你所为何事？”
“扑通”一声，只见女子忽然拜伏在地：“妾身本西南宛州人士，自幼在青楼长大，得遇恩主，将妾身赎了出去，谁知路上遇了匪灾，客死他乡，无所托身……”
“……已死之人别无所求，还望道长垂怜，将妾身尸骨就地埋了，也算一了百了。”
说罢，女子再次深深一拜。
李长生沉默不语，忽而一叹，道：“你肉身且在何处？”
“便在这破庙一隅。”女子伸手朝他身后指了指。
他站起身，在废墟的角落里一阵扒拉，翻出一具已经发黄的骷髅。
“这是你？”
“正是妾身……啊！”
跟在他身后的女鬼不知为何发出一声娇嗔，李长生疑惑地转过头，却见她满脸绯红。
“这光着身子的，真是羞死人了……”
他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说这女鬼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脸皮薄，不过想来敢在他面前现身，气量倒是不凡，生前在青楼里想必也是个妙人。
从怀里取出一张方巾，将那骸骨托着，包裹起来，又在破庙后面挖了个坑，转身朝那一步不离地跟着自己的女鬼问道：“大小深浅可还合适？”
“道长且自便，多大的我都承受得住。”女子娇滴滴看着他说。
犹豫了一会儿，好歹忍住了没直接拔剑把她给就地超度，李长生将骸骨放进坑中，盖了土，立了牌，随口问道：“你原籍何方？”
“妾身生于宛州宛海城，死时已二十有一。”
他提笔的手忽而一颤，轻声问：“宛海城？”
“正是。”女子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只当他是没听清，点点头回道。
李长生提笔未落，久久无语。
“……道长？”女子见他半晌无话，小心翼翼地凑近，抬手想要推一推他，伸出一半却又悻然收回。
冠峨剑重紫气绕，鬼神辟易不敢害。
“啊，无妨……只是想起了一些私事。”他蓦然清醒，随即没再犹豫，写上从女鬼那儿问到的名讳，坐在地上，低声诵起了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悠扬的吟诵声在雨中回荡，天地间雾霭蒙蒙，却又如此广阔无垠。
念诵完毕，他睁开眼时，却发现那女鬼仍在原地。
“妾身并非眷恋人间，只是仍有一事需禀告道长，”女鬼朝他施施然行了一礼，表情不复之前的轻佻，认真说道：“道长切莫再往此山深处去了……”
她抬手指了指如墨染山水画般的大山：“此地有大妖。”
李长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云雾翻涌，一缕猩气升腾而起，直冲云霄。
摇摇头，收回视线时，眼前一片烟雨朦胧，山河娟秀，哪还有什么女子的踪迹。
又在庙中歇了一会儿，等到云歇雨收，长虹贯日，再看庭中，不过残砖废瓦罢了。
他背起剑，朝着云山深处而去。
…………
大徵朝永安二年初，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
同年三月，剑阁关开，应天城破，越王姜拓骑马直驱太和殿，见帝而不跪。
永安三年七月末，宛海城有大妖出世，掠行三千里，杀人六十万，所过之处皆尸山血海，阴魂蔽日。次月，王令讨之，合数万之众截其于渌水之畔，三日后只余二十二人，其妖下落不明。
李长生沿着野涧溪水漫步而行，一身素朴道袍，背上背着一卷画轴和一把残缺古剑。
山风拂来，松涛阵阵，烟笼雾罩的寂寥深山里偶有两声不知名的鸟雀鸣啼。
头顶黑云如沉铁，林间雾锁四野。
他望着天象，心知晚间将雨，四面环顾，想寻一容身之所，却只有荒冢古坟，野草横生。
无奈只得加紧步伐。
一路跋涉，山路重重复复，转过一道弯儿，忽见一破败不堪的茅草棚下有人执伞而立。
他喜出望外，赶紧过去，临到近前才发现哪是什么山间旅人，而是一尊石雕的菩萨。却不知是何人不忍心石佛在此风吹雨淋，放了把撑开的油纸伞在它头顶。
李长生见状，也不顾自己是道家弟子，朝着石佛合十一拜，口中诵念两声佛号，取了那伞。
又走了不多时，便听得，风吹雨落，大雨弥漫四野。
李长生撑起油伞，但山风却卷着雨水从四面八方漫了过来。
冷冽的风裹挟着雨打在脸上，他狼狈地避着风雨跋涉，雨水自他身上淌下了来，平日素来整洁的道袍此刻满是污泥水渍。
眼见大雨磅礴无可渡，他索性收起油伞，踏歌而行，曰：“五云深处蓬山杳，寒轻雾重银蟾小。枕上挹余香，春风归路长……”
冷雨簌簌，细密的雨点铺天盖地，急风卷过无人的山野，风雨中人声清朗。
“……雁来书不到，人静重门悄。一阵落花风，云山千万重！”
…………
山雨曼妙，李长生坐在破庙屋檐下，靠着一方青石浅浅睡去。
他忽而睁眼，眸光似电，背后古剑出鞘三寸，长剑铮鸣如龙吟。
雨帘外，一白衣女子立在雨中，面容姣好，气质柔美，好似这空山新雨一般。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女子，伸手将出鞘的古剑按回，拍了拍身边青石，笑道：“施主何必站在雨中，且来一同避雨。”
女子拱手行礼：“妾身一介孤魂野鬼，不敢叨扰道长清修，只在雨下答话便可。”
倒也坦诚。
李长生随即笑道：“你可知我是承哪方道藏？”
“妾身不知。”
“贫道自巴蜀沧州而来，师承纯阳宫静虚一脉，”他将古剑横在膝上，淡淡说道：“主斋醮科仪，祭祀祈禳，以及……斩妖除魔。”
“道长可觉得妾身是魔？”
他鼻尖轻嗅，摇摇头：“现在倒还没有多少鬼气，可若放任不管，时日一长……”
“妾身所思与道长相似，”女子垂手而立，语气恭敬：“方才冒险现身，但又不敢打扰道长休息，于是便在这雨中等候。”
“……你所为何事？”
“扑通”一声，只见女子忽然拜伏在地：“妾身本西南宛州人士，自幼在青楼长大，得遇恩主，将妾身赎了出去，谁知路上遇了匪灾，客死他乡，无所托身……”
“……已死之人别无所求，还望道长垂怜，将妾身尸骨就地埋了，也算一了百了。”
说罢，女子再次深深一拜。
李长生沉默不语，忽而一叹，道：“你肉身且在何处？”
“便在这破庙一隅。”女子伸手朝他身后指了指。
他站起身，在废墟的角落里一阵扒拉，翻出一具已经发黄的骷髅。
“这是你？”
“正是妾身……啊！”
跟在他身后的女鬼不知为何发出一声娇嗔，李长生疑惑地转过头，却见她满脸绯红。
“这光着身子的，真是羞死人了……”
他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说这女鬼到底是胆子大还是脸皮薄，不过想来敢在他面前现身，气量倒是不凡，生前在青楼里想必也是个妙人。
从怀里取出一张方巾，将那骸骨托着，包裹起来，又在破庙后面挖了个坑，转身朝那一步不离地跟着自己的女鬼问道：“大小深浅可还合适？”
“道长且自便，多大的我都承受得住。”女子娇滴滴看着他说。
犹豫了一会儿，好歹忍住了没直接拔剑把她给就地超度，李长生将骸骨放进坑中，盖了土，立了牌，随口问道：“你原籍何方？”
“妾身生于宛州宛海城，死时已二十有一。”
他提笔的手忽而一颤，轻声问：“宛海城？”
“正是。”女子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只当他是没听清，点点头回道。
李长生提笔未落，久久无语。
“……道长？”女子见他半晌无话，小心翼翼地凑近，抬手想要推一推他，伸出一半却又悻然收回。
冠峨剑重紫气绕，鬼神辟易不敢害。
“啊，无妨……只是想起了一些私事。”他蓦然清醒，随即没再犹豫，写上从女鬼那儿问到的名讳，坐在地上，低声诵起了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悠扬的吟诵声在雨中回荡，天地间雾霭蒙蒙，却又如此广阔无垠。
念诵完毕，他睁开眼时，却发现那女鬼仍在原地。
“妾身并非眷恋人间，只是仍有一事需禀告道长，”女鬼朝他施施然行了一礼，表情不复之前的轻佻，认真说道：“道长切莫再往此山深处去了……”
她抬手指了指如墨染山水画般的大山：“此地有大妖。”
李长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云雾翻涌，一缕猩气升腾而起，直冲云霄。
摇摇头，收回视线时，眼前一片烟雨朦胧，山河娟秀，哪还有什么女子的踪迹。
又在庙中歇了一会儿，等到云歇雨收，长虹贯日，再看庭中，不过残砖废瓦罢了。
他背起剑，朝着云山深处而去。
…………
大徵朝永安二年初，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
同年三月，剑阁关开，应天城破，越王姜拓骑马直驱太和殿，见帝而不跪。
永安三年七月末，宛海城有大妖出世，掠行三千里，杀人六十万，所过之处皆尸山血海，阴魂蔽日。次月，王令讨之，合数万之众截其于渌水之畔，三日后只余二十二人，其妖下落不明。
斩妖行·第二章 ...
峰峦如剑，云涛舒卷，灿金般的晚霞弥漫在雾霭重重的山谷内。
李长生拔剑，在面前拦住去路的浓雾上一划。
像是游船划过湖心，雾墙泛起一阵阵的涟漪，但顷刻间又恢复如常。
沉吟片刻，他伸手按向那团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右手毫无迟滞地探入其中，并无异状。
他不再犹豫，归剑入鞘，左手掐诀，右手从怀里拿出一道符纸，迈步走入雾中。
一手掐诀一手执符在雾中独行。师父教给他的辟邪印让那些不知是何物的白雾无法近身，但大雾里可视之处也不过数尺，加之山路越发崎岖，他不得不放缓脚步，小心前行。
鼻尖忽地闻到一缕血腥味。
皱了皱眉，他寻味而去，没走几步就见一白袍道人靠在路边枯树下。
李长生走近蹲下一瞧，那道人双目圆突，脑袋侧歪着，脖子上被咬去一大口血肉，只剩几根筋肉连着，面如死灰，却是早已死去多时。
挥手驱赶道人周围嗡嗡乱飞的苍蝇，伸手抚面，合上了尸体的眼睑。
他掰开道人死死攥着的手，拾起那枚他至死都未放开的玉符。
白玉为底的玉符上用金线勾勒出太极双鱼图，背面则用小篆刻着“天下道庭”四字。
“天师府？”他摩挲着光滑的玉符，低声自语。
在如今的末法之世，还能制符的也只有那处正一道兼龙虎宗主庭的相国仙府了。
他又在尸体的身上山下翻找了一下，终于寻到一方度牒，上书：“……右给付道士张方济收执准此。”
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李长生默默将度牒叠好，想收进怀中时却顿住了，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其放回了道士身上。
将法力注入手中玉符，一缕金光从玉符上射出，指向大雾里的一个方位，前方隐有雷鸣之声。
——“寻妖符”，可识世间妖魔邪祟。
沿着寻妖符指出的方向搜寻，沿途又发现不少凡夫，道人，佛陀，还有一些金甲卫士的尸体，大部分都似遭野兽啃噬，肢体残缺不全，但其中却有一些人的伤口平滑，好似被利器斩开一般。
雾中的风雨声混着雷鸣不止，而那股若有若无的妖气也越发明晰。
当绕过一处山崖后，仿佛掀开帘幕，浓雾忽而散去，天地骤然开阔。
阴阳错忤，山昏雨暗。
伴随着一声猛地炸响的雷霆，蛇一般蜿蜒的闪电在暗沉的云翳间游走，天地间暴雨倾盆，笼罩在大雨中的群峰仿佛鬼魅。山路逼仄，浑浊的雨水在陡峭的悬崖上汇成一条条奔涌的瀑布，坠入深不可见的幽谷。
李长生有些后悔将那把伞留在白衣女鬼的墓前了。
有凄厉的猿啸穿透雨幕，从大雨弥漫的遥远彼方传来。
一缕与血腥味截然不同的腥臭味道钻入鼻腔，几乎是同时，出鞘的古剑发出龙吟般的厉声，无需主人握持，划出一道银光，自行斩向他的身后。
锐器斩开血肉和骨骼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眨眼间古剑便已经划出一道圆弧，重新回到他的面前，想都没想，伸手握住剑柄，旋身又是一劈，而这时他方才看清雨中的究竟是何物。
一只似猿似猴的妖物瞪大了猩红的眼睛，双手已被斩断，但眼神里凶气不减，朝他扑了上来，张开的嘴里吐出一口腥气，猿声凄婉。
银光从它的头顶落下，瞬息之间将其脑壳劈成两半，白花花的脑浆子混着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抬脚一踹，踢开了已无生气的妖身，李长生将古剑在袖上一抹，又擦去脸上沾着的妖血，冷笑道：“妖孽……”
数不清的凄厉啸叫在头顶回荡，他抬头望去，绝壁之上云松摇晃，猿啸不止，密密麻麻的赤红眸光在黑暗中晃动。
“……来得可真快。”他握住铮鸣不止的古剑，冷冷地笑着。
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开云层，照亮了那些攀附在陡峭山崖上的阴影。
无数酷似猿猴的精怪在山壁上奔走，赤面獠牙，野猪一样的白色鬣毛下是青色的表皮，犬牙交错的嘴里发出哀婉凄切的长啸，大雨冲刷着它们手中的刀刃，亮起一片雪白的寒光。
“来！”他抹去脸上的雨水，大喝一声。
无数寒芒自他头顶劈下，狂风骤雨中，群妖忿怒扬戈。
…………
嘶拉一声，白毛老猿扯开男人的肚皮，伸出舌头舔舐其中的内脏。
一道闪电照亮了峰顶，风雨飘摇中，白毛老猿盘腿坐在峭崖边，啃食着男人的身体，脚边插着一把古朴的青铜长剑。
这是一只与其他的猴妖截然不同，仿佛皮包骨一般的瘦弱老猿。它的四肢瘦长，毛发稀疏，浑身没有多少肉，胸前的根根肋骨在皮下清晰可见，全身满是褐斑，看起来和将死的老人差不多。
但其他猴妖对它的畏惧肉眼可见，山顶开阔，猴妖们却丝毫不敢靠近，一个个蜷缩在角落里，彼此争抢撕咬着人类的断肢残骸。
妖群中，两只猴妖奋力争抢一个人类的头颅，野兽一样撕扯抓咬，打得血肉横飞，而同类的血味刺激到了其他的猴妖，周遭的猴妖各个抓耳挠腮，嘶吼连连。
其中较瘦小的那只一个不慎跌倒，两猴手中争抢的头颅顿时脱手飞出，在众妖的眼中缓缓地划出一道弧线，最后砸在了那白毛老猿的头顶。
一时间万籁俱寂，妖群噤声，连群山间的风雨雷鸣似乎都静了下来。而那头颅又在地上弹跳两下后，沿着峭壁咕噜咕噜滚下山去。
白毛老猿抬起瘦长的手臂，后知后觉般地挠了挠头，右脚缓缓探出，猴爪握住了那把青铜短剑。
一道剑光闪过，刹那间，杀气闭空，剑气纵横，耸立的山峰被平整地削去一半，无数碎石土木从山顶落下，伏在山崖松柏间的猴妖们受惊地四下逃窜，猿啸凄厉，妖吼震天。
白毛老猿一步跨在峭壁之上，腰间挂着一串青黑色的婴儿头颅，在电闪雷鸣中面目狰狞。
拧断手中猴妖的脖颈，拔下头颅，污浊的血洒在身上，又很快被风雨洗涤干净。
赤红发黑的眼瞳中凶光一凝，它朝着山峰半腰处一指，骇人的妖吼声盖过雷霆之威，山峰上的群妖朝着它所指的地方蜂拥而去。
山腰险道处，一青衣道人手中长剑寒光流转，遇山开山，遇妖斩妖，朝着山顶而来。
李长生拔剑，在面前拦住去路的浓雾上一划。
像是游船划过湖心，雾墙泛起一阵阵的涟漪，但顷刻间又恢复如常。
沉吟片刻，他伸手按向那团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右手毫无迟滞地探入其中，并无异状。
他不再犹豫，归剑入鞘，左手掐诀，右手从怀里拿出一道符纸，迈步走入雾中。
一手掐诀一手执符在雾中独行。师父教给他的辟邪印让那些不知是何物的白雾无法近身，但大雾里可视之处也不过数尺，加之山路越发崎岖，他不得不放缓脚步，小心前行。
鼻尖忽地闻到一缕血腥味。
皱了皱眉，他寻味而去，没走几步就见一白袍道人靠在路边枯树下。
李长生走近蹲下一瞧，那道人双目圆突，脑袋侧歪着，脖子上被咬去一大口血肉，只剩几根筋肉连着，面如死灰，却是早已死去多时。
挥手驱赶道人周围嗡嗡乱飞的苍蝇，伸手抚面，合上了尸体的眼睑。
他掰开道人死死攥着的手，拾起那枚他至死都未放开的玉符。
白玉为底的玉符上用金线勾勒出太极双鱼图，背面则用小篆刻着“天下道庭”四字。
“天师府？”他摩挲着光滑的玉符，低声自语。
在如今的末法之世，还能制符的也只有那处正一道兼龙虎宗主庭的相国仙府了。
他又在尸体的身上山下翻找了一下，终于寻到一方度牒，上书：“……右给付道士张方济收执准此。”
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李长生默默将度牒叠好，想收进怀中时却顿住了，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其放回了道士身上。
将法力注入手中玉符，一缕金光从玉符上射出，指向大雾里的一个方位，前方隐有雷鸣之声。
——“寻妖符”，可识世间妖魔邪祟。
沿着寻妖符指出的方向搜寻，沿途又发现不少凡夫，道人，佛陀，还有一些金甲卫士的尸体，大部分都似遭野兽啃噬，肢体残缺不全，但其中却有一些人的伤口平滑，好似被利器斩开一般。
雾中的风雨声混着雷鸣不止，而那股若有若无的妖气也越发明晰。
当绕过一处山崖后，仿佛掀开帘幕，浓雾忽而散去，天地骤然开阔。
阴阳错忤，山昏雨暗。
伴随着一声猛地炸响的雷霆，蛇一般蜿蜒的闪电在暗沉的云翳间游走，天地间暴雨倾盆，笼罩在大雨中的群峰仿佛鬼魅。山路逼仄，浑浊的雨水在陡峭的悬崖上汇成一条条奔涌的瀑布，坠入深不可见的幽谷。
李长生有些后悔将那把伞留在白衣女鬼的墓前了。
有凄厉的猿啸穿透雨幕，从大雨弥漫的遥远彼方传来。
一缕与血腥味截然不同的腥臭味道钻入鼻腔，几乎是同时，出鞘的古剑发出龙吟般的厉声，无需主人握持，划出一道银光，自行斩向他的身后。
锐器斩开血肉和骨骼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眨眼间古剑便已经划出一道圆弧，重新回到他的面前，想都没想，伸手握住剑柄，旋身又是一劈，而这时他方才看清雨中的究竟是何物。
一只似猿似猴的妖物瞪大了猩红的眼睛，双手已被斩断，但眼神里凶气不减，朝他扑了上来，张开的嘴里吐出一口腥气，猿声凄婉。
银光从它的头顶落下，瞬息之间将其脑壳劈成两半，白花花的脑浆子混着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抬脚一踹，踢开了已无生气的妖身，李长生将古剑在袖上一抹，又擦去脸上沾着的妖血，冷笑道：“妖孽……”
数不清的凄厉啸叫在头顶回荡，他抬头望去，绝壁之上云松摇晃，猿啸不止，密密麻麻的赤红眸光在黑暗中晃动。
“……来得可真快。”他握住铮鸣不止的古剑，冷冷地笑着。
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开云层，照亮了那些攀附在陡峭山崖上的阴影。
无数酷似猿猴的精怪在山壁上奔走，赤面獠牙，野猪一样的白色鬣毛下是青色的表皮，犬牙交错的嘴里发出哀婉凄切的长啸，大雨冲刷着它们手中的刀刃，亮起一片雪白的寒光。
“来！”他抹去脸上的雨水，大喝一声。
无数寒芒自他头顶劈下，狂风骤雨中，群妖忿怒扬戈。
…………
嘶拉一声，白毛老猿扯开男人的肚皮，伸出舌头舔舐其中的内脏。
一道闪电照亮了峰顶，风雨飘摇中，白毛老猿盘腿坐在峭崖边，啃食着男人的身体，脚边插着一把古朴的青铜长剑。
这是一只与其他的猴妖截然不同，仿佛皮包骨一般的瘦弱老猿。它的四肢瘦长，毛发稀疏，浑身没有多少肉，胸前的根根肋骨在皮下清晰可见，全身满是褐斑，看起来和将死的老人差不多。
但其他猴妖对它的畏惧肉眼可见，山顶开阔，猴妖们却丝毫不敢靠近，一个个蜷缩在角落里，彼此争抢撕咬着人类的断肢残骸。
妖群中，两只猴妖奋力争抢一个人类的头颅，野兽一样撕扯抓咬，打得血肉横飞，而同类的血味刺激到了其他的猴妖，周遭的猴妖各个抓耳挠腮，嘶吼连连。
其中较瘦小的那只一个不慎跌倒，两猴手中争抢的头颅顿时脱手飞出，在众妖的眼中缓缓地划出一道弧线，最后砸在了那白毛老猿的头顶。
一时间万籁俱寂，妖群噤声，连群山间的风雨雷鸣似乎都静了下来。而那头颅又在地上弹跳两下后，沿着峭壁咕噜咕噜滚下山去。
白毛老猿抬起瘦长的手臂，后知后觉般地挠了挠头，右脚缓缓探出，猴爪握住了那把青铜短剑。
一道剑光闪过，刹那间，杀气闭空，剑气纵横，耸立的山峰被平整地削去一半，无数碎石土木从山顶落下，伏在山崖松柏间的猴妖们受惊地四下逃窜，猿啸凄厉，妖吼震天。
白毛老猿一步跨在峭壁之上，腰间挂着一串青黑色的婴儿头颅，在电闪雷鸣中面目狰狞。
拧断手中猴妖的脖颈，拔下头颅，污浊的血洒在身上，又很快被风雨洗涤干净。
赤红发黑的眼瞳中凶光一凝，它朝着山峰半腰处一指，骇人的妖吼声盖过雷霆之威，山峰上的群妖朝着它所指的地方蜂拥而去。
山腰险道处，一青衣道人手中长剑寒光流转，遇山开山，遇妖斩妖，朝着山顶而来。
斩妖行·第三章 ...
李长生踏步，挥剑，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冷艳的弧光，雨水溅开成圆，妖血墨一样在雨中泼洒，围着他的妖物在长剑的破空声中四分五裂。
古剑在风中嘶吼，褪去了一身铁锈，清亮的剑身犹如天上明月，幽玄典雅。
一只被腰斩的猴妖两手在地上一抓，纵身跃起，只剩下一半的身躯穿过剑光向他扑来，张嘴凶狠地朝着他右肩咬下。
“叮——！”
李长生身体表面亮起一层金光，猴妖死死咬在那层金光上，不得寸进。
反应过来的他伸手扣住肩后猴妖上颚，掰碎了几颗牙齿方才将其扣下。他将猴妖身体朝前一掷，同时身体低掠向前，如扑击的鹰，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漫长的银线。
只剩半身的猴妖猛地撞在其他猴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同伴意识的它们正欲挥刀斩开遮挡视线的肉身，只不过李长生的速度更快，长剑带着狠厉劲风向前一刺，将它们一同贯穿，钉在岩壁上。
察觉到身后袭来的杀气，他松开剑柄向下一趴，长刀挥空，反而将被他钉住的那只猴妖的头颅斩下。
右手翻出一张符纸，手腕一抖，黄纸燃起，大火瞬间呈燎原之势在他周身燃起。
一柄长剑自火光中飞出，迅如雷霆，将那些在突然燃起的大火中挣扎扭动的猴妖尽皆枭首。
暴雨之下那些火焰没过多久就熄灭了，长剑绕了一圈又飞回到他手中，他看着周围在地上打滚灭火的猴妖，心下不免有些遗憾。
大雨磅礴，引火符的效果也打了不少折扣，连烧死这些小喽啰也做不到。
周围的猴妖似是畏惧那些火焰而暂时不敢上前，他倒是乐得有时间休息换气。
伸手探入怀中，护身玉符仍散发着微微暖意，但比之刚才已凉了许多，而那些猴妖仍旧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他已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依旧源源不断地从漆黑的夜里涌出。
他看了看手中古剑，抿紧嘴唇。
放眼望去险峰峭壁之上尽是邪魔，但他也并非没有破局之法，只是……
在青州城时，祓妖司的那名校尉只说此地折损了不少人手，关于青城妖他们所能确定的也只有“妖力至少是‘黄字甲等’，甚至很可能到了‘玄字’”这点，除此之外却是没有更多线索了。
“玄字妖……”手腕的酸痛令他不禁龇牙，揉了揉痛处，露出苦笑：“我真是疯了才会到这青城山来。”
祓妖司中有专人负责“望气”，像这次这种无法具体确定妖魔等级的反而在少数。
自宛州大劫后，天下妖魔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大徵朝廷设立“祓妖司”，分镇天下妖邪鬼魅，在各州皆有分部，也是朝廷统合江湖势力，以及各处道庭佛寺的官方机构。
无数石块忽的从头顶坠入深涧，一披着金甲的身影撞开纷坠的树枝碎石，凌空跃起，手中玄铁重棍舞出赫赫风声，照着李长生迎头砸下！
棍势如泰山压顶，李长生手中长剑一翻，墨色的雨中亮起一道青色剑芒，硬生生斩开漆黑棍影。
铁棍砸地，棍上的暗金龙头没入地面三寸有余。
他眼神一凛，握住剑柄顺势朝上一撩，在铁棍表面划出一连串的火星，那金甲猴妖的肩膀瞬间绽开一条血线，甲片开裂飞溅。
受伤的猴妖恼怒的大吼一声，四周的无数小妖欺身压上，而它自己却是抽棍连连后退。
长剑自行离手，凶悍的剑光在他身边划出一个大圈，剑芒吞吐，血花绽放，再次将涌上来的猴妖逼退。
悬停在身前的古剑微微鸣颤，威慑得四周的猴妖不敢上前，而此时李长生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番那只使棍的猴妖。
随即便是嘴角一扯，即使是在这般险境中也不免哭笑不得。
“孙大圣？”
金甲猴妖自然不会回答他，赤目中凶光大作，怒吼，挥舞着玄铁棍再次攻来。
他自己也清楚，若真是话本中那位名震三界的齐天大圣，他大概连挥剑的机会都不会有，苦中作乐罢了。
道士深提一口气，握住面前悬停的剑柄，往前踏步，脚下拔起一片黄泥，古剑划舞迎上玄铁重棍。
剑光震开雨水，一人一妖错身而过，刀剑铮鸣的清音响彻峰谷！
黑色的妖血狂涌而出，混入瓢泼大雨中，血和雨一起淅沥沥地洒在地上的半截铁棍上。
李长生将手里那长满黑毛的一截猴腿随手丢进了山道旁的深涧里，回身看着凄惨地倒在地上，双足尽失的金甲猴妖。
“畜生就是畜生，”他一边朝它走去，一边冷冷地说：“穿个衣服就真当自己是人了？”
猴妖哀叫连连。
正当他提剑想要向前了结这位“大圣爷”的时候，一声高亢的妖吼震开雨幕，如滚滚闷雷在群山间回荡。
山峰幽谷顿时为之一颤，猴妖们顿时仿佛遇到了天敌般惊慌失措，叽叽喳喳地乱成一团，随后畏畏缩缩地退回到了阴影里，只留下李长生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这些渴求血肉的凶兽突然就对他弃之如敝履，四周唯有大雨如瀑。
——还有那只被他斩去双足的金甲猴妖，正不甘心地在地上挣扎爬动。
“咚——”
仿若山崩的轰然巨响中，某物从天而降，落地时产生的冲击震开雨帘，激射的石屑像箭矢一样在山道上飞射，令他不得不抬手挡在眼前。
他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另一只手扣住山峰一侧凸起的石块方才堪堪止住身形，脚下的山道摇摇欲坠。
一只瘦弱不堪的白毛老猿坐在残缺的金甲上，下方猴妖已被碾为肉屑，只留下一个表情呆滞的猴头。
老猿一脚踩在那脑袋上，另一只脚抓着一把青铜长剑，赤面青爪，眼瞳发黑，齿间还挂着几缕鲜红的肉丝骨屑。
似乎是见李长生重新站定，它用手握住青铜长剑，缓缓地站起身，脚下的脑袋则像西瓜一样四分五裂。
闪电撕裂云层，瓢泼大雨中，白毛老猿倒提着青铜长剑，挺直了瘦骨岣嵝的身体，似模似样地作揖一拜。
李长生摸了摸鼻子，眉头紧皱。
浓烈的妖气涌入鼻腔，好似要将他身体撕裂一样在胸肺间横冲直撞。
古剑在风中嘶吼，褪去了一身铁锈，清亮的剑身犹如天上明月，幽玄典雅。
一只被腰斩的猴妖两手在地上一抓，纵身跃起，只剩下一半的身躯穿过剑光向他扑来，张嘴凶狠地朝着他右肩咬下。
“叮——！”
李长生身体表面亮起一层金光，猴妖死死咬在那层金光上，不得寸进。
反应过来的他伸手扣住肩后猴妖上颚，掰碎了几颗牙齿方才将其扣下。他将猴妖身体朝前一掷，同时身体低掠向前，如扑击的鹰，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漫长的银线。
只剩半身的猴妖猛地撞在其他猴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同伴意识的它们正欲挥刀斩开遮挡视线的肉身，只不过李长生的速度更快，长剑带着狠厉劲风向前一刺，将它们一同贯穿，钉在岩壁上。
察觉到身后袭来的杀气，他松开剑柄向下一趴，长刀挥空，反而将被他钉住的那只猴妖的头颅斩下。
右手翻出一张符纸，手腕一抖，黄纸燃起，大火瞬间呈燎原之势在他周身燃起。
一柄长剑自火光中飞出，迅如雷霆，将那些在突然燃起的大火中挣扎扭动的猴妖尽皆枭首。
暴雨之下那些火焰没过多久就熄灭了，长剑绕了一圈又飞回到他手中，他看着周围在地上打滚灭火的猴妖，心下不免有些遗憾。
大雨磅礴，引火符的效果也打了不少折扣，连烧死这些小喽啰也做不到。
周围的猴妖似是畏惧那些火焰而暂时不敢上前，他倒是乐得有时间休息换气。
伸手探入怀中，护身玉符仍散发着微微暖意，但比之刚才已凉了许多，而那些猴妖仍旧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他已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依旧源源不断地从漆黑的夜里涌出。
他看了看手中古剑，抿紧嘴唇。
放眼望去险峰峭壁之上尽是邪魔，但他也并非没有破局之法，只是……
在青州城时，祓妖司的那名校尉只说此地折损了不少人手，关于青城妖他们所能确定的也只有“妖力至少是‘黄字甲等’，甚至很可能到了‘玄字’”这点，除此之外却是没有更多线索了。
“玄字妖……”手腕的酸痛令他不禁龇牙，揉了揉痛处，露出苦笑：“我真是疯了才会到这青城山来。”
祓妖司中有专人负责“望气”，像这次这种无法具体确定妖魔等级的反而在少数。
自宛州大劫后，天下妖魔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大徵朝廷设立“祓妖司”，分镇天下妖邪鬼魅，在各州皆有分部，也是朝廷统合江湖势力，以及各处道庭佛寺的官方机构。
无数石块忽的从头顶坠入深涧，一披着金甲的身影撞开纷坠的树枝碎石，凌空跃起，手中玄铁重棍舞出赫赫风声，照着李长生迎头砸下！
棍势如泰山压顶，李长生手中长剑一翻，墨色的雨中亮起一道青色剑芒，硬生生斩开漆黑棍影。
铁棍砸地，棍上的暗金龙头没入地面三寸有余。
他眼神一凛，握住剑柄顺势朝上一撩，在铁棍表面划出一连串的火星，那金甲猴妖的肩膀瞬间绽开一条血线，甲片开裂飞溅。
受伤的猴妖恼怒的大吼一声，四周的无数小妖欺身压上，而它自己却是抽棍连连后退。
长剑自行离手，凶悍的剑光在他身边划出一个大圈，剑芒吞吐，血花绽放，再次将涌上来的猴妖逼退。
悬停在身前的古剑微微鸣颤，威慑得四周的猴妖不敢上前，而此时李长生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番那只使棍的猴妖。
随即便是嘴角一扯，即使是在这般险境中也不免哭笑不得。
“孙大圣？”
金甲猴妖自然不会回答他，赤目中凶光大作，怒吼，挥舞着玄铁棍再次攻来。
他自己也清楚，若真是话本中那位名震三界的齐天大圣，他大概连挥剑的机会都不会有，苦中作乐罢了。
道士深提一口气，握住面前悬停的剑柄，往前踏步，脚下拔起一片黄泥，古剑划舞迎上玄铁重棍。
剑光震开雨水，一人一妖错身而过，刀剑铮鸣的清音响彻峰谷！
黑色的妖血狂涌而出，混入瓢泼大雨中，血和雨一起淅沥沥地洒在地上的半截铁棍上。
李长生将手里那长满黑毛的一截猴腿随手丢进了山道旁的深涧里，回身看着凄惨地倒在地上，双足尽失的金甲猴妖。
“畜生就是畜生，”他一边朝它走去，一边冷冷地说：“穿个衣服就真当自己是人了？”
猴妖哀叫连连。
正当他提剑想要向前了结这位“大圣爷”的时候，一声高亢的妖吼震开雨幕，如滚滚闷雷在群山间回荡。
山峰幽谷顿时为之一颤，猴妖们顿时仿佛遇到了天敌般惊慌失措，叽叽喳喳地乱成一团，随后畏畏缩缩地退回到了阴影里，只留下李长生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这些渴求血肉的凶兽突然就对他弃之如敝履，四周唯有大雨如瀑。
——还有那只被他斩去双足的金甲猴妖，正不甘心地在地上挣扎爬动。
“咚——”
仿若山崩的轰然巨响中，某物从天而降，落地时产生的冲击震开雨帘，激射的石屑像箭矢一样在山道上飞射，令他不得不抬手挡在眼前。
他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另一只手扣住山峰一侧凸起的石块方才堪堪止住身形，脚下的山道摇摇欲坠。
一只瘦弱不堪的白毛老猿坐在残缺的金甲上，下方猴妖已被碾为肉屑，只留下一个表情呆滞的猴头。
老猿一脚踩在那脑袋上，另一只脚抓着一把青铜长剑，赤面青爪，眼瞳发黑，齿间还挂着几缕鲜红的肉丝骨屑。
似乎是见李长生重新站定，它用手握住青铜长剑，缓缓地站起身，脚下的脑袋则像西瓜一样四分五裂。
闪电撕裂云层，瓢泼大雨中，白毛老猿倒提着青铜长剑，挺直了瘦骨岣嵝的身体，似模似样地作揖一拜。
李长生摸了摸鼻子，眉头紧皱。
浓烈的妖气涌入鼻腔，好似要将他身体撕裂一样在胸肺间横冲直撞。
斩妖行·第四章 ...
李长生长剑空挥，荡开剑上的黑血，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前的白毛老猿。
毛羽稀落的瘦弱老猿看起来似乎不堪一击，但它身上的那股妖气却是李长生从未见过的浓烈。
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黑气自它青紫色的皮肤下涌出，扭动，像是黑色的蛇。
老猿人模人样地作揖之后，见李长生只是在原地看着它，并没什么其他动作，它自己挠了挠头，便又一屁股坐回地上。
“锃——！”
青铜长剑插入地面，白毛老猿在泥泞中盘腿而坐，搔头抓耳。
藏身在悬崖峭壁的阴影里的那些猴妖一个个默不作声，静悄悄地看着这有些吊诡的一幕。
暴雨依旧，狂风在群山间呼啸，地上的积水漫过脚踝，雨打在水面上溅起大朵的水花。
李长生伸手摸了一下背后那有些泛黄的画卷，眼睑低垂。
这幅画卷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材料制成，在这大雨中摸上去却并没有淋湿的触感。
良久，他还是摇了摇头。
深提一气，举剑横在胸前，目光锁住白猿。
剑身寒光潋滟。
白毛老猿似嗔似笑的一声低吼，身体野兽般四足趴地，左手的五指深深扣入大地，背在背后的右手倒握着青铜剑。
风驰雨骤，雷霆乍起。
伴随着一声炸响，老猿脚下的岩石四分五裂，身影转瞬间出现在他身前，提剑上撩，全身如一张绷紧的弓，青铜剑嗡的一声震鸣！
李长生忽然感觉到一股自下而上的凛然杀气，来不及细想，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
歇步后退，手腕一翻，古剑迎着杀气的方向斜斜下劈。
“铛——！”
一声脆响，两剑交接后各自荡开，金属嗡鸣的颤音在耳边久久未绝。
李长生虎口发麻，手腕也被震得僵硬酸痛，一时无法动作，而此时眼角又瞥见一点寒光。
看不清那老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只见青铜剑尖一抖，速度一下子快了几倍，再次向上挑来！
凶暴的剑光直抵下颚！
李长生松开剑柄，左手稳稳接住下坠的古剑，小臂微屈，扣剑平抹，截住剑光。
同时他的身体后仰，全力扭头避开剑锋。
火星四溅，剑光几乎是贴着他的脖子划空。
右手一拍地面，后仰的身体重新向前，紧接着左手一递，以手肘、腕为轴心发力，力透剑尖，古剑立圆绕环。
剑上亮起一阵青芒，成圆锥搅动之势，趁着老猿刺出一剑后的发力空隙，向着它腰身绞杀而去！
纯阳剑·乌龙绞柱！
这一剑的时机恰到好处，他自问就算是门中那几个师兄来也不会比他做的更好，然而只听得叮的一声，这刁钻的一剑却像是砍在了铁块上一样。
李长生不由得瞪大眼睛。
只见老猿左手撑地，倒立昂首，身体弯曲如弓，灵巧的身段和饱含力量的四肢甚至令它有种梨园武旦般的美感。
它的齿尖正死死咬住剑刃，古剑铮鸣嘎吱作响，但任凭李长生如何使力也无法寸进。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头顶剑光空旋，老猿高高抬起的右脚握住了那柄青铜长剑。
右脚持剑，扭身，下砸！
李长生用尽全力抽回古剑，抬手向上一挥，迎向那斩落的寒芒。
手上传来力道只有一瞬，铜剑被轻易弹飞出去，李长生心下却凉了半截。
“不好！”
就在他心下咒骂的同时，有人抓住他的脚踝一掀，还维持着挥剑动作的他彻底失去平衡，整个人凌空后仰过去，一头栽进满地的泥泞里，摔了个倒栽葱。
四周漆黑的雨幕里传来猴子的哄笑。
他深吸一口气，从泥泞中狼狈爬起，重又看向前方的白毛老猿。
“嘻嘻嘻……！”
青铜长剑插在地上，老猿一脚踩在剑柄上，一脚握住剑格，躬着身体虚坐在剑上，抓耳挠腮地笑。
李长生克制住心头涌现的怒意……不止是被戏耍的怒气，还有自尊心受损的微妙羞恼。
短暂的交手后他再不情愿也只能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这猴妖的剑术远在他之上……妈的，练了二十年的剑，结果连只猴子都比不过！
天上乌云压山，暗沉如铁，天与地的界限晦涩不清，仿佛连山峰都被压得直不起腰。
四下环视，阴影里群妖窥视，雨中暗红的光点明灭。
而白毛老猿依旧端坐剑上，扒拉着腰间串起的婴儿头颅，眼皮耷拉，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李长生低头抚摸了一下手中古剑，剑锋微颤，仿佛在回应他。
他抬头对着白毛老猿悍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红色丹药，毫不犹豫地仰头吞下！
白猿目中凶光一凝，双足握紧了身下长剑。
那枚丹药入口即化为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在风雨中冻得僵硬的身体逐渐温暖起来——
他忽然痛苦地跪地，口中喷出大口鲜血！
那股在身体里涌动的暖意很快转变为灼烧般的疼痛，暴烈的血在血管中涌动，五脏六腑仿佛被大火煎熬，全身无一处不痛。
“这是用蛟龙的血炼制的丹药，服用后可以短时间内使用妖蛟的妖力，”忍受着灼骨的剧痛，李长生脑海中想起了临行前丹房的于师兄对他说的话：“但注意别吃太多……”
“有损寿元么？”他打量着手里的丹药，一只栩栩如生的蛟龙纹样盘旋其上。
“你这种人本来就活不久，损不损寿元对你来说根本无关紧要的吧？虽然吃了确实会短命，不过你需要注意的是另外一点……”这位纯阳宫“丹道第一”的于师兄专注着手里的丹炉，看都没空看他一眼，兀自说道：“灵源枯竭，清浊不辨，当今之世极不适合人族修行，但妖族却不受影响，你觉得是为什么？”
“盘古开天，分清浊二气，清气上升化为天，浊气下沉化为地，”没等李长生回答，他接着说道：“天生人，地生妖，如果说人族先贤的修炼是吸纳天地间的清灵之气为己用的话，那妖族就恰好相反……”
雨中群妖嘶吼，李长生吐出的鲜血蒸发为一阵血红色的雾气，与此同时，他身体表面同样涌出大量的血气，红雾缠绕周身，和那白毛老猿身上的黑色妖气如出一辙。
“……天理循环，盛极必衰，人族昌盛了太久，‘清气’早就被以前的‘仙人’们消耗得差不多了……”
赤红的光芒笼罩全身，浓郁的红色雾气升腾而起，在高空逐渐化为一只狰狞恶蛟，仰天长啸。
“……此世，乃妖魔之世。”
一柄飞剑划开红芒，原本清亮的剑身此刻染上一层不详的血光，穿着道袍的身影自红雾中纵跃而出，凌空握住剑柄，剑尖直指白猿，斩破雨幕的赤芒如荧惑经天！
白猿一声怒吼，须发皆张，双掌合十一拍，以空手接下了这声势骇人的一剑！
李长生赤红的目中无喜无悲，脸颊两侧生出的片片鳞甲缓慢开合，仿佛在呼吸一样。
他手中血剑一扭，剑气如蛟龙出海，震开老猿双掌，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暴涨的红色剑芒将老猿连同它身后的大群猴妖吞没，无数猴妖的身体与身后的山崖一起被轰得粉碎，血肉混杂着碎石落入深涧。
“咿哈哈哈哈——！”
被震飞的老猿猿、尾巴卷着青铜长剑，修长的四肢像只蜘蛛一样倒着匍匐在另一座绝峰峭壁上，仰天狂笑。
它抽出青铜剑猛地一砸，山峰龟裂，浑身黑气森郁宛如实质。
暗红色的剑光如影而至，它扬起上身，奋力挥出一道黑色的剑芒。
两股妖气在空中猛然相撞，巨大的冲击使山峰崩裂，震耳欲聋的轰鸣回荡在群山之间。
白猿口中咬着剑柄，一脚踹在一块坠落的巨石上，千斤重的岩石朝着那道御风而来的赤红身影飞去。
妖血染黑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长发狂舞，此刻的李长生已经说不清到底是人还是妖，他抬起手，红光凝实，一拳砸在迎面而来巨石上。
伴随着一声巨响，山石化为齑粉。
藏在石后的白猿纵身而起，穿过爆散纷坠的石块，一道黑色剑光席卷而至，如同江上的大潮。
血剑向上一挑，竖直的赤红剑芒斩开天地，大潮被一分为二！
白猿倒飞而出！
李长生一剑掷出，大吼：“去！”
一道红光破开风雨，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笔直地穿透白猿胸口，贯胸而过！
“吼吼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妖血泼洒，白猿坠地，仰天怒吼。
四周妖气凝聚，胸口的偌大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
血剑回手，李长生落在一座山峰顶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死死地盯着下方那只负伤怒吼的凶兽。
虽然看起来他占据优势，但妖丹的持续时间只有不到一刻，继续缠斗下去他必败无疑。
于是他缓缓抬剑，指向上空，浑身妖力澎湃。
风起云聚，雷光一瞬。
传言这世上曾有仙人，可御剑万里，逍遥三界；可长生不老，不死不灭；更可挥手间翻云覆雨，移山填海。
李长生虽未曾亲眼见过仙人威能，但在纯阳宫所传承的诸多道法中，确实有不少可以做到这些，只不过其中的大多数如今都已无法施展。
仙人道法都以自身灵力驱动，而当今之世灵气早已枯竭，和师兄所言一样，世间已不是人族的舞台。
修仙者内海中可容纳的灵气与古籍记载中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能使剑离鞘三寸便算作陆地剑仙，能用一根竹竿渡江那更是神仙中的神仙。
……但纯阳道法中仍有一式可用。
不用自身灵力，而是借用天地之势。
“天道剑势……”他看着下方怒吼的白猿，脸颊上鳞片开合，轻声道：“八荒归元。”
山外破庙，白衣女鬼撑开纸伞，遥望暴雨中的远山。
青城山上，见琉璃高座，忽起巍峨。
毛羽稀落的瘦弱老猿看起来似乎不堪一击，但它身上的那股妖气却是李长生从未见过的浓烈。
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黑气自它青紫色的皮肤下涌出，扭动，像是黑色的蛇。
老猿人模人样地作揖之后，见李长生只是在原地看着它，并没什么其他动作，它自己挠了挠头，便又一屁股坐回地上。
“锃——！”
青铜长剑插入地面，白毛老猿在泥泞中盘腿而坐，搔头抓耳。
藏身在悬崖峭壁的阴影里的那些猴妖一个个默不作声，静悄悄地看着这有些吊诡的一幕。
暴雨依旧，狂风在群山间呼啸，地上的积水漫过脚踝，雨打在水面上溅起大朵的水花。
李长生伸手摸了一下背后那有些泛黄的画卷，眼睑低垂。
这幅画卷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材料制成，在这大雨中摸上去却并没有淋湿的触感。
良久，他还是摇了摇头。
深提一气，举剑横在胸前，目光锁住白猿。
剑身寒光潋滟。
白毛老猿似嗔似笑的一声低吼，身体野兽般四足趴地，左手的五指深深扣入大地，背在背后的右手倒握着青铜剑。
风驰雨骤，雷霆乍起。
伴随着一声炸响，老猿脚下的岩石四分五裂，身影转瞬间出现在他身前，提剑上撩，全身如一张绷紧的弓，青铜剑嗡的一声震鸣！
李长生忽然感觉到一股自下而上的凛然杀气，来不及细想，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
歇步后退，手腕一翻，古剑迎着杀气的方向斜斜下劈。
“铛——！”
一声脆响，两剑交接后各自荡开，金属嗡鸣的颤音在耳边久久未绝。
李长生虎口发麻，手腕也被震得僵硬酸痛，一时无法动作，而此时眼角又瞥见一点寒光。
看不清那老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只见青铜剑尖一抖，速度一下子快了几倍，再次向上挑来！
凶暴的剑光直抵下颚！
李长生松开剑柄，左手稳稳接住下坠的古剑，小臂微屈，扣剑平抹，截住剑光。
同时他的身体后仰，全力扭头避开剑锋。
火星四溅，剑光几乎是贴着他的脖子划空。
右手一拍地面，后仰的身体重新向前，紧接着左手一递，以手肘、腕为轴心发力，力透剑尖，古剑立圆绕环。
剑上亮起一阵青芒，成圆锥搅动之势，趁着老猿刺出一剑后的发力空隙，向着它腰身绞杀而去！
纯阳剑·乌龙绞柱！
这一剑的时机恰到好处，他自问就算是门中那几个师兄来也不会比他做的更好，然而只听得叮的一声，这刁钻的一剑却像是砍在了铁块上一样。
李长生不由得瞪大眼睛。
只见老猿左手撑地，倒立昂首，身体弯曲如弓，灵巧的身段和饱含力量的四肢甚至令它有种梨园武旦般的美感。
它的齿尖正死死咬住剑刃，古剑铮鸣嘎吱作响，但任凭李长生如何使力也无法寸进。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头顶剑光空旋，老猿高高抬起的右脚握住了那柄青铜长剑。
右脚持剑，扭身，下砸！
李长生用尽全力抽回古剑，抬手向上一挥，迎向那斩落的寒芒。
手上传来力道只有一瞬，铜剑被轻易弹飞出去，李长生心下却凉了半截。
“不好！”
就在他心下咒骂的同时，有人抓住他的脚踝一掀，还维持着挥剑动作的他彻底失去平衡，整个人凌空后仰过去，一头栽进满地的泥泞里，摔了个倒栽葱。
四周漆黑的雨幕里传来猴子的哄笑。
他深吸一口气，从泥泞中狼狈爬起，重又看向前方的白毛老猿。
“嘻嘻嘻……！”
青铜长剑插在地上，老猿一脚踩在剑柄上，一脚握住剑格，躬着身体虚坐在剑上，抓耳挠腮地笑。
李长生克制住心头涌现的怒意……不止是被戏耍的怒气，还有自尊心受损的微妙羞恼。
短暂的交手后他再不情愿也只能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这猴妖的剑术远在他之上……妈的，练了二十年的剑，结果连只猴子都比不过！
天上乌云压山，暗沉如铁，天与地的界限晦涩不清，仿佛连山峰都被压得直不起腰。
四下环视，阴影里群妖窥视，雨中暗红的光点明灭。
而白毛老猿依旧端坐剑上，扒拉着腰间串起的婴儿头颅，眼皮耷拉，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李长生低头抚摸了一下手中古剑，剑锋微颤，仿佛在回应他。
他抬头对着白毛老猿悍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红色丹药，毫不犹豫地仰头吞下！
白猿目中凶光一凝，双足握紧了身下长剑。
那枚丹药入口即化为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在风雨中冻得僵硬的身体逐渐温暖起来——
他忽然痛苦地跪地，口中喷出大口鲜血！
那股在身体里涌动的暖意很快转变为灼烧般的疼痛，暴烈的血在血管中涌动，五脏六腑仿佛被大火煎熬，全身无一处不痛。
“这是用蛟龙的血炼制的丹药，服用后可以短时间内使用妖蛟的妖力，”忍受着灼骨的剧痛，李长生脑海中想起了临行前丹房的于师兄对他说的话：“但注意别吃太多……”
“有损寿元么？”他打量着手里的丹药，一只栩栩如生的蛟龙纹样盘旋其上。
“你这种人本来就活不久，损不损寿元对你来说根本无关紧要的吧？虽然吃了确实会短命，不过你需要注意的是另外一点……”这位纯阳宫“丹道第一”的于师兄专注着手里的丹炉，看都没空看他一眼，兀自说道：“灵源枯竭，清浊不辨，当今之世极不适合人族修行，但妖族却不受影响，你觉得是为什么？”
“盘古开天，分清浊二气，清气上升化为天，浊气下沉化为地，”没等李长生回答，他接着说道：“天生人，地生妖，如果说人族先贤的修炼是吸纳天地间的清灵之气为己用的话，那妖族就恰好相反……”
雨中群妖嘶吼，李长生吐出的鲜血蒸发为一阵血红色的雾气，与此同时，他身体表面同样涌出大量的血气，红雾缠绕周身，和那白毛老猿身上的黑色妖气如出一辙。
“……天理循环，盛极必衰，人族昌盛了太久，‘清气’早就被以前的‘仙人’们消耗得差不多了……”
赤红的光芒笼罩全身，浓郁的红色雾气升腾而起，在高空逐渐化为一只狰狞恶蛟，仰天长啸。
“……此世，乃妖魔之世。”
一柄飞剑划开红芒，原本清亮的剑身此刻染上一层不详的血光，穿着道袍的身影自红雾中纵跃而出，凌空握住剑柄，剑尖直指白猿，斩破雨幕的赤芒如荧惑经天！
白猿一声怒吼，须发皆张，双掌合十一拍，以空手接下了这声势骇人的一剑！
李长生赤红的目中无喜无悲，脸颊两侧生出的片片鳞甲缓慢开合，仿佛在呼吸一样。
他手中血剑一扭，剑气如蛟龙出海，震开老猿双掌，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暴涨的红色剑芒将老猿连同它身后的大群猴妖吞没，无数猴妖的身体与身后的山崖一起被轰得粉碎，血肉混杂着碎石落入深涧。
“咿哈哈哈哈——！”
被震飞的老猿猿、尾巴卷着青铜长剑，修长的四肢像只蜘蛛一样倒着匍匐在另一座绝峰峭壁上，仰天狂笑。
它抽出青铜剑猛地一砸，山峰龟裂，浑身黑气森郁宛如实质。
暗红色的剑光如影而至，它扬起上身，奋力挥出一道黑色的剑芒。
两股妖气在空中猛然相撞，巨大的冲击使山峰崩裂，震耳欲聋的轰鸣回荡在群山之间。
白猿口中咬着剑柄，一脚踹在一块坠落的巨石上，千斤重的岩石朝着那道御风而来的赤红身影飞去。
妖血染黑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长发狂舞，此刻的李长生已经说不清到底是人还是妖，他抬起手，红光凝实，一拳砸在迎面而来巨石上。
伴随着一声巨响，山石化为齑粉。
藏在石后的白猿纵身而起，穿过爆散纷坠的石块，一道黑色剑光席卷而至，如同江上的大潮。
血剑向上一挑，竖直的赤红剑芒斩开天地，大潮被一分为二！
白猿倒飞而出！
李长生一剑掷出，大吼：“去！”
一道红光破开风雨，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笔直地穿透白猿胸口，贯胸而过！
“吼吼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妖血泼洒，白猿坠地，仰天怒吼。
四周妖气凝聚，胸口的偌大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
血剑回手，李长生落在一座山峰顶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死死地盯着下方那只负伤怒吼的凶兽。
虽然看起来他占据优势，但妖丹的持续时间只有不到一刻，继续缠斗下去他必败无疑。
于是他缓缓抬剑，指向上空，浑身妖力澎湃。
风起云聚，雷光一瞬。
传言这世上曾有仙人，可御剑万里，逍遥三界；可长生不老，不死不灭；更可挥手间翻云覆雨，移山填海。
李长生虽未曾亲眼见过仙人威能，但在纯阳宫所传承的诸多道法中，确实有不少可以做到这些，只不过其中的大多数如今都已无法施展。
仙人道法都以自身灵力驱动，而当今之世灵气早已枯竭，和师兄所言一样，世间已不是人族的舞台。
修仙者内海中可容纳的灵气与古籍记载中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能使剑离鞘三寸便算作陆地剑仙，能用一根竹竿渡江那更是神仙中的神仙。
……但纯阳道法中仍有一式可用。
不用自身灵力，而是借用天地之势。
“天道剑势……”他看着下方怒吼的白猿，脸颊上鳞片开合，轻声道：“八荒归元。”
山外破庙，白衣女鬼撑开纸伞，遥望暴雨中的远山。
青城山上，见琉璃高座，忽起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