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氵] 麻烦各位老哥试阅一下前三章，文章在3L

十二月二十九日下午四点左右，澳门市中心发生一起车祸，一名男子被重型卡车撞飞，当场身亡。
经调查，死者名叫梁飞凡，二十四岁，事发时刚从路边健身房出来，应该是要回到位于附近的住所。
据现场目击者回忆，当时那辆卡车无视路口红灯继续行驶，眼看将要撞上一位放学路过的小学女童时，死者忽然冲出去将那名女童推到对面人行道上，自己却被卡车撞飞，所幸女童并无大碍。
另有知情人士称，死者身份为澳门某著名赌场工作人员，不过这一消息尚未得到证实。
肇事司机由于涉嫌酒后驾驶及交通肇事罪，目前已被澳门警方拘捕……



我……死了吗。
梁飞凡吃力地撑开眼皮，临死以前的记忆尽数倒灌回脑海，强烈的冲击使得他眼前一黑，险些又一次晕厥过去。
不对！我还活着！
青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随着空气吸进肺内，他的视野也开始逐渐恢复清晰。
“我……没事了？那个小女孩怎样了？这里……又是哪里？”
梁飞凡很快就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他首先从躺着的地方坐起身来，惊喜地发现身上并不感到痛楚。随即他又转头四处打量，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约有普通居室大小的颇为简陋的房屋当中，四壁由泥土所砌，对面墙上留有通光口，头顶上为筑木覆茅而成的屋顶，身下则是铺着许多茅草的简易“床铺”，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杂物堆在另一侧，不过他暂时没心思去翻看。
这里是乡下的某个地方么？梁飞凡心想。可自己被撞的地点明明是在澳门市中心，又是怎么被转移到这种地方来的？
“不对！我应该明明被撞飞了啊！”
梁飞凡终于反应了过来，赶紧拉开衣服想要查看伤势，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古里古怪的式样，还是左襟在上右襟在下的穿法，而且从手指接触布料的粗糙触感来看，恐怕是用麻布缝制而成的。
他连忙扯开衣服看了看自己的胸腹，却找不到任何受伤的痕迹。
“其实我还是已经死了吧，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唉哟！”
他使劲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却疼得自己呲牙咧嘴。
“淦特娘咧，怎么死了还这么疼？”青年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正在他想要起身看看窗外的时候，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随着房门开启的声音，从屋外走进来一个看起来愣头愣脑的青年。而青年身上穿着的赫然是那种在影视剧当中才能够看到的盔甲，由鱼鳞柳叶形状的铁片穿组连缀成一件完整的足以覆盖到大腿的甲胄，走起路来哗啦作响。
这是什么？难道是阴间鬼卒？
连大字也认识不了几个的梁飞凡的头脑里并不存在“穿越”这个词汇，他呆呆地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好。
可即使是身处于此般怪异惊奇的景象当中，梁飞凡的心中居然还能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这究竟又是什么原因了？
“你醒了吗，梁飞凡。”愣头愣脑的青年士兵先开口了，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对于听惯了澳门腔的梁飞凡来说稍微有些怪异，但并不妨碍他理解其中的意思。
“嗯，刚醒没多久，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梁飞凡悠然地回答道，一想到自己很可能已经身处阴间，这反而令他安下心来。如果手边有烟的话，他说不定已经点上一根抽起来了。
“不错不错，你倒是很冷静，不愧是极道分子。”青年以仿佛有些佩服的语气称赞道，只是脸上的表情依旧麻木冰冷，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
“极道吗……很久没听过有人这么称呼我们了。”梁飞凡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普通的赌场保镖而已，看来你倒是挺了解我的事，不知该怎么称呼阁下呢？”
梁飞凡正是澳门帮会“14K”旗下的一名高阶成员，拿香港电影里的话来说则是一名“四二六”双花红棍。虽然他没上过学，文化水平不高，但他从幼时便被帮会特意当作打手培养，精通多种格斗技术且获得过多项搏击冠军头衔，加上外形又英俊帅气，因此极得帮会高层的赏识，更赋予其“南湾之虎”的称号，以此提升社团的对外形象。
当然，自从澳门回归祖国以后，澳门本地的黑帮势力几乎已被完全根除，现在的“帮会”只是一个从事各类合法生意以求混口饭吃的团伙而已，比如辅助赌场正常运营、以及为游客充当向导等。
这样一个强者让人很难相信其竟会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而被车撞死，至于帮会里的同僚得知此事究竟会有些什么感想呢，梁飞凡已经没法再知道了。
而自己的那两位跟班小弟则必定会因为这次的事情而被责罚，虽然他一向是个将义气看得极重的人，每次遇事都会罩着他们，可这回他也只能在心中默念一声抱歉。
“你可以称呼我为星主，而我来找你则是因为你已经死去的事……这你自己应该最清楚不过吧。”
“是的，我知道。”梁飞凡点点头，他当时确实感受到了一股死亡逼近的知觉，就算自己侥幸不死，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毫发无损。
“那么你是要复活我么？还是要把我带进地府？”青年不由得调侃了一句，帮会并不是善堂，虽然已经改做正经生意也不需要杀人，可他也并不觉得自己这种身份能在死后落得什么好归宿。
“和地府什么的没有关系，但是我确实能够给你一个复活并且在保留记忆的情况下重新从头开始人生的机会，只是看你愿不愿意接受了。”星主淡然而流畅地说道，仿佛他已经将这一段话重复过许多遍一样。
“重新从头开始？！这种事情……你究竟是什么人？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个词刺激到了青年内心深处的敏感过往，梁飞凡再也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猛地跨前一步作势要动手，可对方却根本未受一丝影响，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我知道你的所有事情，梁飞凡……如果你想把我当做神的话也可以，不过我并不会无偿地满足人类的愿望。而我的条件非常简单，就是玩一个游戏，如果在游戏当中获胜的话，就可以复活、保留记忆并且重新从头开始你的人生。就算在游戏中失败的话，对于已经死去的你们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损失，很划算的条件吧？”
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吗？此刻梁飞凡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被卡车撞死的结果恐怕已经是无须再去怀疑的确凿事实。自己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应该也是拜这位星主的神秘力量所赐。
“好，我玩。”
连像样的思考都不需要，梁飞凡便已经明白自己最好应该接受对方的条件。
就像对方刚才所说的，反正自己都已经死了，就算玩输了也已经没有可以再去损失的东西了，那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而且这奖励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梦寐以求，即便是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也必定会不惜性命去争取这样的机会。
“明智的决定。”星主依然面无表情。“那么接下来给你讲解一下基本情况，需要了解详细规则或者查询数据的话可以在意念当中呼唤我，我会在下一个适合出现的时机出现，不过两次呼唤之间最少需要间隔一个月。”
“好，你说吧。”梁飞凡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尽量使得自己看上去显得不那么紧张。
“首先，你现在所在的时代处于中国历史上的春秋战国时期……”
“啥？春秋？战国？我只知道三国……”
这才听了第一句话，梁飞凡就有点傻眼了。对他这个连历史课都没上过的近文盲来说，也就是偶尔在帮中聚会的时候拜一拜关二爷跟财神爷，跟着老大听听庙会里的歌仔戏，哪还知道什么春秋战国？最多就听过个秦始皇而已。
“跟你详细解释应该也没什么用处，待会儿你自行体会就是。你现在的肉体属于跟你在各方面都比较相仿的一位祖先，而且你也能够查阅他的记忆，这些都能帮你快速习惯这个时代的语言跟生活模式。”
“哦！这么说我现在还是活人咯？”梁飞凡不禁又惊又喜。
“你现在当然是活人，因为这个游戏需要大量活人的全力参与，否则便没有意义了。”星主略微停顿了一下。“应该说，这是个会让整个时代当中的所有人都参与其中的，一场盛大而有趣的生命游戏。”
随着这些话语，星主那张一直波澜不惊的面孔上竟然也浮现出了一丝期待，一丝兴奋，以及……一丝狂热。
“我之所以称其为生命游戏，是因为其实在你所生活着的二十一世纪也早已存在着一种不需要活人参与其过程的‘模拟生命游戏’。在横竖交错、宛如围棋棋盘一样的无数格子当中让细胞群按照设定条件随时间自行演化的一个游戏，从简单的规则中能够生出近乎无限的奇迹，是个足以令人惊叹的系统。事实上，你们这些参与者很容易相互吸引并聚在一起共生互斗，因此同那个游戏的规则有着潜在共通之处……”
“那么，我又需要做什么呢？”看到星主似乎越说越兴奋，被这些陌生名词弄得昏昏欲睡的梁飞凡不得不稍微打断了一下。
“抱歉，我好像说了太多题外话。”星主舔了舔嘴唇，恢复到先前面瘫一般的模样。“前面已经提到，如果想要复活的话就必须在这场游戏中胜利，而胜利方法则有四种。”
“最直接的第一种，就是成为在所有参与者当中存活到最后的人。如果你能以这种方式胜出的话，那则在复活以外还会追加额外的奖励，那就是实现你任何一个‘合理的’愿望，有关愿望是否合理这一点你可以在以后慢慢确认。”
“第二种，是取得某国臣民的身份，并且该国与秦国形成于中原对峙的态势，其余国家必须全部覆灭，另外至少要在国土面积上达到秦国的三分之二。在这种情况下，会判定对于本国‘贡献度’最高的参与者为最终胜利者，这种胜利法同样可以实现一个合理愿望。此外‘贡献度’从第二到第九的八位参与者可以达成复活的奖励。”
“第三种则是第二种条件的变体，如果身为秦国臣民的话，则需要在齐、楚、燕、赵、韩、魏这六国全部覆灭时才能达成胜利条件。之后秦国‘贡献度’最高的参与者成为胜者，可以实现一个合理愿望。同时也是会额外有八个人能够拿到复活奖。”
“最后一种，则是在取得某国臣民身份的前提下，由该国直接或作为盟主国消灭秦国。此时所有拥有该国一年以上臣民身份的参与者都会视作胜利，不过这种方式只有复活的奖励，没人可以许愿。”
梁飞凡想了想道：“唔，那么我隐居躲藏起来，等到其他人全部老死的话，这样也就赢了？”
“当然不会有那么简单的方法，因为这个游戏是有时间限制的，是从所有参与者降临后开始计算的四十年内！如果超过四十年还不能达成任何一种胜利条件的话，那就不会存在胜利者了。”
“四十年……”
此时就连梁飞凡这个粗人也终于开始明白这个游戏的艰难与深邃之处了，这根本就是赌上各自两世人生来进行的一场博弈，哪怕做出耗费数十年甚至一生的努力跟布局都不为过，哪是“游戏”这两个字所能轻描淡写地概括的？
“那么这个游戏究竟有多少参与者？”
“二百八十三！这二百八十三人会在近几年当中陆续降临在神州大地各个角落，不过许多人会在这段时间内自然淘汰掉，所以你就先想办法好好地活下去吧，不要妄想从我这里得到物质帮助。”神主平淡地说着近乎冷酷无情的话语，这让见惯了帮会同僚的梁飞凡也不禁感到一股寒意。
“你可以从我这里查询剩余参与者的人数，但你最初只能自己想办法去确认究竟哪些人才是你的‘同类’。”看到梁飞凡显现出寒意的星主似乎感到很开心。“另外还存在一个唯一的禁忌，那就是不能够自己建立新国家，如果在不可抗力下成为新国家的国主，则需要在一天以内自行卸任，违反禁忌者将会被直接抹杀。”
“那个……”
梁飞凡想要再张口问上几句，却觉得头脑当中忽然传来一阵晕眩，强烈的冲击感使得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用害怕，这是你祖先的记忆在与你进行同调，很快你就能明白自己在这个时代所扮演的角色，以及能够正确存活下去的方法……梁飞凡，我们下次再见了。”
星主挥了挥手，忽然就这样站住不动了，整个人仿佛凝结成了一尊石像。
而梁飞凡这边则已经无暇再去留心对方身上的变化，喷涌而出的记忆奔流在他的头脑当中掀起了一场风暴，无数景象在他眼前有如走马灯一样地闪过，使他在极短时间内便明白了在这位祖先身上所发生过的大部分事情。
原来梁飞凡附身的这位祖先名叫梁二锤，乃是魏国南方安陵国人氏。说起这安陵国，其实只是一片面积仅有五十里方圆的土地，是由魏襄王分封给族弟安陵君的，虽称之为国，却跟普通封地并无不同。
三年前襄王薨逝，新王即位。秦国便趁此新旧交替之际数次发兵攻魏，安陵国也不得不派遣国中精壮男丁入魏伍作战。梁二锤当时正值十三岁的青春年纪，便同其兄梁大锤一起成了“魏武卒”的一员，经过这三年战场磨砺，梁大锤不幸战死，而堪堪到达束发之年的梁二锤则已经成为了一名伍长。
至于自己的父亲梁冲，早在十年以前就作为魏武卒战死了。
先前梁二锤在日常操练当中忽然感觉身体不适，因此来到这间休息室当中卸甲歇息，很快沉沉睡去。及到醒来，梁二锤原先的灵魂意识便已经与身为子孙后代、种种特质高度相似的梁飞凡之意识相融合，更在融合之余产生了一些梁飞凡自己尚未能察觉到的奇异效果。
“梁大哥，刚才在校场那会儿你脸色好苍白啊，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身体可有什么大碍么？”
这阵子一直僵硬木然的星主此时忽然像是摁开了开关似的恢复了活动能力，一张憨朴的脸上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与刚才侃侃而谈的姿态相比根本就判若两人。
“我……我好多了，多谢阿牛兄弟关心，我待会儿便过去了。”梁飞凡得到祖先的记忆以后，马上便认出眼前来人正是与自己同伍的战友曾阿牛，旋即明白那自称星主的神秘人其实是在以借用他人喉舌的方式来传递信息。
“咦？梁大哥，你的声音很奇怪啊，真的没大碍吗？”
“没、没事！我只是训练时不小心咬伤了舌头，休息休息就好了。”梁飞凡慌忙捂着嘴解释道，他一时间还没能熟练地发出正确的语调，特别是秦代以前的“普通话”当中包含了非常多的小舌颤音，放到二十一世纪是很难有人听明白的，同样也很难第一次就做出正确的发音。
“哦，那你多休息吧，俺先回去了。”老实巴交的曾阿牛信以为真，怕再打扰梁飞凡休息，连忙退出了房间，走时还不忘把门扉仔细掩好。
“呼……真是危险，看来一不小心的话就有可能暴露‘参与者’的身份。”青年不禁长吁短叹。
星主给出的四种游戏胜利条件已经很直观地向梁飞凡揭示出了一个基本生存要点，那就是先尽量隐藏好自己的身份。
一旦站在明处，被利用乃至被当成攻击目标的可能性也就大增。虽然也存在必须站在明处才能获得最大利益的“阳谋”，可这动脑算计的事情却明显不是梁飞凡所擅长的。
至于如何在现有条件下开辟出通往胜利的道路，这更是让梁飞凡苦恼了半天，也思考不出任何头绪。
“总之先顺其自然吧！”
既然想不明白，干脆就不要再去想。唯有对打架这种事情，梁飞凡才有着充足的自信。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惊喜地发现自己这位祖先的体格非常健硕，按遍全身上下也找不到什么暗伤隐疾，比之自己生前在健身房里锻炼出来的体魄不相上下，难怪能够有惊无险地度过数场激烈战事存活至今了。
“好，接下来就让我好好地感受一下这个时代！”
梁飞凡信心大增，从休息室角落里把那副属于自己的盔甲穿在身上，在确定没有穿反以后，便昂首挺胸地迈着步子走出屋外。
屋外阳光和煦。
青年深深吸了几口战国时代的新鲜空气，随即他环顾周围，发现自己正位于一处高坡之上。不远处是士兵操练用的校场以及饭堂宿舍之类的建筑，现在已经操练结束，只能看到零星几个同僚。
在与校场相反的方向则是能够远远俯瞰见整个安陵国的中心——鄢陵城，途中开阔的平原地带尽是良田房舍，依稀可见农夫们弯腰播种粟米的情景。
此时正是巳月，按周代以十一月为一年之始的“子月”纪年法则来算，巳月正是春夏交替的四月，最适合粟米的播种。而这个时候天气欲暖还寒，即便身穿一身盔甲走动，也不会觉得燥热。
梁飞凡就地远眺了半天，只觉四周风景一望无际，兼之天朗气清，感觉说不出的悠然畅快。心想若能在此地长久居住，倒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这念头甫一升起，便不禁使他自己哑然失笑：“梁飞凡啊梁飞凡，你这等人死后能有这般际遇，已经是闻所未闻的好事了，如何还能贪求更多？”摇了摇头，便转身朝着自己所住的房舍走去。
等他走进宿舍，一进门便看到同属一伍的四名同伴都在屋中休息。那曾阿牛也已经脱了盔甲，换上一身玄色袴褶，一看到梁飞凡进屋，便忙不迭站起身来。
“梁大哥。”这四人异口同声地对梁飞凡打了个招呼。
“各位弟兄，辛苦了。”梁飞凡下意识地用从前在社团组织当中的口吻回话，不过也并没有人觉得太奇怪。
“身体如何了？怎么忽然就不舒服？”窗边一个留着长发的瘦削青年问道，这人叫做史亿刀，也是在这支队伍中呆了很久的成员了。
“是啊，梁大哥你先前可从来没这样过。”另一位高个子叫做吴天德，没事总爱摆弄佩剑，脸上经常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觉得梁大哥大概是在为娶亲的事情发愁吧，我听他昨晚翻来覆去的，说不定都没睡着呢。”最后一位则是平常不爱说话，一旦张口就絮絮叨叨的程灵胡，他家跟梁家相隔比较近，所以知道梁二锤家里的事情。
“多谢弟兄们挂心，我现在已经休息过来啦。”梁飞凡连忙露出一副轻松的笑容，一边走向自己的床位。
“曾阿牛、史亿刀、吴天德、程灵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忽然觉得这支队伍的实力应该远比我记忆中展现出来的要厉害许多啊。”梁飞凡一边咀嚼着四个人的名字一边想道。
青年回想起包括梁二锤在内的这几人都是隶属于安陵国的士兵，大家在成为士兵以前身份各不相同，有的是罪犯，有的是奴隶，有的是农民，梁二锤则是子承父业的魏武卒。
总之，大家也算是共同打过几次仗的患难弟兄了，自从梁二锤成为伍长以来，这支队伍就很幸运地没有减过员，这让梁二锤感到颇为自豪。
“对了梁大哥，你不在校场的时候百将大人发布了一些消息，是有关战争的大事。”曾阿牛面现忧虑地说道。
“哦？难不成又要打仗？”梁飞凡搜索了一下记忆，得知“百将”便是这个时代统领一百名士兵的职称，而自己所在的这处训练场是一个仅有百来名士兵的小山丘，因此百将就相当于最高负责人了。
在安陵全境有十几个像这样的山丘高地训练营。这也是拜一百多年前李悝变法时提出了“尽地力之教”的主张所赐，从此魏国将尽可能多的平原都开辟成了田地，并且换来了魏国一段时间的崛起跟强盛，只有这些既不肥沃又不容易开垦灌溉的“废地”才被利用来供士兵临时分散训练。
“唉，大致就是这样。那秦狗贪得无厌，去年便发兵攻韩，前阵子又攻下了几座城池，弄得韩国局势岌岌可危。我大魏与韩国同盟已久，若韩军对秦再不能胜，必定会向我大魏求救，大王又势必不会作壁上观，到时我等便又要出征了。”
“哼！区区秦狗而已，那秦王难道已经忘了三年前魏韩齐联军攻破函谷关的事情了么？若当时真能攻破咸阳，那势必是大快人心。”
“是啊！当时真灭了秦狗的话那该多好啊！”史亿刀啪的一声使劲拍了下大腿，整个人慷慨激昂。
“灭了秦狗是很好，可是老史你为什么要狠拍我的大腿？”
“……”
听着同伴们七嘴八舌地抒发胸臆，梁飞凡不禁陷入了思考。
就算拥有了梁二锤的些许记忆，可他这种底层士兵对此时天下的局势依然是所知甚少的。至少对那个接下来很可能会成为魏军对手的秦国接近于一无所知，更不要说历史走向了。
越是深入挖掘祖先对于这个时代的认知，梁飞凡就越觉得心烦意乱。那些从先人乃至市井乡民口中流传下来的故事一点点勾勒出一幅旷日持久的战国乱世图卷，这种已经持续了数百年的纷争已经令绝大部分人都不再奢望会有尧舜这种“真天子”统一各国的“大治之世”出现，而更宁愿相信眼下的世道会成百成千载地延续下去。
那么再之后怎么样了呢？梁飞凡在提着木盆接水洗尘的途中还在努力回忆这个问题，他希望能从两世记忆中寻找出一些端倪，可最终还是毫无所获。
“原来祖先跟我长得差不多嘛……”
从一口水井当中，梁飞凡第一次看到梁二锤的相貌，确实跟后世的自己长得有八分，不，九分相似。
一张能够率先留给人坚毅与英俊印象的脸庞，拥有高鼻梁和稍显尖锐的下巴，在头发向后梳起时露出的宽阔额头更显得精明干练。不同的是左脸颊的狰狞刺青已经没有了，短发上不再打着油亮的发胶，以往“上班”时必须穿的黑色西装与酒红色衬衣也已经被麻布短衫所代替，整个人少了三分凶恶感，却多了三分朴实。
梁飞凡不禁回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从内地拐卖至澳门的事情。正因为如此，他并没能上一天学，缺乏知识与庇护的他最终也只能在帮会这种地方找到存身之所。而按照这位祖先的长相来看，自己早已遗忘的老家或许真的就在这一带也说不定。
只要能够复活的话……
不，还是先好好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再说吧。虽然从醒来到现在仅仅只过了一小会儿，然而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够多了。
青年勉强自己暂时按下纷乱不止的思绪，捧起一把清水使劲砸到了脸上。



“集合了！集合了！”
天刚破晓的时候，军营里的众人便已经纷纷在鸡鸣声中醒来，列队前往校场参加晨训。
战国时期的灯油属于奢侈品，因此绝大部分平民还是按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标准进行日常生活，就连他们这些将士也不例外。
晨训的内容则是一些低强度的跑步等活动，在做完这些基础锻炼之后，士兵便能享用朝食。
按照现代的时间换算，朝食的时间是上午九点钟左右。而第二顿饭“飧”则是在日落以前进行，日落以后过不了多久就要睡觉了。
只有那些高居上位的王公大臣们，才能够尝试“一日三餐”这种从楚国贵族当中悄然兴起的流行玩意儿。
“唔，在这个时代当兵似乎要接受很多锻炼啊……”梁飞凡不禁暗自感叹道。
他虽然已经有了梁二锤的记忆，但往往都是在有需要或者遇事之时才能回忆起一些相关的模糊内容，因此很多事情对他来说依然是新鲜有趣的。
朝食结束后小憩片刻，众人便穿上各自的铁鳞甲，手持长戈并组成战阵，以此展开正式操练。
“进！”
“喝！”
百余人组成了前后左右四个方阵，在百将的令旗及口号指挥之下进行前进、攻击、变阵等指令，所有人都全神贯注，没有半分懈怠之意。
这种能够互相掩护的步兵方阵由来已久，乃是由车战方阵演变而来，战斗时以前阵诱敌，后阵展开策应。战场上往往以数万士兵展开大阵，而大阵当中又包含若干个像这样的小方阵，以此形成一个既灵活又可控的整体。
当然，身为一名魏武卒所需要熟练掌握的阵型绝不止这么一种，只是比起先前由吴起、庞涓掌军的那支威震天下的精锐相比，现在的魏武卒从装备到素质到战法上都已经逊色了许多。
“呼，真久啊……”梁飞凡不禁叹气。
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训练太累，而是由于不太习惯的缘故，他的迈步挥戈等动作总是比别人要稍慢一点点。
只是这一点点，便已经被有心找茬的人看在了眼里。
“好，大家先去休息吧。梁二锤，你先别走。”
“什么事？”
梁飞凡视之，却是屯长牛醒。
五人为伍，十人为什，五什为屯，这屯长便是统率五十名兵士的职务。虽然其实并不是什么很大的官职，可这个牛醒之前却屡屡向梁二锤表现出一副官大压人的态度，只是梁二锤生性忠厚，故而一再忍让。
“我问你，你今天训练怎么这么散漫，是不是不想当这个伍长了，啊？”牛醒一上来便没什么好声气，可这看在梁飞凡眼里，却只是外强中干的表现罢了。
“报告牛醒哥，我昨天身体不适，今天还没完全康复。”
“对了，你不说我还忘了，昨天你没来参加操练，怎么没告诉我？”牛醒微微将其肥厚的下巴向上一扬，露出一副欠揍的模样。
“报告牛醒哥，我去找你的时候你不在，我告诉什长了。”
“跟什长说了就行了？跟什长说要坐我位子就坐得了我的位子？跟什长说要我老婆就能要了去？是不是这样？”
“报告牛醒哥，军中有规定的，士兵身体不好是可以跟任何一位上级申请休假的，并不是非要找你去说。”梁飞凡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他的性格跟梁二锤可不一样，他面对挑衅时的原则就是坚决回击，并且会让对方再也不敢来尝试第二次。
此时的他实则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借机教训一下这个牛醒，故此完全没有退缩的迹象，反而紧紧盯住对方。
“你瞪着我干什么？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心里不服气是吗？”牛醒不禁被他瞪得有些发毛。
“报告牛醒哥，你说的对不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没违反军规。”
“梁二锤！你对上级这是什么态度！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大声说‘对不起，牛醒哥’，我听不到你再说，再听不到你继续说，说到我听到为止！”
此时两人针锋相对，都不自觉地升高了音量，这使得在一旁休息的士兵们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几个胆大的开始围了上来。
“不必那么麻烦了！我在这里说也行！吔屎啦，牛醒！”
“你！”
“你听不到我再说，再听不到我继续说，说到你听到为止！”
“梁二锤！本屯长今天就要教训你！给我过来！”
被下属如此激烈顶撞，这对于牛醒来说恐怕也是头一遭，可纵然他再生气，却也清楚位于百将级别之下的自己并没有直接处罚士兵的权利。
即便是真闹到百将那边，由于请假一事并无大错，最后肯定免不了小事化了不予追究。可自己被梁飞凡如此辱骂一通，却不能就这么算了，牛醒暗自咬牙想道。
他早先便同梁二锤之兄因为争功而结下仇怨，在梁大锤战死之后，牛醒这份恨意又转移到了毫不知情的梁二锤身上。
“好啊，怕你不成！”梁飞凡一看牛醒的架势，便明白对方是想同自己私斗一场，却是正中自己下怀，迈步跟了上去。
军中、民间私斗之事在这战乱连绵的战国时期非常普遍，只有秦国在商鞅变法时才明确提出了禁止私斗的法令，而魏国这边却没有这么严禁。
只要在不执兵器的前提下空手相搏，那么这种私斗仅会被视作军队传统的一部分，甚至受到大众士兵的围观喝彩，可若是造成重伤的话则另当别论。
“梁大哥，你的身体……”这时曾阿牛等人也赶来了，纷纷想要劝阻梁飞凡。
“不用担心我，待会儿要不把这家伙揍出屎来，我就不姓梁！”梁飞凡哈哈一笑，摆手示意兄弟们不必多虑。
“哼！过一会儿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梁飞凡刚才那句话将牛醒撩拨得恼怒欲狂，只见他大踏步走到校场中心，将身上的链甲脱下来狠狠地掼到了地上，心想就算是被处罚降职，这次也非将梁二锤活活打死来出这口恶气不可。
牛醒他原本便是军伍当中少有的彪悍之辈，梁飞凡已经是五尺半的壮汉了，而牛醒却又高出一头。若非如此，凭牛醒的人品也不可能坐到屯长这个位置。(注：周尺约合23.1厘米，不过为方便读者理解，全文当中凡是使用尺寸来衡量时，一律换成现代制式，即三尺等于一米，五尺半约合183cm。)
更何况牛醒认定梁二锤此时身体抱恙，自己动起手来绝无失败之理。而曾阿牛等人也是为此暗捏冷汗，只有梁飞凡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就来吧！”
梁飞凡也将身上链甲脱下抛到一边，来回活动着手腕肩膀各处关节，嘴角微微泛起笑意。看似一派轻松，目光却在牢牢盯着对方的四肢。
“喝！”
只见那牛醒刚一等到梁飞凡应声，便迫不及待般地扑了上来，沙包大的一拳猛地向前挥出，竟是根本不想留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就连围观的士兵们也都愣住了，随即才嘘声四起。
这根本就是偷袭。
砰！
随着一声拳头打中肉体的闷响，竟然是牛醒捂着肚子生生倒退了数步，脸上的表情也因为剧痛而变得狰狞不堪。
他的眼神当中划过一抹恐惧的神色，神态动作中也写满了“不明所以”这四个字，但还是勉力摆出一副死死瞪着对方的凶恶模样。
刚才的一轮交锋实在发生得太快，只有少数站位较好的人才能看清楚整个过程：只见梁飞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迈步屈腿，左肩也顺势向右一转，收紧脖颈避开牛醒的右直拳，同时整个身体呈突入态势，一记反击拳便狠狠印在了对手肚腹上。
这是现代拳击当中的标准闪避——反击动作，梁飞凡刚才通过对手四肢的活动成功预判出拳路，然后在几乎纯靠本能的情况下做出了这一系列技术动作，最终达到了连消带打的效果。
对于梁飞凡而言，他从小就是在各种街头斗殴当中度过，在加入帮会后更是在前辈指导下系统训练了多项格斗技术，就算让他站上拳台面对职业拳手也不见得会输，对付外行人只会更加轻松。
如果是身穿盔甲进行长枪大戟的实战，那么梁飞凡恐怕并不能从这些古代军人手上占到便宜，可偏偏牛醒要按照私斗的规矩跟他空手相搏。
那就不能怪梁飞凡拿着领先了两千多年的格斗技术来欺负古人了。只是这不假思索地用出现代技术，极其容易暴露身份，可是现在他也顾不得这些了。
“好！梁大哥打得真棒！”
场边的史亿刀虽然没看清整个过程，但在鼓掌起哄上向来不落人后，被他这么一带动，那些没看明白的士兵们也跟着喊起好来，一时间周围竟是欢声雷动。
“呸！这混蛋刚才肯定只是运气好，误打误撞地躲过了我这一拳，哪有人面对拳头反而会向前冲的？”牛醒恨恨地想道。
(接下来，定要取这混蛋的狗命！)
牛醒奋力一蹬地皮，整个人猛地再次向前扑出，右拳疾挥而出的同时左拳也攥在腰部蓄势，若是梁飞凡再跟刚才那样钻空档的话，左拳便能印在他的面门上。
这是牛醒临时想到的应对办法，可见他还并不算是太笨。只是他却不晓得在格斗当中使用不纯熟动作的坏处，这已经使得他作为主攻的右拳速度减慢了三成。
对梁飞凡而言，这已经不是“非躲不可”的拳头了。
“牛醒，你输了！”
“放……”
一个屁字尚未出口，牛醒便惊觉自己的右手腕竟然已被对方生生截住！
梁飞凡左手紧扣牛醒右腕，整个人再次以极快极熟稔的步法转身切入内侧，牛醒仓促之间挥出的左拳打中他的后背，根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正在牛醒惊慌失措之际，梁飞凡的右手也已经从背后扳住牛醒的肩头了！
“吔屎啦！牛醒！”
“呀！”
牛醒只觉得被一股大力牵引得腾空而起，黄土和蓝天轮番在自己眼前交替掠过，整个人晕晕乎乎的，随即便后背着地，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这正是柔道乃至各种搏击动作当中常见的过肩摔，属于一种借对方力化作己用的技巧，可其中的原理对于战国时期这些平民来说是很难理解的。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各种战斗都非常依赖兵器，人们对于空手相搏的技巧研究不深本就不足为怪。
“呃……混蛋……”被重重摔在地上的牛醒似乎还想继续，可是挣扎了数下后，却始终爬不起来。
这校场由于常年供士兵操练，所余土层不厚，因此有几块小石子嵌进了牛醒后背，虽不致命，却也够他难受了。
“快……快帮我干掉这小子……”牛醒疼得呲牙咧嘴，也不管什么私斗不私斗了，不住地用目光扫视着自己周围的亲信，可那些所谓亲信的人看到梁飞凡如此神勇，竟没一个敢往前踏出半步。
“你们……平常枉我这么照顾你们，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唉哟……”牛醒已经变得歇斯底里，却偏偏连爬起来都做不到。
梁飞凡看到他这副狼狈样，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这世上总有像牛醒这样的蠢货，自己打不过就靠人多，觉得人多就能稳操胜券，看来无论在哪个年代也是一样。
他缓缓地走到牛醒面前，蹲了下来。
“妈的，你有本事就打死我！”牛醒嘴上兀自强硬，也是他作威作福惯了，从来都没将这个忠厚老实的梁二锤当回事。
砰！
话音未落，牛醒的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鼻子一下子就歪到了一边，咕嘟嘟地往外淌血。
“别……别打了……我认输。”挨了一下重拳的牛醒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可能被对方打死，连忙开口讨饶。
砰！
梁飞凡面无表情地再出一拳，这一拳击中下颚，也不知道打掉了多少颗牙齿，更弄得牛醒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说了，不把你揍出屎来就不姓梁！”
梁飞凡的拳头再一次举了起来，帮会的生存法则当中并没有“心慈手软”这四个字，如果要教训，就一定要教训得对方一辈子都不敢再来找麻烦才行。
“梁大哥！别打了，会出人命的！”曾阿牛连忙从人群当中挤了出来，死死拽住梁飞凡的袖子。
“那好吧，看在我兄弟的面子上，就饶了你这一次。”梁飞凡大声说完就站了起来，一边接过链甲一边在四位好兄弟的簇拥下大步走出校场，周围人都能看到他的拳头上沾着殷红的血迹。
而躺在地上的牛醒已经成了条死狗，闭着眼睛不知是真昏过去了呢，还是在装昏。
“梁二锤赢了……”
校场周围被寂静所笼罩着，围观的士兵们几乎都惊呆了，过了许久才有人发出了饱含惊叹的声音。
仅仅才用了两招就轻松把一个同等体格的壮汉打得动弹不得，而且还那么轻松地将对手举起来扔到地上，这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勇武之士。
更何况，这个梁二锤昨天才刚因为身体不适而当着众人的面申请休假，若是身体正常的话更不知道要多么厉害？
总之此时众人的心情非常复杂：有人惊叹于梁二锤所展现出来的强悍实力；也有人觉得梁二锤变得心狠手辣，与先前的性格判若两人；还有人认为对付牛醒这种人下狠手并不为过，反而是为大家出了一口恶气。
直到梁飞凡离开以后，校场上的人们才开始逐渐沸腾起来，纷纷开始比划起刚才所看到的那两个打斗动作。
第一个动作还好说，而要在双方都站立不动的情况下成功过肩摔是非常困难的，结果那些士兵都没能比划成功，反而更加敬佩梁二锤了。
梁飞凡自己则并没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也几乎没有留意到其他士兵的态度转变，在他看来，打上一架只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唯一算得上有变化的是，那个挨了顿揍的牛醒下山养伤去了，似乎一段时间内无法回营。而百将则决定撤除梁飞凡的伍长职务，由曾阿牛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