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umnus
2021-01-19T02:09:29+00:00
2012年我在某县城里的楼盘做销售经理
那时小地方的售楼员，也就是置业顾问，底薪很低1500元/月，提成也不高，大概我们是千分之一点五到一点八，房价大概3K~4K，一套120平方的房子，佣金也就是六七百块钱，如果按揭的话，还要再提100块给房贷专员。刚开盘那一两个月，每个人一个月能卖十几套，后来就越来越少。
我手下十几号人，七八个置业顾问，其余的都是刚结婚的少妇，学历也都不高，只有她自己是未婚，省内某大专读了大一弃学了，入职那年刚20岁，十一月份的深秋时候。就记得她的衣服和鞋子很干净，但看起来有些廉价，眼睛很亮，很有精神。
她也是我自己独立招聘的第一位职工，其他都是老板和高管沾亲带故的塞进来的。而我因为年龄的缘故，那些小媳妇的确不太好管理，对她的关注会多一些。
当时因为项目已经销售一段时间，剩余的房源要么价格高优惠少，要么户型、楼层不太好，售楼部到访的客户不多，空闲时间多，那个时候还没有抖音、甚至小地方微信用的人都很少。我守着一台破电脑玩三国志11、其他人手机上看小说、或者三四个人围在一起闲聊，她则自己在读我带的那些书，一大部分是销售行业带些洗脑性质的销售技巧、话术，还有一些是房产开发、规划、建设方面的专业书，她来者不拒，什么都看，还会很细心的记笔记。有时候去问我，我也会给她讲解，或者介绍她给懂的同事。
如此过了两三个月，我们有位负责按揭贷款的同事离职，我看她也慢慢熟悉了工作，就让她接手了这块。房贷这块因为需要到处跑，带着客户去银行、公积金、房产局面签，还需要经常和这些单位的人应酬，其他同事因为家庭，孩子或者单纯是懒，都不愿意去做。所以也就只好交给她，但她上手很快，之前我们每套房从业主签完到房贷，总要两三个月，她和置业顾问沟通优化了程序，直接联系客户确定签约时间，每周四固定签，公司的车带着客户一趟办完，然后本地的领导也重点公关，每套房放贷时间基本就是一个月以内。积压了两三百套的房贷，半年内除了少数征信不良的和极不配合的，全部办了下来。
日子波澜不惊，虽然半年后，房贷积压的少了，事情少了，收入也低了，但她好像也不特别在意，回到了之前上班，打卡，看书，下班的生活。偶尔大家没事聚聚，还能喝几杯，她喝酒之后脸红红的，会盯着人看，可能是我的错觉，觉得她盯我的时间会多一些。
那时候我没恋爱，没结婚，每天上班开晨会，打游戏，下班开总结会，晚上找朋友骑车，喝酒。
又过了段时间，在她入职第二年的冬天，出了件事。
放在现在看，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肯定会有办法处理。
我骑车、喝酒的朋友有在银行工作的，喝酒闲聊的时候告诉我，你们公司最近又没新项目，怎么招了那么多人。
我有点惊讶，公司规模不大，我在公司算比较重要的中层了，没有进新人啊
他看客户的房贷资料，很多都是我们公司提供的收入证明。
多讲一下，当时的政策是，月收入3500元以上要提供个税纳税凭证，3500以下仅提供收入证明或银行流水就可以。
我突然意识到了
后来我问她，她很爽快就承认了。
那个时候，小县城里的购房人，多是在外打拼的附近乡镇的农民工，没有社保，没有单位，哪来的收入证明。
所以她私刻了公司的公章，给这些手续不齐的人提供证明，甚至有些连银行流水都是她自己PS的
然后每套收2000元的服务费
毫无疑问，这服务费肯定不是公司收的。
放在现在看，客户成功办理了房贷，公司成功收取了贷款。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太坏的事情，做了十几年房产，我也没听说哪家公司因为这项被处罚的。
但在当时
后来自己想想，可能主要是因为被背叛被欺骗的愤怒吧
我汇报给了公司，理所当然，把费用退给客户，和客户一起签承诺书，然后辞退。
她给我提供了一个账目表，我并没有逐个客户去确认是否退还了费用。
……
2018年，我已经从那家公司离职多年，换了一个新行业，在无锡出差
晚上和朋友喝完酒，他们想去唱歌，我婉言谢绝，和另外两个同事在酒店楼下的足道馆捏捏脚，休息下
然后就见到了她
她也认出了我，很热情，主动给我加了钟，除了按脚又给按按头，按按腰，还把我们房间的茶水换成了更好的。
同事酒劲上来了呼呼大睡，我们俩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她说她结了婚，后来又离异，有个孩子给了男方。
她说当时那十几万要是留着就好了，说我肯定不会勉强她。
说现在也蛮好，赚的蛮多，每个月能给孩子1500的生活费。
说干个一两年，攒点钱，回去了还去做房地产，做房贷。
说做房贷赚钱，还轻松，不像她现在，都是辛苦钱。
我笑笑。
她的眼睛依旧有光。但眼角的皱纹，已经不像当年，甚至不像二十多岁的女孩了。
聊了很多，临了，也没有客人了，我们在楼下的小串摊，叫了几瓶啤酒。
我因为喝了白酒又喝啤的，酒劲上来很快，也多说了几句。
让她感恩公司，感恩当时的领导，那些事是犯罪的，不管是诈骗还是职务侵占，都是要判刑的。
她说我只认你，只感谢你
然后就都沉默，只喝酒。
喝完，我回酒店，她回宿舍。
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留电话，更没有微信。
19年又去，住同一个酒店，同一个足疗馆。
16号技师已经换人了，个字不高很伶俐的川妹子，我问了，她不清楚。
我坐了一会，便利店买了两瓶啤酒，回房间喝完，睡觉。
那时小地方的售楼员，也就是置业顾问，底薪很低1500元/月，提成也不高，大概我们是千分之一点五到一点八，房价大概3K~4K，一套120平方的房子，佣金也就是六七百块钱，如果按揭的话，还要再提100块给房贷专员。刚开盘那一两个月，每个人一个月能卖十几套，后来就越来越少。
我手下十几号人，七八个置业顾问，其余的都是刚结婚的少妇，学历也都不高，只有她自己是未婚，省内某大专读了大一弃学了，入职那年刚20岁，十一月份的深秋时候。就记得她的衣服和鞋子很干净，但看起来有些廉价，眼睛很亮，很有精神。
她也是我自己独立招聘的第一位职工，其他都是老板和高管沾亲带故的塞进来的。而我因为年龄的缘故，那些小媳妇的确不太好管理，对她的关注会多一些。
当时因为项目已经销售一段时间，剩余的房源要么价格高优惠少，要么户型、楼层不太好，售楼部到访的客户不多，空闲时间多，那个时候还没有抖音、甚至小地方微信用的人都很少。我守着一台破电脑玩三国志11、其他人手机上看小说、或者三四个人围在一起闲聊，她则自己在读我带的那些书，一大部分是销售行业带些洗脑性质的销售技巧、话术，还有一些是房产开发、规划、建设方面的专业书，她来者不拒，什么都看，还会很细心的记笔记。有时候去问我，我也会给她讲解，或者介绍她给懂的同事。
如此过了两三个月，我们有位负责按揭贷款的同事离职，我看她也慢慢熟悉了工作，就让她接手了这块。房贷这块因为需要到处跑，带着客户去银行、公积金、房产局面签，还需要经常和这些单位的人应酬，其他同事因为家庭，孩子或者单纯是懒，都不愿意去做。所以也就只好交给她，但她上手很快，之前我们每套房从业主签完到房贷，总要两三个月，她和置业顾问沟通优化了程序，直接联系客户确定签约时间，每周四固定签，公司的车带着客户一趟办完，然后本地的领导也重点公关，每套房放贷时间基本就是一个月以内。积压了两三百套的房贷，半年内除了少数征信不良的和极不配合的，全部办了下来。
日子波澜不惊，虽然半年后，房贷积压的少了，事情少了，收入也低了，但她好像也不特别在意，回到了之前上班，打卡，看书，下班的生活。偶尔大家没事聚聚，还能喝几杯，她喝酒之后脸红红的，会盯着人看，可能是我的错觉，觉得她盯我的时间会多一些。
那时候我没恋爱，没结婚，每天上班开晨会，打游戏，下班开总结会，晚上找朋友骑车，喝酒。
又过了段时间，在她入职第二年的冬天，出了件事。
放在现在看，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肯定会有办法处理。
我骑车、喝酒的朋友有在银行工作的，喝酒闲聊的时候告诉我，你们公司最近又没新项目，怎么招了那么多人。
我有点惊讶，公司规模不大，我在公司算比较重要的中层了，没有进新人啊
他看客户的房贷资料，很多都是我们公司提供的收入证明。
多讲一下，当时的政策是，月收入3500元以上要提供个税纳税凭证，3500以下仅提供收入证明或银行流水就可以。
我突然意识到了
后来我问她，她很爽快就承认了。
那个时候，小县城里的购房人，多是在外打拼的附近乡镇的农民工，没有社保，没有单位，哪来的收入证明。
所以她私刻了公司的公章，给这些手续不齐的人提供证明，甚至有些连银行流水都是她自己PS的
然后每套收2000元的服务费
毫无疑问，这服务费肯定不是公司收的。
放在现在看，客户成功办理了房贷，公司成功收取了贷款。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太坏的事情，做了十几年房产，我也没听说哪家公司因为这项被处罚的。
但在当时
后来自己想想，可能主要是因为被背叛被欺骗的愤怒吧
我汇报给了公司，理所当然，把费用退给客户，和客户一起签承诺书，然后辞退。
她给我提供了一个账目表，我并没有逐个客户去确认是否退还了费用。
……
2018年，我已经从那家公司离职多年，换了一个新行业，在无锡出差
晚上和朋友喝完酒，他们想去唱歌，我婉言谢绝，和另外两个同事在酒店楼下的足道馆捏捏脚，休息下
然后就见到了她
她也认出了我，很热情，主动给我加了钟，除了按脚又给按按头，按按腰，还把我们房间的茶水换成了更好的。
同事酒劲上来了呼呼大睡，我们俩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她说她结了婚，后来又离异，有个孩子给了男方。
她说当时那十几万要是留着就好了，说我肯定不会勉强她。
说现在也蛮好，赚的蛮多，每个月能给孩子1500的生活费。
说干个一两年，攒点钱，回去了还去做房地产，做房贷。
说做房贷赚钱，还轻松，不像她现在，都是辛苦钱。
我笑笑。
她的眼睛依旧有光。但眼角的皱纹，已经不像当年，甚至不像二十多岁的女孩了。
聊了很多，临了，也没有客人了，我们在楼下的小串摊，叫了几瓶啤酒。
我因为喝了白酒又喝啤的，酒劲上来很快，也多说了几句。
让她感恩公司，感恩当时的领导，那些事是犯罪的，不管是诈骗还是职务侵占，都是要判刑的。
她说我只认你，只感谢你
然后就都沉默，只喝酒。
喝完，我回酒店，她回宿舍。
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留电话，更没有微信。
19年又去，住同一个酒店，同一个足疗馆。
16号技师已经换人了，个字不高很伶俐的川妹子，我问了，她不清楚。
我坐了一会，便利店买了两瓶啤酒，回房间喝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