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拳拳相印

茲爾ズル(o´ω`o)-avatar

茲爾ズル(o´ω`o)

2021-03-15T09:40:37+00:00

不敢说是网文,因为这并不是一篇符合商业需求的小说,没有追风口(我也不懂得怎么追)。我只是遵循了姬叉大佬的建议,在诉说自己想说的故事而已:

[quote][tid=22791648]Topic[/tid] Post by [uid=9691977]stepalone[/uid] (2020-08-02 06:02):

一,很多新人问“该写什么题材”。
我的建议是,如果是以练笔为目的,那就不要管什么题材,只是写你想写的故事。
因为新人练笔能取得成绩的几率是非常小的,如果你奔着“我写什么题材会有人看”这种想法去写,大概率看着冷冷清清的单机没几天就放弃了。
只有自己想写的故事……比如说,你有一个强烈欲望想写一个穿成阿尔萨斯怎么应对STSM的故事, 想写穿成一粒蛋怎么调教玛维的故事, 那么无论写得怎样、有没有人看,你也会有一定的热情把这个故事写完了再说。
好好写完这个故事,未必要多长。然后总结一下有价值的评论、初次接触网站的经验、自己在写作过程中的心得(一般会意识到自己哪里写坏了,或者知道自己的词汇量是不是不够),这就是练笔,而不是去问别人自己该写啥……
或许下一本你就很有经验了,也或者你很有天赋,这一本就已经出成绩了。
如果你是口头说练笔,实则奔着第一本书就想出点小成绩甚至一书成神的,那这个emmmm,问题材没用,还是去研究风口吧,比如现在跟风写战神赘婿,学到榜上三四分味儿,再烂也有几包烟钱。不是叫你抄袭,抄袭的自己玩去。

[url]https://bbs.nga.cn/read.php?&tid=22791648[/url]
[/quote]没有分章是因为我打从一开始就没刻意想过分章,这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我有点儿像一口气在给大家讲故事,没有什么“请听下回分解”,就这么一回。不过我在爱文者发文的时候是刻意分的,只是按字数分而已,那边建议每章不低于2000字。

以下为正文咯


“……老子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才喊到我号,我一来你就要走?嗯?跟你讲老子是精神病, 打人不犯……杀人都不犯法!”男人扬起下巴,努起上唇,蛮横地用身子挡住倪医生的去路,一边迅速掏出一个蓝色小本,砸向医生胸口:“你给我赶紧的!”

一只手背瞬间闪现将小蓝本隔开——自然是医生自己的手背。“呵,师傅,我刚才跟你解释过了,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倪医生一边应付着说话,一边焦急地回忆着,他相信自己的记忆力:这人有点儿眼熟啊,到底是谁来着?他会去几楼呢?

他在脑海中搜索的“这人”,并不是指眼前拦着自己的这位。倪医生上午忙活半天,刚才得空去了趟厕所,回来经过本院观光电梯时,望了眼电梯。透过玻璃,他看到了一张半熟的面孔。同时,他的贴身纳米战斗服给出视觉提示,说监测到附近有人携带冷兵器(machete弯刀),且锁定携带者即为此人。

今天是倪苏杞以骨科实习医生的身份在福康医院上班的第三天。他之所以被委任于此,一方面是由于前一阵子的几宗升级到打砸的医闹事件,另一方面因为院方得令收购了隔壁废弃工厂的地盘,以便他真正效力的机构悄然入驻——这两点也只有给他分配工作的人才知道。

感知冷兵器,只是他战斗服的基础功能;感知并抵御全球任意已知病毒,也不在话下。本来,他开启了衣服的主动防御功能,别说刀具了,一路上半径20米范围内的其它信息也不曾少被动接收过。比如他曾“看”到过有的女人表面端庄甚至木讷,小包包里居然装着手铐和皮鞭(也被“勤恳”的战斗服判定为武器了),原先他还自顾自地笑笑,后来见怪不怪了。

可今天电梯里男人的这把弯刀,总不能是用来调动情趣的吧?大概率要出事。

“我跟你讲话你还听到啦?!”张开单臂,堵着门口的男人不耐烦了。倪苏杞微微皱了皱眉头,拿着男人砸给自己的小蓝本后退了一步。翻开封面写着“残疾证”的小蓝本,不用看了,内页一定写了精神残疾。倪苏杞迅速瞄了下有效期:哟,可以,没过期嘛。

我看你此时此刻蛮正常的嘛,倪苏杞心里暗笑:这位明显跟醉酒的说没醉,没醉说喝醉一样的道理。“你先别急哈。”说着倪苏杞迅速退到办公桌前,放下残疾证。他并不坐下,用给病人开药的电脑,调出他上班第一天时的监控画面——这个权限是别的医生要不来的。

内网网速不稳定,电脑配置也不是特别好,选择了时间段,却不能即时唤出指定的画面。

“你给我照这个单子开药。”男人往前走了两步,朝桌上扔了张A4大小的纸,顺手拿回小蓝本。 A4纸上稀稀疏疏地写了些什么。

一眼瞥去,倪医生发现都是些精神类药物,这人开精神药怎么跑我骨科来开?来不及多想,倪苏杞一言不发,心急如焚地等待视频缓冲画面。

“是了是了,就是他!完了!”本就没坐下的倪苏杞,就要往屋外冲,奈何对面的男人似乎比他还着急,已经绕过桌子探身进来看他的电脑屏幕了。

“你TM上班时间还看视频是吧?我说你怎么不讲话呢!狗日东西……”男人骂着手就上来了。哟,抓我衣领?得,今天可不能便宜你,黄蓉软猬甲的滋味,你想体验一把,还不够格。倪苏杞侧身抬臂,左手掐住男人手腕外翻,同时弓步上前站中,右肩推向男人。

“啊!”男人目测1米85左右,比他高出半个头,却在被掐的时候手腕就已经麻了,何况被倪苏杞带着内劲的一推?空间既然已经腾出,倪苏杞右手亮出改良过的针炙用的细针,摆出要托住男人脖子不让其后仰倒地的模样,迅速把针拍进男人颈后哑穴;左手立即屈指发力,以指关节隔着衣服重重点了男人胁下两处,男人吭了两声就不再反抗了。

“战斗结束,耗时7.33秒,较上一次……”“行了,上一个毛线啊。”倪苏杞暗自烦燥——他知道就算出声抱怨,战斗服的轻声语音提示也不会停。

“慢慢来,哈,哎对了,扶你到床上……”倪苏杞故意提高音量地说,怕走廊上的人起疑心。

把已经半“石化”的男人胸朝下,脸朝电脑一侧以趴姿安定好。倪苏杞拨了拨房门后的塑料圆盘,摁了下内侧门锁的弹簧插销,刚准备锁门出门,忽然他一跺脚,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恨恨地看了男人一眼,低声骂了句“艹”,回头奔向电脑。他把历史监控画面切换至实时监控画面,摄像头选定为儿科周边的4个,有儿科走廊西侧,儿科医生休息室等,随后他又赶紧把显示屏抱着转了180度,对着床上男人的脸,也不管屏幕上显示的“正在加载”,迅速带上门,快步冲向对面。

身后的门上,“骨科2”正下方由之前的“请进”变成了“暂停服务”——这是门后塑料圆盘人性化的提示功能。对门骨科1室的吴医生,隔着三四个访客,迎着倪苏杞的迫切的目光,停下手中的活,主动发问:“有事?”

“不好意思我有点儿急事麻烦你多担待一下哈,大事,人命大事,要去很久走了!”

老吴“好好你忙”的话音未落,倪医生人已消失。吴医生闻得出倪苏杞语气中的焦灼味儿,所以没等倪苏杞叙述完,他就已经开始点头表示附和,一直点头到他走人。吴医生甚至都来不及提醒他房间里的灯没关——他哪里知道骨科2室发生了什么呢?

吴医生是福康医院的资深骨科医生,也是职场的老兵。他看得出这个叫倪苏杞的实习医生,不是一般的实习生。从前,自己对门也没少来过实习医生,每次有人来实习,上头少不得都要叮嘱吴医生:老吴辛苦啦,有空指点下对面,哪怕以后他不留我们这儿,也不要吝啬帮忙呀。

到了倪苏杞这位,他来实习的前两天,叮嘱老吴的话却换成了:这次的对门,他不来喊你求你,你不用轻易去他房间——当他不存在。

福康医院虽说是私人医院,可行事向来有规有矩。一是对病人负责,二是对自己招牌负责,从来拒收三流货色——二流的都不要,想必这姓倪的在业务方面应该没有问题,至于其它方面嘛……咳,烦不了了,他要是门还没锁,一会儿我过去给他把灯关了。吴医生思索停当,瞄了眼倪苏杞刚刚站过的位置,又回眼看了下叫号软件显示的剩余等待人数:3,嗯还行,保持着3不涨,我午饭应该能按时吃起来。只不过刚才那孩子说什么“人命”?不会要劳烦骨科吧?咱院现在能给人动手术的就剩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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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天是个奇怪的春天,从去年12月下旬就开始爆发了一场严重的新型流感,作为一个没有名气的地级市,为响应省里特别要求,全市人人都不敢不带口罩出门。原本相对清闲的私立医院,此刻因为座位不够而导致站着挂水的病号人满为患,护士拿着扩音器反复提醒病人注意输液余量。倪医生何尝不想武力冲开人群?可他做不出,但另一头的许医生可能要没命,这可怎么办才好?

许医生是他实习第一天就认识的医生,她人长得漂亮、医术也精湛,是名儿科大夫,也是全院唯一有手术资格的外科医生。当天倪苏杞听说,许医生收到一名患者,确切地说,是接生了一位患者。患儿于早间5点多出生,不一会儿就突然开始吐血——确切地说是咳血。医院当天就下了病危通知书并实施抢救,没间断过,可惜最终患儿还是在第二天凌晨2点多被宣布死亡。

不到24小时,患儿家属便先后历经了大喜与大悲。患儿父亲认为是医院的责任,随口要求医院给予赔偿10万元,而院方则要求尸检定责,可患儿父亲却坚持要求给孩子保留全尸,医院则坚持“有责必担,无责不赔”,一定要求尸检定责任。如此事件便陷入了死循环。

患儿死亡的当天,同时也是倪苏杞实习的第二天,没谈妥的患儿父亲没控制住情绪,打砸了儿科那层楼的接待桌玻璃、电脑,还间接砸伤了一位无辜的其他患者的家属。医院当时立即报警。新型流感爆发期间,警方没空在这类小事上多费周折,于是恩威并施,让患儿一家当场扫码赔偿医院及他人损失共计1万余元。

今天倪苏杞战斗服检测到的带刀访客,正是患儿父亲本人。他自己无理取闹的赔偿没要着,反倒先赔出万把块钱,估计是恼羞成怒,是要去儿科闹事了。

这种弯刀,可不是普通匕首,开了刃之后,是相当容易出人命的。倪苏杞巴不得从公共阳台一侧,飞身上楼——他懂攀岩,又有贴身战斗服护体,无数的贴身纳米机器人可以生成防滑手套,为手掌手指增加摩擦,同时也配备一定高度的坠楼安全保护。可是,他所在的机构是严厉禁止他们在公众场合显山露水的。

情急之下,他抓起身边路过的一名护士盘子里的一瓶待送检血液,对惊疑的护士低声说道:“儿科要死人了来儿科找我。”说完举起注射瓶,死马当活马医一般地乱喊起来:“新型流感病毒样本,让一让!新型流感病毒样本,让一让!”

谁不盼着自己早日关掉如水龙头一般流水的鼻子?这招还真见效了,大家皱着眉头护着输液瓶纷纷躲闪避让。电梯是不能坐的了,不晓得中途得停几次,倪苏杞口中不停,箭步踏入安全通道,如一道白光,蹭蹭往六楼冲刺。

到五楼半的时候,突然爆发出的尖叫声、喧闹声狠狠地砸在倪苏杞心头,他不由得暗暗叫苦:完了来迟了!他将刚才一路用病毒作借口的注射瓶收至腰间,顺着噪音声源焦急地望去:他看到许医生面冲着自己,半身是血,右臂只有半个袖子,还在往外滴着血。她在两边惊呼、退缩的人群中,不时回头着她自己身后,跌跌撞撞地向着倪苏杞的方向跑过来。

她身后的儿科医生休息室,门被重重地踹开。一个身上同样沾着血迹的男人,右手提着弯刀,左手不知提了个带血的什么白色棍状物冲了出来。伴随着人群的再次尖叫,男人顺着血路,向着许医生逃命的方向,同时也是倪苏杞的方向冲了过来。

挥刀男人来势汹汹,但在倪苏杞眼中只是小场面,他眼里关注的重点是许医生。倪苏杞不顾战斗服的警报,提气点地,迅速闪身到许医生身边,拖住惊恐万分的许医生,转身背对刀客,搀扶着许医生迅速双双蹲下,并把她顺势放倒,让她坐到地上,同时嘴里低声说到:“别动信我。”随即左手扯紧许医生断臂上方的半个袖子,露出切口整齐的小臂及胳膊肘,自己右手捏住早已准备好的三根细针,运足内力,扎在了许医生断臂伤口上方的三处要穴。

没等许医生反应过来,倪苏杞头也不回,以蹲姿抬左手又是三根细针,反向身后抛去。刚要站起、回头,准备“验收”战果,却收到战斗服的视觉提示有投掷物即将命中的警报——这是警报,当然不是指自己投射出的那三根!这玩意儿击中对方不会显示命中与否!

飞刀?这也行?为了不暴露高科技,难道我要开始准备关于实习医生刀枪不入的谎言了?说是防弹背心不晓得有没有人信……“砰!”,不知什么东西重重地砸砸在了倪苏杞后背,且战斗服并没有开启护盾——它知道没有必要,这点儿小case,主人抗得了。

转过身站起的的倪苏杞,怒视着举着刀、叫嚷着谁拦我我砍谁的刀客,余光瞟见落地的“投掷物”,原来是许医生的半只不带胳膊肘的断前臂,上面应该还插着刚才射出细针——要不是恰巧断臂挡针,以倪苏杞的腕力及准度加上麻醉针剂,刀客早倒地了。倪苏杞身旁的某病人家属看见断臂,一脸惊恐,面无血色,瘫坐在地。

看你还能续命到几时?一时间,“空手夺白刃”、“膻中休克”等词乱七八糟地在倪苏杞脑海中接连闪现。面对必胜的局,碰巧失手的倪医生反而冷静了下来,回眼看了下已自行退坐在墙根的许医生,她身上的断臂应该已经在针的作用下止血了。不顾许医生“不要去”的眼神,倪苏杞迎头缓缓走向刀客。

他本来就不是刀客的目标,刀客没拿刀的手抓向倪苏杞,右手举刀作砍人状。刀客本想吓他一吓,让他滚一边别碍事,倪苏杞却叹了口气,懒得用擒拿手抓他这沾了许医生鲜血的空手,淡淡地胡扯了一句:“你孩子其实没死。”

“呃?”“当啷!”

刀客被倪苏杞以肘击下巴,闷声击倒,刀也落地,脸上表情定格在了倒地之前的错愕,随即晕了过去。倪苏杞拾起弯刀,掏出随身的医用胶带,以刀为支柱,连刀带一对小臂,把刀客的双腕及双肘,分别反绑了起来。他抬头望了一眼近处的摄像头,又瞟了瞟四周,发现了不远处地上的刀鞘。他把刀客推在走廊一边,摄像头摄录范围之内,又拿起刀鞘,抖掉包在外层的旧报纸,用同样的手法把刀客的双踝跟刀鞘绑在一处,便转身向许医生走去。

倪苏杞离开刀客前,吃瓜群众听到倪苏杞的最后一句话是:“……小臂断了,不是骨折伤。你们四个都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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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恐的气氛逐渐在人群中慢慢消散。倪苏杞很不高兴地向周围扫了两眼,也不面朝他本想针对的方向,厉声喊了一嗓子:“人家疼着呢拍什么拍?闲得蛋疼?别让我发现你是谁的家属,我也去拍你们家生病的人好不好?”其它围过来准备帮忙的医院工作人员也纷纷表示愤慨。

近距离望着许医生痛苦中努力挤出的感激的表情,倪苏杞皱着眉头摆摆手、摇摇头:“别说话,不要问。”说完抱着歉意又对许医生浅浅地笑了笑:“我们医……这个医院不会亏待你的。但你必须得配合。”后一句说得非常严肃。

倪苏杞示意围过来的儿科护士及其它医生走开,说自己是骨科的,能搞得定,你们该忙忙去。有几个关心许医生的同事恋恋不舍地离去了。

早在认识这个脸色天生苍白、身形单薄的少年小哥的第一天,许医生还以为他是个小病号呢。当时听说也是他,在刀客打砸儿科接待台的时候,第一时间报的警,才有了医院及时索得赔偿的一幕。

今天他不仅真人出面,挺身而出,救了她一命,而且居然还先行表示歉意,且语气也有点奇怪:他明显是要说“我们医院”,啥叫“你们医院”,这医院是你家的?

“哦对了!嘶……哈,好疼!”一阵一阵的痛感虽然奇迹般地在递减,但毕竟疼痛基数还是很大的。许医生一边挣扎着一边心里琢磨:“咱们有个名誉院长也姓倪的,叫倪什么来的,嘶……”

“现在手术室能用吧?你人在这儿了,咱们院没人在动刀吧现在?”倪苏杞赶走举着手机想报摄断臂的零星杂人,抓着脱落的断臂走了过来。

此时倪苏杞已收起了脱离人体的断臂上的三根细针,顺便也来拔去许医生身上断臂止血的三根细针收好,接着食指在自己唇上摆了个“嘘”的造型,把这带手的断臂还给许医生:“你一会儿就不疼了。别问。回答我。”

“呃呃,手术室啊,在用的。”

“谁?”倪苏杞看着接过断臂的许医生,她在抚摸着断袖上面的三个针孔。倪苏杞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要不要告诉她,他的针刺穿过衣袖后不仅不会感染,还能小幅地消毒镇痛。

“我徒弟,今天来学习的,其实她已经能独挡一面了,就是要我一个,哎哟,一声夸奖。”带着对迅速缓解的阵痛的疑惑,许医生乞求道:“麻烦你帮我先把这断手包好放冰箱……”

“哦,那当然。”倪苏杞说归说,并没有动身——他并不是同意她说的最后一句。他想到许医生这个有点儿炫技的徒弟,不由得嘴角上翘,望向别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你是黄金右手嘛,能得到你的美誉,能吹一年。”说着目光又回到许医生脸上。

而眼前的女人,正泪如泉涌——不可能因为疼而流的泪,他的针镇痛效果是一流的。

“我刚才也说了,医院会给你一个交待,但、是、你、要、配、合。”

“我再也不能……”

“别废话!……我艹!”

原本喃喃自语的许医生怔住了,上半身依然一抽一抽地,生理上并没有止住哭。她看得出,倪医生前三个字是对她不耐烦的冲撞,后俩字却是紧锁着眉头,低头轻声对他自己说的。

“我我我要回趟骨科,我滴妈。”倪苏杞转身就跑。哼,刚才坚毅、果敢的男子汉上哪儿去了?你也会慌?你也会乱?许医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虽然她知道他嘴里的“妈”叫的明显不是她。

“……血型查到啦?来二楼找我来二楼找我。”确认过之前在骨科被放倒的男人没有大小便失禁后,倪苏杞跑着回来了,自言自语着——显然不是打电话。他从一开始就戴着透明宽大的护目镜,也没见他耳朵附近有耳机什么的啊?许医生觉得奇怪,又不敢问。

眼看着倪苏杞张开双臂像是要抱自己走,许医生的气还没消,护着怀里的断臂:“我不用你管,我有其它同事……”

“哦对了其它同事,”倪苏杞收回双臂,跑到接待台,从腰间取出之前的“病毒样本”,交给柜面护士:“待会儿会有人来拿,麻烦转交谢谢。”另外他还强调许医生是他的人,其他人可以不用管了。

“对不起,你要配合,你不配合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倪苏杞不由分说,一个公主抱,抱起许医生就往楼下跑,边跑边对接待台的儿科工作人员说“我给她接膀子去”,也不管身后有人喊“坐电梯啊跑楼梯危险”。

“我赶时间……”声音和伤者,同时伴随着奔跑的人消失在楼梯间。

从六楼到二楼,路并不短。许医生痴痴地瞧着自己的断臂,将信将疑:为啥止血速度这么快?止疼效果这么好?自己的职业生涯真的有救?自己的徒弟虽然本领挺强,毕竟离“黄金右手”还差很远。她总想问姓倪的,左一个配合右一个配合的,配合啥呀配合?不就配合治病吗还能有啥?又不想再次被冲撞,只好一路上,忍受着沉默,忍受着颠簸。

说来也怪,这孩子身形单薄,力气却不小,体力也不错。这一路下楼梯,他脚步不停,步伐稳健,大气不喘。本担心他一个心急摔倒,给自己造成二次受伤,现在看样子,自己是多虑了。想一想,这世界上公主抱抱过自己的男人,除了他也就自己老公和老爸了,老公抱着自己还没机会连续走过十步以上,老爸抱着自己那叫一个稳,比倪医生还稳——能不稳嘛抱自己最近的一次是上小学二年级,考了双百分,还被抛上了天呢。

来到骨科2室门口,门外走廊靠2室的墙,已被临时划出了窄窄的长方形区域——差不多是病床的大小。4个身着淡蓝色护士服(显然不是本院的护士服)的护士,正推着一个特别的病床慢步过来——二楼走廊上人也不少。

“门锁了,我们就……”其中一个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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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好漂亮啊……”许医生看着她,哦,不是,是她们——能让本院院花儿叹服的女人并不多——她们眼睛都好美,看得出都没戴美瞳,却美得仿佛会说话;刘海也好齐,全都斜斜地搭在左额,要不是她们胸前的名牌各不相同,还真分不清她们谁是谁哩。

“你们处理一下,我也有事处理。” 倪苏杞轻轻将许医生稳稳地平放在门外的特制病床上,边说话边开锁进门。他心里明白,这过去了快半小时了吧,以自己出手的力度,刚才被刺中哑穴、点穴定身的男子这时候不用推宫活血,应该也能稍微一动了。扭头一看,果然该男神情呆滞,双手后撑正坐在床上,双小腿搭在床沿。他看见倪苏杞,有怕,有怒,更多的是怕。他呃呃啊啊地想表达着什么。

倪苏杞对着电脑屏幕随手挑了下手指:“都看见了?”“呃嗯嗯呃呃。”“看墙。”倪苏杞手不放下,指向里面的墙。

男人傻傻地照做了,倪苏杞顺势拔下他脑后哑穴上的针收好,没好气地对他说:“你监护人呢?没骨科方面的毛病就出去重新挂精神科的号去。”同时把桌上的A4纸塞给他:“以后别来捣乱。”

“我,我站不起来了……”

倪医生眉头一皱,欺身上前,运气顺着男人大腿根往膝盖的方向,分别以掌、指、拳等手法,配合不同力道,打了两个回合:“起来走吧。”

男人还傻坐着。“你别耽误老子手术。” 倪苏杞心里开骂了。他抓起男人的一只胳膊,嘴里说了声“起来”,一下就把男人带站起来了——其实男人是心理作用,他本可以站立的。

“走走走走。”倪苏杞一手按肩,一手捏腕,半押着男人出门了,“对面也是我们骨科,你要真开骨科的药,我可以给你打个招呼。”

“不了不了我先走了。”男人仓皇远去,避之不及。

“麻药我们打过了。”四护士之一说到。

倪苏杞心中一个“捂脸”的表情:姑娘们你们是不是忒快了嘿?人手术同意书还没……哦对了,只能签我们家的版本。

“把里面的床弄出来,推这床进去快!” 倪苏杞催促道。

四个姑娘并没有因为倪苏杞没有亲自换床而觉着奇怪,她们听令行事,有条不紊。

倪苏杞则是侧身让开,跑到对面骨科1室:“不好意思吴老师再帮个忙……不是不是你坐你坐,我是说我人回来了还是叫不了号,麻烦你继续顶着,我这边手术。中、中午我请你吃饭。”
补完最后一句的倪苏杞迅速返身。

站起来一半,本想解释现在病人还多的吴医生坐下后,有点懵,心说:你,你有资格手术?算了算了,上头叫我别管,我就别管,中饭我不用蹭你的,你就手你的术吧。

许医生一开始躺在门外的床上的时候,还有点担心,心想你们几个黄毛丫头,这么年轻,见过什么世面?也来掺合手术?直到她们好言安慰,说接手要紧,说请相信医院请相信倪医生,她情绪才稍稍有点儿放松,但依然强做镇定:“你们是……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们在这里?”

“放心啦我们是内行哦。”
“你们跟小倪同一家医院调过来的?”

“也跟你同一家医院哦。”另一个明显在开玩笑。

“他是来实习的啦。”又一个在拆台。

“你别动啊我给你消个毒。”还是三个人的声音——其实她们的音色都一样,只是声音来自不同的方向。

许医生本能地配合地放了松,猛然想起不对,我凭什么听你们外院护士的?抬眼望去,第三个姑娘,露在口罩帽子外面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笑成了两个弯弯的月牙,她手里还拿着针筒对着许医生左右晃悠——这是许医生熟悉的麻醉针!是全麻吗?上她们当了……

锁上门后,面对已在特制病床上就绪的许医生,自身消毒完毕的倪苏杞让姑娘们把床往屋子中间挪——不是正中但至少四面都能站人。

“喂,我说不带所里的东西你们就真不带啦?”“可,可是规定不让带的嘛……”一个姑娘有点语塞。

“要不我马上回去拿?是什么?”另一个转身指向房门,其它二人却用手肘轻轻碰她:“不行的……”

“嗯要的就是你们的态度。给她眼罩戴上。”其实许医生这时已经顺利全麻了。

“耳塞要吗?”其中一个问道。另外三个赶紧紧张地向她微微摇了摇头。

倪苏杞吸了口气,手上活没停:“才表扬过你看……”

“其实我们五个随身带的就够了。” 倪苏杞很得意补充着,“横竖都是给自己人用,也难怪领导会批得那么快。”

倪苏杞和四个护士,实际是来自刚刚入驻到医院隔壁的国家医学药学研究所第五分所,他们其实只能算是科研人员,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医生。医研所五所是福康医院背后的实际投资单位,这点外人不知道,本院非高层也不知道。更核心的是:医研所直接对总理负责,可以让财政资金几乎无条件地向所里倾斜。所里从设备到药材,是全国顶尖甚至全球顶尖的(其实很多“顶尖”产品并没公开在国际上交流过,未必比他国强),某些军用级别的装备,譬如倪苏杞身上的纳米防护服(父级),以及四个丫头身上的子级纳米战斗服(一定距离内可与父级用户无线交流),也是军方无偿提供的。但所有的一切,几乎全是实验品级别,有的临床实验成功却不能普世——官方明文规定,必须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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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出了许医生断臂这么个大事,为了保住福康医院唯一的外科手术医生,至少让她顺利带出可靠的徒弟吧,经倪苏杞请示,上级批准破例对外使用本所资产——只限便携式常用药物及器材。

四个姑娘是四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眼睛周围痣的位置各不相同(身体内部也烙有不同的印记,不过只有极少数参与者知道)。她们自己并不知道为何互相之间几乎无差别一样,只当是同卵多胞胎的缘故。

五人身上都带了不同的便携式急救包,特制病床中空的内部也有一些别的器材。这些急救包可不是平日社区做公益发的那种,医研所的急救包能干的可是大事,令本所以外医学界人士都匪夷所思的大事。这不,有不理解的砰砰砸门了。

“开门哪!开门哪!”一个女人的声音,听声音年纪很轻。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偷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哪。”倪医生手上不停,面无表情,捏尖了嗓子小声地嘲讽着。接着他恢复本嗓:“开小电扇吧老四。”

四个姑娘憋着笑,熟练地操作着便携式的器械——消毒、供氧、输血等等。其中小名叫小月、排行第四的姑娘,微微弯了下膝盖,顶了一下特制病床的一个按钮,床尾的舱门打开了,一个如同手持小电扇的东西飞了出来。

这个东西,说像电扇,但它是没有叶片罩子的。不用它的时候,三片叶子是耷拉下来的;用的时候自然是旋转起来带着风——这风自然不是用来清热解暑的。

“小电扇”盘旋飞了几秒,扫描了房间的大小后,自动飞到了天花板的中心点,“嘭”地一声炸开下半身,一个半透明护罩把屋子包围了起来,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塑料暧水瓶外壳,从内部生成了一层薄薄的瓶胆。这个“瓶胆”除了正常透气之外,还能调节自身强度,强可以隔音可以防普通流弹,弱可以全透明可以清晰接收外界声音。

“暂时先不用隔音吧,如果这真的是在战场,你们得学会在噪音的干扰下工作。”倪苏杞顿了顿,“我反复强调,咱们千万不要被高科技给惯坏了——这也是我决心向上面申请在所外作业的原因。”

“小电扇”叶片不再转动,而是牢牢扣在天花板上保持不动。早已收起笑容的姑娘们,默默地听着,一个个都在在认真地做事。

外面的砸门声不绝于耳。“我们这是在手术,请你不要打扰我们。”骨科2室传出倪苏杞清晰的声音。

“就凭你?手术?你搞笑呢倪、倪、倪什么来着,你小子有手术资质吗?还有,你怎么能把办公室当手术室?”门外的女声怒气满满,“姓倪的我告诉你,我师父要是、要是残……要是有什么意外,我要你偿命!”“呯!!”这一下似乎是用脚了。

倪苏杞根本就无视门外,他关切地望着小月:“老四你……还是不习惯你的衣服?”小月没有抬头,抿了抿嘴,摇了摇头。“但是……”“但是穿着呢倪少。”小风抢过倪医生的话头答到——她是个小头头,负责监督三个妹妹的言行举止。

四个姑娘里,只有小月特别不习惯纳米战斗服。不知为什么,她穿上战斗服后,衣服内的AI就会变傻似的,总是报警有危险,而在出示具体险情报告前,又立即会出现另一条否定掉该警报的出错信息,出错代码一长串,且不存在于说明书之中。重启战斗服又开始报警,如此反复三次后,战斗服才会消停下来,且每次AI犯傻时,小月的两只胳膊都特别酸涨乏力,在所里众多尖端科技的诊断下,居然也没得出明确的结果。这事已经分别报军方及所里高层一段时间了,至今没有分析出结果——这也是倪苏杞从不分配重活累活给小月的原因。

总之迷信点说,就是老四跟战斗服,互相犯冲吧。

刚刚抢着回话的小风,是大姐,姐妹们虽说是四胞胎,当年也被排了个序,分别取名为风、花、雪、月,名字虽然普通,但她们其实并不是普通人生出的孩子。

“你聋啦?再耽误时间,再、再,”门外的声音抽泣起来,“……就来不及啦!”

“我问你们,断臂一般几小时内要及时处理?”倪苏杞问道。

“6小时。”大姐、三妹、四妹异口同声,二妹明明发声器官正常,却极少了说话,只腾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个“六”。

“她担心师父很正常,我也不想耍她。”倪苏杞本打算装作惊慌的样子对门外说,给他6个小时试试看的。实际上断臂这种小事,用所里的便携设备,在小机器人的主刀下,从接骨骼、接肌腱,到接血管、接神经,全自动操作用不了半小时——当然也可以选择半自动,让人类医生在一旁练练手。

“今天情况比较特殊,我们只缝合其中一根主要血管,其它全自动。那个,还是大姐来吧。”倪苏杞分配道。其实四个姑娘个个都比他小一点点,而他“大姐”、“老四”什么的叫惯了,就像四个姑娘喊他倪少一样——她们还管他爸爸叫老爷呢!其实他们六人之间并没有严格的主仆关系,叫着亲就这么叫了。

“我让你不开门!不开门!”门外收了脚,似乎改用双手使劲啪啪拍,“你不开门是吧?你再不开门我报警了!”

“那你报啊,切 。”倪苏杞心里回怼了一句,毫不在意。

“咚咚咚!”敲门声变了样,重也挺重的,不过这回应该是指关节在叩——换人了?倪苏杞心里敏感地多了一分警惕。果然,一个男声在外响起:“来里面的,开个门了,警察。”

“我擦咧?”倪苏杞给惊了一下,“哪儿就冒出个警……哦,对了过来抓砍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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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苏杞当时收拾好刀客后,着急着要救许医生,压根就没把报警当回事——他也应该能料到会有人在刀客被制服前就报警的。如今警察就在门外,咋办?

“警察来了你都不开门?你是不是也想被抓起来啊!哼!”这位徒弟得意了起来。倪苏杞望了望大姐,大姐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手上的活;其它三个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倪苏杞,怕被说分心赶紧又收回目光。倪苏杞微微抬手,稍稍摆了两下,轻声说了一句“你们继续”,便回过脸面向门口,隔门说道:“警官你好,门我可以开,但只为你而开,而且……”边说倪苏杞边隔着保护罩抓着门把手——还真不好抓,得使劲儿,罩子绷得很紧。门开了条缝,也就30厘米宽吧,这就算是开到底了。“快点快点!”外面的徒弟急不可耐,又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

隔着半透明的护罩,倪苏杞都能感受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在30厘米宽的范围内尽可能地扫射。实际上不用倪医生挡在门前,不宽的门缝以及摆放在房间正中的病床,都注定了外面人即使排在队伍第一个,也看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警察目测屋内不到2秒,视线立刻回到倪苏杞脸上,同时又瞄了一眼明显在门后抓着门把手的右臂,他皱着眉头啧了一声:“你怎么回事?叫你开门你怎么开的?你抵着门干什么?松手!”“警官先生,我要是一松手,你们全部都会被弹出去。”

警察能听得出倪医生话音中使着劲,有点儿半信半疑——谁知道你是使劲拉门还是在使劲顶门呢?倪苏杞又做了个后仰拽门的动作,他没让战斗服给予力量加成,纯凭人力——本来也不想开这个门。这边警察手上推门的力道,随着倪苏杞的一拽,确实感觉卸掉不少,但又瞬间回弹,连一边帮忙用肩推门的许医生的女弟子也觉得奇怪。

看来这小子没说假话。警察如敲门一般叩了叩护罩,继续发问:“这是什么东西?你们在搞什么鬼?”一旁踮着脚拼命往屋里瞅的女医生,大喊起来,把嘴边的警察惊得一缩脖子:“你们有病啊!你们连无影灯都没有,还搞这么多人挤一块儿,你们……你们还我师父!”说着又捶了开不大的门一拳。

这门跟你有仇啊,倪苏杞不想出声回敬她。在拽门前,他已经嘱咐四妹通过“小电扇”调节了保护罩的强度跟透明度。即便如此,他还是加了战斗服的力量,才能保持右手隔罩抓住门把手不动,同时令战斗服的AI褪去附着在左手食中拇三指上的纳米机器人(战衣由数亿纳米机器人拼组而成,全身无死角包裹且可控制变换位置),捏住上衣左边口袋夹着的实习生牌子,翻过来给警察看。隔着渐变透明的保护罩,警察看到牌子上赫然印着淡蓝色的“医研所”三个字,跟里面几位姑娘的衣着一个颜色。

警察来不及去了解这罩子怎么越来越透明的,只是凝视了如涟漪般闪光的“医研所”三个字边的一串字符2秒钟——那是倪苏杞的个人代码,倪苏杞也知道牌子上的一切都会被警察的执法记录仪给录下来,回头他们在局里怎么解码就是后话了。倪苏杞暗暗关掉战斗服的力量辅助,撑着一把劲拉着门(实际上防护罩强度变低后没那么费劲)对警察说道:“不好意思了警官,我们还要继续做事。”警察当然知道医研所是干什么的,也知道这个牌子只有牌主本人至少3指指纹解锁才会出现涟漪一般的闪光。警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忙吧。”“那我不陪你们回去录口供了哈,我们医院监控很全的。”“行。”

“不行不行!”眼看刚才推门的警察现在反而要帮忙把门重新拉着关上,一直守在旁边的女医生急得直叫:“怎么能放过他呢?我师父还在里面!”“哦对了,”这名警察立刻转移身体重心,一脚踏在门口仍属于屋内的一点点空间,以抵住即将合上的房门,同时以肘顶门:“小伙子你别急哎,来我跟你讲句话。”

疑惑的倪苏杞硬生生地插出左掌,隔罩帮忙抓住门边:“咋回事儿啊警官?”“你这刀捆得是不错,但是,你怎么会忘了这是把开过刃的刀呢?”

“啊?”“我们赶到六楼的时候,”警察回头瞄了一眼身后不远处被两名同事押着的刀客,“他已经开始在折腾脚上的胶带了。”

“我艹!”这一惊非同小可,要不是战斗服提示左臂卸力,系统在辅助加力,倪苏杞都忘记扶门了。

“好在他双手挣脱的时候,他那刀被甩开老远,否则……”警察故意收住话头,让倪苏杞去想像。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刀客拿着刀就能秒破脚上的胶带,到时候就只能祈祷他只要许医生一个人,不,哪怕再加上我自己的命而不是见人就砍了……倪苏杞越想越怕,右手握成一个空拳堵在自己嘴边不停地喘气。

“行了,你也是好心。”警察的话把他拉回现实,“我们也欠你一声谢谢。”看着坚韧的防护罩,已经伸手想握手的警察只好苦笑着改成挥手:“关门吧。”

“谢他什么谢啊不准关门!”“行啦姑娘你师父没……啧你怎么连我衣服也扯?说了你师父没事的!”“我说有事就有事!”“不是你们医院有个医研所的还怕什么呢?”

“什么一言所?这医院就听他一家之言?”女医生瞪大了眼睛。

警察差点没噎住。“张玲!别闹了。”对门吴医生早就想出来劝架了,只是抗不住自己房间里的病人太多,“对不起啊警察同志,她是伤者,那个,受害者吧,她徒弟。”“吴老师我,我没闹!”张玲还在嘴硬。“别担心啦丫头,要真是医研所的就万事大吉啦……”“真的假的……”

“你们,这个,自己内部处理了哈。来让一让让一让。”警察招呼着同事,挤开围观的人群,好让同事一行人把刀客押走,警察自己还得回六楼案发现场协助那里的同事。

“大姐,顺利不顺利?难不难?”难过、后怕的倪苏杞一直颓然坐在地上不肯起来,连说话也提不起劲儿,只是例行公事般地问了这么一句。

“嘿,”大姐开心地轻声笑着,望着断臂处如手镯一样箍着的一圈黑色环状物,喃喃细语,“小东西你最棒。”

防护罩此时已被设定防御最高且隔音——这是刚才懊悔自责的倪苏杞要求的,他心烦意乱,他想静静。不过这里的空间真的太静了,大姐这最后一句也被他听到了,这话又让他重新拾回警惕心——只是表面上还得保持一副郁闷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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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断肢续接环吗,能加速细胞分裂,促进细胞再生及组织愈合。你小风姐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怎么不伦不类地夸起这玩意儿来了。”

跟踪观察、记录实验对象的日常生活是倪苏杞份内的事务之一,这也是他在医研所的本职工作。

之所以让大姐去缝合血管,其它人只做辅助,是因为这四胞胎中,只要有一人学成某个技能,其它三人都能学会。她们之间有着超乎寻常的心灵感应。只不过四人当中,还属大姐做事最稳,尽管她们四人中, 不论谁去巩固知识都一样,不过还是大姐更令人放心一些,只是刚才的矫情……让敏感的倪苏杞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说这四胞胎是倪家一手缔造的也不为过。想到当年峋山大地震时,才刚年满6岁的倪苏杞,就陪同爸爸及医研所五组(当时五所尚未成型)的同事,在军方的护送下,秘密空降到一个离震中一公里的某山区的事故现场,在明知几乎不可能有生还者的前提下,执行救援任务。

当时是晚上九点,第三波余震刚刚过去。军方专用的运输机在空投了探路机器人的帮助下,找到了一块结实能承重的地面,临时降落。负责照明的小机器人们飞行在半空中,把已然一片废墟的当地村庄照得一片雪亮。负责监测下一波余震及可能会发生的塌方、泥石流的机器人,包括探测生命存活的机器人也各就各位,各司其职。

就是,这个照明机器人打的灯光实在是太亮了,怎么老往人眼睛里照呢,不是说AI完美控制的么……倪苏杞眼前突然一暗,一张大脸挡住强光,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这?大、大姐?!怎么会?当时大姐还没生呢!

不对哦,这颗痣在右眼下眼皮,大姐的痣在左眼上眼皮,这明明是三妹嘛……也不对!当时也没三……

“爸……倪少,”三妹抿了抿嘴,用舔嘴唇的方式掩饰了吐舌头——她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你在想什么呢?大姐叫你好几回啦。”

只见三妹戴着耳鼻喉科专用的升级版小电筒,在照着自己玩。倪苏杞的思绪回到现实,他长长地吐了口气,起身要站,虽然没有站不稳,但旁边几只手却很贴心地扶住了他。

“大、大,那个,大姐,你喊我啊?”倪苏杞还没完全回过神。

“嗯倪少,手术到尾声了,剩下的都是机器的活了。我们,还需要一直这样隔音吗?万一那警察还有事要找你,敲门,你听不见。”

“哈,他啊,应该不会再来的。”倪苏杞脸上总算绽放出笑容。他看了病床边的进度条:“好了,许医生现在只剩静养了,带她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四妹咱收罩子,二妹,封床。”所谓封床,是指这个特制的病床的功能之一,即控制床里的罩子把床罩上,不让其与外界接触。

“别透明了,省得又围观。”听到倪少吩咐,二妹将已经合在床上的玻璃罩调成茶色。

随着屋内保护罩的强度逐渐降低,倪苏杞的耳朵也渐渐适应了本应有的环境杂音。他突然听到门外一个熟悉的女声:“切,你等他也没用,谁知道他在里面搞什么鬼。”

不是吧,姑奶奶您还阴魂不散哪!倪苏杞简直要跪了——还是那个叫张玲的女徒弟!还没走!

然而,另一个更熟悉的女声也传入耳中:“我还是觉得他不在里面,上面写着暂停服务哪,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可能只是忘记关灯了吧?我就在外面等他回来好了。”

“小琴?她来干什么?今天礼拜几?礼拜三,哦放学早……”倪苏杞叹了口气,“刚刚想到她,她就来了。”

秦小琴,这个名字是倪苏杞他爹大概在十年前,胡乱给她取的。约十年前,也就是他跟爸爸去峋山参加地震救援的时候,当时大家出行前看过卫星地图,对救援地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因为别的地震只是房屋倒塌,大不了大地开裂,而这里却是平地秒变盆地一般地陷落,仿佛一张大嘴吞食了当地。不过命令难违,医研所五组只能得令行事。

当时飞机降落后,机器人准备停当,救援人员本可以不着急下机的,但本着“既然来了不多实践就可惜”的想法,倪忠季,即倪苏杞的爸爸,还是叫大家先下机适应当地环境,用不着等机器人发现生命迹象再行动。毕竟,救人这种事分秒必争。另外,虽然当时的纳米技术不成熟,但大家穿戴在最外层的保护服,还是可以应付得了地震突发事件的。

“爸爸,东东为什么不下飞机?”6岁的倪苏杞问道。看着身着特制的最小号保护服的倪苏杞,走起路来煞是可爱,他回道:“东东要打计算机嘛,他和他爸爸的任务就是待在飞机上收集数据呀。”“哼!”小苏杞嘟起了小嘴。

凭自己对儿子的了解,倪忠季知道这孩子没有“体力劳动者嫉妒脑力劳动者”的心态,这孩子是为了不能跟同龄的好朋友一起玩儿而不高兴。“爸爸不是带你来玩儿的啊苏杞,”爸爸的声音渐渐严肃起来,“我们是要去救人的。”“你们明明开会说不会有人的!”“咳!这孩子,净说实话。”倪忠季心里有点儿尴尬,他弯下腰,认真地看着儿子,“上级叫我们来,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们要做好随时救人的准备,不能松懈。你看保护我们的士兵叔叔们,他们精神都是高度集中的,对不对?”看表情孩子是没有被立刻说服的,倪忠季叹了口气,心里撇了撇嘴:你这么想跟他玩儿,他还不一定这么想黏着你呢……管不了那么多了。倪忠季直起身,拉着儿子的手,在开路机器人的带领下,在士兵的护送下,跟随着大部队,慢慢踱步,观察四周地形。

“发现生命迹……哎?”救援行动组的某成员原本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情况?”“看热感画面应该是一条狗。组长,狗也救吗?”“奇怪这村子的毁损程度,应该连一只老鼠都活不了的,这狗还真命大。”倪忠季一边想着,一边说:“照明机拍到的画面怎么说?”说着大家围了过来看着平板上的画面。

一只小脏狗,正对着一个土堆汪汪叫。在照明飞行机的灯光下,它躲闪了一下,又无处可藏,改成对着飞行机叫。“土堆里可能有它的主人,快!啧,谁让你飞了!”倪忠季冲着救援组某成员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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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防护服的飞行功能,是有使用时长限制的,主要是为了防止突然坠落,一般由AI控制,非自救不得使用。这位违规操作的成员改成了手动,纯属擅自作主。

“我说‘快’是让开路机器人提速。”开路机器人原本只负责扫描路面承重,在不破坏“案发现场”的前提下,选择最佳路线。它得令提速后,自己行动速度变快不说,它还放出近三十个、专门负责粉碎废墟障碍的工程机器人,用于在沿途碎砖碎石碎树,强行开路、铺路,加快行军速度。

照明飞行机一直都在实时传送画面。它开始绕过土堆拍摄,那只脏狗也跟着跑到土堆后。这时大家惊喜地发现,土堆后面还真有一个人!远看是个孩子,镜头拉近后,发现这孩子跪在土堆前,双手在拼命地挖着土,全身衣裤脏兮兮的,目测三岁不到。从她(看俩小辫子应该是女孩)胸前的土堆来看,她挖了很久。

“这傻孩子,要刨土么你往两边刨啊,哪有往胸口方向刨的,你这堵在身前怎么继续刨呢。”倪忠季暗自着急。

大家加快了步伐,但也严格保持在开路机器人身后,以防万一。

照明飞行机一直在照着挖土的小女孩,小女孩并没有因为突然的强光而停下动作,一直挖个不停。那只脏狗也不再对着飞行机叫唤,开始对着土堆叫唤,仿佛在叫小女孩加油。

救援组到达目的地后,开路机器人没停下,只是不再向前,改为在土堆及人群附近粉碎废墟,为大家开辟出一块空地。小脏狗先是朝着开路机器人叫了两声,忽然看见统一防护服的救援组,立刻转过头对着救援组汪汪叫。小苏杞却一展愁眉,抓开双臂,奔着小脏狗过去了,狗子却被吓得绕着小女孩跑。

“苏杞!别闹。”小苏杞停在小女孩一侧看她以手挖土,其他人则无视小狗,走到一身尘土的小女孩另一侧,才听到小女孩一边挖一边抽泣,一边还反复自语:“你妈妈我来帮你挖、你妈妈我来帮你挖。”

灯光下,人们发现,小女孩十指鲜血淋漓,却不知痛楚般地不停挖啊挖啊。

“组长,”救援组成员汇报道,“仪器探测结果,土堆里没有人,没有活体,只有一条成年死狗。”

“这?原来是这样啊……”虽然不甘心,但机器从不撒谎,倪忠季只能接受现实,“其它机器人有没有好消息?”“呃,目前,暂时还没有。”

倪忠季失望地呼出一口气,蹲下身:“小妹妹,你在挖什么呢?”说着他一手按在她肩膀上。小女孩停下手,不顾手背有多脏,胡乱地抹着眼泪,转过头来。

女孩还未开口,倪忠季猛地站了起来,后面带着一声轻呼的人群,也立刻后撤了半步,不远处负责护卫的士兵迅速端起了枪。只见小女孩子花脸猫一样脏乱的脸上,一道几乎跟鼻子同宽的、隆起的伤疤,自额头到嘴角,仿佛将她的脸劈成两半一样。她的眼距本来就大得离奇,在这道疤的影响下显得眼距更大,仔细观察会发现,她左右眼甚至都不完全在一条水平线上。

好奇大家看到了什么吓成这样,站在女孩另一侧的倪苏杞连忙跑到大家这一侧。小苏杞从前可没少在实验室待过,各种残缺肢体也没少见,还帮爸爸搬过装着人头标本的盘子。当年要不是现场有心理医生阻止,他爸爸居然还想在人头里放个机器人,控制人头睁眼张嘴来吓儿子呢……现如今,虽说小女孩的脸也惊到了小苏杞,不过他几乎是和大家同步恢复到正常神态的。

看到大家“异常”的反应,小女孩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平日在村里,没人对她做出这种反应。这时,小脏狗看到人群站在一边聚集,以为要对小女孩做出不利举动,便勇敢地跑到依然还是跪姿的女孩面前,站定,对着人群一阵猛叫。其实一边的士兵已经收枪不再瞄准。

小女孩轻轻抱起小狗,跪坐着把它放在大腿上,怜爱地抚摸着它的头,希望它不再叫唤。她缓缓地开口:“我没有妈妈了,我不想小花也没有妈妈,”说着又抽泣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土堆,“你们能帮我挖吗?”

“那你妈妈在哪里,带我们去,说不定有救。”倪忠季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探测生命的机器人如果有令人振奋的消息,早就第一时间反馈了。

“妈妈,妈妈头都破掉啦……”小女孩低下头双手捂住双眼,刚才还在舔舐小女孩指尖鲜血的狗子,看见再次哭泣的小女孩,对着她又“汪”叫了一声。

“苏杞,去,给她包扎伤口。”“是!”

“汪汪!”狗子突然受惊。原来一旁走出一个组员,眼疾手快,一把捞起狗子抱到一旁——他担心狗子过于护主,会伤到小苏杞。

“你不疼的吗……”“我,不疼啊。”小苏杞看了小女孩一眼,又立刻望向另一边,装作在看那只挣扎的小狗——他一时半会儿受不了近距离看她的脸,即使回过头来也只好暂时将视线集中到她的手上。他拉起她的双手,仔细看着,微微侧头向后方大声说:“末节指骨全给磨短了。”小女孩长着指甲盖的那节手指骨受伤严重,有的都快磨到指间关节了。

“组长,注意下时间。”原来收到机器人报警,下一波余震预计在30分钟后到达地面。“好!苏杞,直接给她戴手套。”倪忠季本想让儿子过一遍简单的冲洗、消毒、包扎的过程,现在安全第一,况且这女娃娃受伤也不轻,一切从速好了。

他所谓的“手套”,自然不是一般的手套,这是一副临时强行消毒的手套,消毒前可以吸附非人体生物组织——只能算是初级的“清洗”了。这样的伤者一般等安顿好了之后,还要再去其它的机器作专业细致的冲洗后再消毒、包扎。

倪忠季刚要招呼开路机器人打道回府,他往来时的路一看,摇摇头,苦笑了一声:“早知不用戴手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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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之前在原地等待的军方运输机,在收到有幸存者的消息后,就主动飞过来迎接他们。30米开外,运输机的四个推进器垂直向下低沉地轰鸣着,它悬停在半空,是为了等待开路机器人清扫出可供降落的空地,倪忠季这边的开路机器人也去帮忙。

实际上,如果需要紧急登机,运输机也有抓钩能抓牢各位救援组成员;或者大家用保护服的手动飞行功能直接飞进舱门。只不过倪忠季并没打算一走了事,他总希望能再做点什么。

“她手套别脱,让她先上飞机好了,我们再等等生命探测机器人有什么最新进展。”虽然主动配合的运输机为大家节约了时间,但此时也没必要重头让儿子再过一遍清创流程了,所以倪忠季打算叫运输机用抓钩抓小女孩进专业的卫生舱处理伤口。

两个碎石用的工程机器人,载着小女孩就要往运输机驶去,小女孩看到自己要被带离土堆附近,急得直敲机器人。

“放她下来,”倪忠季跑步上前,“你还需要什么吗?”“我不要走,我要跟妈妈一起,呜……”她边哭边跑向土堆对面的乱石堆——跑向土堆边新开辟的空地的边缘。

“组长,生命探测仪半径20米的球形空间内,动物生命都能探到,要有情况早……”“嗯,我知道。那个狗子吵个不停,先把大狗的尸体刨出来再说。”这种小事一个工程机器人就能解决。

倪忠季跑到小女孩身边,见她跪在乱石堆边,怔怔地双手撑地。他问她:“妈妈在里面?”“在底下,在下面。”哦对,这里发生地陷的。小女孩双手拍着地面,因为手上的手套是锁定的,所以她扭着头用肩窝附近蹭了蹭脸,算是擦掉了眼泪。得亏这是岩石地面,得亏她戴着手套,看她这架势,这要是泥土地的话估计她又要徒手开挖了。

倪忠季算着时间还允许,便掏出一个声音监测器,问:“还有其它家人吗?”“就我和妈妈。”“那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来,你们让她坐机器回去。”

“来宝贝我们上飞机好不好,你看,小花和小花妈妈也跟你一同上去,上了飞机,我们帮你把手套拿掉好不好?”一旁的组员尽量哄着小女孩离开现场,毕竟,马上可能要开挖现场了。

果然,这个上礼拜刚刚研发出的声音监测器,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原来生命探测仪判定活人的标准之一是:至少得有一定程度的血液循环。而声音监测器原本不是用来寻找生命的,只是单纯地用来判断声音类型、以及过滤、筛选不同声音、判断定性不同音色。该机器的特长是能探测到特别微弱的声音,比如30米内有人空口做吞咽的动作,这种动作发出的声音机器都可以监测得到。

这次倪忠季定位到地陷处废墟下0至15米处检测声音,还真测到跟人类相关的一段声音。在降噪还原后,AI分析出的结果居然是:人类心跳!心脏数量1颗。

见了鬼了,没有热感应成像,没有血液循环,却有心跳?看来上级叫我们来这里是真的有情况。

倪忠季警惕地望了望30米开外已经登机的小女孩和狗子,用无线通讯向机组发话:“确保人狗分离,分两个卫生舱。”

而眼前,十几个工程机器人已经得令开挖。一时间碎石渣四溅,这对周围的人来说倒不是十分危险,毕竟这渣子都快碎成沙子了,只是往地下开挖现场清理起来,终究没有在平地上开路清理得方便。

此时距下一波余震来袭还有15分钟,工程机器人们已经把坑挖至地下15米处,反馈结果显示已经发现女尸一具,呈趴姿。随行下坑的透析机器人表示无药可救,没有挤压综合征要处理——血都流干了,血液中钾离子浓度会不会高到致命都不重要了。

但是心脏在跳是真的。倪忠季用声音监测器又精确定位了一遍。在强光下,倪忠季努力辨认着平板屏幕上放大的画面:“好家伙,颅骨都开了,这脑浆子散得……咦?”

他发现,散落在地上的每一块脑浆,除大小各不相同之外,形状几乎一样——每一块“脑浆”,几乎都是一个完整的大脑!仅仅是大小不一。

“还有10分钟了,不能等了,把尸体带走吧。要全尸,所有人体组织都别放过。”坑内的2个工程机器人隔着女尸,相对而立,拉出一大片像是保鲜膜的东西,罩在尸体上及尸体周围的地面上。接着2个机器人小心地将尸体翻过来——倪忠季跟小苏杞不约而同地瞟了她脸部一眼,没啥好看的,早就给从脑后往脸部的穿刺伤砸烂了——尸体正面也覆了一张同样大小的“保鲜膜”。

两膜相触后便立刻秒抽真空,包括地上散落的脑浆也被封在膜内。工程机器人一边随尸体出坑,一边利落地将真空包装的尸体封在一个特殊的棺材里。直到女尸被封进了棺材之后,士兵们的枪才不再瞄准。所有人快步回头,所有户外作业的机器人也都陆续归来,准备登机。

大家刚上飞机,就听见机内语音广播:“黄色警报解除。”女尸自然是由机器人走流程一般地送到实验室的停尸房,士兵们回到军人休息舱,其它人则是来不及换掉保护服就跑到议事大厅,那边可以调出监控画面。

飞机已经稳稳地起飞了。刚进大厅,倪苏杞一眼就看到,东东和他爸爸坐在厅内桌前等候了。小苏杞兴奋地朝东东挥了挥手,东东则是胳膊肘撑在桌面,微微摆手回应,脸上失落的表情还没散尽。东东爸站起来招呼大家快坐:“咱们这趟没白来啊。”东东小声嘀咕着:“又没大场面……”他不敢看他爸爸,怕爸爸像刚才那样瞪他凶他。

“别理他,”东东爸朝儿子白了一眼,点击播放,“你们看吧。”

原来小女孩跟小狗各进一个卫生舱之后,两只外形如同扫地机器人一样的防御机器人,也由舱门底部的小矮门一同进入。小狗那边,为了安抚它的情绪,人们将母狗尸体和小狗放在一起,任小狗倾诉、守卫。狗子看见圆圆扁扁的防御机器人,除了对自己及狗尸做了一通扫描之外,并无恶意的样子,不是非常在意,继续舔舐尸体;而小女孩见了身后跟随入室的机器人,好奇地歪着头看着它面板上长亮的小绿灯,任它上下扫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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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东东爸通过接收到的数据,判断出1号舱的狗及狗尸皆为地球生物,而2号舱女孩的数据显示为……

“啪嗒”一声,2号舱内,用于给女孩临时清创的手套双双落地。手套明显比女孩身上的衣物要厚得多,也比普通保暖手套重得多——但它不是因为重才落的地——防御机器人必须再次例行公事般地重新扫描女孩裸露的双手。

“呜——呜——”警报响起。机器人身上的灯由长亮绿变成闪烁黄,瞬间整个卫生舱也开始黄灯闪烁,东东爸接收到的数据显示:2号舱生物类似人类幼年女性,但不符合地球人类特征,原因:细胞分裂速度过快。

清创手套本不该脱落的,除了一种情况——佩戴者手上并无伤口,禁止占用医疗资源。不知所措的小女孩紧张地坐在靠墙的沙发上,看着防御机器人将地上的手套吸附在侧身——她并不知道机器人正在同步手套内的包括血型、DNA等信息的清创日志。

东东爸阅读日志发现,手套内用于清创的药物,除了零星的损耗之外,几乎就没有被女孩的伤口吸收过,但女孩的伤口一直在恢复,而且是加速恢复,特别是恢复初期的某个时间结点之后,恢复速度激增。从数据上看,女孩的生命机体可能从一开始就抗拒接收治疗,“耽误”了一点时间,也就是说,没有清创手套的“干扰”,说不定她的双手恢复得还会更快些。

东东则是很兴奋地看着监控,期待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旁的爸爸看着儿子“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心里想着“小姑娘的长相居然也没能劝退你啊”继续观察。2号舱内,防御机器人一边上传日志,一边处在备战状态。叫它防御机器人,是因为它的主要还是以防御为主,它只能通过物理方式伤害对手,如撒电击网,自转刀片切割等方式,而不能执行注射毒剂、激光切割等操作——那是攻击机器人的活。

之所以没有派攻击机器人上场,是因为大材不轻易小用。而且,卫生舱在特定条件下,也是一个处刑室。如果被观测对象真的突变成一只怪物,卫生舱会被发射到高空中,在到达抛物线顶端之前,它会像咖啡自提拎袋一样,迅速由“铁屋”自行折叠挤压成一大块“铁板”。如遇抵抗,它会尽力反复折叠;过程顺利的话,它会保持折叠状,并且在下落前打开降落伞——后面的事情就交由军方处理了。

东东疑惑地转过头看了爸爸一眼,咂了句嘴表示不耐烦——原来爸爸捣了东东一胳膊肘:“呆子,你想看卫生舱弹出啊?这不跟汽车安全气囊弹出来一样,不要钱的啊?”

“……后来你们就登机了,”东东爸吁了一口气,“女孩目前身体状况还算稳定,身上也没哪处细胞再在疯狂分裂了。”

刚登机的组员们陆续起身准备换下保护服,只有不多的几个人和倪忠季没有动——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倪忠季着急地站了起来:“建凯,快切一下停尸房画面!”刚要去找东东玩的倪苏杞听到爸爸叫东东爸,也停了下来。

“这个不用看都没事,那地方除了攻防机器人,这次出门把屋内吸顶的机器蜘蛛也带了两个入了进去。”程建凯都不想多说还有装备精良的军人。他慢悠悠地点开画面,这时6岁的儿子程加东又开始兴奋地撞过来单臂搂着自己,程建凯只好扔给天花板一个白眼。

装女尸的特殊棺材完好无损,停尸床传来的数据中,显示其重量确实不是空棺材,再配合着棺材内的监控得知,女尸及其之前散落的脑浆,静静地被真空原封在薄膜里没动过。

“儿砸,累不累?不累就……我们换个衣服直接开工?”倪忠季的头歪向小苏杞。“嗯。”

“不累!”几乎跟“嗯”同时出现的童声中还夹了一个“啪”的声音,原来某人小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没问你!”程建凯俯下身,压低声音,“你是谁家儿子?”“嘿嘿嘿嘿……”小加东有点局促,“我也想跟苏杞去……”“你看你的日志去!”说着程建凯冲着倪忠季尴尬地笑了一笑,推着儿子一同走开。

“看见没,咱们这叫各司其职,各自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小苏杞拉着爸爸的手,听着爸爸念叨,“我们先去2号舱吧,衣服暂时先别换了。”在攻击机器人的护送下,倪家父子走进2号卫生舱。

2号舱内早已不再黄灯闪烁,小女孩超大眼距、仿佛被长疤一劈两半的脸也被父子俩逐渐接受。见父子二人进舱,她起身迎上前,却被地上的防御机器人拦住,机器人绿灯闪烁,哔哔叫着。她往左它也往左,她向右它也向右。小女孩想要越过它,却被落地衣架模样的攻击机器人迅速又温柔地拦住,壁咚一般地把小女孩双臂叉着轻轻推回沙发前,同时它扭头跟地上的防御机器人互相扫描交流了一下,防御机器人侧身展开的道具也收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对小女孩说完,倪忠季又捏了儿子的手两下,“把手套收好。”被轻推回沙发前的小女孩并不坐下,问:“找到我妈妈了吗?”“唉!”倪忠季叹了口气,“找是找到啦,就是没法,没法救活的……”倪忠季心想:虽然我不希望你没有妈妈,但更不希望她不打招呼就自动活过来——她自我修复的本事不会比你还大吧?还有那条狗,真的没有问题吗?

“噢……知道了。”小女孩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她坐了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倪苏杞把手套拾了起来,随手放进了2号舱的道具孔里,届时门外会有路过的收纳机器人拿去清洁处理。然后就和爸爸一起坐在小女孩对面,死死盯着小女孩的十指——他还是不敢相信这双完好无缺的手,跟之前被自己抓在手里骨肉模糊的手,是同一双手。

“你爸爸呢?”倪忠季问。“啊?我,我们家没有爸爸。我跟妈妈住的。”“爸爸什么时候没有的?”“爸爸从来没有来过家。”“就是说一直没见过爸爸?”“没见过。”“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脸上的……爸爸?”“这、这我是说这道疤,”倪忠季比划着自己的脸,突然手停了下来,心说,“对哦她应该不可能有疤的,她即使受伤了也会快速自愈。”

“你脸上的这个是什么?”倪忠季伸出食指,故意慢速靠近她脸上那沿鼻而下又斜穿鼻梁、自额头到嘴角,与鼻子构成一个X形状的长长的疤痕,疤上还带着泥和泪混合物。一边的攻防机器人均不为所动。俩机器人植入的是智能AI,可以对险情做出预警,它们判断这不是一个危险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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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忠季斗胆顺疤从上至下摸了一半便收手:“这个突起来的是怎么回事?”未等他收手,小女孩往后缩了下脖子,有机器人“撑腰”的倪忠季也有点儿紧张。“有点儿痒,”小女孩微微笑了笑,“妈妈说这是假鼻子。”

这能叫什么鼻子。倪忠季虽然有点懵,但依然继续:“这个假鼻子,一直都在脸上吗?”“在的。”“疼不疼?有没有疼过?”“嗯……没有,没有疼过。”好想给她脸部做个核磁共振啊……

“那个叫什么……”倪忠季眯起眼睛,用掌根叩了叩自己的太阳穴,“对了,你家小花,养了多久了?”“小花不是我养的,小花是村长伯伯家的。”“哦这样?”倪忠季愣了个神,心想狗子估计问题不大了——假如村长没问题的话……这样想就没完没了了。

倪苏杞特别想抓起她的手再次仔细观察一遍,却被爸爸拦下坐好。“你叫什么名字啊?”倪忠季再次发问。“我叫小qin。”“什么qin。”“就是叫小qin。”“是姓秦还是名qin。”“我不叫性情我就叫小qin”“好家伙,”倪忠季有点儿尴尬,突然想到之前当地派出所提供的信息,说他们这个村叫秦家村,“说了半天等于没说啊……”

“叔叔,小花跟它妈妈在一起,我,我也想跟妈妈一起。”看着又开始泪水充盈的小女孩满脸满身的泥土痕迹,倪忠季回道:“可以啊,不过呢,你看你现在浑身上下,要是干干净净地去见妈妈,那该多好。”接着他不等女孩开口:“带你去洗一洗吧。”说完轻轻拍了拍儿子后背:“苏杞带她走。”

看着儿子开心地冲向女孩,倪忠季的内心是有一丝难受的。本来带儿子执行任务并非倪家本意,只是听令行事。不论上级的发令动机是出于信任出于储备人才,还是出于忠诚度测试,他都不太在意,他觉得,只要此行利国利民,便心安理得了。所以打从任务一开始,他就做好了儿子随行出征却无法父子二人全身而退的最坏的打算,但现在儿子能和自己安全返机,他觉得已经算是赚的了。

所以一有什么可以与异界异能接触的机会,他就尽量让儿子冲在前线,至少此时此刻,儿子的防护服还在身上,攻防二机器人也没出手阻拦,包括刚才自己去摸“假鼻子”也是AI默许的,所以倪忠季的心悬得并不是很高。

小苏杞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女孩的“假鼻子”,拉起小女孩的手后,才回过眼仔细看着她的手指尖:“乖乖是真的!”,随即兴奋地把女孩的手举到倪忠季面前——“哎呀”女孩个儿矮,被拉了个趔趄,“对不起!”小苏杞慌忙松了手,扶稳女孩,道歉着。“不用看啦,我知道啦,走吧。”倪忠季一脸关怀。

冲洗室就在拐角处,走两步就能到。小苏杞重新拉回小女孩的手,领着她向前,倪忠季在后面跟着,攻防机器人也一路随行。众人身后的2号舱关上门后,黄灯长亮,开始了自我清洁。1号舱早就清洁完毕了,小花和大狗尸体已被妥善安置,小花甚至先一步去了另一间冲洗室。

“……是什么样到最后都很难说呢,嗯嗯我也希望能造福人类啊,可这天上掉下的月饼是不是有点大哈,嗯嗯好的谢了老哥。”倪忠季切断了无线通讯。原来短短的几步路,程建凯那边已经传来这样几条数据:
1、AI目测女孩年纪为2岁,可酌情安排骨龄鉴定;
2、DNA比对证明女孩与女尸确实为母女,排除拐卖可能;
3、派出所3年内均无新生女婴登记;
4、3年内无新户入村;
5、社区登记的丧偶名单中没有符合母女2人条件的。
6、……

程建凯还用无线通讯提醒:“如果女孩妈妈在人类可控范围之类,那么这女孩照目前这么看说不定更好控制,赶紧查查她,看看她内脏器官是不是跟皮肤骨骼一样可以快速修复,如果能把这功能移植到普通伤者身上就造福人类了……”倪忠季则觉得现在来说为时过早,一切要等实验结果出来再说。

“你带小琴进去准备冲洗吧。”倪忠季安排道。“哈?爸你们知道她是姓秦还是叫琴了?”倪苏杞以为两个爸爸之间商量的是这个。“哪儿啊,就管她叫秦小琴吧,大小的小,弹琴的琴。如果她妈妈没有意外,到时候就以我们医研所五组的名义收养她,上户口时就报这名字就完事了。”

“嘿我这个爸爸,这名取得倒是轻松。”现在身份暂时是骨科实习医生的倪苏杞,就要带着风、花、雪、月,推着许医生出门了。

“……那个,你这年纪,是来实习护士的吗?我看你刚才在喊倪老师?”“不是的我还在上初中。”

“哦……我说,你这墨镜是不是太大了,这个天需要墨镜嘛……”“嘿嘿,”小琴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我这个遮疤的。”“我看也没遮到多少,”张玲凑近了一点,想更仔细地看看——即便没有新型流感,小琴也会把墨镜口罩戴齐的——可她也只能看到小琴额头露出的疤痕。 “能遮一点是一点啦……哎倪老师!你在里面哪!”倪苏杞开门前倒没少听到二位的叽叽喳喳。

“姐姐们好!”“Hi,”三妹热情地挥了挥手,另外三对眼睛也跟小琴做了回应。

“我师父呢我师父呢?” 急不可耐的张玲见人就推,见床就抱。倪苏杞本打算逗她一句,你确定这里面是你师父吗,想想算了,少惹事了。

张玲“啪啪”敲着茶色的床罩,她看不穿里面,急得满眼泪花:“你们!你们把我师父怎么了?她,她是不是给你们弄、弄……”她舍不得也不敢说出那个“死”字,大气直喘。

“你让开!”张玲冲开大姐,又手按住床头,双臂撑直,堵着路不让走,“姓倪的今天你不给我一个交待你别想走!”二妹看着这一切,眉头越锁越紧。被蛮横推搡的大姐并不生气,站在一边,直到看见二妹变了脸色,她才有点儿紧张,挪步到二妹身边。

给什么胶带啊我还给你一个创可贴呢……倪苏杞心里面白眼翻翻,嘴上却说:“你师父需要休息,能不能让她静一静?”“静静、静静!”张玲越说越大声,惹得不少路人驻足围观,“恐怕她早就,听不见了吧……”说到后半句她也不忍心,趴在了床头一阵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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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的不能往好处想吗,真当我们在推一具尸体么……倪苏杞摇了摇头,心想:保安肯定治不住她;吴老师的话她能听早听了;警察虽然就在六楼,人家还有自己的活要办;还是一键呼叫自己人吧……

倪苏杞握住床边,试控性地往手上加了把劲。“你再动!”张玲猛地直起身,泪痕满面,用力抵着床。“我们能不能别堵在这儿,我们去二楼那边的平台,那儿地方大……”“你动一步试试!”张玲狠狠地打断倪苏杞。知道二妹惜字如金的小琴,早就躲在三妹身后,怕怕地问:“她怎么啦……”“她都烦死了。之前我们在……”三妹埋怨了一句,就开始细聊起来。四妹尽管常年双臂乏力,但依然顶住床尾,起码让床不至于倒退。

无奈的倪苏杞松开手,悄悄对附近的姐妹说:“没事,我喊了雷排长。”反正医研所五所就在隔壁。这种有军队把守的机构,派两个人来过来快得很,姐妹们微微点头,稍显放心,尤其是大姐,抓着二妹的手也松了下来。

刚才接到倪苏杞求救信号的雷排长有点发愣:这孩子还附了段语音信息,说麻烦顺便拎点吃的过来。搞什么啊,不是说护送伤员吗,还顺带吃饭?这伤员是得了饿病么还是小倪自己要吃?况且这也没到饭点啊……估计不是什么紧急情况,雷排长又回问了句“四个姑娘的饭要不要带”,得到的回复是:一份即可。

福康医院大门口的保安觉得很奇怪,怎么这辆淡蓝色的、外形像救护车一样的车子,能自动刷得了急救通道的门进来?平时没见过这车啊?一个站岗保安刚想去追,室内的另一个保安看到YY开头的蓝底牌照,猛然想起隔壁就是医研所,便叫他不用管了。

车子停在急诊室门口后,下来两名挎枪军人,淡蓝色的军装,他们直奔一楼大厅。刚才想追车的保安就在远处观察,心存疑惑:这……不是来送病人的?

倪苏杞独自一人往二楼平台,同时也是靠近观光电梯的方向走去。警觉的张玲想拦住他,又想想拦住病床更重要,于是收了脚步没动,对倪苏杞的背景喊:“哎你给我开了这罩子再走啊!哎!我说话你听到没有!”她见倪苏杞脚步不停,只得转过头,他扫视一眼床边的四姐妹——她知道四姐妹是不会帮他开罩子的。这四个姐妹中,有三个不是在躲避着她的目光,就是在给她丢白眼;只有一个人对她怒目而视,随即,这人的手被身边的姐姐紧紧握住了。

张玲头一扬:“你看什么看?她们都知道心虚不敢看我就你还有脸看我?你们知不知道你们都是帮凶?助纣为虐!”张玲还注意到,之前那个戴着奇怪的大墨镜、肤色远比四胞胎黑的小姑娘偎着其中一个姐姐想说话又不敢说话,她心想:今天你们谁也别想劝我。警察警察不管事,吴老师吴老师也怂在后面,没一个好东西!不行,我不能让许老师白走,我要把你们这群混蛋拍下来作为证据。

随即她就掏出手机,举起就拍。这时一个女声响起:“你……”“花儿!”大姐厉声打断二妹,同时一手捂住了二妹的嘴。二妹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大姐给盖住了,不过二妹怒视张玲的目光,就没移开过。三妹和四妹有点犯傻,小琴则是从没听过二妹出声,三人都不知道大姐为何如此紧张。

上半身倾出二楼平台的倪苏杞,在焦急地等待着救星进场,他甚至把战斗服感知兵器一项调到最敏感,希望第一时间找出携带枪支的人。

哎,战斗服提示一楼某个正在移动的非医疗垃圾桶里有人血?倪苏杞心说别给我添事啊。等垃圾车靠近后才发现,那个原来是之前许医生脱落的带血的断袖啊,可能是许医生从六楼被抱到二楼的路上自己扔掉的……厉害了保洁阿姨,手脚这么利索?这要是慢一步就给警察们拣走当物证了吧?

这时,战斗服提示附近有人带枪了——人到了!

倪苏杞将战斗服切回正常显示模式,顿时觉得自己好笑——明明淡蓝色的军服军帽那么显眼,根本不需要战斗服感知兵器好吗。他不放心地盯着两位军人的四只手看:哟不错,带饭来了。两位军人也抬头看见他了,他们从一边的自动扶梯跑步上来。三人不用交流,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倪苏杞早和雷排长简单描述过了。

倪苏杞接过装着食物的纸袋,心情舒畅了许多。他另一只手捏了捏纸袋,朝着病床走去:东西是热的,哟排长贴心啊,还给配了瓶豆浆,这食堂也是,当真不到12点不给发中饭啊……

四姐妹不解地看着他手中的纸袋——她们都熟悉这是医研所食堂用作外带的纸袋,从前还印有医研所的标识,后为节约成本就免掉了,包括袋中的纸巾上也不印东西了——这是谁要吃饭哪?

倪苏杞不管张玲举着手机,也不管从手机后方射出仿佛要给自己剜肉一样的目光,他越过几个姐妹,走到小琴面前:“你,放学不想回家是吧?”他假装在生气。

小琴知道倪苏杞没有真的怪他,正常回话:“我听说老师在这实习,最近感冒的人又多,所以想帮忙来着……”“好!有个任务给你。”倪苏杞心里好笑:这小东西,流感跟我骨科又没关系。他举起纸袋:“来,给我对门吴老师趁热送去,吴老师才是最辛苦的。”今天一人要干俩人活了——这句话倪苏杞只能放心里愧疚一下了。“你想帮忙就帮帮吴老师吧!”“好,是!”“哎等下别走,来,”倪苏杞突然又觉得有点儿不妥,“不用了,你给他送完饭就回来,你没跟他配合过,不麻烦了。”其实倪苏杞想的是:这两人互不相识,别整得最后变成吴医生既要替人看病,还要照顾这个初中生,增加了他的负担。说不定到最后吴医生看在我的份上,还要把饭让给小琴,那就尴尬了。

病床那边已经正常在缓缓前行了,张玲早被一名军人强行支到一边,手机也摔在了地上——是她自己跟持枪军人胡乱挣扎掉下来的。大姐拣起手机,客客气气地塞进张玲的口袋里。看着被军人放开后坐在地上的张玲流下了不知是倔强还是伤心的眼泪,大姐叹了口气:“你觉得如果你师父有机会看到你这样,她能开心吗?”

本来正常的一句话,在今天诸事不顺而导致思路不清的张玲听起来,更像是“……如果师父在世……在天之灵会开心吗?”她“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二楼平台,包括观光电梯里原本好奇蓝色军装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大姐也被吓懵了,努力回忆着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她蹲下握住张玲的两个肩膀一口一个“对不起”。

不远处赶来倪苏杞在路上就看到听到这一切了,他轻轻哼了一声,心说:大姐你光说对不起没用啊,还要加一句俺们已经尽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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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连声的“对不起”让张玲更加不安,她还以为大姐在为医疗事故道歉呢。她瞪大了眼睛,望着远去的病床,眼中的仇恨渐渐压过悲恸。她回瞪着大姐,大姐似乎都被她给瞪疼了。

“你也是够了,”倪苏杞白了张玲一句,扶起大姐对大姐说,“叫他们走自动扶……哎?已经走了,你去吧。”倪苏杞一来为省时间,二来也不想轻易占用升降电梯的资源——反正特制的病床也不怕下楼梯。

“警察的话你不听,我们的技术你不信,吴老师劝你你也不听吗?”不等张玲分辩,倪苏杞蹲下身继续,“之所以我们出马,还不是因为我们知道许美鸢是这儿唯一的……”“我师父名字是你叫的?”张玲猛地食指戳向倪苏杞的鼻子。“哼。”倪苏杞微微偏头让开。他站起身,不想多理她:“总之,她的手绝对保得住。你能学学你师父的心态吗?你这个样子,怎么继承她的‘黄金右手’?”

眼看本来逐渐平和下来的张玲,听到“继承”二字又要发作。“我考我又没说继承遗志,这丫现在的状态我真管不了了。”倪苏杞暗自烦燥。他丢下张玲,快步离开,准备坐自动扶梯下楼,离开前他也听到身后张玲一骨碌爬起来的声音。“真不想对这种女人扎针点穴,随她去了,爱哭哭瞎去。”一边想着,倪苏杞已经踏上自动扶梯,扶梯人不是很多但是窄,他也不想借过跑下去。此刻四姐妹和俩军人正陪护着病床停在一楼自动扶梯,等着他下来。

“倪老师当……”送完饭的小琴刚回到二楼平台,看到张玲一手举着什么奔向平台边缘的扶手,小琴急忙提醒。小琴的“心”字还没出口,倪苏杞早已接到战斗服“有投掷物袭来”的警报,他并不躲闪,猜到八成是张玲在向他扔东西。他还故意侧面面对飞来之物, 巴不得用太阳穴去接——反正有战斗服护体,砸中最好,让对方消消气也不少块肉。

这如意算盘还没打完,他的余光瞟到飞来之物居然可以分身成两个——这是什么情况?他赶紧正眼望去:两个东西分别飞向不同乘客——扶梯上的乘客。他想也不想,在扶梯上一跃而起,飞身出梯——他“飞”向较近的那个,伸手去抓,同时另一只手甩出一样东西,意图打在另一半飞行物上,以改变其飞行轨迹。

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倪苏杞稳稳落地,接着是另一半飞行物和医用胶带落地——刚才捆刀客时放在口袋里,给倪苏杞顺手拿来用了——他这时候不可能甩出飞针,难免伤人。

落地前,倪苏杞在空中就看到,四妹张着嘴,一手指向二楼,一手捂着嘴。现在自己落了地,四妹还保持着姿势没动,只是眼睛看着自己。倪苏杞看了看手中的东西:Shit!忘锁门了!不是吧我们五个人都不记得锁门吗?瞧这事儿给张玲闹的……

这是半块席卡,里面嵌了半张红纸,上面打印了一个魏碑字体的“习”字——落地的另一半一定有“实”字了。倪苏杞觉得院方此举纯属多余,因为来访病人看到他桌上这个牌子有可能会不放心医生的医术,所以他就把这席卡随便塞文件架里了——这反倒成了张玲的“武器”。但是它是怎么被一切两半的呢?切口那么平滑整齐,不能又是machete弯刀吧,搞笑呢。

今天怪事太多,算了先回所里再说。他接过三妹拣起的胶带和半块席卡,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本想提醒她小心划着手,只是想起她也是有战斗服保护的就算了。“我回去锁门吧。”“不用了老三,走吧,没值钱东西。那房间空着,让张玲坐会儿反省反省也好。”“她会反省嘛……”“哎,别管了……”

众人推床到车边。“你们上车回去吧,正常安排许医生,我想,走回去,”倪苏杞又对追着自己跑过来的小琴笑了笑,“你回家吧,我马上回所里干活了。要不……你来我们食堂吃午饭啊?”他给小琴申请过五所的饭卡。

家?家也只是五所安排的宿舍罢了,家里又没亲人;而五所的食堂饭菜营养到位,口味绝佳,能跟倪老师(老师只是尊称,她并不是他的徒弟)他们一起吃饭也热闹。话说那个吴老师真是好运气,能尝到医研所食堂大厨的手艺。小琴自然是很想跟着倪老师和四姐妹在一起,但又不忍心打扰他们工作:“那……我还是先回去吧。倪老师再见!”“拜拜!”

医研所的专车开走了,应该开不了两分钟就要停下的。回所里的短短几步路上,倪苏杞接到两名军人其中之一的讯息:实习牌是在你家一个丫头举手后断掉的——这也是倪苏杞之前领会到军人的眼神后,决定选择走路回单位的原因。

经过两道关卡,倪苏杞进了单位大门。他回到自己办公室里,放下断成两截的席卡,喝了口水,舒了口气,坐下。今天有点儿乱,得好好捋一捋思路。他顾不上午饭,打开抽屉撕了块饼干胡乱嚼了起来。每天发生的不正常的事,尤其是发生在实验对象身上的事,他必须得详实上报至五所云服务器。

他捧起平板电脑,打开《殖海计划》APP——这是一款化石级的老游戏,早成鬼服了。不过在关服前,被医研所买下用作记录日志。当然这APP在皮果商店也是长期处在下架状态,且评分极差——游戏根本玩不了,普通人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游戏。

仔细收集、分析了今天四姐妹战斗服自动同步的运行日志之后,倪苏杞后仰近乎平躺,开始用语音转文字在线编辑:
1、新发现:大姐莫名尬赞断肢续接环。大姐平日行事风格最稳,工作最积极。虽说女孩子家家卖个萌也无可厚非,可大姐除了宠爱姐妹之外,很少见她那么地亲情流露过——还是对一部机器流露;
2、旧毛病:大姐又开始捂二妹嘴了,二妹这次只说了一个“你”字就给拦截了,二妹究竟能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那么值得阻挠呢?同时二妹一如既往地不反感大姐封禁自己的言论自由;
3、旧毛病:三妹又开始口不择言地叫我爸爸了,也不知啥时候是个头;
4、新旧毛病兼有:四妹的战斗服又重启了,她胳膊又开始酸涨无力了。四妹好久不和战斗服“犯冲”了,这次据随行军人观察,她疑似在隔空切物?有待取证。

嗯,看来第4条比较容易攻破的样子,我马上就取证去。倪苏杞瞟了一眼断开的席卡,坐直身子,脚一点地,连人带椅滑行至墙角的电脑,开始调取医院监控。

所里的网速就是快,查阅历史视频极其舒畅。不错,是有几个摄像头记录下当时的场景了,综合几个镜头看:小琴叫出声之前,一楼许医生病床边的六人已经时不时地往二楼平台看了——这是在巴望着自己下楼;接着张玲持席卡冲到二楼平台边缘四下找人,发现倪苏杞还在自动扶梯上后,她不管扶梯上还有其它人,直接扔出席卡;四妹在张玲四顾找倪苏杞时就注意到她了,当张玲席卡脱手时,四妹只是简单地抬了下手,充其量也只是条件反射似的想阻止险情;接着就是席卡断掉,改道砸中他人前,倪苏杞飞身化险为夷的镜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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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白痴,想砸我也得考虑提前量啊,我是在运动中啊,”倪苏杞嗤之以鼻,自言自语,“我给你再砸两次你都砸不中信不信,你这不害别人么。”

不过如果四妹有本事隔空切物,那么严格来说当时的她跟害人也没区别了。随后,倪苏杞又放大、慢放了四妹出手的镜头,看了好几遍,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画面——至少看不出四妹手中有异物飞出。不过对照四妹战斗服记录的时间点,战斗服确实在那个时间点,在四妹的掌心处“让”出了裂缝。

由数亿纳米机器人组成的战斗服,虽说在全身无死角包裹,但它们在人体必要的时候,还是会主动“开封”的。开个口,要么为了进,要么为了出。比方说,最起码,皮肤得呼吸吧;人得进食吧;人还有三急呢。根据四妹战斗服的忠实记录,四妹掌心一定是飞出了什么东西。

“没道理啊,老四没有内力的,她哪能呼出掌风、削出手刀呢?”习武多年的倪苏杞太了解了——何况他几乎也算是看着四胞胎长大的,“对了,会不会跟她的暗病有关?”

想到四妹跟战斗服“犯冲”多年,报给上级的求助信也报了多年,每次上报都附着战斗服的出错代码,以及四妹双臂莫名酸涨的详细报告。可这些求助报告犹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五所最多只能通过现有信息反推出结果:四妹人畜无害——否则上头早下令将她软禁观察了。

所以说手刀什么的不成立啊,可这一手隔空断物,难道还不具有威胁信么?又或者,我一开始就错了,席卡断掉跟老四无关?那她掌心发出的是什么东西?倪苏杞想不通。

我还是再去一下现场吧,没心情午睡了。倪苏杞又喝了口水,扔下平板,跑着出门,就要赶往医院。忽然他又折回头,回到平板边,点击了一下“保存”,再次离开。扔在电脑椅上的平板,在还未来得及自动锁屏的界面上,弹出了一条回复信息——这是所有智能机器人(包括纳米战斗服)AI的设计者,赖博士本人亲自的回复。

出差在外的倪忠季,在卧室小憩前用手机浏览了一下云服务器日志。他挨个儿阅读了儿子最新上传的4条内容,边看边微微点头:“三妹的事儿不是事儿,不过拿她当突破口好多年了都还在原地踏步;至于这四妹,老赖不是说快了嘛,苏杞可以把今天的数据再传给老赖看看;大姐二妹这俩丫头……唉!”他在床尾横躺下来,看看手机,又放下思考,再举起手机,又放下思考,后来怕手机砸脸,干脆侧身操作手机……本来他就有午睡的习惯,儿子在身边时还会逼儿子午睡,现在到了午睡的点儿,加上脑筋又动个不停,倪忠季的眼皮偷偷地打起了架……

当年峋山救援时,当他随口给小女孩取名叫秦小琴后,就让儿子就拉着小琴去了冲洗室。观察窗外,他看到小苏杞把小女孩抱在冲洗凳上后就出来了——后续的操作会有机器人帮忙完成。父子二人一路往回走,准备回卫生舱做卫生清洁。

“爸你说我俩要不要分开来清洁?”小苏杞一脸坏笑。“我马上就拿这摸疤的手来摸你!”爸爸后面收着脚步追着,小家伙在前面尽力跑着。父子二人进了1号卫生舱——也之前两代狗子待过的地方。

“爸你觉得狗子会有问题吗?她说是村长的狗?”“不晓得哎,反正目前的结果是正宗的地球狗子。”“我们真的要带着小琴去实验室吗?”“没事,有你赖叔叔的战斗服锁着她呢。”

原来给小琴冲洗是假,趁着热雾弥漫给她不知不觉地套上初代的纳米战斗服是真。战斗服攻守兼备,用在自己人身上,当然可以开启攻击模式;而用在当时的小琴身上,自然是以限制其行为为主。这数亿个纳米机器人覆着全身,看你怎么分裂突变。

冲洗室准备的浴袍,最小号也是5岁孩子的,这2岁的孩子穿着实在太不方便。机器人只好把一边小琴换下后又洗净烘干的衣裤给她穿上。这要是普通孩子就要给烫着了,毕竟衣服还热呢,不过小琴在裸身时已被套上战斗服,有战斗服帮她散热降温,她除了清爽舒适,没别的感受。

倪家父子二人出了卫生舱之后,就接了小琴一同前往实验室。实验室内,攻防机器人、蜘蛛机器人以及荷枪实弹的军人已经严阵以待,小狗及狗尸的房间也被实时监控着,以防万一。女尸已脱去真空膜,衣物也被剪了干净,全裸躺在病床上。她,以及当时现场散落的脑浆,被比床小一圈的透明罩子封在床上,床上还散落着一些先前随膜一起被封的碎石泥块——相当于在病床上稍稍还原了一下事故现场。

“心脏还在跳哪,真有本事……”倪忠季接到程建凯的在线通讯,来到病床边。他抬头看了一眼室内高处的观察室,跟程建凯交换了一下眼神。小琴被小苏杞领着来到床边,她一路都在好奇地往四处看——实际上她是在找妈妈,只是她人还没病床高呢,不知道妈妈就在自己面前。

倪忠季抱起小琴就要放在别处,被举高的小琴突然看到妈妈:“妈妈!妈妈!”她伸直了胳膊要抱妈妈,眼看又要哭出声来。倪忠季把她放在离床不远的地上(他抱她本来就不是为了给她看妈的),一个跟透明床罩同样材质的罩子罩住了小琴——这是程建凯建议的双保险。小琴不解地双掌摁在罩内,脸贴着罩子想要出来——她觉得她在地上就看不到妈妈啦,抱我看妈妈呀。倪忠季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屏幕:“在电视上看妈妈就行啦。”话一出口,倪忠季微微愣了下:她应该知道什么是电视吧……

“给她输血试试吧。”倪忠季下令。床罩内的机器手开始忙碌起来。这时倪忠季又收到程建凯发来的信息,显示小琴的“假鼻子”内,有动脉有神经,即便她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想要做整形美容几乎不可能。现场的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都想知道输了血的女尸,在心跳的作用下,会不会像小琴一样迅速复原伤口甚至复活呢?

答案是否定的,几处伤口并没有自动复原,机器也没有监测到细胞超速分裂的迹象。人们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望。大家议论纷纷,有人说就算她复活也不一定是头怪物啊——唉,真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随着女尸受伤的颅骨处汩汩冒出的血液越来越多,女尸颈边汇集了一汪血水。倪忠季配合着机器传来的影像,发现那些完整大脑模样的小脑浆子,是具有完整的脑功能的;另外,头骨内被破坏成两半的大脑的形状,呈现出一种左半脑努力地想长出右半脑,右半脑想努力地长出左半脑,可最终谁都没成功,双双失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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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她们母女都是有自我修复的本事的,”倪忠季又瞟了罩里的小琴一眼,“除了心脏跟永动机似的停不下来,就没别的了?”

“爸,你看这血,”倪苏杞指着女尸颈边的血水,“不再滴了。”

通过仪器扫描显示,女尸的血管在颈部自动生成回路,不再流向脑部,而且,令人震惊的是,机器检测到,女尸竟然恢复了呼吸!

“赶紧给她输氧!”倪忠季大声喊着。女尸的脸部已烂,只能从喉咙处输氧。高处观察室的程建凯摇了摇头:“你不能把她当正常人看啊。”说归说,不过他并没有出手阻拦,儿子东东则是眼里闪烁着兴奋,在一旁:“快输快输。”程建凯摇摇头:“你就不怕你倪叔叔出事啊。”

女尸封闭的床罩内开始灌进大量的液体,直至灌满整个床罩。这种液体按10比1的比重掺入了纳米机器人。在生命体正常时,这种液体可以像生理盐水一样,与生命体和平地共存;一旦床罩内的生命体发生异常,纳米机器人会操作液体瞬间固化,以最快的速度封住生命体的行动——这种床罩+速固液体的双保险,同样也是程建凯建议的。

此时的女尸,已经恢复了肺体双循环,只是不能动——轻重刺激其神经均没有任何反应。

“妈妈!”盯着大屏幕的小琴叫了起来。原来泡在水中的女尸只是在水流的作用下漂动了一下,小琴以为妈妈活了。

“爸、爸!”站在活动板凳上的倪苏杞,拉了拉爸爸的衣服,“她,她这儿开始淌血了。”

暗红的血液从女尸下体流出,缕缕血丝在水中荡漾着。“这、这不会是经血吧?”小苏杞问道。“不,得先判断她下体内是否有伤口。”爸爸回答。

实时检测结果出来了,是经血无误。倪忠季望了一眼高处的程建凯,建凯知道忠季在想什么,他眉头紧锁,对忠季缓缓地摇了两下头。

倪忠季决定暂停实验,他有急事需要向上级申请报告。鉴于女尸体内血液循环正常,病床停止了为其供血,只保持着为女尸输氧及后期输液。在安排了一定量的专职机器人留守之后,实验室的舱门打开了。

除了现场的军人及观察室里的人之外,大家惊讶地发现,原来飞机早就飞回基地了,分离式的实验室,也已从飞机上悄然分离,嵌进了军事基地的建筑群里,大部分组员鱼贯而出,一死一活两只狗被送往兽医组。整个实验过程中,军人及观察室里的人是知道飞机降落的,只是不想打扰做实验的人,没通知他们罢了。实验室之所以可分离,初衷并不是为了方便,只是为了最坏的打算着想,必要时,也会像卫生舱那样,变成处刑室的。

倪忠季对儿子说:“放她出来吧。”他指的是小琴。出了罩子的小琴,一边叫着妈妈,一边奔向病床,她想往床上爬——只是不够高,也不会爬。倪苏杞想帮忙抱起她,被攻防两机器人同时拦住;攻击机器人决定来承担抱人的事,却又被倪忠季拦住——他想往下看。一旁的军人默契地做好了作战准备,高处的程家父子也没走。

小琴努力地爬着,急得满头大汗。她靠床越近,越看不到妈妈。倪忠季悄悄令人打开刚刚关闭的显示屏,“妈妈!”小琴跑向大屏幕,泪流满面,可电视里的妈妈毕竟是假的,看得见摸不着呀,小琴只好又折回头跑回病床,努力再爬,又爬了大概半分钟。

“谢谢大家,应该没事了。”倪忠季对周围的军人感激道。他看了一眼远处的程建凯,建凯给了他回信:小琴身上无任何一处细胞异常。

原来倪忠季以为,求母心切的小琴,会在迫切想见到母亲的欲望下,陡升异能。他和程家儿子不一样,他并不希望天下大乱,只是把坏事想到前头。还好,结果并没有发生什么。

重新得令的攻击机器人,轻轻地托起小琴,把她放在病床上,任由小琴抱着床罩,喃喃地喊着妈妈。

“就把她丢这儿了?”倪苏杞问。“唔,也不是不行,”倪忠季想了想,“反正都已经到基地了,安全方面没问题了,再给她多添个健康保姆来陪她就好。”

所谓“健康保姆”也是个机器人,矮矮胖胖,是由从前的按摩机器人改造的。现在的它,如果监测到周围有人某项健康指标严重不正常,比如血糖过低什么的,它会通知本人并同步上报基地健康防疫小组,由人工审核下一步要怎么做。

倪家父子打算等健康保姆到场后就离开,倪忠季抱着平板已经在开始起草申请了。这时程家父子走过来,程建凯对正在语音转文字的倪忠季打了个手势,问:“你真的在申请啊?”“嗯。”“看你运气了。”两家的儿子也在一旁聊了起来。

程建凯知道,刚才在确定女尸流出经血时,他和忠季都想到接下来实验将包含让女尸受孕。虽然国家早已掌握了克隆技术,但由于伦理、基因多样性丧失等原因,克隆人项目一直都被明令禁止着,所以今天倪忠季想申请造人实验,会有很大几率被拒。

健康保姆慢悠悠地赶到现场,倪苏杞不想两家父亲交谈分心,便自行设定,叫健康保姆好好照顾小琴。这时东东指着病床的方向:“你们看她在干吗?”

原本趴在床罩上的小琴改为跨坐,旁边攻击机器人一直保持伸开双臂隔空护着防止她掉下来。坐定的小琴开始脱外衣了,这个操作令四人面面相觑。看到门口的众人望着自己,小琴说:“妈妈没有衣服,我要给她穿衣服。”“哦——”众人大悟。

倪忠季走过去,小琴的目光被同行的健康保姆吸引住了。倪忠季对她笑了笑:“等妈妈活过来,我们一定给她穿上好多好多衣服。现在妈妈在水里泡着,不会怕冷的。”“真的吗?”“真的。”倪忠季也不提醒小琴穿好衣服小心着凉什么的,因为她身上的战斗服可以御寒。

众人走出实验室,后面的舱门缓缓合上,小琴似乎下床要和健康保姆一起玩耍。“不给她吃东西也是你故意的?”程建凯问倪忠季。“嗯,当我知道他不是普通小孩时,我第一反应是她会不会吃了我,”倪忠季还真没怎么开玩笑,“反正现在有健康保姆在,她好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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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看你平板,是不是总理回你了?”程建凯听到倪忠季的平板“呜呜”的震动声。 “是秘书回的,我看看哈……同意了!总理的电子手写双签名都有。”倪忠季有点儿兴奋,“总理意思是既然确定了秦家村的这对母女不完全是地球人类,那就不存在违法,叫我们放心大胆地实验。”

“你想先做哪个?”程建凯看似对倪忠季发问,可又不等对方回复就自说自话,“其实我更想先做小琴的,要是她全身内外所有部位都能快速复原就好了。”不过由于专长及分工,上台做实验的只能是倪忠季,所以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倪忠季手上。

“小琴真不急的,”倪忠季等程建凯说完后,想了2秒,悄悄说,“我还真不希望她有全身复原的功能。”“为什么?”三个人不解。如果能用小琴的器官做移植,这不是造福人类的好事吗?

“你们两个小家伙听到就当没听到哈,”倪忠季继续,“你们听过活熊取胆汁吗?”“哦,”程建凯秒懂了,“开玩笑,我们医研所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活熊取胆汁是无良商人将活熊囚禁,在熊身上插一根管子,像需要自来水一样,需要胆汁时便打开“水龙头”直接放胆汁。有时候为了防止熊自杀,还给熊穿上铁马甲,把熊关在不能转身的笼子里。

倪忠季把程建凯拉到一边,远离两个孩子,低声说:“如果哪一天总理的家人需要小琴身上的资源,还不是一次性的,是某种慢性病,需要终身使用小琴的资源,那我们反而成恶人了。”“我去不会吧,总理一家人很自觉的,不会的,”程建凯连连否决,“哪像个别家属,仗着自己是开国元勋后代,死皮赖脸地要这要那。”后来医研所顶着压力,被迫送出一个健康保姆把对方打发走了。

“我知道我们有一个好总理,我只是说如果。”“那我们的技术也不是盖的啊,至于到那一步吗?”“一旦知道这世上有更优质的资源,那么抛弃现有的资源也是人之常情,”倪忠季认真地看着程建凯,“小琴我们一定会研究的,只是现在放一放。我们可能最终免不了要做恶人,我只希望我们成为恶人的那一天来得晚一点。”

程建凯默不作声,良久,他强挤出一点笑:“老弟你这番话应该对全所的人演讲啊,就跟我一人说,多没劲。”“咳,我们带头的尽责就行啦。”

不久之后,趁着女尸在排卵期,倪忠季决定给女尸受孕。他做了两个大胆的决定,一是不通过试管婴儿的方式,也不用微创穿孔,直接走模拟自然受孕的途径,直接将人工精浆注入女尸体内;二是精浆中10多万只精虫里,每1只都移植了6岁儿子倪苏杞的DNA!

这第二条,也只有他本人、程建凯和总理才知道。

女尸受孕280天后,在没有人工以及机器的干预下,自行产下四胞胎。没错,她们就是风花雪月四姐妹。其中有个笑咪咪的小宝贝脑袋最先出的产道,这便是大姐;大姐怀里躺着另一个小宝贝,这个宝贝的嘴被大姐双手象征性地捂着,只留出两个小小鼻孔,双手分别搭在大姐的两只前臂上,这正是二妹;后面出来的小宝贝一手上举拽着大姐的一只脚,一手下放塞在四妹的胳肢窝里,像是拉着四妹出来;小四妹则是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肚子,双手置于腰间。医研所从按这个先后顺序,从大姐到四妹分别给她们取名为风、花、雪、月。

每一个女婴都健康活泼,肢体正常,没有半点小琴的模样。这期间,不知自己身着战斗服的小琴除了时不时地来看望妈妈,大部分时间都被当作正常的人类小孩,被医研所收养,教她看书、识字、与人沟通,不在话下。

四胞胎刚出生,伴随着四个娃娃的第一阵啼哭,实验室就响起了黄色警报,顿时黄光闪烁——机器同时监测到细胞加速分裂和加速萎缩。负责监控的程建凯发现,现场的攻防机器人和蜘蛛机器人均处在中立待机状态纹丝不动——既然AI判断没有威胁,那至少还能让人松一口气。一旁的东东却叹了口气——他期待的机器人血洗异形一族的镜头彻底不会出现了。

唯一能让他稍稍提神注目的,是泡在水中却又迅速干瘪的女尸——干瘜收缩得好似一张被抽了真空的人皮,所有的骨骼的痕迹也消失殆尽,唯一保持饱满原形的,是那颗终于停止跳动的心脏。

本来,孩子出生前,女尸都是定期做产检的,四胞胎女婴是预知的事实——除了每人一件初代纳米战斗服以防万一,所里甚至都给四个宝宝准备好了婴儿服。但谁能料到,四个宝贝的衣物,第一天穿完,第二天就穿不下?

由于四姐妹外形一模一样,指纹一样,仪器检测表示,她们甚至连头发的根数都是一样的。所以所里为了区分,人为给四姐妹点了一人点了一颗痣。所里仿照象限的排序,将这一颗小痣的位置分别点在:大姐左眼上眼皮、二妹右眼上眼皮、三妹右眼下眼皮、四妹左眼下眼皮。

当然她们在内脏及骨骼上也做了特殊的记号,以防止事故中因“面目全非”而导致无法辨认。其间还闹了个小笑话:本来信誓旦旦打算在姐妹们的某块骨头上秀一手激光微雕的工作人员,眼睁睁地看着姐妹们的骨骼在镜头下生长,看着害怕,只好一切从速从简。

形势刻不容缓,所里在线开起了紧急会议。首先确定了大方向,即计算机天才赖博士设计的AI判定四宝没有威胁,那就一定没有威胁,何况同母异“父”的小琴几百天观察下来也没问题;其次她们如此疯长的原因是什么?卵子是母体的,可精子是人造的啊,只有DNA是小苏杞的,可倪苏杞往上推多少代都是正常的地球人类,为什么四个宝宝的细胞分裂速度看似比小琴野蛮得多?难道是小琴生父的“材质”略逊一筹?再次,此番疯长的结果是什么?迅速老龄化?直至死亡?还是……?

现阶段大家能做的只有观察。那阵子,所里连带着军事基地,天天都要被停不下来的黄色警报骚扰。为了防止大家对警报习以为常后不再敏感,防止大家成为“温水煮青蛙”里的青蛙,倪忠季主动向军方建议将医研所隔离或搬家,军方却表示这是小场面,有他们在,谁都不会被“煮熟”。

其实军方有自己的考量。目前最稳当最安全的实验基地在西部某沙漠中心地下深处,那个地方,要么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要么出来了就跟从外星上回地球一样,要适应个把月才能重新恢复正常生活。以军人自己对安全系数的判定标准,现有情况他们完全可以hold得住,同时他们也不忍心送医研所去那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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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4小时的黄色警报持续了足足一个月,赖博士甚至为了这次的事件特地更新了黄色警报的触发规则:仅允许针对四姐妹的黄色警报静音报警,同时降低黄色闪烁亮度。

这一个月以来,大家见证了四姐妹史无前例的生长速度——光饭量消耗,这一月就抵得上同龄孩子六七年的!好在她们全程由四个健康保姆照料着(实际上健康保姆个个损耗严重,天天都在超负荷运作),孩子们的衣食住行,都与人类孩子无异。只是对人类知识的吸收,没有想像的那么快,但也比同龄孩子快很多,这是无意中发现的。四姐妹只要有一人学会某个技能,其他三个便都学会了,如果四人同时学一样东西,其他三个会犯困的;而当四人各学一样,样样不同时,她们的学习兴致最为高涨。

其中令人好奇的是,当二妹刚风学会说稍微完整的句子的时候,大姐便跑过来捂二妹的嘴了——哪怕大家都能猜到二妹的后半句是什么。当然二妹也从不反抗,任凭姐姐干扰,后来渐渐不用姐姐,她也不说话了——这倒逼着二妹成为最先学会了打字。不过仪器检查发现,二妹的发声功能一切正常,何况其他三姐妹会的她都会,所里也不太担心她会变成哑巴。

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不再有黄色警报了?自然是四姐妹不再疯狂生长了——AI可不会说谎。那么解除警报,也就相当于明示了四姐妹不会往迅速衰老的道路上走去。倪忠季松了口气,他不愿意看到这四个宝宝如昙花一现般地过往人间;程建凯则是希望她们四个快速老死——无需对其保持跟进观察,没有后顾之忧。

那么,她们为什么会同时在今天不再生长了呢?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倪忠季随便瞄了一眼桌上的日历,突然,四个大字赫然显现在他脑海里:儿子生日!

儿子今年7岁,四姐妹的发育程度目前也近7岁,难道说……他迅速跟程建凯汇合秘议:是倪苏杞的DNA决定了四姐妹的年龄了吗?

“再观察一阵,看看情况吧,我说……哎哟我去!”程建凯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又瞬时泄气的倪忠季,大叫一声,“你别,我警告你,忠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没办法,谁叫我当初头脑发热,把儿子搭进去呢……”“啊呸啊,你搭进去个屁啊,你儿子没事的。”

原来倪忠季想的是:如果四姐妹的年龄,像RPG游戏里的配角或者宠物的等级永不超越主角一样,她们也永不超越倪苏杞,那么会不会倪苏杞一死,四姐妹也会断气呢?

“你别说我还真挺想试个验的,但是……”“但什么是啊,这事儿也只有你我跟总理知道,谁知道四姐妹跟你家儿子有关系?”不等倪忠季继续,程建凯又说,“到时候你下不了手肯定让我上,或者让机器人上,哦不对机器人杀不了地球人类……哎我跟你说这事儿我可不干,我干不了,也看不下去。”

“你别急啊,我的想法是:把儿子速冻了,看看四个闺女有什么反应。”“我去四个闺女,我看是四个孙女儿吧?”程建凯当面讥笑,“每年清明你是不是还得来我们冷库给你家儿媳妇上香啊?”之前在水中干瘪的女尸已被妥善保管起来。

“忠季,”程建凯不再玩笑,“速冻最少一年你是知道的,你一年都见不到活蹦乱跳的儿子。另外这期间如果四姐妹真的去她们妈那边报到,你,不会受不了吧?”“没办法,走到这一步,继续往下走是最好的选择,诺!”“我去你这手速,这是刚才写的申请还是之前写好的?”程建凯直摇头,他也并不是真想知道具体的书写时间,接着说,“你慢点,正好把我这边的一个实验项目放进去,你看你愿不愿意?”

原来人体在冷冻时,相当于进入了最深层次的冥想,人体潜能在这个时候开发最合适。程建凯打算利用倪家儿子被冷冻保存一年的时间内,将天下的武学心法尽数植入到小苏杞的大脑内,让他一年后苏醒过来,就能如数家珍般地演习各招各式——至于体能韧性等物理方面的不足,一来所里有各种方法可以后天训练(如果他热爱武术的话那么将会事半功倍),二来弄套贴身纳米战斗服给他也能曲线救国,给予对应的加成——不过照这孩子的脾气,应该是不屑作弊的。

碰巧有空的总理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忠季,玩儿大了吧?唉!”“不好意思啊领导……”“建凯人呢?你也是,人家这边一波未平,你还给再添一波?”总理虽说口头上在埋怨,实际上同意的字都签过了,倪程二人也都收到了。“你们瞧你们这蝴蝶效应整的,生出这么多事来,”刚要挂电话,总理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儿子DNA的事情,我也让天远签保密协议了,这事儿早点告诉他没坏处。那这事儿就差你家儿子点头了,祝你们一切顺利。”

总理提到的天远是就是指赖天远博士,AI之父,也是程建凯的儿子程加东的崇拜对象。这次为冰冻中的倪苏杞植入武学宝典,程建凯并没有主动跟儿子提及,反倒是当东东得知小苏杞要被冷冻时,反过来主动提醒爸爸可以趁机实验,爸爸才对儿子吐露实情。一个是怕儿子心生嫉妒,一个是怪爸爸遮遮掩掩,一时间,程家父子之间有点小不愉快。

而倪苏杞这边,虽然爸爸没有告诉他具体为什么要速冻他,只是简单地说是单纯为了速冻而速冻,但小苏杞依然表示会配合爸爸。以他当时7岁的小脑袋瓜,他以为自己是实验中感染了什么病毒需要隔离治疗,所以爸爸才不好明说,当然他自己也没去追问。特别是听到爸爸简单地说“一年后就能出来”的时候,他心中反而“咯噔”了一下:等我进去躺下了,以后几年能出来可全由外面站着的人说了算了。不过在通知自己速冻之前,爸爸及其它工作人员一直都和他正常接触并无异状啊,他怎么想也想不通。倪苏杞暗自分析,近期自己无非是和四姐妹以及小琴在保持接触,如果我有事,那么她们五个更逃不掉;不过小琴近一年都没有异常,难道说,问题出在四姐妹身上?

60天后,在观察比对四姐妹和小苏杞的骨龄及其它相关数据之后,基本可以确定四姐妹的各项生理特征,至少在60天内一直都没有超越倪苏杞的迹象,四个健康保姆终于可以不用跟着快速折旧了。医研所决定立即启动速冻项目。小苏杞也在60天内悄悄察言观色,觉着通过此次速冻应该推断不出自己受到了感染。在跟着爸爸去速冻舱的路上,小苏杞试探地问:“一年后也不晓得风花雪月她们会成啥样?”“呵呵,有我们照看着呢,没事,”倪忠季回道,“放心,你出来之后,她们还是管你叫哥哥;就像小琴管她们叫姐姐一样。”倪忠季心想:理论上叫你爸爸也可以的,就是太尴尬了;小琴辈份上倒真的是她们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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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苏杞换好衣服坐进冷冻床后,观察室里的程建凯向倪忠季比划了一个OK手势,意思是可以叫孩子躺下合盖了。“一年后见。”“一年再见。”父子二人松开手,告别后,透明床罩合了上去。小苏杞闭上眼睛,稍稍舒了口气,他知道自己100%啥毛病没有,整个速冻项目在程叔叔的亲力亲为下也是万无一失,不然爸爸早安排他和妈妈再见“最后”一面了。苏杞妈之前因脑膜炎而导致现在智力退化,也不方便向她多交待一年内见不了儿子的具体原因。倒是观察室里的程加东舔着嘴唇,十分羡慕小苏杞一年的“被动修行”,巴不得此刻躺在床里面的是他自己。透明床罩在东东不舍的注视中渐变成深色。

不出所料,程家父子和倪忠季刚出冷冻舱,就接到四个健康保姆同时发来的警报:四姐妹呼吸变慢、心跳变慢、新陈代谢大幅减速,四个小丫头停下手上的活,无言地互相依偎在一起,闭起了眼睛,拉手抱臂,几乎无差别还原成了刚出娘胎时的样子。

程建凯立刻调阅了停尸房的实时监控,同步了冷藏柜里干瘜女尸的数据,程倪二人发现,那颗饱满的心脏保持原状,纹丝不动。

看来四姐妹之所以不再疯狂生长,的确是受限于小苏杞的生长。程建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从最开始,程建凯就不太情愿支持倪忠季在这四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身上花太多心血,觉得这四个生命体赶紧急速生长到死去最好,省得给所里给军队甚至给国家添麻烦。现在明确了此事和小苏杞息息相关,那就有点儿棘手了,即必要的时候,比如四姐妹不可控时,就必须得对小苏杞下狠手了——这些都明确写在试验方案里了。

一旁的倪忠季也是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儿子的生命何时终结已经完全由不得倪家自己掌控了。程建凯在他身边一动不动,任由四个健康保姆不断地推送四姐妹生命特征近乎消失的警报,他想给倪忠季在情绪上缓冲缓冲。半分钟后,倪忠季自己开口:“这只能,照着流程走吧!”

毫无疑问,四个姐妹也要被送往冷冻舱的,只不过不可能在小苏杞隔壁,一定会是重兵把守的单独的冷冻舱。

倪程二人赶到现场时,以为健康保姆已经着手运送四个丫头去目的地了,结果发现四个胖墩子在四姐妹身边团团转圈,就差满头大汗了。原来四姐妹依偎在一起之后,根本没法分开。后来在两个攻击机器人的协同下,尽量不使用蛮力,只分开了三妹和大姐,即现在是大姐二妹一组,三妹四妹一组。最终四个健康保姆还是如期履行了搬运义务,其中一个还细心地擦去了三妹被拽开时流下的一行清泪。

一边跟着机器人队伍走,倪忠季一边和程建凯聊:“我看我们的冷冻床的大小,最多也就容纳两个丫头。一张床睡两个人这我们还从没试过,多少会有点儿风险吧……唉!”“忠季你忘了我们那个——传家宝了?”“啊——?那又不是给人用的。”

程建凯说的“传家宝”,是在他俩任职前,也不知道是上一任还是上上任的前辈们留下来,从前用于冷冻巨兽胚胎的巨型冷冻床。到现如今,类似电影《环太明洋》的那种巨兽胚胎标本,在医研所冷库里也存了不少。不过,自倪程二人入职以来,这张巨型床还从未使用过,维护一事倒是一直有人在做着。

“我还打算找人一个月内赶制一个出来呢,就是太费钱。”听到倪忠季这么说,程建凯心里摇摇头:费钱你也要搞的,你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但程建凯嘴上却说:“就知道你想把她们四个关一块儿。”“三妹哭了你也看见的啊?她们的确有点……古怪。”“是诡异吧。”程建凯一直都对倪忠季把她们当正常人暗自无语。

三妹的手重新搭上大姐的脚上后,人们将四姐妹小心安置在巨型冷冻床内,圆形的巨型床罩也渐渐合上,留守的机器人自然也各就各位。既然四姐妹分都分不开,倪程二人也不打算给她们换衣服了,维持原状就完事了。

“建凯,我想去看看儿子。”看着四个姑娘的透明床罩渐转深色,倪忠季有感而发。“行啊你去,这儿有我。我一会儿再走。”随着舱门合上的声音,程建凯“呼”地吐出一口气——他在打着他自己的小算盘。

别看倪苏杞睡进了冷冻舱,被动接收着武学知识,让儿子东东看了一脸羡慕,其实程家儿子自己一直也没落下啊!程建凯早就偷偷改造了东东的床铺,让儿子不用被冷冻,直接在熟睡中就可以被植入大量信息——程建凯给儿子选择的是涵盖硬件软件在内所有的计算机知识。尽管在熟睡中的学习效率远不如冷冻,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其效果还是相当可观的。这也是为什么东东自发地酷爱计算机、崇拜赖博士。连神童出身的赖博士本人也对程加东的知识量倍感惊奇,要不是程建凯平日反复叮嘱甚至打压儿子、勒令儿子低调,程加东早就被“收编”到赖博士身边了。一个是原汁原味的神童,一个是后天作弊的假神童,真的要是把假的给识破了,那就丢人了——程建凯可不想冒这个险。

小琴这边,由于她会时不时来找四姐妹玩,所以程建凯之前找了个机会有意无意地向她透露,四姐妹和小苏杞同时被调到别的部门了,也不说啥时候回来,叫小琴不要再去找她们玩儿了。小琴只是暂时失落了一阵子,并没有其它不正常的举动。

感叹四姐妹也落得个冰冻下场的倪忠季,独自来到小苏杞所在的冷冻舱。只要他想儿子了,就会来到这里。他自然是不满足通过监控看儿子了,他一般是按正规操作流程拉出儿子的冷冻床,将床罩还原成透明罩,隔罩端详儿子一会儿,今天也是如此。

突然,戴着氧气罩的儿子睁开了眼,身体痉挛了一下,抬起右手像是想要出来。倪忠季大惊失色,本能地一下子将右手伸进床罩内要拉儿子——床罩仿佛形同虚设。他管不了为什么自己可以穿罩而过,只想一把拽住儿子的右手把他给拉出来。一把、两把、三把……近在咫尺,却又把把抓空,笼罩倪忠季的除了绝望,还有床罩内释放出的阵阵寒气。

“苏杞!!”倪忠季弹身坐起一半,才意识到这是个梦。他坐直了身,痛苦地摁住了额头。等气喘匀了,他才想起要把衣领给扯扯松——领口过紧,又没盖什么东西就就睡着了,难怪做恶梦,难怪给冻醒。

这次出差,是应赖博士的邀请,商讨一件重要的事。这间带卧室的房间,也是博士差人提供的,按理说可以智能控温的啊……倪忠季揉了揉腰:果然还是我们家自己的健康保姆更敏感。

倪忠季是不迷信的,他不相信梦境能预兆着什么,但毕竟身为人父,还是按捺不住要给儿子打个电话确认一下。电话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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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怎么这个时候打我电话?”儿子还有劲儿抱怨,一定没事,倪忠季放下心来:“你怎么样啊?”“什么怎么样啊我现在动也动不了……”“啊?!你别吓……”“你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临检临检。”儿子有点儿不耐烦——他正要出门为四妹隔空切物的事儿回医院取证,中途遇到了状况。

原来倪苏杞保存日志出了办公室门,还没走远,办公楼都还没出,一个防御机器人便盯上了他。它警报蜂鸣,黄灯长亮,加速行进,拦住了他,向他的双脚喷出速干胶水,连脚带小腿,粘在了地面上。

“多事啊你这家伙。”倪苏杞蹲下身,一只手按在防御机器人的面板上,闭上了眼睛,听候发落。他手上附着的纳米机器人也为配合临检而迅速分开,任由防御机器人刮取掌心汗液。“快点快点。”倪苏杞一阵嘀咕。

突然他头皮一痒:“哟这次是头皮屑啊……”在五所场地范围之内,随处可见外观像扫地机器人一样的防御机器人(从峋山救援到现在也不知升级了多少次了)——它们还真如扫地机器人一般,巡视着所内每一寸角落。它们有权对任何出现在它们视野里的人不定时地进行DNA临检,也许隔5分钟来测你一次,也许是隔50秒。它们检测出对方的DNA后,会立刻跟人员档案库里的信息作比对,以证明“你就是你”。任何妄图通过伪造指纹、眼纹、声纹、易容、模仿他人步态等方式混进五所的人,都是跳梁小丑,自取灭亡。

当然剥夺生命这种事机器人是干不出来的,这也是AI设计者赖博士定下的底层逻辑。

胶水被解封后,倪苏杞随便敷衍了老爹几句就挂了电话——总算能安心出门了。回到医院事发现场,他顺着四妹抬手的方向努力寻找着,希望能顺着四妹“手刀”的方向,能在对面的墙壁或者什么地方找到“刀痕”。他又不希望找得到——他多么希望四妹是一个正常的姑娘啊。

他调节了纳米机器人生成的护目镜,扩大的搜索范围和搜索精度,然而并没有任何结果,找不到任何刀痕或其它异常痕迹。他松了口气,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因为悬着的心没法放下——毕竟问题没有解决。他往二楼骨科的方向看了一眼,中午下班了,走廊的灯关了,也不知道张玲或者吴老师走之前有没帮他锁门。烦不了了,我事多着呢……呃对啊,我有件事没做!

倪苏杞停下不走,忙不迭地翻开手机,找到五所某间病房的实时画面。画面清晰地显示,许医生还在睡觉,只是眼罩已经摘掉了。“摘了眼罩继续睡?我们家麻醉剂没这么顶吧……”倪苏杞抬眼看了一下路,继续往回走。好在医院和五所一条边,也不用过马路,还算安全。

暂时无聊的倪苏杞调出了监控,想看看许医生在继续入睡前发生了什么。“当真心态这么好吗,今天的事当没发生?”监控出来了:四个姐妹将许医生换了床,其中一个在床头墙上设置了些什么,按流程应该是把病情从原病床同步到了新床,以便新床及墙面上、天花板上的健康专管机器人接手看护病人。

进了五所大门的倪苏杞,将视频调成2倍速后发现:四姐妹离开后,健康专管机器人有条不紊地忙碌了起来——它们先是确认病人不再需要输血便切断了供血,暂停了供氧;接着它们把许医生外衣外裤换下来收纳好,换成病号服;最后它们又给恢复了供氧。本来倪苏杞还担心要不要再回医院帮忙收拾许医生的个人物品,可一想到她有个护师狂魔张玲,盲猜张玲一定会把许医生的东西收拾妥当就放心了——何况倪苏杞还不想再和那女的碰面呢!

视频倍速已被切换到3倍速,画面显示许医生动了。她先是想撑坐起来,发现自己看不见,本能地用右手摘掉了眼罩,然后坐了起来,床头随着许医生也自动抬了起来,以贴合她处在一个半躺的姿势。看着空无一人,只有几只悬在半空、刚刚停下的机械手在自己身体两侧,许医生很慌的样子,她四处查着,嘴巴开合着似乎在说着什么,又挣扎着想起来。屋内门口待机的防御机器人绿灯亮起,向床边滑行过来。健康专管机器人似乎是在防御机器人的示意下,试图稳住床上的人。

“哟吼,帮你接了胳膊是给你这么用的啊呵呵。”许医生胡乱躲闪、拍打机械手的快进画面有点儿滑稽,期间她还想取下氧气罩也被机械手给拦住了。倪苏杞饶有兴致地看着,把视频倍速减到1.5倍:喊什么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的,哈哈。这时,许医生突然停下了,她注意到右前臂上的断肢续接环,愣住了。

“哼哼,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倪苏杞终于回到五所办公室内。这次他运气不错,一路通畅,没有防御机器人来烦他——不过只是暂时的,防御机器人有权进入任何一个间房间。

他空出一只手,拿起椅子上的平板丢桌上,自己故意重重坐下,电脑椅随之转了半圈,倪苏杞悠悠哉哉、微微得意地看着视频。他忽然一脚踩住地面,站了起来,椅子也不再转动,因为他想想还是不放心。他按了下视频的“暂停”键,把手机扔平板上,将旁边断成两半的席卡拿起走到房间角落,把这俩东西3D传真至土地勘查委员会专用内网,又把今天跟四妹相关的监控视频剪了几个发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回过头来重新播放视频。

土查委其名不扬,实质上是一家类似保卫国土安全的机构,也是医研所的监督机构,它的一部分职能,跟电影里的十盾局有点儿像。

恢复播放的监控画面拉近后显示,许医生睁大了眼睛盯着断肢续接环,反复转动着右前臂,喜极而泣。“呆子,那玩意儿别随便碰。”倪苏杞随口说着。说归说,实际上许医生想取也取不下来的。画面中,一旁的几只机械手也半安抚半强制地按住她,同时配合着下落的床头,示意她躺下。

“虽然她需要静养是不错,但防御机器人管得是不是严了点儿?”倪苏杞略觉诧异,“让她下个床,在屋子里又出不去。”后面大概是氧气罩里混入了适量的乙醚,许医生不再反抗了,平躺着不动了,几只机械手也离开了她的身体,其中一只手还将她乱扔的眼罩塞在枕头侧面特制的收纳袋里。

这时,防御机器人动了起来。它靠近右侧床边,约1分钟后,它移至床头,向健康专管机器人发送了指令。倾刻,许医生的枕头自左向右形成一座拱桥一样的罩子,将许医生的脑袋整个包在里面,严严实实。倪苏杞“啧”地一声又吸了口气:“什么情况这是?”原来这个头罩可以隔音可以隔光线,也就是说,可以让躺下的人睡得更香。

“至于这么睡吗,这都第二觉了,”倪苏杞更加不解,“黄灯也没亮,防御机器人在怕什么呢?”此时倪苏杞没有注意的是,健康机器人下令开启头罩的时候,1.5倍的视频播放速度,就已经自动降成1倍了。“咦?”倪苏杞收到请求医生赶往现场的提示,“哦现在啊?哦对了现在已经是实时监控画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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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要动身,又特别想知道土查委对今天四妹的异常举动的分析,便拽过平板,解锁屏幕一看:真有回复了!不过不是土查委的,是赖博士本人的,倪苏杞刚才去医院取证时发来的。

赖博士没有打字,全程语音:“苏杞,很早就想把你家老四的事情告诉你了,我这边只是嫌事件样本不够。这样的哈,一开始我以为你们像电影里的一样,在研制青钢狼呢,不过我知道有你爸爸在,你们五所是最守规矩的……”

倪苏杞摇摇头,将语音调成1.2倍速。

“……你们肯定依法执行,不生产成杀人机器的。那个出错代码之所以不出现在说明书里,是因为这是我以防万一的代码,基本不可能会出现的。”赖博士喝了口水,“没想到居然在你们这儿出现了。我这个纳米战斗服AI检测的结果是:老四双上肢被冷兵器侵入,需要紧急救助,但是你知道吗,我的每部机器的每个AI都是成对出现的,除了分析现象的AI,还有个专门审核结论逻辑性的AI,相当于一种自查自纠……”

“哦?”倪苏杞坐直了身,有点感兴趣了,自言自语道,“我的密件等级够不够啊就跟我说这个。”

“……这个审核结果表示不通过——因为侵入你家老四上肢的冷兵器,是在她体内直接生成的,不符合正常的由外向里侵入的正常逻辑。这俩AI,一个是‘该用户中了刀剑需要治疗’,一个是‘该刀剑为体内自发无不良症状’,两个AI互相反驳对方,造成战斗服死机重启。”

“这样啊……”倪苏杞边听边点头。“然后我又看了你今天上传的4条信息,第3条无所谓啦,大概她觉得你特别值得尊敬吧(其实赖博士心里想的是:这事儿得问你爸爸,不过这老三能感知到这一点的确神奇);大姐卖萌那条样本不足,还需要你继续观察,也可能是无心之言;大姐不让二妹说话,我这儿也没有进展,不过我建议你倒是可以把立足点换一下,不要总盯着大姐为什么捂嘴。你家二妹不是小时候就渐渐不说话了吗,那你看下什么情况她才会‘破戒’说话,试着把这种情形加重,让环境逼她说话,看看她为什么会开口;那么四妹这个胳膊,我基本可以确定她体内是藏着冷兵器的,只是冷兵器类型不清楚、怎么藏的也不清楚……”

“对啊怎么藏呢?”倪苏杞望向天花板。“……就算她体内某金属单质含量过高,战斗服一定会提醒会记日志的,”赖博士继续,“嗯最后呢,今天你说的隔空切席卡,我这边分析应该是实实在在切在席卡上的,不是什么手刀,也不是刀气剑气一类,就是冷兵器实体,只是看不见摸不着这一点没法解释,这就相当矛盾了……”

倪苏杞有点儿担心:会把四妹隔离观察吗?这种东西会伤到人的。

“不过你相信我的AI就完事,四妹从小和攻防机器人一起长大,我攻防的AI也更新了N遍,它们一次警都没报过——它们不报警我就不管,”顿了一下,赖博士又小声说道,“你发现没,我的战斗服为什么宁可反复重启也不愿执行‘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政策?不就是因为你家老四不构成威胁嘛!”

“好好好……”倪苏杞吁出一口气,勉强放下心来。

“那就先这样啊,我先挂了哈,还要找你爸爸谈事情。”赖博士当时挂断语音后,心想:反正小苏杞有我的战斗服护体,她们再危险也奈何不了他。何况,就算发生最坏的事,苏杞惨遭不测,她们四个也会就地死亡——这倪忠季把自己儿子逼得唉……

听完语音的倪苏杞调整了思路,立刻向病房的防御机器人下令:让她起来吧别睡了,告诉她我马上来。许医生的事虽然不着急,但也耽误得有点儿久了。倪苏杞又翻了下平板上的信息,确认了土查委还没有回信,便夺门而出。

说马上来就马上来,他办公室跟病房不在一栋楼,动作要快才行。倪苏杞在战斗服的辅助下,将奔跑速度提升至至5至10米一步,不取固定值是方便调整步伐以防撞墙,以便拐弯。好在他把自己列入了所内防御机器人的白名单内,否则这种非正常人类的行为早给拦下了。

实际上多年习武的倪苏杞要想健步如飞也是易如反掌,只是没有10米一步那么夸张。要不是现在他赶时间,他也不会轻易启用战斗服的辅助增强功能——他总觉得作弊没意思。

想当年,7岁的他从冷冻床里出来,就突然觉得看外面的世界不一样了。他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是慢动作,尤其是看动作片,他能直观地感受到,哪些动作是故意设计摆拍的,哪些动作 不需要武术指导,纯粹是武打演员按照实战临场发挥,招招致命。都说同门较技,留力不留手,而他就能轻易地分辨出哪些演员的动作是看似惊险实际是镜头错位;哪些演员是真功夫,打起来力手全不留,拿着冷兵器照着对手的眼睛上就戳,而对手又因为是相同实力才堪堪躲过——他们才叫原汁原味的惊险。

不过别说兵刃了,当倪苏杞自己挥弄起拳脚来,就力不从心了——毕竟他没有外家功夫。好在程建凯的成功实验,让他内家功底深厚,呼吸吐纳也和从前不一样了,从不轻易喘气,加上格斗机器人的陪伴,倪苏杞做起力量和韧性的训练,那叫一个事半功倍。

当他就此事询问爸爸和程叔叔的时候,两个成年男人基本都是统一口径,无非是说冷冻效果好,激发了体内潜能什么的。而且小家伙还按要求紧跟着参与了下一项实验:测试版纳米战斗服。

爸爸对他说,赖博士相中了自愿做冷冻实验的倪苏杞,给了他一套贴身的纳米战斗服,版本永远是最新的,方便配合赖博士做AI测试。爸爸哪里忍心告诉他,他这身衣服跟最新不最新没有关系,之所以让他永久穿着,只是为了对付四个姐妹。万一哪天四姐妹失控,那么承诺永不杀死地球人的AI,会即时刺激倪苏杞的某些神经令其当场假死,以达到控制四姐妹的目的。

小苏杞穿着战斗服再练习外家功夫,简直如虎添翼,水平突飞猛进。虽然如程建凯所料,他不屑靠辅助加成来作弊,但是通过战斗服“身把身”的示范,小苏杞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自己与AI建议的标准动作的差距在哪里,以及努力的方向又是何方,就好像通过临摹字帖练字一样,可以越练越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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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战斗服真实用途的小苏杞跟四姐妹同一天“解冻”后,就像一年前一样正常在所里生活在一起。小苏杞除了恶补医药相关知识、苦练外家功夫之外,剩下的就是在与四姐妹交流共处的过程中,观察记录她们的可疑行为——一直到今天。四姐妹在与倪家父子相处的过程中,似乎也能感受到两位男士不同于程建凯的善意,除了正常称呼他们“老师”外,有时还对他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叫着“老爷”和“少爷”,除了一个——三妹经常口误,管小苏杞叫“爸爸”。

每当这种事发生,害得小苏杞脸红的时候,大姐总是会抿着嘴笑着说:丫头喜欢你嘛……。而小苏杞心里却很纳闷:哪儿就喜欢人家就叫人家“爸爸”的,那我喜欢别的女生是不是得叫她“妈妈”?切,根本没道理。而且老三说错话你大姐倒不捂她嘴巴,也不纠正她,反倒是没说两个字的二妹成天给你捂嘴,你们这帮人哦……

一路狂奔,甚至不时踩上墙面的倪苏杞,越想着四姐妹的异常越着急,他腿上又加了把劲,想早早把许医生的事给解决了。

倪苏杞推开病房门,看到一身病号服的许医生在几只机械手半扶半控制下,坐直了身子,正木愣愣地望着门口的自己。倪苏杞瞟了一眼地上的防御机器人,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拍了拍手:“来宝贝儿……”许医生反感地看了看他,又转为疑惑——他是对着防御机器人说的。 “来检一个,”说着倪苏杞蹲了下去,然后抬头看着许医生,“学着点哈。”

倪苏杞照旧闭上眼睛,将一只手放在机器人面板上,但他手上附着的纳米机器人却没有散开——战斗服提示该防御机器人拒绝主动临检。

“呃。”倪苏杞有点儿尴尬。他本打算亲身示范一下,在五所地皮上,应该怎么应对防御机器人的临检,结果倒好,这个大圆盘子不给面子。但防御机器人却给他传输了一条讯息:该地球人可疑。

“哎哟我真是不长眼。”倪苏杞才发现,防御机器人绿灯长亮1秒后,会转成黄灯闪烁2下,一长二短,周而复始。“可疑但又不构成威胁……这……”倪苏杞蹲下不起了,他在翻阅着防御机器人的观察日志。

“哎你干吗呢!”许医生不解地催促道。“表吵!”死小孩,又对我凶!——许医生虽说生气,但也不好发作,她知道这孩子一定另有隐情,更何况各种机器还在看管着她呢。

倪苏杞眉头逐渐舒展开来——问题越来越明朗了,因为他看到了类似之前赖博士说的“两个AI互相反驳”的现象。防御机器人反馈的结果是:该女人进门时已被初审过,确定是地球女性,但细查时又发现,该女性右前臂细胞超速生长,不符合地球人特征,不过也没有威胁性。可光这一条无法否决她是纯种地球人类的初审结果,因此防御机器人才会犯傻,才会示意健康专管机器人令该女人再次入睡,以便观察其右前臂细胞活跃度。

“哦我倒把这茬给忘了,”倪苏杞主动让战斗服的纳米机器人散开,依旧把一只手按在防御机器人面板上,“没事的,撤销质疑吧宝贝儿。”明显接受到倪苏杞声纹及掌纹的“宝贝儿”却不为所动。

之所以说“没事”,是因为倪苏杞想了起来:每一个断肢续接环里,都有小琴1毫升的血啊!这能不让细胞加速生长嘛!

当年他被冰冻一年出来后,除了观察四姐妹外,他还渐渐地觉察到,他爸爸倪忠季,跟程建凯叔叔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当他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疑惑之后,老爸却只是笑笑,不爱多说。他先是给儿子申请提升了密件等级,再让他浏览了相关文件——倪忠季不太想让儿子掺合大人的事,也不想让儿子因为父子关系而必须跟爸爸站边,他觉得儿子应该有属于儿子自己的观念,也觉得儿子有必要了解此事。

因为之前倪忠季对研究小琴的态度,是抱着不忍心研究,不愿意做恶人的态度的。到后来,他干脆采用了拖延战术——不论程建凯怎么催,他都打着太极一般地“顾左右而言他”,这反而逼着程建凯另辟蹊径——“偷偷”拿小琴实验。

说是偷偷,其实也是照程序上报总理批准的——只是背着倪忠季一人而已。直到某天倪忠季听到跟小琴一起玩的大姐,摸着小琴的手背说“你现在还一月抽一次血吗”的时候,他才警觉过来,直接找到总理询问——这回论到他着急了。他觉得即便是异能人,即使《异能人保护法》还没出台,他们也是有人权的,不能像程建凯设想的,把小琴发展成一个天然的人体器官仓库,随用随取,像活熊取胆汁一样,太残忍了。

然后程建凯却有自己的理由:趁我们地球人还能控制得了异能人,就应该最大程度地挖掘他们、利用他们,以造福人类,哪怕我们这一代死了,我们后代被造反的异能人奴役了也没有关系——我只要保证我们当下的时代,物尽其用就行,不能像倪忠季一样,老是把他们当正常地球人来看待,《异能人保护法》别轻易出台,等哪天我们控制不了他们的时候,鬼知道谁更需要被保护啊?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总理在道义上完全支持倪忠季的观点,可现实中也不反对程建凯的实验申请。有一个词叫三人成虎,说是当只有一个人跟别人说街上有老虎别人不会信,等有三个人说的时候那人就信了。现在,别说三人了,光程建凯一个人,成天在倪忠季耳边叨叨叨,连倪忠季也有所动摇——他对程建凯每月抽取小琴10毫升血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觉得不过分的话,那就还行吧!

不过分?他和总理都不知道的是,除血液外,程建凯还偷偷地每半年提取一次小琴的骨骼组织、内脏组织等其它样本,他心大,他觉得万一小琴不在了,或者被隔离保护了,他还奢望再造一个小琴以备用呢。当然他自己是专攻计算机的,并不像倪忠季专攻实验,程自己是没有造人手段的,他只是暗中保留了小琴所有的非血液身体各部位样本,以待危急之时,同时也是倪忠季后悔之时,好摆出所有的私藏来“打”倪老弟的脸。

因为小琴的血从不轻易使用,所以医研五所并没有批量的断肢续接环的成品——要用的时候现做,最后一步才是滴入小琴的血,而五所之前从未在人类身上实验过,今天是第一次,也难怪严苛的防御机器人把许医生盯得那么紧。

“当心!”床上许医生失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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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轮到倪苏杞疑惑了,他刚一抬头看许医生,只听得“叭啦!”一声,倪苏杞下半身立刻被速干胶水给封住——胶水是从身后发射出来的。

原来倪苏杞进门时主动要求临检,屋内的防御机器人不能分心,便传呼了另一个防御机器人前来帮忙临检。外观如同扫地机器人一样的防御机器人,进屋又不用开门,门下方会自动为其敞开一个扁扁的小门任其自由出入——这也是倪苏杞不小心“中招”的原因。

因为倪苏杞本来就是蹲着的,而胶水的喷量及位置却没有改变,导致现在单膝跪着的他,连同双臂都被封在胶水里——床边被他按着面板的防御机器人自然也未能幸免于“难”。

好在他头还是能动的,他很尴尬地朝许医生笑笑:“你,这个,还是要学着点儿的……哇哎哎哎痒痒痒……”原来单膝跪下的人,膝盖着地的脚比较方便脱鞋,他倪苏杞又因为有贴身战斗服,也不用穿袜子,脚底板附着的纳米机器人自动配合临检而散开,任由防御机器人刮取汗液即可——这能不痒嘛。

看着之前还一脸严肃说“表吵”的年轻人,现在因被挠了痒而表情稍显扭曲,许医生不觉好笑:“哎,你玩儿够没有?”“谁玩儿了?”解封了胶水的倪苏杞站了起来,“你以后要是碰到它们临检,得老老实实别动。”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不、不过不要像我这样傻蹲着。你先站着让它封脚,然后蹲下,哎呀坐下也行,然后随便哪只手放在它面板上,最好闭上眼别看它,否则它会怀疑你在预判它的取样位置。它取样是为了对比DNA,以证明你就是本人。”

“天,不是吧?”许医生听得一脸愕然,“你们这儿到底哪里啊?”

临检的防御机器人收工出门了,床边的防御机器人也撤销了对许医生的质疑,退回门边守着,许医生身边的机械手也乖乖地回位了。

“医研所啊,吴老师都知道你不知道啊,”倪苏杞也懒得说全称,他微一扬头,一脸得意,“哎,胳膊爽不爽?”

哎哎哎!没大没小的……什么一言……哦医学药学研究所吗?我好像听过……这个死小孩,难道我还能当你面说“爽死了”?许医生找了找词,回道:“简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就对了,哦对了,不好意思许老师,”倪苏杞一脸真诚,“没让你……哎?哪儿去了?”

他摁了床侧的按钮打开床肚翻了翻,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你妹啊又让老子尴尬。”倪苏杞心里有点儿火,他走回门口,离床远远地通过无线轻声呼叫大姐:“大姐大姐,手术同意书搁哪儿啦?”“我放枕头侧面收纳袋里啦。”“哦哦好好。”

挂掉通话,倪苏杞回到床边,走到床头:“不好意思拿样东西。”许医生抬起床外侧前臂套了断肢续接环的右手,很自然地搭在下巴附近,同时微微欠身让开。“我考院花就是院花,头发乱了也不减颜值,病号服也不减身材分儿。碰上我们,真是老天爷不让你肢体残缺哟——”近距离瞟了一眼许医生的倪苏杞心中想归想,还是把视线迅速转移到了手上——我擦咧,眼罩?

好吧,再掏掏,哎,有了,东西到手。放回眼罩,展开折了两折的手术同意书,倪苏杞再次道歉:“对不起许老师,情况紧急,为第一时间保你胳膊我忽略了很多事,(以我们的后台……算了这句话免了)我本可以找警察或者总值班签的,想想还是让你本人签下最好,谢谢你。”说着他从上衣口袋掏出支笔递了过去。

面对从刀客手下救了自己一命、又保全了自己的肢体、现在还这么客气的倪姓小伙子,许医生实在想不到拒绝补签的理由——尽管这份同意书是医研所专用版本的,字特多来不及看。而此时低头示歉的倪苏杞却暗忖:你有权走官方途径告我们,我们也玩儿得起,同时也会一如既往地保住你这位福康医院的外科扛把子。

看着字如其人的一手“许美鸢”三个字,倪苏杞接过同意书和笔,收好,同时故意上前轻拍了一下许医生缩回的手,假装惊讶:“可以可以,你这手这就能写字啦?”“嗯我才应该是说谢谢的那个人。”许医生左手轻抚着右手回应。

倪苏杞从床肚里掏出两样东西,扔了一件给许医生:“你的私人物品别管了,先拿这个凑合着玩儿吧。”还在仔细查阅手术同意书中提到的保密部分的许美鸢,拿起东西一看——这是一个五边形的……智能手机吗?

“这是基诺亚跟我们合作的产品,辉信辉博什么的都有,不过只能接收信息,不能往外发出哦,”倪苏杞又补充说,“而且没摄像头。”

“你在医院的东西,我想,你家徒弟应该会帮你收拾好的。哎哟我说这个张玲,她要有,这么一丁点儿像你就好了。”看到眯着眼睛的倪苏杞伸出一只手,食指大拇指假装捏着一个细小东西的模样,许美鸢笑了:“她还好啦……没给你添麻烦吧?”“哦没有没有没有,”白着双眼的倪苏杞一阵摇头,“她一点儿麻烦也没添——她自己就是个麻烦。”

许美鸢是了解张玲的,张玲成绩优异,技术过硬。但因为师父许美鸢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师徒俩难免遇到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对师父不干不净地耍着嘴皮子甚至动手动脚,而张玲最痛恨这种男人,所以她经常挡在师父前面,狠狠地训斥甚至出手教训这类男人。许美鸢一般也不怎么阻拦动机善良的张玲。其实许美鸢又不是今天才长得漂亮,这么多年下来,她怎么可能应付不了一些低级趣味的男人呢?只不过自认为匡扶正义的张玲,在师父的纵容下,变得有点儿草木皆兵,有恃无恐起来。

“那……对不起啦……”寄恩人篱下的许美鸢尽管不愿听到自己的得意门生被人这样说,也只能顺水推舟地附合着。

“没事没事,”听到许医生代被讥讽的张玲道歉,倪苏杞也过意不去,他不想再开张玲的玩笑,赶紧给予肯定,“她简直不要太爱你哦……”

突然间,许美鸢怔住了,手机和同意书双丢落在被面上,原本坐直的身子向后倒去,被自动床头稳稳接住。倪苏杞抬眼看一下床头墙上屏幕显示,病人心理上受到一定打击,其它并无异常。倪苏杞走到床头边,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便问道:“你怎么了?”边说边将被面上的展开的同意书放在她枕边,把手机压在同意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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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完全平躺的许美鸢眼眶红红的,她摇了摇头:“没用的……不过,噢对了。”她摸了摸断肢续接环:“这费用怎么算?”“开玩笑,我们是玩儿先斩后奏的机构吗?”倪苏杞满不在乎,“说保你就保你,你好好当你的外科医生,好好地带……带出个好徒弟,我们啥要求没有。”其实本就不打算把这种治疗仪器当生意做的医研五所,也从没给它定过价。

你这个小毛孩,有这个决定权吗?许美鸢有点儿不放心,她不再坐起来,轻轻扯过枕边的同意书,想找到关于费用的字眼。“别找了上面不会提钱的。”许美鸢还是不放心,略带着怯意问:“你……真的可以做主吗?”

他真的可以做主——倪忠季不在的时候,所里由他儿子说了算。倪苏杞只好把后续的安排说出来:“不仅不要你钱,半个月后你还会被调到福康三院,你现在的位子会由福康二院的人去顶,而三院的人会去顶二院的位子。”这样转一圈,可以用最低的人事成本,来解决人多口杂的问题。

“啊?我没怎么懂。”“嗨,省得鸡婆呗,”倪苏杞捏尖了嗓子,“哎哟美女你这么快就回来啦?你恢复啦?怎么这么快呢?不可能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快跟我说说怎么治的吧?”

也是哦,靠着这个环半个月就能……“我这伤半个月就能好吗?我刚才签字时啥感觉也没有。”许美鸢感觉马上就能出院。“哎,没有就对了。”倪苏杞恢复了本嗓,接过话茬。他没有明确答复她,因为他知道她想出院的话,三天后就行,拖延时间只为瞒着外界,何况许美鸢还要做恢复训练:“现在你要这么想:我没有受过伤,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胳膊断了,还断得很真实,醒来后就没事了。嗯?懂不懂?”

“呵,”看着小伙子明着给她心理暗示,不知为何泛着泪花的许美鸢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懂的。”

“你是成年人了,也不用我教知道怎么搪塞别人的吧。”“知道。”“帅气。”

“诺,这个给你。”刚才倪苏杞从床肚里掏出的两样东西,一个是五边形的手机,已经给了许美鸢,再一个就是这个特殊的平板电脑了。许美鸢刚才看着平板后面嵌着的10个指环,就已经知道,这是她上学时曾经用过的手术模拟器。这个平板不用VR眼镜,就可以直接3D成像,使用者只需套上10个指套,就可以模拟绝大部分手术了——这明显是给她锻炼右手,恢复机能用的。

“这里面的考试练习你做到100分满分就能出院了。那你慢慢静养,我先走了。”管不了许医生刚才为何一怔又差点落泪,倪苏杞随口胡诌一个出院条件,又挂念起四妹来——土查委的回信因涉密度过高,只能用平板专网接收,他着急着回去。“等一下小倪,”许美鸢放下同意书坐了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看在你们对我这么尽心尽力,你……唉!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一个忙?”

“不可以。”倪苏杞停下脚步,只把头回了一半。他心说美女你早没事了还帮啥呀?想出门儿可真的是没门儿了,屋里卫生设施一应俱全,一日三餐有机器人从墙里送饭出来,就算你在床上拉撒我们机器人也伺候得了,知足点儿吧,像你这样的病人在外面医院不晓得有多不方便,你被自己人软禁几天又能怎样你害翔咋地我还有事哪!

“哎你这人怎么……”许美鸢忍住话头,她不想对恩人发作,“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保全我……我求你帮我帮到底吧,你先听我讲完,讲完你再说‘不’字,好让我的心死个明白。”说着她想跪在床上作揖,一阵大动作,泪珠也从脸上滴落。

“墙都不扶就扶你,真的,我来扶了啊。”倪苏杞心中无奈。他哪禁得了女人带泪的恳求,不等她跪,他赶紧回身冲过去扶着她坐好。因为他不太想和病人零距离接触,所以他就恣意白了几只“不干活”的机械手一眼,意思是:应该你们扶的!

得亏机械手没情感,不然还不回他一个:躺着也中枪?

许美鸢一手擦泪,一手拍了拍床边,示意他坐下。倪苏杞耐着性子不发作:“我站着听好了,成天上班坐着。”不随便坐异性病人床是对的,许美鸢笑笑,刚才拍床只是一心不想对他设防:“好。我跟你说。我老公不见了。”

不见,不见你报警啊,找我干什么?倪苏杞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得简单:“然后?”“你,别笑我哦,也别对别人说,”许美鸢怕倪苏杞不耐烦,不等他表态,压低声音接着说,“他在外面很……很花的,我们又没小孩,我……我想跟他离婚,又舍不得多年的感情。”

花?有你这要脸有脸要身段有身段的大美女还不知足吗?不过这TM关我屁屁屁事啊!看到倪苏杞先皱起眉头后翻起了白眼,突然又自知失态恢复表情的样子,许美鸢连忙继续:“其实就算今天没有受伤,我的心也好乱好乱的,做起手术来没有状态的。所以我叫张玲来陪我嘛,一来是解解闷,二来我实在不行可以让她帮我顶着手术,我在一旁看……”

“我艹?”倪医生骂出声来,打断了许美鸢。他警觉地望着她,目光如剑:“那个死婴,跟你……没关系?”“哎!倪——!”许美鸢拔高了声音,虽然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倪苏杞的名字,但她真的气得精神都振奋起来了,“你别污辱人!我们早会诊过了!那是小孩妈妈自己没文化!不按时做产检!小孩肺部严重感染!跟我没关系!!”

“哦对,肺部感染!我们所里当时还插手用机器人偷偷给孩子无痕尸检过了,是她说的那样没错。日了狗了,这不是她的锅,以她的心理素质是不会带情绪手术、砸自己招牌的,是我TMD秀逗了忘了,当时光想着怎么和那帮白痴家长打官司“嫩”死他们了。”没想到小丑竟然是自己的倪苏杞,此刻只好把四妹的事抛在脑后,专心安抚床上这位被气得胸脯不停起伏的女人。

条件这么好的女人,老公也会花吗……倪苏杞在床边站定,微微鞠躬:“许老师对不起,我错了,我,太在乎福康医院的名声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惜一切代价保你的原因,希望你能理解。对不起真对不起。”至于无痕尸检一事自然不用向她提及。他接着说:“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尽量,不惜一切代价满足你。”

从来不乘人之危的许美鸢,面对道歉得在理又到位的恩人,叹了口气:“我还是很谢谢你,那么地尽力,谢谢。我就在想,既然你们这么神通广大,能帮我找到他最好,找不到我也咨询过律师了,也是能办离婚的。”她抬眼望了下远处:“我就想知道他现在对我什么感受。这事儿早办完,我也能早早地了无牵挂、安心工作。”

“我们哪有神通广大,你是没见过……哦对了,土查委应该可以搞定这事儿,他们才是真正的神通广大,手眼通天,”倪苏杞暗自斟酌,“不过这不原子弹炸蚊子大浪费么。哎,答应都答应了,我姑且试试看吧,只是人家看我爸面子不一定看我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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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15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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茲爾ズル(o´ω`o)

版主我可以预定本层吗?谢谢,先占一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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茲爾ズル(o´ω`o)

再定一层哈谢谢,估计我没那么大本事,没大纲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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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t1Weeb

楼主文豪呀,先占个楼定位一下慢慢看,免得明天找不到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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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anut the Great

上班摸鱼中,暂时只看了前几千字,情节是许医生提点小疑问,许医生被砍手了,然后文中主角又把断手交予许医生,这心理素质稍稍感觉有点不合逻辑[s:a2:不明觉厉]
打个记号慢慢读[s:ac: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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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er_Rick4

这个阅读字数统计是干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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茲爾ズル(o´ω`o)

Reply to [pid=500813988,25921394,1]Reply[/pid] Post by [uid=19393227]燃烬余温[/uid] (2021-03-17 09:00)
还是怕读者嫌太长了,分一下大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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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d

[quote][pid=501025267,25921394,1]Reply[/pid] Post by [uid=39316489]mYssU[/uid] (2021-03-17 22:27):

还是怕读者嫌太长了,分一下大段。[/quote]非常有效地帮助了版主在加分时候统计字数[s:ac:哭笑]蟹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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茲爾ズル(o´ω`o)

Reply to [pid=502063981,25921394,1]Reply[/pid] Post by [uid=37992923]折断的竹光[/uid] (2021-03-22 10:43)
哈这倒无心插柳了,谢谢评分[s:pst: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