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akaria
2021-04-25T01:25:36+00:00
公元881年,当年因屡次落第而愤愤不平发出“我花开后百花杀”的黄巢终于杀进了长安,实现了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抱负。只是一路流动作战的结果是虽然自己扩大了实力,但对唐朝的各个节度使的实力却并没有造成决定性的打击。当长安这个唐朝的都城陷落后,一直出工不出力的各节度使不好意思不认真了,从各个方向攻打黄巢,以便解放长安。
此时在北方造反逃跑的沙陀族李国昌父子被唐廷赦免,起兵援助唐朝。他们本姓朱邪(从姓氏看起来就知道和姓朱的不对付)。如今回归唐朝,赐姓为李。李国昌倒也罢了,李克用却是胸怀韬略,武艺绝伦。十五岁就从军攻打过黄巢之前造反的庞勋叛军,绰号李鸦儿。因为部下都着黑衣黑甲,军号黑鸦军。连战连胜,黄巢军见之胆寒。
黄巢的手下大将朱温驻守同州,抵挡不住唐军的攻击,求援却被同僚阻挠。一咬牙干脆投降了唐朝,赐名朱全忠。掉头攻向黄巢。黄巢终于放弃长安,向东撤离。朱全忠被朝廷任命为汴州刺史,开始了他的发家史。
各路唐军对黄巢的攻击并没有停止,李克用尤其感念唐朝的赦免之恩,格外出力。黄巢自己又贻误战机,为了意气用事,在陈州血战三百天未能攻克。各路节度使包括朱温纷纷救援,却被黄巢击败,只能等待李克用的到来。李克用的黑鸦军到达后果然一战击败黄巢军,穷追不舍直到最终剿灭了黄巢。
884年,李克用回军途中,经过汴州朱全忠的地盘。朱全忠感激李克用陈州救急之恩,邀请李克用到上源驿喝酒道谢。李克用虽然勇猛过人,可是心思简单。酒宴之上喝高了对朱全忠从出身盗匪到带兵打仗从头到尾嘲讽了一通后,呼呼大睡。朱全忠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可当面还是依旧笑嘻嘻不以为意。出来后招来牙将杨彦洪商议,乘夜准备偷袭上源驿,杀死李克用。并且事前约定,设下第二道埋伏圈,发现骑马逃出的,万箭齐发。
当天夜里,虽然李克用睡着了,但是手下的义子(唐朝藩镇节度制度的一大特色,将军很喜欢将手下的骁勇之士收为义子,改姓改名。)和大将还是有没睡着保持清醒的,发现了驿站外的动静后,将李克用抬到床下,捂着嘴冷水泼面告诉了外面的异常。在驿站里先行放火,制造混乱,趁机偷偷从后门墙洞逃出。史敬思和亲兵三百多人拼死断后,全部阵亡。另一义子李嗣源等十余人护卫李克用逃出了汴州城。(杨彦洪发现上源驿有人逃跑后,情急之下,跨马追赶,被二道埋伏之兵乱箭射死,算是替史敬思等人小小的先报了回仇)
李克用出城后火冒三丈想马上率领部队攻打朱全忠,倒是他的嫡妻刘氏劝住了他,毕竟自己远来是客,在汴州不清楚朱温底细,先暂时撤退,向朝廷伸冤后再来讨伐不迟。李克用听从了老婆的劝解,领兵退回河东。可唐朝朝廷此时早已是秋后的蚂蚱,那里还敢惹这些藩镇,只会装聋作哑,两不得罪。
从此河东李克用和汴梁朱温成为了死敌。公元890年,李克用出兵获胜来到潞州三垂冈,置酒高会,召集伶人歌唱百年歌。(晋朝人陆机所做,每十年为一首,歌唱人生百年的生衰荣败)。歌曲渐转凄凉,李克用拉过站在自己身旁的五岁的小儿李存勖,概然捻须笑说:“我年已老,此子奇儿。二十年后,要靠他替我在此征战了!”。李存勖十一岁从父讨伐王行瑜,拜见唐昭宗。昭宗非常喜爱他的长相气概,厚加赏赐,并且嘱咐:“他日富贵,勿忘吾家。”
李克用虽然自己的部队质量高出一截,可是自己的政治水平欠佳,忠心于唐室,但势力始终难以发展出河东。而朱温却靠着左右逢源,背后捅刀浑水摸鱼等各种手段,配合自己的军事实力,硬生生在唐末逐渐发展成控制朝堂的第一大军阀。李克用连连损失部下盟友,长子李落落被俘杀,勇冠三军的义子李存孝也背叛被杀。河东之外,遍地敌国。连太原也数次曾经被朱温包围攻打,在和朱温的交手中连连落败。
公元907年,朱温篡唐后,再次起大兵攻打李克用,包围李克用义子李嗣昭镇守的潞州。此时的李克用因为多年征战,伤病发作无法出征,派遣大将周德威前往救援,梁军围绕潞州建设夹寨,下定决心要拿下潞州,战事绵延一年有余。
李克用病势愈发沉重,临危之际,召集手下重臣和李存勖来到自己病榻之前。嘱托弟弟李克宁和大唐最后的一位忠臣监军张承业辅佐李存勖。立李存勖继承自己的位置。
下面这段是民间传说,但是脍炙人口,让人津津乐道。李克用拿出三支箭矢,一一交给李存勖,第一,朱温是我死敌,可恨我不能亲手将他杀死,如今留一箭给你,替我剿灭此贼;二,幽州刘仁恭,当年受我恩惠,得以执掌幽州,却反叛投奔朱温,与我为敌,此贼不可不除,再与一箭给你;三,塞外耶律阿保机,本来与我约为兄弟,共讨朱温,如今却看朱温势大,与他勾结,与我为难。第三箭给你,一定要打败耶律阿保机,教训他背盟的下场。你要是能完成这三件事,为父死而无憾!”交代完最后的心事后撒手而亡。
李克用当初因为一时意气,起兵反抗唐朝。但是在唐朝赦免了他的罪过,重新启用之后,这个耿直之人就一直在忠心耿耿的替大唐效力。灭黄巢他居功至伟。当唐昭宗被凤翔三镇欺侮的无以复加之时,李克用出兵救驾。在打败三镇,护送唐昭宗回返长安后,却又放弃进京控制中央的大好时机,听令返回河东。在唐末所有藩镇之中,唯一还有忠唐之心的,只有这一位晋王李克用。对于他的那些对手藩镇,李克用总是以无条件信任起手,而遭到无数次背叛。李克用的原则是背叛我的我就打,没背叛的继续信任。所以在和朱温的角逐中吃了无数次的亏。对于自己的部下,李克用也是无比信任爱护。著名的十三太保李存孝因为各种势力背后构陷,反叛李克用。李克用俘获李存孝后依然心存怜惜,各种暗示手下的义子出言搭救。在其他人装聋作哑不肯出声,不得不绞杀李存孝后,李克用吐血不止,大病一场。正是因为他这种对手下的推心置腹,才给自己的儿子李存勖留下了大唐最后的忠臣张承业,持重老将周德威,以及智勇兼备的义子李嗣昭,李存审这些股肱之臣。来和死对头朱温继续较量。
李存勖接过父亲的印信后没有马上即位,而是手捧印信让给自己的叔父李克宁,李克宁一辈子都在哥哥的指挥下效力,谨小慎微,没想过自己也能做一方霸主,连忙推辞,和其他重臣一起把二十三岁的李存勖推上了宝座。回到家里,却被自己的老婆和亲信一通鼓动,动了谋反的心思。
李克用虽然政治手段不足,但是心眼实诚,待人真心,所以还是有很多忠心爱戴他的臣子部下。他们发现了李克宁的阴谋,报告给了李存勖和张承业,两人当机立断抓捕了李克宁。李存勖当面痛斥叔父,斩首示众,安定太原城内的形势。
而朱温已经前后三易主帅,听到李克用已死,李存勖幼年即位后士气高涨,一门心思要拿下潞州城这太原的门户。而周德威却接到了李存勖的命令,率领部队撤回了太原,更给了朱温敌人吓破了胆子,放弃潞州的印象。
周德威四月份到达太原,李存勖马上召开军事会议。上党(也就是潞州)是河东的屏障,如果上党守不住,那河东也很难保全!朱温这辈子所畏惧的人,只有父亲一个,现在他听说先王过世,由我这个从未打过仗的少年继位,肯定看不起我,会以为天下已无敌手而放松警惕。乘着他骄傲自大的机会,我们集结一支精兵,出其不意,以一次闪电式的进攻奇袭夹寨,那将他们打败还不是像摧枯拉朽一般容易?解潞州之急难,开天下之霸业,在此一举了!”在座的重臣张承业看着当年的幼年郎君,如今如此雄姿英发。不由得涕泪交流,克用不死,后继有人。
李存勖派出了部队出发前往救援潞州,只是这支部队的数量还不如周德威那支援军的数量,主将也是从后梁投奔过来的丁会。潞州城外的梁军主帅符道昭听到探马的消息后更加轻视对手。却不知晋的援军出发几天后,李存勖自己亲率精兵秘密出发,在潞州城下和前军会合,接替了丁会的指挥位置。
当晚李存勖率领部队来到了当年的三垂岗,派出几名骑兵去侦查梁军动静,自己来到了祠堂之前,不由得向众人说起当年往事,如今二十年未到,我已经要和梁贼决一雌雄了。等到得到侦察骑兵报告梁军并无防备的消息后,李存勖指挥部队连夜逼近了梁军大营。
第二天,五月初二,拂晓,天降大雾,几十米外不见人影。李存勖将手下人马分为三队,一队作为疑兵,大张旗鼓的在梁军的夹寨四周鼓噪和焚烧鹿角。因为大雾的关系,梁军不敢轻易出击,只是集中兵力到各处火烧地点防备和射出弓箭,因为迷雾的关系,对晋军的伤害不值一提。主力一分为二,一部由李存勖亲自率领,一部由周德威率领,这两个方向却并不虚张声势,只是用大斧砍倒外围鹿角,用土石填平寨墙边的壕堑,用云梯悄无声息的迅速杀进了夹寨营中。打开营内大门。两路晋军如出水蛟龙冲进了梁军经营一年有余的夹寨大营,梁军士气军心土崩瓦解,主将符道昭虽然还想组织人马反击冲锋,被如潮的晋军和自己的败军冲击下,根本无法抵挡,自己也被冲锋在前的周德威一刀斩于马下。等到太阳升起之时,照退了迷雾之后,梁军已经在初生之犊的李存勖的攻击下灰飞烟灭。近十万大军被当场斩杀了近两万人马,其余全线溃逃。梁军的军械物资全部被晋军收缴,堆积如山。被围一年多的潞州,李存勖用半天功夫的夹寨大战,彻底解围。更给以前屡屡和李克用交战而占到便宜的后梁军队一个沉重打击,击垮了它们的信心。而给它们种植上恐晋的种子。败报传到朱温耳中,朱温本来因为多年老对手的死亡而洋洋得意,却未曾想到会遭到如此打击。不由失声长叹:“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虽死犹生,如我之诸儿,豚犬也!”
李存勖初初即位,就用这一炫目的战绩先声夺人。八百多年后的清朝诗人严遂成来到了当年夹寨大战的旧地三垂冈赋诗一首:
英雄立马起沙陀,奈何朱梁跋扈何?
只手难扶唐社稷,连城犹拥晋山河。
风云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
萧瑟三垂岗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
击败了梁军对潞州的攻击,河东暂时解除了梁军对自己的威胁,李存勖在老臣张承业周德威辅佐下,下令于国中,禁贼盗,恤孤寡,征隐逸,止贪暴,峻堤防,宽狱讼,期月之间,其俗丕变。帝(李存勖)每出,于路遇饥寒者,必驻马而临问之,由是人情大悦,王霸之业,自兹而基矣。在境内休养生息,养精蓄锐。针对晋军勇猛却缺纪律这些缺陷,制定了类似后世作战守则的制度来管理部队,并且亲自创作了晋军的军歌。让人士气昂扬,人忘其死。几十年后,犹有歌者。可惜没有流传下来,今天已经不知道这位才学出众的皇帝写出得是怎样的慷概激昂。
910年,朱温对当年唐朝遗留下来的多年硬骨头藩镇成德镇王瑢,义武镇王处直下手偷袭,希望将这两个河北藩镇从遥控变成实控。两人马上向李存勖求助,希望结盟抵抗梁军的攻击。这两人在唐末时一样是左右横跳,李克用救援两人然后被倒打一耙的往事历历在目,很多人都建议不用管这两颗墙头草。李存勖却敏锐的看到了这其中削弱梁朝势力,扩大自己影响的契机,果断领兵救援。当年十二月,与梁军在柏乡隔河对峙。
李存勖不断的派部队前往梁军阵前挑战,而梁军对李存勖这位战神说实话心里有点发怵。但是自己的人马还是多于晋军的,所以梁军主帅王景仁一边坚守不出,一边偷偷派出部队前往河流下流搭设浮桥,以便两面夹击,出其不意。只是梁军主帅和副帅不合,副帅韩勍坐不住了,率领三万人马出击迎战。双方人马损失相当。周德威回营后马上向李存勖建议撤兵引诱梁军追击,然后用骚扰战术消耗对方士气斗志,让对方无法休息。然后一战可胜。毕竟晋军自己人数较少,如果被对手发现虚实,对己方不利。李存勖并不认可这个稍显懦弱的方案,双方争执不下,李存勖一恼火回到自己的军帐中睡觉去了。周德威可并不罢休,赶紧去找张承业商量,张承业立马支持了周德威的建议,自己亲自来到李存勖的军帐劝说。李存勖自己其实并没有睡觉,而是躺在床上盘算。看见张承业进来表态支持周德威,一跃而起,同意了周德威的计划。连夜撤军三十里。
梁军一看晋军撤退,盲目认为白天的出击吓退了敌人,马上出兵追击,也就远离了自己原来的大营三十余里。次日两军决战。这次梁军方面出动袭击成德义武的是梁朝的多年精锐禁军,共七万余人,衣甲鲜明,气势逼人。而晋军和成德义武联军虽然人数较少,但是骑兵数量超过梁军,两军的厮杀也是难解难分,旗鼓相当。李存勖把主力交给了周德威率领的部分,希望他能击破梁军。而李嗣源率领的部分实力较弱,目标是抵挡住梁军的进攻,等待周德威的突破。李存勖找到周德威,希望他能够快速突击,击败当面的梁军,周德威却建议说梁军如今远离后方,补充困难,无法休息吃饭,如今强行攻击,出力大而收效微,等到他们人困马乏时再集中力量突击,事半功倍。李存勖听从了他的建议,转身来到李嗣源处鼓舞他的士气来顶住梁军精锐的进攻。双方从早上战斗到午后,还是难分胜负。但是梁军一直无法休息吃饭,渐渐的又饿又累。而晋军身后就是成德镇的城池,伤员休息和食物补充都游刃有余。王景仁发现了部下已经即将到达极限,下令部队稍稍后撤,准备且战且退脱离战场。周德威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马上集中部下突击,并且人人大呼梁军败了。弹簧总有被压断的时候,又累又饿的梁军崩溃了,一泻千里。而紧逼李嗣源部的梁军发现自己侧翼的部队垮了下来,晋军开始向自己包抄时,也不由自主的赶紧转身撤退。古代的战争,相持阶段的损失其实并不是大头,真正的损失是失利方崩溃时的损失。柏乡之战梁军正面交锋全线大败,阵亡两万余人,战马三千,铠甲七万,还有无数的军械物资都变成的晋军的囊中之物。成德义武两镇也彻底倒向了河东,李存勖的势力开始从河东向外扩张。并且给梁军造成了持久的恐晋症。李存勖开始攻打后梁在河北的剩余势力,兵峰直达魏博。兴致所致,率领一队轻骑兵到达黎阳渡口,这时朱温派来增援魏博的援军正好在准备渡河,突然发现河岸对面的晋王旗号,心惊胆战之下,调头就逃。当朱温再次调动大军准备增援时,李存勖却停止了对后梁的攻击,收兵回太原了。
当然这不是说李存勖怕了,而是当年三箭之一的幽州有动静了。当年的刘仁恭拿到幽州后倒向朱温,却不料被自己的儿子刘守光黄雀在后,软禁在家,刘守光做起了幽州的土皇帝,趁着周围无人打他的主意,势力渐渐庞大。以至于膨胀的想过一把大燕皇帝的瘾。只是事情要一步步来,先前虽然成德义武求援的时候自己没有帮忙,可不妨碍现在派人来暗示两位来推举自己做个三镇盟主。王瑢王处直当然向李存勖请示,所以李存勖才收兵准备对付这位膨胀的刘守光。
在张承业的劝说下,李存勖和王瑢王处直一起手下六镇节度使的名义向刘守光送上劝进表,称燕王,尊尚父。刘守光意外发现居然连李存勖都向自己低头,大喜过望,拿着这张推荐表向朱温示意,朱温同样把高帽一串奉送,反正和自己相隔遥远,要恶心就去恶心李存勖好了。
等到刘守光拿到手下交给自己的进尊尚父的仪式程序时,突然发现居然没有祭天和改年的仪式。礼仪官苦笑不得的解释尚父还是臣子,不能做皇帝的这套。刘守光勃然大怒:“老子土地千里,战士三十万,怎么不能做这区区天子,给我加上。”做起了大燕国的皇帝。把派来观礼的各个节度使的使节抓起来,逼着一个个改贺表,承认自己的帝号。
不久,晋王李存勖派遣新的使节来庆贺刘守光晋升大燕皇帝,只是这次的使臣却是个硬汉子,刘守光要求自己的属下行三跪九叩之礼无所谓,自己是大唐晋王的使节,坚决不肯。刘守光恼羞成怒,斩杀了这位使者。并且感觉出李存勖对自己并没有多么恭顺。准备出兵攻打最接近自己的王处直。
李存勖发现对方居然如此的骄横狂妄,那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教训的了,911年,派遣周德威会合成德义武二镇讨伐刘守光。刘守光虽然狂妄,可打起仗来却暴露了蠢材的原型,连战连败,只好向朱温求援。
朱温之所以能捏着鼻子承认又一位皇帝,就是希望他在李存勖身后捣蛋。如今虽然身体不适,也还是集合部队,北上增援。只是在阅兵之时,发现经过柏乡之战,有些部队军容不整,马瘦毛长,从上到下,无精打采。震怒之下,连斩三员大将,誓师出征。谁知部队半夜扎营之时,突然传来消息,沙陀兵杀来了。顿时全军大乱,梁军在皇帝御驾亲征的状态下炸营了,虽然朱温声嘶力竭的喝令阻止,依然无济于事。天亮后终于停止了这场混乱,不是朱温的命令起了作用,是沙陀兵压根没来。朱温又急又气,只好退兵返回洛阳。
到了911年年底,周德威的晋军主力攻克涿州,开始围攻幽州刘守光老巢,朱温集合了不曾参加柏乡夹寨之战的部队,再次集合,攻打成德赵地支援刘守光。这次的部队人数达到了十万余人。而晋军此时主力在攻打刘守光,只有大将李存审率领的三千骑兵在梁军正面。李存审并没有像大多数人建议的那样撤退,而是派兵四处抄击梁军派出去打柴拔草的散落士兵,抓来了几百人,大部分斩首,留下十几个砍断一支手臂,告诉他们晋王大兵已到,准备受死。把这些人放走了。将梁军的衣服铠甲由部下穿上,趁机接近了梁军大营。然后四处攻击放箭纵火。另一处大营内的朱温突然发现临近的军营大乱,派人前去查看,发现很多穿着梁军军服的人四处乱窜,并且口中高呼:“晋王大兵到了”急忙回营报告给朱温。而这时那些被砍断手臂的伤兵也回到了大营,向朱温传达了同样的消息。当从不同的途径收到同样的消息,大多数人都会深信不疑。朱温本来就一直担心晋王的动向,心慌之下马上下令部队撤退,而那些辎重搬运不及,干脆一把火烧了。另一大营的将领虽然刚刚平定了骚乱,却发现皇帝大营已经全军撤退,浓烟滚滚,也就依样画葫芦,烧毁辎重,追随皇帝退军。
经过几天的折腾,梁军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朱温派出侦查骑兵侦察,才发现所谓的晋王大军子虚乌有,对手只是李存审的两千多骑兵。朱温再次被气得死去活来,回到洛阳养病。只是这一次,病势十分沉重,要安排自己的后事了。朱温的次子朱友珪不甘心丧失帝位,先手杀死了朱温和准备即位的朱友文,继承了后梁帝位。
朱温在历史上名声一贯不好,在下对他也绝无好感,但此人三十岁起改弦更张投奔唐朝,苦心经营25年后篡唐为帝,在汴州以地处中原之地,四周皆为虎狼的局势下,一统河洛,掌控河北。这人的政治军事手段还是很有功底的。即使朱温死后,后梁虽然面对李存勖连连吃瘪,但是还是可以转眼间再次征集大军卷土重来。可见对治下领地的掌握和发展也是颇有门道。当然他晚年昏庸,滥杀功臣,逼反名将,骄奢淫逸这些毛病可以说和李克用还真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典型。走笔至此,突然发现功臣们希望老大千万别死老婆的也就是前后二朱了。至于对他扒灰等等的历史记载,不敢妄言真假。如果你恨他,就说它是真得;如果你不恨,那很可能是后世的添油加醋。
朱友珪虽然坐上了宝座,但很快另一个兄弟朱友贞起兵讨伐朱友珪,朱友珪替他人做嫁衣裳,皇位传给了朱友贞手上。
而遥远的幽州方向,经过一年多的攻防战斗,913年,李存勖亲自领兵讨伐刘守光,攻克幽州,留下周德威镇守。俘获刘仁恭刘守光父子,押往太原,祭奠父亲李克用。当两人被押解进城时,刘仁恭夫妻两一起痛骂儿子刘守光破灭吾家,这位大燕皇帝倒是处之泰然,脸皮雄厚。等到发现自己居然是被献俘太庙,押赴刑场时才开始痛苦流涕,大声求饶。还不如自己的两位皇后从容待死。刘仁恭被拉往李克用的代州墓前,剜心斩首,告慰李克用。二十九岁的李存勖六年后替自己父亲完成了其中一箭之愿。
915年,后梁大将魏博节度使杨师厚病死,朱友贞的皇帝位置是靠他的支持得来的。权势滔天,连朱友贞也要看他眼色行事。只是杨师厚自己并没有亲生儿子,所以没有篡夺帝位。当然他的水平是有,曾和李存勖战于张公桥,李存勖的部下偏将投降,晋军失利退走。具体战况不详。估计损失不大。但是是难得的梁军战胜晋军的战绩。如今这位炙手可热的大将死了。魏博位于河北,从安史之乱后一直或明或暗的是个半独立王国。唐末的节度使罗绍威因为手下牙兵势大难除,邀请朱温平乱,杀尽牙兵三千家。留下了聚九州铁,难铸此大错的名言。归顺了朱温麾下。经过休养生息,如今又成为尾大难掉的强藩。朱友贞不愿意再有强势的节度使出现,下指令将魏博分成两镇,以削弱实力。魏博的军人不是傻瓜,造反抓住了节度使贺德伦投降李存勖。李存勖当然不会放弃这天赐良机,马上领兵杀进魏博,占领魏州,德州等地,占领魏州后,李存勖一面斩杀为首造反的几个祸乱头子,第二天单人空手走进魏博军中嘘寒问暖,将杨师厚组建的亲兵银枪效节都改名为帐前银枪都,担任自己的亲信卫队。一举掌握了魏博军心。对战朱友贞派来的新一位将领,号称一步百计的刘鄩。
此时的魏博,双方基本各占一半,都是虎视眈眈的要赶走对方,两军沿漳河对峙。刘鄩果然想出了第一个主意,他发现李存勖非常喜欢带领少数人马侦察地形。于是调遣五千人马埋伏于芦苇荡中,等待李存勖前来上钩。李存勖果然又带着一百多骑兵出发巡逻,走进了包围圈中。四处的伏兵一起杀出,李存勖貌似在劫难逃。
一般人遇见危险很可能是手足无措,而李存勖却是更加兴奋。带领手下的百战精兵开始突围。如果是在平原之地,四处没有遮拦,那么李存勖肯定是难以逃脱,可是刘鄩选择的埋伏地点是芦苇丛中,能掩护自己也能掩护李存勖。梁军只能凭着杀声来追寻敌人,虽然梁军有巨大的人数优势,可也没有机会毕其功于一役。只能是四处搜杀。围绕在李存勖身边的都是晋军中最精锐的勇士,其中一位夏鲁奇左手剑,右手枪,不知疲倦的连杀了接近李存勖的梁军近百人,自己也多处负伤。眼看就要山穷水尽之时,李存审发现晋王出营多时仍未回归,率领部队前来增援。梁军功败垂成,只能退走。李存勖看着身边剩下的寥寥无几的护卫,倒是依然豪迈依旧:“好险,几为敌所笑。”劫后余生的部下当然识趣:“这是让敌人见识见识大王的英明神武啊。”李存勖哈哈大笑,不久就将救驾有功的夏鲁奇收为义子,改名李昭奇。(五代惯例,其实两人比较,夏鲁奇比李存勖大几岁。)不过依然喜欢自己亲自侦察,好勇弄险的风格依旧没改。
李存勖趁着刘鄩率大军和自己对峙的时机,派出部队绕出梁军后方,攻占檀州。俘获了王彦章的家属。派人前往劝降。王彦章绰号王铁枪,五代史上仅有的两个进死节传的人物之一,残唐五代史演义里的天下第二好汉。仅次李存孝。对此眼皮也没眨一下,斩杀密使。拒绝了拉拢。李存勖并没有死心,只到多年以后,发现根本无法动摇其心,才下令杀死了王彦章的妻儿。
刘鄩发现檀州失守后,担心腹背受敌,领兵缓缓退往相州,和李存勖继续隔河对峙。同时开始出动第二招,奇袭太原。既然你李存勖大军在这里,那我就来个空城计,千里奔袭太原。
起初,计划非常完美,几天后,李存勖才发现对面的梁军营帐已经空无一人。虽然马上判断出刘鄩的动向,可毕竟已经晚了好几天。只好一面亲率大军回救太原,一面命令快马通知太原张承业加强防御,一面令幽州周德威南下救援。可刘鄩的运气不怎么好,连遇十几天大雨,大军走得是拖泥带水,而且向导质量不过关,走了远路,等到好不容易爬出太行群山,得到消息太原已有防备,并且周德威和李存勖都即将到达,刘鄩只好气馁的下令退兵。这次太行山倒是帮了忙,没有被周德威的追兵发现。完成这次劳而无功的千里游行,白白折损了十之二三的兵马。退后河北后,刘鄩不甘心如此罢休,准备再次偷袭临清。只是这一目标再次被周德威料到,马不停蹄的追赶在后,但还是稍晚一步。但是号称一步百计,就说明这人优柔寡断。刘鄩担心临清有晋军主力,而且自己的部队长途跋涉,劳累不堪。放慢了行军步伐,派出侦骑了解情况。周德威抓住了这个机会,派遣自己的最精锐的小部分骑兵,昼夜不停救援临清,抓获了刘鄩派出的侦察人员,砍掉手腕后通知他们,周德威已到临清,静等大驾光临。刘鄩得到这个报告后更是犹疑,下令暂且扎营。结果第二天破晓时分,周德威的部队大摇大摆的从刘鄩营旁经过,赶往临清。刘鄩目瞪口呆之余,只得无奈的领兵退往莘县,再次和李存勖对峙。
只是这一次,刘鄩就不再想什么计了,就是跟李存勖耗下去。这一耗可就耗了个天长地久,后梁皇帝朱友贞坐不住了,派人来督促刘鄩出战。刘鄩对着使者来了句气话:“给我部下每人准备十斛米,就可以破贼了。”朱友贞一听也火了,我派你是去杀贼还是派你去吃饭的?再次派遣了一个监军前去催战。刘鄩想借众将之力来一起抵制命令,集合一起商议。结果手下众将都受不了这位软弱的领导了,也都纷纷请战。刘鄩发现事态没有按照自己的预想发展。转身让手下打来了一碗浑浊的黄河河水,问那些请战的将军谁能喝干?众将面有难色。刘鄩趁机发话:“一碗之水难干,何况滔滔黄河。”不管他这话是多么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到底用这个软钉子磨走了钦差。两军继续对垒数月。
倒是这时另一位梁军节度使王檀建议另外集结一批部队,由自己率领,再次奇袭太原,如果李存勖回军救援,那么刘鄩就可以乘机攻打魏州。如果李存勖不管老巢,那么正好可以拿下太原。朱友贞采纳了他的建议,五万大军由王檀率领出发,只是这次的路线比较远一点,但是一路平坦,不会有迷路之虞。
而李存勖也受不了如此长久的对峙,故意宣布自己离开大营,回归太原。实际上是率领部分部队佯装撤退,诱使刘鄩离开坚固的营垒出战。两相凑巧之下,刘鄩以为是王檀的奇袭收到了成效,吸引了李存勖回援。终于上表朱友贞,全军出动攻打魏州。
李存勖留下的部队由李存审率领,发现梁军动向后马上在侧翼跟随而进,刘鄩来到魏州城下,却吃惊的发现晋王和李存审的部队一起在自己的面前等待决战。在这一片平原之上。刘鄩只得命令部下结成圆阵,缓缓而退。李存勖好不容易等到了梁军脱离营垒的机会,怎么会再放虎归山,率领部队迅速追击,在故元城追上了梁军。两军再次展开了决战。步兵对付骑兵,圆阵是增强防御力的不二强阵,但是移动缓慢,很难摆脱骑兵的追击骚扰。要想获胜,只能期待其他援军的加入。但是此时的河北战场。梁军除了远方偷袭太原的部队,已经没有野战兵团能前来支援了。所以刘鄩所摆的这个阵势也就是在等死而已。李存勖的部队对梁军的圆阵展开了猛烈的攻击,战斗持续很久也还是没有分出胜负。只是围攻者可以休息和找寻弱点,圆阵里的梁军却要时时刻刻紧绷神经。绰号李横冲的李嗣源终于找到了梁军久战疲惫后的软肋,率领骑兵突破了梁军圆阵。刘鄩发现晋军突破圆阵时,当机立断率领手下不多的骑兵从晋军包围圈薄弱的地方突围而出,七万大军发现主帅逃跑后,一起土崩瓦解。李存勖为了避免困兽犹斗,放开了一面包围,然后纵兵从后追击,梁军或降或死,来到黄河渡口,为了抢先争渡,大批将士喝下滔滔河水,溺死大半,只剩下少数残兵跟随刘鄩逃过黄河,进入滑州。后梁在河北的所有领地,除了黎阳渡口以外,尽数归晋。梁晋两军实力对比第一次发生了彻底的逆转。
此时,偷袭太原的王檀到达了太原城下,张承业虽然没有预先知道消息,但是还是马上做了紧急动员,集中全城男丁在老将安金全的率领下守卫太原。而偷袭的梁军为了提高速度,大部分是骑兵部队,也缺少攻城器械,再加上李克用多年经营,太原城一贯是号称固若金汤。几十年后北宋为了消灭最后的十国残余北汉,也在此城下付出了无数血汗。一时之间,王檀也拿太原无计可施。临近太原的昭义节度使李嗣昭也马上先派精锐骑兵先行,自己随后率军出发增援。王檀一样不是一个能咬牙打硬仗的主,当他发现连续几天攻城无果,而李嗣昭的援军骑兵冲进城后,下令撤军,太原城安然无恙。而后梁的势力从此退出黄河以北。
这个时候,光荣的在李克用的三箭里占有一箭之席的耶律阿保机开始行动了。其实在李存勖即位之初,曾经向这位辽国开国皇帝借兵攻打梁军夹寨大营。只是这位阿保机就像对付自己当年的结义兄长李克用一样,口惠而实不至。不发一兵一卒。这些年来,阿保机和自己的厉害婆娘述律平合伙整治契丹内部,实力日渐强大。俄语里的中国音译为契丹,就是因为俄罗斯开始发展的时候,和它们接触的就是耶律阿保机创建的辽国。
而李存勖拿下幽州后,任命周德威掌管此地,这里已经被刘仁恭刘守光父子经营多年,为了消除影响,周德威对幽州的治理十分严苛,当地的遗留分子十分不满。916年,刺史卢文进投降契丹,引契丹兵大举南下。此时的晋军虽然打败了刘鄩,但是主力还在扫荡梁军在黄河以北的各个据点,一时无法回军救援。契丹打破多座城池,从此开启了中国北方新一轮几百年的边患。
917年,周德威发现契丹大军已经大部撤退,开始组织兵力收复失地。可耶律阿保机也不是善茬,再次出动大军攻打幽州。周德威的部队和契丹骑兵比较起来人数本来就少,更何况晋军虽然以骑兵威震天下,可是和契丹这种游牧民族比起来还是甘拜下风。只是好歹周德威是一代名将,虽然战斗失利,还是尽力率领部分败军回到幽州,死守待援。
此时,李存勖刚刚平定河北,如果马上大军前往幽州,担心河北局面的反复。于是有人建议契丹反正是走到哪抢到哪,等它们把城外抢劫一空自己也就回去了。还是河北要紧。当然有胆小的也就有胆大的,李嗣源就提出愿意率领五千精骑,作为前锋,救援周德威,李存审则老谋深算,认为幽州是大王新近掌握的领土,放任不救,一旦生变会后悔莫及。新近在河北投降晋军的后梁将领阎宝则认为只要据守险要,准备弓弩,多设埋伏,克制住契丹骑兵的长处,一定可以获胜。李存勖大喜,命令李嗣源阎宝率领骑兵部队先行出发,声援幽州周德威,李存审沿路征集部队,到达幽州后和李嗣源他们合兵一处解救幽州。
而此时,耶律阿保机攻打幽州多日也难以攻占,而且大部队在城下抢劫也抢不出什么花来,难以持久,率领了部分部队回到了草原。所以等到李存审集结七万大军到达幽州附近时,双方的兵力差距并不算太大。契丹部队虽然占据险要,但是部队多是骑兵,下马防御十分不在行,被李嗣源轻松突破。当来到隘口平地之时,契丹集结部队准备一举将刚出隘口的晋军消灭。李嗣源对部下将士说道:“为将者,受命则忘家,临敌则忘身,今日正是我父子以身报国之时。”率领身后的女婿和义子当先杀入契丹阵中,三进三出。部下将士人人争先,大败契丹。李存审的步兵部队也遇到了大批契丹骑兵,只是李存审早已在行军途中就下令军中人人砍伐树木枝杈在手,削尖一面。契丹骑兵冲锋而来,步兵们将手中枝杈抛出,在正面形成一个巨大的鹿角阵势。契丹骑兵爱惜马匹,只得绕行用弓弩射击。露出了侧面。李存审下令部下也以弓弩还击。步兵的弓弩威力和防御力可强过即失去了冲击力,又暴露出侧面的骑兵强太多了,契丹损失惨重,只得败退。李存审并没有下令追击,而是依然缓缓而行,当来到幽州城下会合李嗣源面对契丹主力时,李存审命令一部分老弱在阵后捆扎树枝茅草。两军交锋,后方的那些老弱拖动柴草,,烟尘滚滚,如同大军将到。契丹本来前面就已经败过一回,如今已成惊弓之鸟,发现晋军又有大批援军来到,难怪获胜以后行军如此缓慢,当即拨马纷纷掉头逃跑,晋军乘胜追击,再次阵斩万余契丹人马,收复了此次被契丹占领的山北诸州。
暂时解除了北方的威胁,李存勖将李存审大军挥师南下,开始和后梁争夺黄河沿岸渡口。当年十二月,李存勖亲自背负茅草,填补壕堑,将士用命,一举攻克杨刘城。拿下了黄河南岸的第一个据点。梁军这次派出的援军主帅是谢彦章,此时的梁军连战连败,对晋军有了天然的恐惧感,谢彦章的部队虽然是攻城方,但是自己倒是深沟高垒,仿佛自己在打防御战。只是偷偷派出部队,挖开黄河大堤,隔断了杨刘城和李存勖之间的联系。但是谢彦章的部队无法攻克杨刘城,而李存勖的部队缺少船只,双方都有点无可奈何。几个月后,大水渐渐退去,李存勖亲自检视河水,研究过河路线,率领部队徒涉过河。梁军当然占据堤岸,防御攻击,晋军步步泥泞自然攻击不利,李存勖下令退兵,诱使梁军追击,梁军果然出动追击,这下李存勖马上命令部下反攻。大家局势相同那梁军可就不是对手,大败而走,杨刘城周围被李存勖扫荡一空。
918年八月,李存勖在魏州集合大军十余万,准备一举拿下后梁。后梁的泰宁节度使投降晋军。而后梁方面,虽然谢彦章打了败仗,但是依然做了主帅,贺瓌(音义皆同瑰。多记几个这种怪字,说不定高考可以拿满分哦)副帅,集结十万人马防御。这也是第一次梁晋两军对比,晋军人数超过了梁军。
屡战屡胜之下,李存勖已经建立了无比的信心,面对梁军最后的这支精锐,只要一战获胜就能直下汴梁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屡次自己亲率少数人马前往梁军的大营前挑战。梁军却是依旧坚守不出。谢彦章倒是学习刘鄩,在李存勖常走的路上埋伏下一支伏兵,要不是老将李存审再一次及时救援,李存勖就葬身于此了。
如此相持一百多天,李存勖更加的急躁,下令移营,将新的营址选定在离梁军营地仅十里之遥。直接来到梁军鼻子底下挑战。只是这一次移营之举,却歪打正着的造成了两军的变动,促成了后面的决战。
就在李存勖移营前几天,贺瓌和谢彦章两人视察营地,贺瓌认为李存勖后来选择的那块地方适合扎营,建议先行占领,以免被动,而谢彦章则抱定一动不如一静的原则没有理会,结果没两天李存勖果然在此扎营。贺瓌怀疑谢彦章勾结李存勖,一面写奏折检举揭发,一面迅雷不及掩耳,杀死了谢彦章和手下几员大将。梁军的部队步兵是归贺瓌率领,骑兵由谢彦章率领。谢死后,部队转交给王彦章率领。(五代时名字里带彦的忒多,恰如东晋的之,所以我们当代人也需要大度的看待子)
李存勖听说梁军内讧,大喜过望,集合众将商议绕过梁军直扑汴梁,梁军必然回救,如此则对方不得不战。将老弱遣返魏州,只留十万精兵,十二月二十一夜拔营绕过梁军,指向汴梁。当然目的并不是后梁都城,所以行军并不急速,二十四日到达杨柳陂。贺瓌也马上领兵追击,来到了胡柳陂,展开了梁晋两国血战第一的胡柳陂之战。
这场战斗史书里很多地方凌乱或空白,所以很多人的行动轨迹无法确定,只能加上个人脑补来替大家讲述了。当然,结果确定,损失确定。
当梁军为了保卫自己家乡,凌晨急匆匆赶来之时,李存勖大喜,马上就想开战。老成持重的周德威再次提出持重之议,这次是在梁人境内开战,这些梁军是为了救家而来,战斗意志不是以前在河北时可比。我愿意率领骑兵骚扰梁军立营,不给他们喘息之机,这样等到下午,梁军无法立营休整,又是夜半行军而来,肯定又累又饿,到时全军出击,肯定一击而胜。李存勖可不这么想,连续近两百天的对垒,早把他给憋坏了,如今敌人连夜追击,自己以逸待劳,更何况自己率领的晋军对梁军屡战屡胜,如今对手来到了跟前,岂有磨蹭的道理,执意马上出战。周德威却对这战充满不详的预感,出账对跟随在后的儿子说道:“我不知死所矣。”
李存勖自己亲自率领中军,周德威在左,李嗣源率领右翼。背后有一座无石山的山坡。老将李存审领辎重队隔着山坡在整个部队的后方。但是李存审放心不下这个酷爱冲锋在前的皇帝,留下副手照看辎重,自己还是赶往了中军护卫。梁军方面左翼应该是骑兵王彦章,对阵李嗣源。其余部署不详。
梁军这次是护家之战,士气非以前可比,虽然是漏夜行军而来,可是锐气不减。只是王彦章指挥的骑兵部队不愤老上级谢彦章和几位大将莫名其妙被杀,心怀不满。在冲乱了晋军右翼的李嗣源部队后并没有转身继续厮杀以求获胜,而是直接向濮阳方向而去,脱离战场。却正好凑巧遇见了在晋军阵后的辎重部队,以强击弱,辎重队瞬间崩溃,逃往晋军左翼。骑兵队的践踏还有自己辎重队的冲击和当面梁军的三重打击下,晋军左翼垮了,周德威父子先后阵亡。此时,梁军的局势一片大好,但是,梁军骑兵却并没有乘胜追击,继续向濮阳方向撤离。此时晋军右翼混乱,左翼已崩,梁军的部分部队已经登上了无石山晋军后方。晋军岌岌可危。李嗣源的右翼非常混乱,其中大部已经开始乱哄哄的向河北撤退,李嗣源集合在身边的亲信部队,准备登上无石山了解战场情况,却遭遇了梁军埋伏,激战之中,和养子李从珂失散,又听到传闻说李存勖也已经撤退,率领女婿石敬瑭也向河北退去。此时,日正当中。梁军离胜利一步之遥。
李存勖此时所率领的中央部分虽然一直在实行攻击,但是对面的梁军也一直死死的坚持。当李存勖发现自己左右两翼都已经崩溃时,率领部队冲突到无石山右边另一处较矮的上岗,下令竖起帅旗,让失散的将士了解主帅所在,明了投奔方向。和李嗣源失散的李从珂就赶赴过来再战。贺瓌也集合部队占据无石山,准备再次攻击。梁晋两军这时经过半天激战,等于互相调换了攻击方向。李存勖手指无石山,勉励部下,:“今日之战,获胜与否,尽在此山。”说完带头领军冲锋,银枪都指挥李建及,李从珂两人紧跟在后,晋军鼓起余勇,杀上无石山,苦战多时,终于击退梁军,撤往山下列阵。此时时间已经接近黄昏。李存勖占领无石山,掌握了这个战场的制高点,向西面梁军阵地看去,发现梁军依然士气昂扬,人马众多。身后众将相顾失色。不少人建议收兵暂退,收集败兵,来日再战。阎宝却上前进言:“王彦章骑兵,已西走濮陽,山下只有步兵,如今天色已晚,必有归志,我乘高临下,定可破敌,且大王深入敌境,偏师失利,若再引退,必为敌乘,就使收众北归,河朔恐非王有,成败决诸今日,奈何退去?”李嗣昭也同样进言继续进攻,坚持这战场的最后一分钟。一旦退兵,他日再战,胜负难料。勇将李建及更是迫不及待,飞身上马,手持长槊:“贼兵已倦,此时不击,更待何时?大王切请登山,看臣先驱破贼。”李存勖本来因为周德威李嗣源两员大将下落不明,心存犹豫。听到几人的谏言,奋然道“非公所言,几误大事!”马上下令李嗣昭李存审李建及率领精锐骑兵从山上冲锋而下,做最后一击。
此时山下的贺瓌虽然部队还是编制完整,损失不大,但是长时间的行军和战斗后早已是强弩之末,对无石山的攻防就已经是勉强而为。如今在山下列阵示威,为得就是能逼退李存勖,让部队休息。当他看到滚滚的晋军骑兵飞扑而来,而自己的骑兵早已被王彦章带领下不见踪影。心里不知是否在暗暗骂娘。只得指挥疲敝之军继续交锋。虽然晋军也是大半天没有休息,但毕竟没有长途行军,而且居高临下,在猛将英主的率领下斗志更盛,终于压垮了梁军,贺瓌拨马败逃,梁军全线败退。晋军奋勇追击,梁军大败,终于输在了最后。此战梁军先胜后败,阵亡三万余人。朱友贞大惊失色,集合汴梁城百姓上城防守,害怕李存勖乘胜进攻。
李存勖获胜后打扫战场,发现周德威阵亡,想起开战前周德威的进言,不由得放声大哭:“丧我良将,皆我之失。”任命周德威另一个还活着的儿子为刺史。李嗣源乘冰逃过黄河,才发现李存勖已经获胜,灰溜溜的回来了。李存勖心中不快,怒道:“你以为我死了吗?匆匆北渡,意欲何为?”李嗣源顿首谢罪不已。李存勖看在李从珂奋勇杀敌的份上,放过了对他的继续追究。罚酒一大斛,以示薄惩。此战晋军虽然获胜,但是损失一点也不比梁军少多少,无力继续攻打汴梁,李存勖收兵回返河北,暂时休息。
只是退兵之际,919年在德胜渡口筑城,毕竟这里比起远在山东的杨刘城,对自己的方便和对汴京的威胁都要大的多。在德胜这里修筑起南北两座城池。这对梁朝的威胁可大多了,虽然刚刚在胡柳陂大败,还是很快又凑出几万大军,贺瓌马上率军攻击德胜南城,用竹筏连接战船,隔断黄河,阻挠晋军对德胜南城的支援。晋军一时对这个水上城堡无可奈何,梁军抓紧攻打德胜南城。银枪都李建及(本姓王,被赐姓)率领三百死士身披重甲,准备大量的火具大斧,拼死冲击,顶住梁军的箭雨,斧劈战船连接处的绳索竹筏,到处抛弃火炬,将本来紧紧相连的一个水上城堡变成了无数个分散的小船,熊熊大火点缀其上。北岸的援军和物资终于顺利送到了南城。贺瓌眼见苦心经营的成果化为灰烬,南城又攻破无望,只得退军,悻悻之下,染病身亡。
此时的后梁,在黄河北岸也还有一个据点黎阳,派遣部队由此出发,企图拿下德胜北城,让南城腹背受敌,李存勖也没有闲着,一面抵御梁军攻击,一边扩大德胜北城,加强防御。梁军在德胜北城你来我往,大小百余战,互有胜负,但北城一直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920年,原后梁的河中节度使朱守谦叛变后梁,向李存勖投降。朱友贞派刘鄩率兵前往讨伐,李存勖派大将李存审,李嗣昭前往救援。刘鄩还是一贯的优柔寡断,不敢打硬仗,总想靠小聪明占便宜,想劝朱守谦投降,结果朱守谦置之不理。又被李存审李嗣昭两人两次击败,大败而逃。朱友贞忍无可忍,下令处死了他这个败军之将。此时的后梁,已经变成了即将熄灭的烛火,等待最后决定命运的大风来袭。
而晋王势力范围下的各位节度使,则趁此机会,纷纷上表李存勖劝他继承帝位,自己也好做个从龙之臣。当消息传开,可大大惹恼了一人,大唐最后的忠臣张承业。
张承业当年接受唐昭宗的命令前来河东监军,如今已经三十多年,就是凭着对大唐的那颗忠臣之心,辅佐晋王父子和篡权贼子朱温连年血战,在太原后方,苦心孤诣,任劳任怨,大公无私的筹措粮饷军备,做好后勤,让晋王父子从无后顾之忧。汉之萧何,魏之荀彧,不过如此。张承业虽然自己忠心于大唐,可这几十年下来心里其实也明白大唐肯定是不可能再回光返照了,只是一直自我催眠怀抱着一个虚渺的希望而已。如今自己辅佐的李存勖却也要来做叛逆之臣,打破了自己一直的梦境。实在是无法接受,不顾自己已经七十多岁,年迈之躯。赶往魏州劝阻李存勖。这里我就不加上自己的白话翻译了,这段文言本身难度不大,也是出自这位大唐忠宦的肺腑之言。我王世忠唐室,历救患难,所以老奴事王,至今已三十余年,为王聚积财赋,召补兵马,誓灭逆贼,恢复本朝宗社,借尽臣心。今河北甫定,朱氏尚存,王乃遽即大位,实与前时征伐初意,殊不相同,天下谓王自相矛盾,必致失望,尚有不因此解体么?今为王计,最好是先灭朱氏,为列圣复仇,然后求立唐后,南取吴,西取蜀,泛扫宇内,合为一家。那时功德无比,就使高祖、太宗,再生今世,也未能高居王上,王让国愈久,即得国愈坚,老奴并无他意,不过受先王大恩,欲为王立万年基业,请王勿疑!。李存勖迟疑良久,他自己肯定是想登上大宝,只是也不太想直接驳斥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面子。嗫嚅言道:“我本无意,诸侯劝进,不便相违。”张承业看出李存勖的本心,出门长叹而哭:“诸侯血战,本为唐室,今王自取,不特误诸侯,兼误老奴。”郁郁寡欢,返回太原养病。而张承业失去了心中支撑自己的支柱,从此一病不起,922年,病逝于太原。李存勖为了抚慰张承业的一颗忠唐之心,终张承业之世,没有重提称尊之事。
此时,921年,李存勖的盟友成德镇的王瑢被部下张文礼杀死,张文礼自称留后。王瑢自从脱离后梁,跟随李存勖后,一直尽职尽责的做好盟友分内之事。如今全家被满门诛杀。李存勖虽然因为政治原因暂时捏着鼻子承认了张文礼的留后,但等到局势平稳后,马上调集大军来替自己这位曲死的盟友报仇来了,张文礼听说晋王起大兵前来攻打镇州(成德镇镇所,今天的河北正定),又急又吓,一命呜呼。儿子张处瑾继续领兵顽抗。
同成德镇绑在一起的义武镇王处直并不在意成德镇谁来当领头的,只是两镇互为唇齿,任何一个镇被攻灭,那另一个也大势已去。劝说李存勖放过张处瑾,反正叛乱头子张文礼已死。李存勖不接受这种逻辑,继续进攻。王处直一不做,二不休,向耶律阿保机求援,反叛李存勖,支援成德。但他的义子王都不接受这种做法,发动兵变,囚禁了王处直。
此时,负责攻击镇州的是大将阎宝,在城下的一场大战,晋军获胜,但是大将史建瑭中箭身亡。(当年两千人马吓退朱温的领兵将领之一,父亲是当年上源驿拼死掩护李克用杀出重围的史敬思。)。预示了镇州是晋军的不详之地。
而与此同时,契丹的人马已经开始出动,幽州此时防卫空虚,山北诸州再次沦陷,阿保机不在幽州纠缠,直接绕过后杀入河北平原。占领涿州,作为前进基地,继续前进攻打义武镇的镇所定州。
李存勖接到了求救文书后,留下大军继续围攻镇州,自己率领五千精骑前往定州,同时通知赶往镇州战场的李嗣昭的部队掉转方向来定州和自己会合。到达定州附近时毕竟自己人马不多,暂时扎营等待后援。耶律阿保机这次入侵,所部号称三十万。发现晋军援军远远的停止前进,不敢进逼。料定对手人数不多,派自己小儿子率领一万骑兵前去消灭。晋军的侦察骑兵报告给李存勖契丹大兵人数众多,已经向自己攻来。而后方又传来消息,梁军已经开始越过黄河,开始攻打晋军河北诸州。再加上镇州战事持久不决。很多将领纷纷建议暂且退兵,有些胆小的更是干脆建议退回太行以西。听到这些胆小如鼠的建议李存勖极为不耐,只是看有此观点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只是阴沉着脸并不发话。这时,晋军中一位崭新的将帅之才越众而出,慷慨而言:“契丹前来,意在金银钱财,并非为镇州急难,诚意相援,大王新破梁兵,威振夷夏,若挫他前锋,他自然遁走了。”乃是新任中军使郭崇韬。这时恰好李嗣昭的部队也以到达,李嗣昭同样赞成郭崇韬的意见。李存勖脸上一扫阴云,出帐亲领骑兵直扑契丹部队。
此时契丹的部队刚刚度过一条名叫沙河的小河,正在重整队列,突然发现对面桑林中冲出了一队队的晋军骑兵,而且打着的是晋王的旗号,李存勖十几年南征北战,威名就是在塞外也是鼎鼎有名,阿保机的皇后述律平就劝阿保机这次不要来招惹他。看到晋王旗号,契丹兵一方面心里有些发慌,一边想对面主帅来到,部队怎么可能会少。纷纷拨马逃窜。在晋军的追击下淹死战死大半,连耶律阿保机的小儿子也被俘了。败报传到定州,阿保机担心被内外夹击,撤围定州,退往望都。
李存勖率军继续进攻,并且依然不改自己习惯冲锋在前的习惯,被契丹部队团团包围,又一次危险重重。李嗣昭率军从后赶来,才解救了李存勖的危难。随后阿保机和李存勖两人各率大军展开了两人一生中唯一一次较量。契丹军战败,丢弃了抢来的财物,轻装跑路,一路上遭逢大雪,困顿狼狈。李存勖领兵在后保持压力,不疾不徐的追赶到幽州方休。沿路查看契丹人留下的营垒兵营。却发现依然严整划一,一丝不乱。不由得大为感叹:“用法严明,乃能与此,终成我中国后日之患。”不久后,晋军也再次收复了山北四州。阿保机吃了这次大亏后,不敢再招惹李存勖。自己一辈子没有再来找不痛快。李存勖也就此完成了自己对父亲第二支箭的许诺。
杀败契丹后,李存勖又马上领兵回头解救魏州,杀败了渡河北来的梁军,恢复了自己境内的局势。此时受命攻击镇州的阎宝鉴于镇州城墙坚固,修葺长围,准备长期围困。此时镇州不甘心被困死,派兵出城想捣毁营墙。阎宝想诱敌深入,故意放敌军入围。却没想到这批人却十分难缠,一时无法消灭。镇州军随即派出大部队跟上,阎宝的部队分散在四处长围,局部兵力不足,居然被镇州兵突袭击败,长围崩溃,大批粮草辎重还落入对手手上。阎宝又气又急,不久就气病身亡。
李存勖接到败报,任命刚刚陪自己大败契丹的李嗣昭前往镇州接替指挥。这些藩镇节度使的多年老巢,都是经过多年修葺,易守难攻。而阎宝又刚刚丢失了大批粮草,城中暂时不缺粮草。所以李嗣昭希望能将敌军引诱出城,消灭对手的有生力量。不久果然把镇州军诱出城外,一场大战,几千名成德镇部队全军覆没。李嗣昭带人收拾战场,却被一名躲在断垣残壁的成德镇士兵一箭正中额头,此时李嗣昭箭囊中已经无箭,反手拔出额头之箭,射死了这名敌军,可自己也是血流不止,当夜亡于军中。李嗣昭是李克用从小收养的义子,对李克用李存勖父子忠心耿耿智勇双全。如今突然阵亡。李存勖大为哀悼,数日食不下咽。任命李存进为招讨使,继续攻击镇州。
李存进也是李克用的一位养子,屡立战功。接手后也继续调遣部队攻击镇州。自己坐镇后方大营。却不料成德镇的部队熟悉地形,派出七千人马绕小路躲开了李存进的攻城大军,偷袭大营,实施斩首行动。李存进发现敌军来攻,只得率领手下少数人马在营寨前桥头迎敌,此时前面攻城的大军发现后方有失,转身杀回,把成德的七千人马围在中间,全数消灭。但是李存进也在战斗中重伤阵亡。
李存勖再次接到镇州城外主将阵亡的战报后简直是怒不可遏,一个小小的镇州居然如此邪门,让自己的大将如此接二连三的阵亡。任命李存审接任主帅,不破镇州,誓不罢休。而成德镇虽然又打死了对方大将李存进,可自己的实力也经不起如此连连损耗,终于在一个月后,被攻破了城池,张家的几位兄弟被全部处斩,张文礼也被开棺戮尸。
但此时,镇州战事绵延不绝的后果开始呈现,梁军毕竟还是趁机偷袭拿下卫州,让李存勖准备的大批粮草落入敌手。李嗣昭虽然本人忠心无二,可他的二儿子李继滔却囚禁大哥,自称留后,虽然李存勖答应了他的请求,可他内心惶恐不安,还是转身叛晋投梁。让晋的局势再次转为不利。
923年四月,此时张承业已经于上年底去世。李存勖手下的各位节度使一起上表,恭请李存勖称帝。李存勖在经过例行的谦让后,接受了皇冠。当上了皇帝,为了表示自己皇位的正统,定名为唐,史家称为后唐。
这时,一位一直跟随李嗣昭南征北战的部下裴约,眼见自己老帅的儿子居然叛唐归梁。毅然在泽州这山西门户之地举起义旗。但是也陷入了李继滔和后梁的包围之中。李存勖派出五千人马,前往救援,表示宁可失地,也要将裴约这种忠义之将救出即可。但是在重重围困之下,援军迟迟无法到达泽州。泽州城陷,裴约成为了五代第一位登上死节传的人物。
虽然坏消息很多,可后梁这边也不是铁板一块,有降将内应向李存勖告知了郓州防备空虚的消息。李存勖大喜,集合部下准备袭取郓州。手下又是纷纷怀疑消息的可靠程度,李存勖单独召见李嗣源商议。自从上次胡柳陂匆匆过河,以致丢丑以来,李嗣源一直憋了一口气在。当即表示大军连年征战,旷日持久,如不出奇制胜,那战争打到什么时候才有了局。愿意自己亲自领兵,偷袭郓州。李存勖单独召见于他,本就有此意,一见他自告奋勇,大喜过望,马上命令他领五千精骑,一鼓拿下郓州。扭转了唐军前一时的颓势。
此时的后梁乱成一团,郓州离后梁都城不过两百余里,骑兵不需两日就能直达汴京城下。宰相敬翔以全家性命担保,推举王铁枪王彦章为帅领兵。朱友贞大殿之上,召见了这颗最后的救命稻草。询问他何时可以破敌。王彦章伸出三根手指,三日即可。殿中诸人一阵低声窃笑。王彦章不以为意,领兵出战。
来到滑州城后,置酒大宴军队,却偷偷的指挥一支船队从上游趁夜前往连接德胜南北两城的浮桥,自己酒宴过半,佯装醉酒,上马率领早已准备停当的精锐骑兵直扑德胜南城。船队乘风纵火,熔断锁链,斧劈浮桥,切断了南北两城的联系。当时的德胜南北城守将麻痹大意,毫无防备。发现浮桥有失,才紧急想用小船搭载援军过河援助南城。被梁军的船队拦阻,无能为力。南城一夜之间失守。距离王彦章出兵以来,恰好三日。然后顺流而下,这几年后唐除了德胜和杨刘以外,还建立了几个较小的渡口,如今纷纷被破。只剩下杨刘城一处。李存勖得到消息后,顾不上责问德胜守将的失职之罪,命令他马上率领人马沿河增援杨刘。两支人马一在北岸,一在南岸,每到河流狭窄处,就爆发激烈的冲突,一日百余战。一路缠斗到杨刘。同时自己也率领大军赶往杨刘救援。
杨刘城的守将李敬周不像德胜守将那么废物,一面飞书向皇帝求援,一面咬牙拼死抵御王彦章的进攻。王彦章发现一时不能速胜拿下杨刘,加强水军,控制了杨刘城身后的黄河河道,只要唐军的增援无法援助南岸,杨刘城迟早是梁军的囊中之物。而无论是攻占还是堵住杨刘,那么身后的郓州李嗣源也就是瓮中之鳖。李存勖来到了杨刘北岸,却依然无法打通和杨刘的联系。军情紧急,和手下郭崇韬商议对策。郭崇韬胸有成竹:“王彦章猛攻杨刘,但目的还是在郓州,一旦发现我们无法杀出杨刘,那他肯定就会去攻打李嗣源。郓州孤悬敌境,必定不守。如今不如我们分兵在黄河其他地方筑城戍兵,接应郓州外还可以让梁军分兵,缓解杨刘压力。只是筑城时期,一旦消息泄露,王彦章派兵前来攻击,让我们无法筑城,倒是一个大患。希望陛下日日派军挑战,吸引王彦章的注意,十日之内,不让他发现我们的意图就大事可成了。”李存勖鼓掌称善。依计而行。
郭崇韬率领万余人马偷偷前往筑城,李存勖这边日日挑战,双方杀伤相当,六天后,王彦章得到了郭崇韬的消息,马上率军前去攻打,这时郭崇韬所修筑的城池刚刚修成大概,部署和坚固程度都还完全没有达标。郭崇韬一边率领手下死战,一边派人速请李存勖救援。郭崇韬终于坚持到了李存勖的援军到达新城西岸,看见李存勖的部队到达,列阵准备迎敌,王彦章只得无奈退兵。随即李存勖率军两路解救杨刘,王彦章接战不利,只得也解开了杨刘之围。此时,杨刘守军已经断粮几天,险遭沦陷。上面所写到的泽州失陷,和这边杨刘解围基本是同一时间,东线是双方决战的关键所在,李存勖只能是对裴约的死惋惜而无奈。
王彦章此人性格耿直,得罪的人数不胜数。拿下杨刘后志得意满,扬言自己得胜回朝之日,要铲除皇帝身边奸佞小人。这话传出之后,无数人等待着他的失败。如今失败消息传来,马上向皇帝进言,撤除了王彦章的统帅之职。军队转由副帅段凝指挥。梁唐之间经过这最后一次血战后,再次进入暂时的休战期。
923年这一年,全国的粮食产量都不足,梁唐之间连续近四十年的交战,双方的库存也都有山穷水尽之势。而朱梁发现李存勖已经在黄河南岸有立脚点后,为了迟滞李存勖的攻势和威胁,八月间再一次挖开黄河大堤,把李存勖所占领的地区强行从南岸变成北岸,这一次的人工改道,规模巨大,堪比千年之后花园口。对于百姓来说,灾难也是差相仿佛。同时这次的改道,在郓城附近造就了一个大片的水泽,后来人们把它命名为梁山泊。
既然挖开了水道,不管是大水还是洪水过后的泥泞都能阻止唐军的进攻,那么后梁也可以趁机来脱先在别处发动攻势,以免处处被动。一路大军由段凝统帅,来牵扯监视李存勖在魏州的主力,一路由拿下泽州后的董璋会合李继滔攻打太原,一路由霍彦威率领从卫州攻打镇州。王彦章率领汴梁剩下的禁军消灭郓州的李嗣源。四路一起出发,希望毕其功于一役。计划是美好的,但是后梁的一员大将康延孝却此时投奔了后唐李存勖,将这个计划和盘托出。并且指出了其中的缺陷,梁军如今聚集在一起的话,还是有不少人的,可是如此四处分兵,是难以保证完成它们的计划,陛下现在养精蓄锐,等到他们部队开始行动之后,只需五千精兵,出郓城破汴京,少则十天,多则一月,天下必定。李存勖大喜,多少年的苦战,如今终于来到了决胜时刻。
不久,就接到消息,王彦章率领一万多禁军攻打郓州。李存勖再次召开军事会议,商议行动方针。手下有人打退堂鼓,认为如今我军粮草奇缺,建议放弃郓州,和后梁和谈,用郓州交换黎阳和卫州。双方以黄河为界。以后再做计较。李存勖勃然大怒:“如你所言,我辈无葬身之地。”挥手让众人退下,单独召见了郭崇韬来私下商讨。这里我还是不想做白话翻译了,古文的抑扬顿挫,气势磅礴真得比白话文强太多了,郭崇韬马上说道:“陛下不栉沐,不解甲,已十有五年,无非欲翦灭伪梁,雪我仇耻,今已正尊号。河北士庶,日望承平,方得郓州尺寸土,乃仍欲弃去,还为梁有,臣恐将士解体,将来食尽众散,就使画河为境,何人为陛下拒守哩?臣尝细问康延孝,已知伪梁虚实。梁悉举精兵授段凝,据我南鄙,又决河自固,谓我不能飞渡,可以无患。彼却使王彦章侵逼郓州,两路下手,摇动我军,计非不妙。但段凝本非将才,临机未能决策。彦章统兵不多,又为梁主所忌,亦难成事。近得敌中降卒,俱言大梁无兵,陛下若留兵守魏,固保杨刘,自率精兵与郓州合势,长驱入汴,彼城中既经空虚,势必望风瓦解,伪主授首,敌将自降。否则今年秋谷不登,军粮将尽,长此迁延,且生内变,俗语有云:筑室道旁,三年不成,愿陛下奋志独断,勿惑众议!帝王应运,必有天命,为甚么畏首畏尾哩?”李存勖大喜:“卿言正合朕意,大丈夫成则为王,败则为虏。成败在此一举。”
此时,王彦章率军已经和李嗣源的部队交上了手,李从珂一马当先,奋勇杀敌,王彦章部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斗志不佳,失利后只得退走。不过自己人马倍于李嗣源,倒也并没有太多担心。而李存勖得到捷报后,信心更加充足,检阅全军将士,挑选精兵强将,准备强越黄河水后泥泞,奔袭汴梁。将家小全部送往魏州,临行前对带着长子李继岌的刘氏说道:“成败在此一举,如果我失败了,你就带上孩子们在魏宫中自焚,不要落在敌人手里遭受羞辱。”刘氏这个败家娘们说出了自己这辈子最合适和英气的话:“陛下此去,必定成功,我们在魏宫等待陛下捷报就是,何至生变?”说罢从容告别。
李存勖率领几万人马十月一日出发,强渡黄河泛滥后的黄泛区,十月三日,来到郓州,会合李嗣源。后梁辛辛苦苦挖开的黄河,只挡住了李存勖两天。次日大军直奔汴梁。王彦章退兵后驻扎在中都这个小县城里,并没有料到突然会遭遇到大军围攻,而且基于满朝上下对王彦章的不信任感,他的这批部下战斗力也并不可靠。不到一天,就被李存勖轻松击溃,王彦章靠着自己的勇武杀出重围,不死心向汴梁奔去,犹思再战。被唐军中的勇将李绍奇追上,刺伤马匹,落马被擒。李存勖笑问:“你曾说我是斗鸡小儿,今日如何?”王彦章闭口不言。李存勖再问:“你也是一代名将,为何不守兖州,却呆在中都这区区危城?”王彦章厉声道:“天命已去,尚复何言!”李存勖爱惜王彦章的才干勇气,再次劝他投降。王彦章说道:“我本是一介平民,蒙受梁朝大恩,位列上将。和你大战十五年,如今力尽被擒。不死何为。就算是苟且偷生,又有何面目见人。岂能朝为梁将,暮为唐臣吗?”经过几天的劝说,李存勖发现他始终不为所动,下令处死了王彦章,以全节义之名。这也是五代史最后一个进死节传的人物。
击败王彦章之后,李存勖和汴梁城之间已经是一片坦途,李存勖马上率领部下杀往汴梁。一路之上,望风披靡,而段凝的部队被远远抛在身后,即使他们转身救驾,也无法追上唐军了。消息传到汴梁城后。朱友贞崩溃了,如今的汴京已经凑不出部队了。他的第一个举动是杀死了对自己的统治有威胁的几个兄弟和堂兄。然后想逃跑的时候,还剩下的忠心部下告诫他一旦出城,将是遍地敌国,就算是那些手握军队的将领也难保忠诚。连传国玉玺也被人偷偷偷走,送往了李存勖军中。穷途末路之下,他自己不敢下手,让手下取走了自己性命。李存勖强渡黄河九天之后,李存勖的先锋部队在当年上源驿掩护李克用杀出重围,由始至终参与了梁晋之战的李嗣源的率领下进入汴梁,梁亡,持续近四十年的梁晋之争终于以李家的胜利而告终。剩余的那几路梁军也全部解甲归降。李存勖将梁主朱友贞的首级函封太庙,告慰李克用。十五年血战,终于完成了父亲交给自己的最艰巨的一个任务。
消灭了后梁之后,李存勖定都洛阳。建立了后唐。占据关中凤翔一带,多年的老牌军阀李茂贞得到后梁灭亡的消息后,上表称贺,第二年更上书称臣,改称秦王。以前一直独立的岐国就这样不战而降归顺了后唐。
924年,李存勖派使臣前往前蜀王衍处探听虚实后,坚定了消灭它的信心,925年九月,以长子魏王李继岌为主帅,郭崇韬为副帅(实际指挥者)讨伐前蜀,王衍组织人马在三泉一战,大败于唐军,随即开始了多米诺骨牌似的纷纷投降。一个多月后,伐蜀大军来到成都,王衍投降,前蜀亡。郭崇韬任命后梁降将董璋节度东川,李存勖的姐夫孟知祥节度西川。自己检点整理前蜀的物资财宝,收归国用。但是由于郭崇韬的权势和劝谏,在朝中得罪了李存勖身边太多的小人,在四川得罪了小王爷李继岌身边的宦官。宦官们谣传郭崇韬要拒西川造反,谋害李继岌,派人去刘氏的耳边造谣。李存勖并没有冒然相信郭崇韬谋反,只是下诏让郭崇韬赶快带兵出川,回归洛阳。而这些唯恐郭不死的人向刘氏讨来了皇后教令。直接下令杀死郭崇韬。郭崇韬在就这样在成都被谋杀。给正在出川的部队造成极大的混乱。极得郭崇韬信任的梁军降将康延孝率领后军造反,李继岌的大军只得反身平息叛乱,耽误了行程。
926年2月,魏博士卒因缺少军饷哗变,李存勖派遣李绍荣平乱相持不下,又派遣了大将李嗣源前往平乱。而部队到达魏州城下时,李嗣源的部队也发生哗变,劫持李嗣源进入魏州,和魏博叛军联合一道,逼迫李嗣源为主帅,向洛阳进军。李嗣源本无心反叛,但是他和另一位将领李昭荣不合,无以自明,只得无奈的率军南下。
李存勖得到消息后,亲自准备领兵东进,准备迎战。但是部下缺少粮饷,大部分走散,李存勖只得退回洛阳,准备重整旗鼓,率领部队向西退却,集合伐蜀人马,拿到他们押解的金银财帛,以便再战。
四月一日,李存勖自己在殿内准备吃完早点,率领部队出发,骑兵已经列宣仁门,步兵列队于五凤门。不料从马直御指挥使郭从谦(郭崇韬义子)突然起兵造反,步兵跟随而乱。此时。李存勖急率已在宫内的近卫骑兵,冲杀出去,击败了汹涌而来的叛军,关闭兴教门。派人急招马军指挥,当年丢失德胜南城却并未治罪的朱守殷前来增援。结果朱守殷却无动于衷,一兵不发。门外的叛军鼓噪攻门,火烧兴教门,并且搭上云梯攻击,李存勖恼怒异常,如同受伤的狮子率领身边亲卫亲自拼杀。前后杀死了几百叛军。此时他的身边只剩下十几名多年来出身入死的亲信。其中有些人他年还将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篇章。如今已经病逝的大将李存审的儿子都指挥使李彦卿。(李存审本姓符,后唐之后恢复本姓)后日他曾经大败辽国。三个女儿分别是周世宗,宋太宗的皇后。在五代乱世身为武将而活到了七十八岁高龄。禁军小校王全斌,几十年后,他将接受赵匡胤的指派,率军消灭如今身在四川的孟知祥建立的后蜀。宿卫军校何福进。多年后后晋被灭,何福进收集散兵,收复恒州,然后坐镇成德,多次打败北汉和辽国的侵袭。
集聚在兴教门外的士兵心底里还是对这位英武的皇帝心存畏惧,在登上宫墙的前面几个不怕死的被李存勖斩杀后只敢在门外继续纵火和向内乱箭齐发。李存勖在愤怒的困兽犹斗之际,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脖颈。运气在多年后终于抛开了他,李存勖一下子倒下了,伶人善友搀扶着李存勖,剩下的将士在后面掩护将他扶到絳霄殿边,李存勖忍无可忍拔下了这支利箭,顿时血如泉涌。大量的失血造成了难以忍受的口渴。善友找到了刘皇后,哭诉皇帝口渴,需要饮水。刘皇后这时正在收拾珠宝准备逃跑,随手指着桌上的酪浆(应该是类似马奶的东西吧)让他送去,自己急匆匆的逃了。当善友带着酪浆来到李存勖的身边,轻轻喂进他的嘴里时,李存勖脑袋一歪,这位叱咤风云的皇帝最终在战场上走完了一生。善将手边的那些乐器座椅攒在一起,替这位轰轰烈烈走完一生的皇帝举行了火葬。还活着的那些宿卫看着自己当战神一样崇拜的皇帝在烈火中化成阵阵轻烟,围绕在四周和善友放声大哭,四散而去。
一代豪杰如此落幕,本来应该以他所做的军歌为他送行,但是可惜却并没有流传下来,就用他本人流传至今的词曲来作为他的收场吧。
如梦令
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鸾歌凤。长记别伊时,和泪出门相送。
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
一叶落
一叶落,褰朱箔。
此时景物正萧索。
画楼月影寒,西风吹罗幕。
吹罗幕,往事思量着
歌头
赏芳春,暖风飘箔。莺啼绿树,轻烟笼晚阁。杏桃红,开繁萼。灵和殿,禁柳千行斜,金丝络。夏云多,奇峰如削。纨扇动微凉,轻绡薄。梅雨霁,火云烁。临水槛,永日逃烦暑,泛觥酌。
露华浓,冷高梧,凋万叶。一霎晚风,蝉声新雨歇。惜惜此光阴,如流水,东蓠菊残时,叹萧索。繁阴积,岁时暮,景难留,不觉朱颜失却。好容光,旦旦须呼宾友,西园长宵,宴云谣,歌皓齿,且行乐。
阳台梦
薄罗衫子金泥凤,困纤腰怯铢衣重。笑迎移步小兰丛,亸金翘玉凤。
娇多情脉脉,羞把同心捻弄。楚天云雨却相和,又入阳台梦。
不久后,魏王李继岌走投无路,自杀,伐蜀大军归顺李嗣源。刘氏逃往寺院出家,但是还是被抓获,被逼自尽。李存勖留下的儿子中有些明确记载死于非命,也有几个在史书中不知所踪。传说逃往了孟知祥的西川,得到了庇护。而兴教门造反的郭从谦,被李嗣源任命为景州刺史,到任时被满门抄斩。另一个作壁上观的朱守殷,李嗣源终于可以一舒当年他轻易丢弃德胜南城,把自己孤零零丢在郓州被围攻的那口恶气,处斩了这个不忠之徒。七月,李嗣源将李存勖的残骸收拾安葬,千年之后,如今李存勖的墓穴在小浪底水库里静静长眠。
李存勖死亡几天后,李嗣源进入洛阳。即位为帝,是为唐明宗。在他身后左侧,是他的义子李从珂,八年后他将登基为帝,是为唐末帝。在李嗣源的身后右侧,是他的女婿石敬瑭,十一年后,他将登基为帝,建立后晋。在跟随石敬瑭的队伍里,有一位曾经在梁晋夹河大战救过他一命的将领,他的名字是刘知远,二十一年他将建立后汉这个五代最短命的朝代。而在迎接李嗣源入城的队伍里,有一位年纪轻轻的士卒,他的名字叫郭威,25年后他将建立后周。而在郭威家旁,有一个五岁的侄子正在房前和其他孩儿嬉戏。他的名字叫柴荣。而远在千里之外,有一位王子想不到自己今年会被母亲看上继承本不属于自己的帝位,还想不到自己十年后会有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儿子替自己送上燕云十六州。更想不到21年后自己会跃马中原,过一回中原皇帝的瘾,他的名字叫耶律德光。
唐明宗即位之后,眼看这纷纷乱世,经常在宫中焚香祷告:“我本胡人,因逢乱世,暂代为主,惟愿早降圣人,为万民之主。”第二年三月,洛阳城内夹马营中,一个婴儿呱呱坠地,生产时满室芳香,乳名“香孩儿。”
此时在北方造反逃跑的沙陀族李国昌父子被唐廷赦免,起兵援助唐朝。他们本姓朱邪(从姓氏看起来就知道和姓朱的不对付)。如今回归唐朝,赐姓为李。李国昌倒也罢了,李克用却是胸怀韬略,武艺绝伦。十五岁就从军攻打过黄巢之前造反的庞勋叛军,绰号李鸦儿。因为部下都着黑衣黑甲,军号黑鸦军。连战连胜,黄巢军见之胆寒。
黄巢的手下大将朱温驻守同州,抵挡不住唐军的攻击,求援却被同僚阻挠。一咬牙干脆投降了唐朝,赐名朱全忠。掉头攻向黄巢。黄巢终于放弃长安,向东撤离。朱全忠被朝廷任命为汴州刺史,开始了他的发家史。
各路唐军对黄巢的攻击并没有停止,李克用尤其感念唐朝的赦免之恩,格外出力。黄巢自己又贻误战机,为了意气用事,在陈州血战三百天未能攻克。各路节度使包括朱温纷纷救援,却被黄巢击败,只能等待李克用的到来。李克用的黑鸦军到达后果然一战击败黄巢军,穷追不舍直到最终剿灭了黄巢。
884年,李克用回军途中,经过汴州朱全忠的地盘。朱全忠感激李克用陈州救急之恩,邀请李克用到上源驿喝酒道谢。李克用虽然勇猛过人,可是心思简单。酒宴之上喝高了对朱全忠从出身盗匪到带兵打仗从头到尾嘲讽了一通后,呼呼大睡。朱全忠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可当面还是依旧笑嘻嘻不以为意。出来后招来牙将杨彦洪商议,乘夜准备偷袭上源驿,杀死李克用。并且事前约定,设下第二道埋伏圈,发现骑马逃出的,万箭齐发。
当天夜里,虽然李克用睡着了,但是手下的义子(唐朝藩镇节度制度的一大特色,将军很喜欢将手下的骁勇之士收为义子,改姓改名。)和大将还是有没睡着保持清醒的,发现了驿站外的动静后,将李克用抬到床下,捂着嘴冷水泼面告诉了外面的异常。在驿站里先行放火,制造混乱,趁机偷偷从后门墙洞逃出。史敬思和亲兵三百多人拼死断后,全部阵亡。另一义子李嗣源等十余人护卫李克用逃出了汴州城。(杨彦洪发现上源驿有人逃跑后,情急之下,跨马追赶,被二道埋伏之兵乱箭射死,算是替史敬思等人小小的先报了回仇)
李克用出城后火冒三丈想马上率领部队攻打朱全忠,倒是他的嫡妻刘氏劝住了他,毕竟自己远来是客,在汴州不清楚朱温底细,先暂时撤退,向朝廷伸冤后再来讨伐不迟。李克用听从了老婆的劝解,领兵退回河东。可唐朝朝廷此时早已是秋后的蚂蚱,那里还敢惹这些藩镇,只会装聋作哑,两不得罪。
从此河东李克用和汴梁朱温成为了死敌。公元890年,李克用出兵获胜来到潞州三垂冈,置酒高会,召集伶人歌唱百年歌。(晋朝人陆机所做,每十年为一首,歌唱人生百年的生衰荣败)。歌曲渐转凄凉,李克用拉过站在自己身旁的五岁的小儿李存勖,概然捻须笑说:“我年已老,此子奇儿。二十年后,要靠他替我在此征战了!”。李存勖十一岁从父讨伐王行瑜,拜见唐昭宗。昭宗非常喜爱他的长相气概,厚加赏赐,并且嘱咐:“他日富贵,勿忘吾家。”
李克用虽然自己的部队质量高出一截,可是自己的政治水平欠佳,忠心于唐室,但势力始终难以发展出河东。而朱温却靠着左右逢源,背后捅刀浑水摸鱼等各种手段,配合自己的军事实力,硬生生在唐末逐渐发展成控制朝堂的第一大军阀。李克用连连损失部下盟友,长子李落落被俘杀,勇冠三军的义子李存孝也背叛被杀。河东之外,遍地敌国。连太原也数次曾经被朱温包围攻打,在和朱温的交手中连连落败。
公元907年,朱温篡唐后,再次起大兵攻打李克用,包围李克用义子李嗣昭镇守的潞州。此时的李克用因为多年征战,伤病发作无法出征,派遣大将周德威前往救援,梁军围绕潞州建设夹寨,下定决心要拿下潞州,战事绵延一年有余。
李克用病势愈发沉重,临危之际,召集手下重臣和李存勖来到自己病榻之前。嘱托弟弟李克宁和大唐最后的一位忠臣监军张承业辅佐李存勖。立李存勖继承自己的位置。
下面这段是民间传说,但是脍炙人口,让人津津乐道。李克用拿出三支箭矢,一一交给李存勖,第一,朱温是我死敌,可恨我不能亲手将他杀死,如今留一箭给你,替我剿灭此贼;二,幽州刘仁恭,当年受我恩惠,得以执掌幽州,却反叛投奔朱温,与我为敌,此贼不可不除,再与一箭给你;三,塞外耶律阿保机,本来与我约为兄弟,共讨朱温,如今却看朱温势大,与他勾结,与我为难。第三箭给你,一定要打败耶律阿保机,教训他背盟的下场。你要是能完成这三件事,为父死而无憾!”交代完最后的心事后撒手而亡。
李克用当初因为一时意气,起兵反抗唐朝。但是在唐朝赦免了他的罪过,重新启用之后,这个耿直之人就一直在忠心耿耿的替大唐效力。灭黄巢他居功至伟。当唐昭宗被凤翔三镇欺侮的无以复加之时,李克用出兵救驾。在打败三镇,护送唐昭宗回返长安后,却又放弃进京控制中央的大好时机,听令返回河东。在唐末所有藩镇之中,唯一还有忠唐之心的,只有这一位晋王李克用。对于他的那些对手藩镇,李克用总是以无条件信任起手,而遭到无数次背叛。李克用的原则是背叛我的我就打,没背叛的继续信任。所以在和朱温的角逐中吃了无数次的亏。对于自己的部下,李克用也是无比信任爱护。著名的十三太保李存孝因为各种势力背后构陷,反叛李克用。李克用俘获李存孝后依然心存怜惜,各种暗示手下的义子出言搭救。在其他人装聋作哑不肯出声,不得不绞杀李存孝后,李克用吐血不止,大病一场。正是因为他这种对手下的推心置腹,才给自己的儿子李存勖留下了大唐最后的忠臣张承业,持重老将周德威,以及智勇兼备的义子李嗣昭,李存审这些股肱之臣。来和死对头朱温继续较量。
李存勖接过父亲的印信后没有马上即位,而是手捧印信让给自己的叔父李克宁,李克宁一辈子都在哥哥的指挥下效力,谨小慎微,没想过自己也能做一方霸主,连忙推辞,和其他重臣一起把二十三岁的李存勖推上了宝座。回到家里,却被自己的老婆和亲信一通鼓动,动了谋反的心思。
李克用虽然政治手段不足,但是心眼实诚,待人真心,所以还是有很多忠心爱戴他的臣子部下。他们发现了李克宁的阴谋,报告给了李存勖和张承业,两人当机立断抓捕了李克宁。李存勖当面痛斥叔父,斩首示众,安定太原城内的形势。
而朱温已经前后三易主帅,听到李克用已死,李存勖幼年即位后士气高涨,一门心思要拿下潞州城这太原的门户。而周德威却接到了李存勖的命令,率领部队撤回了太原,更给了朱温敌人吓破了胆子,放弃潞州的印象。
周德威四月份到达太原,李存勖马上召开军事会议。上党(也就是潞州)是河东的屏障,如果上党守不住,那河东也很难保全!朱温这辈子所畏惧的人,只有父亲一个,现在他听说先王过世,由我这个从未打过仗的少年继位,肯定看不起我,会以为天下已无敌手而放松警惕。乘着他骄傲自大的机会,我们集结一支精兵,出其不意,以一次闪电式的进攻奇袭夹寨,那将他们打败还不是像摧枯拉朽一般容易?解潞州之急难,开天下之霸业,在此一举了!”在座的重臣张承业看着当年的幼年郎君,如今如此雄姿英发。不由得涕泪交流,克用不死,后继有人。
李存勖派出了部队出发前往救援潞州,只是这支部队的数量还不如周德威那支援军的数量,主将也是从后梁投奔过来的丁会。潞州城外的梁军主帅符道昭听到探马的消息后更加轻视对手。却不知晋的援军出发几天后,李存勖自己亲率精兵秘密出发,在潞州城下和前军会合,接替了丁会的指挥位置。
当晚李存勖率领部队来到了当年的三垂岗,派出几名骑兵去侦查梁军动静,自己来到了祠堂之前,不由得向众人说起当年往事,如今二十年未到,我已经要和梁贼决一雌雄了。等到得到侦察骑兵报告梁军并无防备的消息后,李存勖指挥部队连夜逼近了梁军大营。
第二天,五月初二,拂晓,天降大雾,几十米外不见人影。李存勖将手下人马分为三队,一队作为疑兵,大张旗鼓的在梁军的夹寨四周鼓噪和焚烧鹿角。因为大雾的关系,梁军不敢轻易出击,只是集中兵力到各处火烧地点防备和射出弓箭,因为迷雾的关系,对晋军的伤害不值一提。主力一分为二,一部由李存勖亲自率领,一部由周德威率领,这两个方向却并不虚张声势,只是用大斧砍倒外围鹿角,用土石填平寨墙边的壕堑,用云梯悄无声息的迅速杀进了夹寨营中。打开营内大门。两路晋军如出水蛟龙冲进了梁军经营一年有余的夹寨大营,梁军士气军心土崩瓦解,主将符道昭虽然还想组织人马反击冲锋,被如潮的晋军和自己的败军冲击下,根本无法抵挡,自己也被冲锋在前的周德威一刀斩于马下。等到太阳升起之时,照退了迷雾之后,梁军已经在初生之犊的李存勖的攻击下灰飞烟灭。近十万大军被当场斩杀了近两万人马,其余全线溃逃。梁军的军械物资全部被晋军收缴,堆积如山。被围一年多的潞州,李存勖用半天功夫的夹寨大战,彻底解围。更给以前屡屡和李克用交战而占到便宜的后梁军队一个沉重打击,击垮了它们的信心。而给它们种植上恐晋的种子。败报传到朱温耳中,朱温本来因为多年老对手的死亡而洋洋得意,却未曾想到会遭到如此打击。不由失声长叹:“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虽死犹生,如我之诸儿,豚犬也!”
李存勖初初即位,就用这一炫目的战绩先声夺人。八百多年后的清朝诗人严遂成来到了当年夹寨大战的旧地三垂冈赋诗一首:
英雄立马起沙陀,奈何朱梁跋扈何?
只手难扶唐社稷,连城犹拥晋山河。
风云帐下奇儿在,鼓角灯前老泪多。
萧瑟三垂岗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
击败了梁军对潞州的攻击,河东暂时解除了梁军对自己的威胁,李存勖在老臣张承业周德威辅佐下,下令于国中,禁贼盗,恤孤寡,征隐逸,止贪暴,峻堤防,宽狱讼,期月之间,其俗丕变。帝(李存勖)每出,于路遇饥寒者,必驻马而临问之,由是人情大悦,王霸之业,自兹而基矣。在境内休养生息,养精蓄锐。针对晋军勇猛却缺纪律这些缺陷,制定了类似后世作战守则的制度来管理部队,并且亲自创作了晋军的军歌。让人士气昂扬,人忘其死。几十年后,犹有歌者。可惜没有流传下来,今天已经不知道这位才学出众的皇帝写出得是怎样的慷概激昂。
910年,朱温对当年唐朝遗留下来的多年硬骨头藩镇成德镇王瑢,义武镇王处直下手偷袭,希望将这两个河北藩镇从遥控变成实控。两人马上向李存勖求助,希望结盟抵抗梁军的攻击。这两人在唐末时一样是左右横跳,李克用救援两人然后被倒打一耙的往事历历在目,很多人都建议不用管这两颗墙头草。李存勖却敏锐的看到了这其中削弱梁朝势力,扩大自己影响的契机,果断领兵救援。当年十二月,与梁军在柏乡隔河对峙。
李存勖不断的派部队前往梁军阵前挑战,而梁军对李存勖这位战神说实话心里有点发怵。但是自己的人马还是多于晋军的,所以梁军主帅王景仁一边坚守不出,一边偷偷派出部队前往河流下流搭设浮桥,以便两面夹击,出其不意。只是梁军主帅和副帅不合,副帅韩勍坐不住了,率领三万人马出击迎战。双方人马损失相当。周德威回营后马上向李存勖建议撤兵引诱梁军追击,然后用骚扰战术消耗对方士气斗志,让对方无法休息。然后一战可胜。毕竟晋军自己人数较少,如果被对手发现虚实,对己方不利。李存勖并不认可这个稍显懦弱的方案,双方争执不下,李存勖一恼火回到自己的军帐中睡觉去了。周德威可并不罢休,赶紧去找张承业商量,张承业立马支持了周德威的建议,自己亲自来到李存勖的军帐劝说。李存勖自己其实并没有睡觉,而是躺在床上盘算。看见张承业进来表态支持周德威,一跃而起,同意了周德威的计划。连夜撤军三十里。
梁军一看晋军撤退,盲目认为白天的出击吓退了敌人,马上出兵追击,也就远离了自己原来的大营三十余里。次日两军决战。这次梁军方面出动袭击成德义武的是梁朝的多年精锐禁军,共七万余人,衣甲鲜明,气势逼人。而晋军和成德义武联军虽然人数较少,但是骑兵数量超过梁军,两军的厮杀也是难解难分,旗鼓相当。李存勖把主力交给了周德威率领的部分,希望他能击破梁军。而李嗣源率领的部分实力较弱,目标是抵挡住梁军的进攻,等待周德威的突破。李存勖找到周德威,希望他能够快速突击,击败当面的梁军,周德威却建议说梁军如今远离后方,补充困难,无法休息吃饭,如今强行攻击,出力大而收效微,等到他们人困马乏时再集中力量突击,事半功倍。李存勖听从了他的建议,转身来到李嗣源处鼓舞他的士气来顶住梁军精锐的进攻。双方从早上战斗到午后,还是难分胜负。但是梁军一直无法休息吃饭,渐渐的又饿又累。而晋军身后就是成德镇的城池,伤员休息和食物补充都游刃有余。王景仁发现了部下已经即将到达极限,下令部队稍稍后撤,准备且战且退脱离战场。周德威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马上集中部下突击,并且人人大呼梁军败了。弹簧总有被压断的时候,又累又饿的梁军崩溃了,一泻千里。而紧逼李嗣源部的梁军发现自己侧翼的部队垮了下来,晋军开始向自己包抄时,也不由自主的赶紧转身撤退。古代的战争,相持阶段的损失其实并不是大头,真正的损失是失利方崩溃时的损失。柏乡之战梁军正面交锋全线大败,阵亡两万余人,战马三千,铠甲七万,还有无数的军械物资都变成的晋军的囊中之物。成德义武两镇也彻底倒向了河东,李存勖的势力开始从河东向外扩张。并且给梁军造成了持久的恐晋症。李存勖开始攻打后梁在河北的剩余势力,兵峰直达魏博。兴致所致,率领一队轻骑兵到达黎阳渡口,这时朱温派来增援魏博的援军正好在准备渡河,突然发现河岸对面的晋王旗号,心惊胆战之下,调头就逃。当朱温再次调动大军准备增援时,李存勖却停止了对后梁的攻击,收兵回太原了。
当然这不是说李存勖怕了,而是当年三箭之一的幽州有动静了。当年的刘仁恭拿到幽州后倒向朱温,却不料被自己的儿子刘守光黄雀在后,软禁在家,刘守光做起了幽州的土皇帝,趁着周围无人打他的主意,势力渐渐庞大。以至于膨胀的想过一把大燕皇帝的瘾。只是事情要一步步来,先前虽然成德义武求援的时候自己没有帮忙,可不妨碍现在派人来暗示两位来推举自己做个三镇盟主。王瑢王处直当然向李存勖请示,所以李存勖才收兵准备对付这位膨胀的刘守光。
在张承业的劝说下,李存勖和王瑢王处直一起手下六镇节度使的名义向刘守光送上劝进表,称燕王,尊尚父。刘守光意外发现居然连李存勖都向自己低头,大喜过望,拿着这张推荐表向朱温示意,朱温同样把高帽一串奉送,反正和自己相隔遥远,要恶心就去恶心李存勖好了。
等到刘守光拿到手下交给自己的进尊尚父的仪式程序时,突然发现居然没有祭天和改年的仪式。礼仪官苦笑不得的解释尚父还是臣子,不能做皇帝的这套。刘守光勃然大怒:“老子土地千里,战士三十万,怎么不能做这区区天子,给我加上。”做起了大燕国的皇帝。把派来观礼的各个节度使的使节抓起来,逼着一个个改贺表,承认自己的帝号。
不久,晋王李存勖派遣新的使节来庆贺刘守光晋升大燕皇帝,只是这次的使臣却是个硬汉子,刘守光要求自己的属下行三跪九叩之礼无所谓,自己是大唐晋王的使节,坚决不肯。刘守光恼羞成怒,斩杀了这位使者。并且感觉出李存勖对自己并没有多么恭顺。准备出兵攻打最接近自己的王处直。
李存勖发现对方居然如此的骄横狂妄,那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教训的了,911年,派遣周德威会合成德义武二镇讨伐刘守光。刘守光虽然狂妄,可打起仗来却暴露了蠢材的原型,连战连败,只好向朱温求援。
朱温之所以能捏着鼻子承认又一位皇帝,就是希望他在李存勖身后捣蛋。如今虽然身体不适,也还是集合部队,北上增援。只是在阅兵之时,发现经过柏乡之战,有些部队军容不整,马瘦毛长,从上到下,无精打采。震怒之下,连斩三员大将,誓师出征。谁知部队半夜扎营之时,突然传来消息,沙陀兵杀来了。顿时全军大乱,梁军在皇帝御驾亲征的状态下炸营了,虽然朱温声嘶力竭的喝令阻止,依然无济于事。天亮后终于停止了这场混乱,不是朱温的命令起了作用,是沙陀兵压根没来。朱温又急又气,只好退兵返回洛阳。
到了911年年底,周德威的晋军主力攻克涿州,开始围攻幽州刘守光老巢,朱温集合了不曾参加柏乡夹寨之战的部队,再次集合,攻打成德赵地支援刘守光。这次的部队人数达到了十万余人。而晋军此时主力在攻打刘守光,只有大将李存审率领的三千骑兵在梁军正面。李存审并没有像大多数人建议的那样撤退,而是派兵四处抄击梁军派出去打柴拔草的散落士兵,抓来了几百人,大部分斩首,留下十几个砍断一支手臂,告诉他们晋王大兵已到,准备受死。把这些人放走了。将梁军的衣服铠甲由部下穿上,趁机接近了梁军大营。然后四处攻击放箭纵火。另一处大营内的朱温突然发现临近的军营大乱,派人前去查看,发现很多穿着梁军军服的人四处乱窜,并且口中高呼:“晋王大兵到了”急忙回营报告给朱温。而这时那些被砍断手臂的伤兵也回到了大营,向朱温传达了同样的消息。当从不同的途径收到同样的消息,大多数人都会深信不疑。朱温本来就一直担心晋王的动向,心慌之下马上下令部队撤退,而那些辎重搬运不及,干脆一把火烧了。另一大营的将领虽然刚刚平定了骚乱,却发现皇帝大营已经全军撤退,浓烟滚滚,也就依样画葫芦,烧毁辎重,追随皇帝退军。
经过几天的折腾,梁军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朱温派出侦查骑兵侦察,才发现所谓的晋王大军子虚乌有,对手只是李存审的两千多骑兵。朱温再次被气得死去活来,回到洛阳养病。只是这一次,病势十分沉重,要安排自己的后事了。朱温的次子朱友珪不甘心丧失帝位,先手杀死了朱温和准备即位的朱友文,继承了后梁帝位。
朱温在历史上名声一贯不好,在下对他也绝无好感,但此人三十岁起改弦更张投奔唐朝,苦心经营25年后篡唐为帝,在汴州以地处中原之地,四周皆为虎狼的局势下,一统河洛,掌控河北。这人的政治军事手段还是很有功底的。即使朱温死后,后梁虽然面对李存勖连连吃瘪,但是还是可以转眼间再次征集大军卷土重来。可见对治下领地的掌握和发展也是颇有门道。当然他晚年昏庸,滥杀功臣,逼反名将,骄奢淫逸这些毛病可以说和李克用还真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典型。走笔至此,突然发现功臣们希望老大千万别死老婆的也就是前后二朱了。至于对他扒灰等等的历史记载,不敢妄言真假。如果你恨他,就说它是真得;如果你不恨,那很可能是后世的添油加醋。
朱友珪虽然坐上了宝座,但很快另一个兄弟朱友贞起兵讨伐朱友珪,朱友珪替他人做嫁衣裳,皇位传给了朱友贞手上。
而遥远的幽州方向,经过一年多的攻防战斗,913年,李存勖亲自领兵讨伐刘守光,攻克幽州,留下周德威镇守。俘获刘仁恭刘守光父子,押往太原,祭奠父亲李克用。当两人被押解进城时,刘仁恭夫妻两一起痛骂儿子刘守光破灭吾家,这位大燕皇帝倒是处之泰然,脸皮雄厚。等到发现自己居然是被献俘太庙,押赴刑场时才开始痛苦流涕,大声求饶。还不如自己的两位皇后从容待死。刘仁恭被拉往李克用的代州墓前,剜心斩首,告慰李克用。二十九岁的李存勖六年后替自己父亲完成了其中一箭之愿。
915年,后梁大将魏博节度使杨师厚病死,朱友贞的皇帝位置是靠他的支持得来的。权势滔天,连朱友贞也要看他眼色行事。只是杨师厚自己并没有亲生儿子,所以没有篡夺帝位。当然他的水平是有,曾和李存勖战于张公桥,李存勖的部下偏将投降,晋军失利退走。具体战况不详。估计损失不大。但是是难得的梁军战胜晋军的战绩。如今这位炙手可热的大将死了。魏博位于河北,从安史之乱后一直或明或暗的是个半独立王国。唐末的节度使罗绍威因为手下牙兵势大难除,邀请朱温平乱,杀尽牙兵三千家。留下了聚九州铁,难铸此大错的名言。归顺了朱温麾下。经过休养生息,如今又成为尾大难掉的强藩。朱友贞不愿意再有强势的节度使出现,下指令将魏博分成两镇,以削弱实力。魏博的军人不是傻瓜,造反抓住了节度使贺德伦投降李存勖。李存勖当然不会放弃这天赐良机,马上领兵杀进魏博,占领魏州,德州等地,占领魏州后,李存勖一面斩杀为首造反的几个祸乱头子,第二天单人空手走进魏博军中嘘寒问暖,将杨师厚组建的亲兵银枪效节都改名为帐前银枪都,担任自己的亲信卫队。一举掌握了魏博军心。对战朱友贞派来的新一位将领,号称一步百计的刘鄩。
此时的魏博,双方基本各占一半,都是虎视眈眈的要赶走对方,两军沿漳河对峙。刘鄩果然想出了第一个主意,他发现李存勖非常喜欢带领少数人马侦察地形。于是调遣五千人马埋伏于芦苇荡中,等待李存勖前来上钩。李存勖果然又带着一百多骑兵出发巡逻,走进了包围圈中。四处的伏兵一起杀出,李存勖貌似在劫难逃。
一般人遇见危险很可能是手足无措,而李存勖却是更加兴奋。带领手下的百战精兵开始突围。如果是在平原之地,四处没有遮拦,那么李存勖肯定是难以逃脱,可是刘鄩选择的埋伏地点是芦苇丛中,能掩护自己也能掩护李存勖。梁军只能凭着杀声来追寻敌人,虽然梁军有巨大的人数优势,可也没有机会毕其功于一役。只能是四处搜杀。围绕在李存勖身边的都是晋军中最精锐的勇士,其中一位夏鲁奇左手剑,右手枪,不知疲倦的连杀了接近李存勖的梁军近百人,自己也多处负伤。眼看就要山穷水尽之时,李存审发现晋王出营多时仍未回归,率领部队前来增援。梁军功败垂成,只能退走。李存勖看着身边剩下的寥寥无几的护卫,倒是依然豪迈依旧:“好险,几为敌所笑。”劫后余生的部下当然识趣:“这是让敌人见识见识大王的英明神武啊。”李存勖哈哈大笑,不久就将救驾有功的夏鲁奇收为义子,改名李昭奇。(五代惯例,其实两人比较,夏鲁奇比李存勖大几岁。)不过依然喜欢自己亲自侦察,好勇弄险的风格依旧没改。
李存勖趁着刘鄩率大军和自己对峙的时机,派出部队绕出梁军后方,攻占檀州。俘获了王彦章的家属。派人前往劝降。王彦章绰号王铁枪,五代史上仅有的两个进死节传的人物之一,残唐五代史演义里的天下第二好汉。仅次李存孝。对此眼皮也没眨一下,斩杀密使。拒绝了拉拢。李存勖并没有死心,只到多年以后,发现根本无法动摇其心,才下令杀死了王彦章的妻儿。
刘鄩发现檀州失守后,担心腹背受敌,领兵缓缓退往相州,和李存勖继续隔河对峙。同时开始出动第二招,奇袭太原。既然你李存勖大军在这里,那我就来个空城计,千里奔袭太原。
起初,计划非常完美,几天后,李存勖才发现对面的梁军营帐已经空无一人。虽然马上判断出刘鄩的动向,可毕竟已经晚了好几天。只好一面亲率大军回救太原,一面命令快马通知太原张承业加强防御,一面令幽州周德威南下救援。可刘鄩的运气不怎么好,连遇十几天大雨,大军走得是拖泥带水,而且向导质量不过关,走了远路,等到好不容易爬出太行群山,得到消息太原已有防备,并且周德威和李存勖都即将到达,刘鄩只好气馁的下令退兵。这次太行山倒是帮了忙,没有被周德威的追兵发现。完成这次劳而无功的千里游行,白白折损了十之二三的兵马。退后河北后,刘鄩不甘心如此罢休,准备再次偷袭临清。只是这一目标再次被周德威料到,马不停蹄的追赶在后,但还是稍晚一步。但是号称一步百计,就说明这人优柔寡断。刘鄩担心临清有晋军主力,而且自己的部队长途跋涉,劳累不堪。放慢了行军步伐,派出侦骑了解情况。周德威抓住了这个机会,派遣自己的最精锐的小部分骑兵,昼夜不停救援临清,抓获了刘鄩派出的侦察人员,砍掉手腕后通知他们,周德威已到临清,静等大驾光临。刘鄩得到这个报告后更是犹疑,下令暂且扎营。结果第二天破晓时分,周德威的部队大摇大摆的从刘鄩营旁经过,赶往临清。刘鄩目瞪口呆之余,只得无奈的领兵退往莘县,再次和李存勖对峙。
只是这一次,刘鄩就不再想什么计了,就是跟李存勖耗下去。这一耗可就耗了个天长地久,后梁皇帝朱友贞坐不住了,派人来督促刘鄩出战。刘鄩对着使者来了句气话:“给我部下每人准备十斛米,就可以破贼了。”朱友贞一听也火了,我派你是去杀贼还是派你去吃饭的?再次派遣了一个监军前去催战。刘鄩想借众将之力来一起抵制命令,集合一起商议。结果手下众将都受不了这位软弱的领导了,也都纷纷请战。刘鄩发现事态没有按照自己的预想发展。转身让手下打来了一碗浑浊的黄河河水,问那些请战的将军谁能喝干?众将面有难色。刘鄩趁机发话:“一碗之水难干,何况滔滔黄河。”不管他这话是多么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到底用这个软钉子磨走了钦差。两军继续对垒数月。
倒是这时另一位梁军节度使王檀建议另外集结一批部队,由自己率领,再次奇袭太原,如果李存勖回军救援,那么刘鄩就可以乘机攻打魏州。如果李存勖不管老巢,那么正好可以拿下太原。朱友贞采纳了他的建议,五万大军由王檀率领出发,只是这次的路线比较远一点,但是一路平坦,不会有迷路之虞。
而李存勖也受不了如此长久的对峙,故意宣布自己离开大营,回归太原。实际上是率领部分部队佯装撤退,诱使刘鄩离开坚固的营垒出战。两相凑巧之下,刘鄩以为是王檀的奇袭收到了成效,吸引了李存勖回援。终于上表朱友贞,全军出动攻打魏州。
李存勖留下的部队由李存审率领,发现梁军动向后马上在侧翼跟随而进,刘鄩来到魏州城下,却吃惊的发现晋王和李存审的部队一起在自己的面前等待决战。在这一片平原之上。刘鄩只得命令部下结成圆阵,缓缓而退。李存勖好不容易等到了梁军脱离营垒的机会,怎么会再放虎归山,率领部队迅速追击,在故元城追上了梁军。两军再次展开了决战。步兵对付骑兵,圆阵是增强防御力的不二强阵,但是移动缓慢,很难摆脱骑兵的追击骚扰。要想获胜,只能期待其他援军的加入。但是此时的河北战场。梁军除了远方偷袭太原的部队,已经没有野战兵团能前来支援了。所以刘鄩所摆的这个阵势也就是在等死而已。李存勖的部队对梁军的圆阵展开了猛烈的攻击,战斗持续很久也还是没有分出胜负。只是围攻者可以休息和找寻弱点,圆阵里的梁军却要时时刻刻紧绷神经。绰号李横冲的李嗣源终于找到了梁军久战疲惫后的软肋,率领骑兵突破了梁军圆阵。刘鄩发现晋军突破圆阵时,当机立断率领手下不多的骑兵从晋军包围圈薄弱的地方突围而出,七万大军发现主帅逃跑后,一起土崩瓦解。李存勖为了避免困兽犹斗,放开了一面包围,然后纵兵从后追击,梁军或降或死,来到黄河渡口,为了抢先争渡,大批将士喝下滔滔河水,溺死大半,只剩下少数残兵跟随刘鄩逃过黄河,进入滑州。后梁在河北的所有领地,除了黎阳渡口以外,尽数归晋。梁晋两军实力对比第一次发生了彻底的逆转。
此时,偷袭太原的王檀到达了太原城下,张承业虽然没有预先知道消息,但是还是马上做了紧急动员,集中全城男丁在老将安金全的率领下守卫太原。而偷袭的梁军为了提高速度,大部分是骑兵部队,也缺少攻城器械,再加上李克用多年经营,太原城一贯是号称固若金汤。几十年后北宋为了消灭最后的十国残余北汉,也在此城下付出了无数血汗。一时之间,王檀也拿太原无计可施。临近太原的昭义节度使李嗣昭也马上先派精锐骑兵先行,自己随后率军出发增援。王檀一样不是一个能咬牙打硬仗的主,当他发现连续几天攻城无果,而李嗣昭的援军骑兵冲进城后,下令撤军,太原城安然无恙。而后梁的势力从此退出黄河以北。
这个时候,光荣的在李克用的三箭里占有一箭之席的耶律阿保机开始行动了。其实在李存勖即位之初,曾经向这位辽国开国皇帝借兵攻打梁军夹寨大营。只是这位阿保机就像对付自己当年的结义兄长李克用一样,口惠而实不至。不发一兵一卒。这些年来,阿保机和自己的厉害婆娘述律平合伙整治契丹内部,实力日渐强大。俄语里的中国音译为契丹,就是因为俄罗斯开始发展的时候,和它们接触的就是耶律阿保机创建的辽国。
而李存勖拿下幽州后,任命周德威掌管此地,这里已经被刘仁恭刘守光父子经营多年,为了消除影响,周德威对幽州的治理十分严苛,当地的遗留分子十分不满。916年,刺史卢文进投降契丹,引契丹兵大举南下。此时的晋军虽然打败了刘鄩,但是主力还在扫荡梁军在黄河以北的各个据点,一时无法回军救援。契丹打破多座城池,从此开启了中国北方新一轮几百年的边患。
917年,周德威发现契丹大军已经大部撤退,开始组织兵力收复失地。可耶律阿保机也不是善茬,再次出动大军攻打幽州。周德威的部队和契丹骑兵比较起来人数本来就少,更何况晋军虽然以骑兵威震天下,可是和契丹这种游牧民族比起来还是甘拜下风。只是好歹周德威是一代名将,虽然战斗失利,还是尽力率领部分败军回到幽州,死守待援。
此时,李存勖刚刚平定河北,如果马上大军前往幽州,担心河北局面的反复。于是有人建议契丹反正是走到哪抢到哪,等它们把城外抢劫一空自己也就回去了。还是河北要紧。当然有胆小的也就有胆大的,李嗣源就提出愿意率领五千精骑,作为前锋,救援周德威,李存审则老谋深算,认为幽州是大王新近掌握的领土,放任不救,一旦生变会后悔莫及。新近在河北投降晋军的后梁将领阎宝则认为只要据守险要,准备弓弩,多设埋伏,克制住契丹骑兵的长处,一定可以获胜。李存勖大喜,命令李嗣源阎宝率领骑兵部队先行出发,声援幽州周德威,李存审沿路征集部队,到达幽州后和李嗣源他们合兵一处解救幽州。
而此时,耶律阿保机攻打幽州多日也难以攻占,而且大部队在城下抢劫也抢不出什么花来,难以持久,率领了部分部队回到了草原。所以等到李存审集结七万大军到达幽州附近时,双方的兵力差距并不算太大。契丹部队虽然占据险要,但是部队多是骑兵,下马防御十分不在行,被李嗣源轻松突破。当来到隘口平地之时,契丹集结部队准备一举将刚出隘口的晋军消灭。李嗣源对部下将士说道:“为将者,受命则忘家,临敌则忘身,今日正是我父子以身报国之时。”率领身后的女婿和义子当先杀入契丹阵中,三进三出。部下将士人人争先,大败契丹。李存审的步兵部队也遇到了大批契丹骑兵,只是李存审早已在行军途中就下令军中人人砍伐树木枝杈在手,削尖一面。契丹骑兵冲锋而来,步兵们将手中枝杈抛出,在正面形成一个巨大的鹿角阵势。契丹骑兵爱惜马匹,只得绕行用弓弩射击。露出了侧面。李存审下令部下也以弓弩还击。步兵的弓弩威力和防御力可强过即失去了冲击力,又暴露出侧面的骑兵强太多了,契丹损失惨重,只得败退。李存审并没有下令追击,而是依然缓缓而行,当来到幽州城下会合李嗣源面对契丹主力时,李存审命令一部分老弱在阵后捆扎树枝茅草。两军交锋,后方的那些老弱拖动柴草,,烟尘滚滚,如同大军将到。契丹本来前面就已经败过一回,如今已成惊弓之鸟,发现晋军又有大批援军来到,难怪获胜以后行军如此缓慢,当即拨马纷纷掉头逃跑,晋军乘胜追击,再次阵斩万余契丹人马,收复了此次被契丹占领的山北诸州。
暂时解除了北方的威胁,李存勖将李存审大军挥师南下,开始和后梁争夺黄河沿岸渡口。当年十二月,李存勖亲自背负茅草,填补壕堑,将士用命,一举攻克杨刘城。拿下了黄河南岸的第一个据点。梁军这次派出的援军主帅是谢彦章,此时的梁军连战连败,对晋军有了天然的恐惧感,谢彦章的部队虽然是攻城方,但是自己倒是深沟高垒,仿佛自己在打防御战。只是偷偷派出部队,挖开黄河大堤,隔断了杨刘城和李存勖之间的联系。但是谢彦章的部队无法攻克杨刘城,而李存勖的部队缺少船只,双方都有点无可奈何。几个月后,大水渐渐退去,李存勖亲自检视河水,研究过河路线,率领部队徒涉过河。梁军当然占据堤岸,防御攻击,晋军步步泥泞自然攻击不利,李存勖下令退兵,诱使梁军追击,梁军果然出动追击,这下李存勖马上命令部下反攻。大家局势相同那梁军可就不是对手,大败而走,杨刘城周围被李存勖扫荡一空。
918年八月,李存勖在魏州集合大军十余万,准备一举拿下后梁。后梁的泰宁节度使投降晋军。而后梁方面,虽然谢彦章打了败仗,但是依然做了主帅,贺瓌(音义皆同瑰。多记几个这种怪字,说不定高考可以拿满分哦)副帅,集结十万人马防御。这也是第一次梁晋两军对比,晋军人数超过了梁军。
屡战屡胜之下,李存勖已经建立了无比的信心,面对梁军最后的这支精锐,只要一战获胜就能直下汴梁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屡次自己亲率少数人马前往梁军的大营前挑战。梁军却是依旧坚守不出。谢彦章倒是学习刘鄩,在李存勖常走的路上埋伏下一支伏兵,要不是老将李存审再一次及时救援,李存勖就葬身于此了。
如此相持一百多天,李存勖更加的急躁,下令移营,将新的营址选定在离梁军营地仅十里之遥。直接来到梁军鼻子底下挑战。只是这一次移营之举,却歪打正着的造成了两军的变动,促成了后面的决战。
就在李存勖移营前几天,贺瓌和谢彦章两人视察营地,贺瓌认为李存勖后来选择的那块地方适合扎营,建议先行占领,以免被动,而谢彦章则抱定一动不如一静的原则没有理会,结果没两天李存勖果然在此扎营。贺瓌怀疑谢彦章勾结李存勖,一面写奏折检举揭发,一面迅雷不及掩耳,杀死了谢彦章和手下几员大将。梁军的部队步兵是归贺瓌率领,骑兵由谢彦章率领。谢死后,部队转交给王彦章率领。(五代时名字里带彦的忒多,恰如东晋的之,所以我们当代人也需要大度的看待子)
李存勖听说梁军内讧,大喜过望,集合众将商议绕过梁军直扑汴梁,梁军必然回救,如此则对方不得不战。将老弱遣返魏州,只留十万精兵,十二月二十一夜拔营绕过梁军,指向汴梁。当然目的并不是后梁都城,所以行军并不急速,二十四日到达杨柳陂。贺瓌也马上领兵追击,来到了胡柳陂,展开了梁晋两国血战第一的胡柳陂之战。
这场战斗史书里很多地方凌乱或空白,所以很多人的行动轨迹无法确定,只能加上个人脑补来替大家讲述了。当然,结果确定,损失确定。
当梁军为了保卫自己家乡,凌晨急匆匆赶来之时,李存勖大喜,马上就想开战。老成持重的周德威再次提出持重之议,这次是在梁人境内开战,这些梁军是为了救家而来,战斗意志不是以前在河北时可比。我愿意率领骑兵骚扰梁军立营,不给他们喘息之机,这样等到下午,梁军无法立营休整,又是夜半行军而来,肯定又累又饿,到时全军出击,肯定一击而胜。李存勖可不这么想,连续近两百天的对垒,早把他给憋坏了,如今敌人连夜追击,自己以逸待劳,更何况自己率领的晋军对梁军屡战屡胜,如今对手来到了跟前,岂有磨蹭的道理,执意马上出战。周德威却对这战充满不详的预感,出账对跟随在后的儿子说道:“我不知死所矣。”
李存勖自己亲自率领中军,周德威在左,李嗣源率领右翼。背后有一座无石山的山坡。老将李存审领辎重队隔着山坡在整个部队的后方。但是李存审放心不下这个酷爱冲锋在前的皇帝,留下副手照看辎重,自己还是赶往了中军护卫。梁军方面左翼应该是骑兵王彦章,对阵李嗣源。其余部署不详。
梁军这次是护家之战,士气非以前可比,虽然是漏夜行军而来,可是锐气不减。只是王彦章指挥的骑兵部队不愤老上级谢彦章和几位大将莫名其妙被杀,心怀不满。在冲乱了晋军右翼的李嗣源部队后并没有转身继续厮杀以求获胜,而是直接向濮阳方向而去,脱离战场。却正好凑巧遇见了在晋军阵后的辎重部队,以强击弱,辎重队瞬间崩溃,逃往晋军左翼。骑兵队的践踏还有自己辎重队的冲击和当面梁军的三重打击下,晋军左翼垮了,周德威父子先后阵亡。此时,梁军的局势一片大好,但是,梁军骑兵却并没有乘胜追击,继续向濮阳方向撤离。此时晋军右翼混乱,左翼已崩,梁军的部分部队已经登上了无石山晋军后方。晋军岌岌可危。李嗣源的右翼非常混乱,其中大部已经开始乱哄哄的向河北撤退,李嗣源集合在身边的亲信部队,准备登上无石山了解战场情况,却遭遇了梁军埋伏,激战之中,和养子李从珂失散,又听到传闻说李存勖也已经撤退,率领女婿石敬瑭也向河北退去。此时,日正当中。梁军离胜利一步之遥。
李存勖此时所率领的中央部分虽然一直在实行攻击,但是对面的梁军也一直死死的坚持。当李存勖发现自己左右两翼都已经崩溃时,率领部队冲突到无石山右边另一处较矮的上岗,下令竖起帅旗,让失散的将士了解主帅所在,明了投奔方向。和李嗣源失散的李从珂就赶赴过来再战。贺瓌也集合部队占据无石山,准备再次攻击。梁晋两军这时经过半天激战,等于互相调换了攻击方向。李存勖手指无石山,勉励部下,:“今日之战,获胜与否,尽在此山。”说完带头领军冲锋,银枪都指挥李建及,李从珂两人紧跟在后,晋军鼓起余勇,杀上无石山,苦战多时,终于击退梁军,撤往山下列阵。此时时间已经接近黄昏。李存勖占领无石山,掌握了这个战场的制高点,向西面梁军阵地看去,发现梁军依然士气昂扬,人马众多。身后众将相顾失色。不少人建议收兵暂退,收集败兵,来日再战。阎宝却上前进言:“王彦章骑兵,已西走濮陽,山下只有步兵,如今天色已晚,必有归志,我乘高临下,定可破敌,且大王深入敌境,偏师失利,若再引退,必为敌乘,就使收众北归,河朔恐非王有,成败决诸今日,奈何退去?”李嗣昭也同样进言继续进攻,坚持这战场的最后一分钟。一旦退兵,他日再战,胜负难料。勇将李建及更是迫不及待,飞身上马,手持长槊:“贼兵已倦,此时不击,更待何时?大王切请登山,看臣先驱破贼。”李存勖本来因为周德威李嗣源两员大将下落不明,心存犹豫。听到几人的谏言,奋然道“非公所言,几误大事!”马上下令李嗣昭李存审李建及率领精锐骑兵从山上冲锋而下,做最后一击。
此时山下的贺瓌虽然部队还是编制完整,损失不大,但是长时间的行军和战斗后早已是强弩之末,对无石山的攻防就已经是勉强而为。如今在山下列阵示威,为得就是能逼退李存勖,让部队休息。当他看到滚滚的晋军骑兵飞扑而来,而自己的骑兵早已被王彦章带领下不见踪影。心里不知是否在暗暗骂娘。只得指挥疲敝之军继续交锋。虽然晋军也是大半天没有休息,但毕竟没有长途行军,而且居高临下,在猛将英主的率领下斗志更盛,终于压垮了梁军,贺瓌拨马败逃,梁军全线败退。晋军奋勇追击,梁军大败,终于输在了最后。此战梁军先胜后败,阵亡三万余人。朱友贞大惊失色,集合汴梁城百姓上城防守,害怕李存勖乘胜进攻。
李存勖获胜后打扫战场,发现周德威阵亡,想起开战前周德威的进言,不由得放声大哭:“丧我良将,皆我之失。”任命周德威另一个还活着的儿子为刺史。李嗣源乘冰逃过黄河,才发现李存勖已经获胜,灰溜溜的回来了。李存勖心中不快,怒道:“你以为我死了吗?匆匆北渡,意欲何为?”李嗣源顿首谢罪不已。李存勖看在李从珂奋勇杀敌的份上,放过了对他的继续追究。罚酒一大斛,以示薄惩。此战晋军虽然获胜,但是损失一点也不比梁军少多少,无力继续攻打汴梁,李存勖收兵回返河北,暂时休息。
只是退兵之际,919年在德胜渡口筑城,毕竟这里比起远在山东的杨刘城,对自己的方便和对汴京的威胁都要大的多。在德胜这里修筑起南北两座城池。这对梁朝的威胁可大多了,虽然刚刚在胡柳陂大败,还是很快又凑出几万大军,贺瓌马上率军攻击德胜南城,用竹筏连接战船,隔断黄河,阻挠晋军对德胜南城的支援。晋军一时对这个水上城堡无可奈何,梁军抓紧攻打德胜南城。银枪都李建及(本姓王,被赐姓)率领三百死士身披重甲,准备大量的火具大斧,拼死冲击,顶住梁军的箭雨,斧劈战船连接处的绳索竹筏,到处抛弃火炬,将本来紧紧相连的一个水上城堡变成了无数个分散的小船,熊熊大火点缀其上。北岸的援军和物资终于顺利送到了南城。贺瓌眼见苦心经营的成果化为灰烬,南城又攻破无望,只得退军,悻悻之下,染病身亡。
此时的后梁,在黄河北岸也还有一个据点黎阳,派遣部队由此出发,企图拿下德胜北城,让南城腹背受敌,李存勖也没有闲着,一面抵御梁军攻击,一边扩大德胜北城,加强防御。梁军在德胜北城你来我往,大小百余战,互有胜负,但北城一直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920年,原后梁的河中节度使朱守谦叛变后梁,向李存勖投降。朱友贞派刘鄩率兵前往讨伐,李存勖派大将李存审,李嗣昭前往救援。刘鄩还是一贯的优柔寡断,不敢打硬仗,总想靠小聪明占便宜,想劝朱守谦投降,结果朱守谦置之不理。又被李存审李嗣昭两人两次击败,大败而逃。朱友贞忍无可忍,下令处死了他这个败军之将。此时的后梁,已经变成了即将熄灭的烛火,等待最后决定命运的大风来袭。
而晋王势力范围下的各位节度使,则趁此机会,纷纷上表李存勖劝他继承帝位,自己也好做个从龙之臣。当消息传开,可大大惹恼了一人,大唐最后的忠臣张承业。
张承业当年接受唐昭宗的命令前来河东监军,如今已经三十多年,就是凭着对大唐的那颗忠臣之心,辅佐晋王父子和篡权贼子朱温连年血战,在太原后方,苦心孤诣,任劳任怨,大公无私的筹措粮饷军备,做好后勤,让晋王父子从无后顾之忧。汉之萧何,魏之荀彧,不过如此。张承业虽然自己忠心于大唐,可这几十年下来心里其实也明白大唐肯定是不可能再回光返照了,只是一直自我催眠怀抱着一个虚渺的希望而已。如今自己辅佐的李存勖却也要来做叛逆之臣,打破了自己一直的梦境。实在是无法接受,不顾自己已经七十多岁,年迈之躯。赶往魏州劝阻李存勖。这里我就不加上自己的白话翻译了,这段文言本身难度不大,也是出自这位大唐忠宦的肺腑之言。我王世忠唐室,历救患难,所以老奴事王,至今已三十余年,为王聚积财赋,召补兵马,誓灭逆贼,恢复本朝宗社,借尽臣心。今河北甫定,朱氏尚存,王乃遽即大位,实与前时征伐初意,殊不相同,天下谓王自相矛盾,必致失望,尚有不因此解体么?今为王计,最好是先灭朱氏,为列圣复仇,然后求立唐后,南取吴,西取蜀,泛扫宇内,合为一家。那时功德无比,就使高祖、太宗,再生今世,也未能高居王上,王让国愈久,即得国愈坚,老奴并无他意,不过受先王大恩,欲为王立万年基业,请王勿疑!。李存勖迟疑良久,他自己肯定是想登上大宝,只是也不太想直接驳斥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面子。嗫嚅言道:“我本无意,诸侯劝进,不便相违。”张承业看出李存勖的本心,出门长叹而哭:“诸侯血战,本为唐室,今王自取,不特误诸侯,兼误老奴。”郁郁寡欢,返回太原养病。而张承业失去了心中支撑自己的支柱,从此一病不起,922年,病逝于太原。李存勖为了抚慰张承业的一颗忠唐之心,终张承业之世,没有重提称尊之事。
此时,921年,李存勖的盟友成德镇的王瑢被部下张文礼杀死,张文礼自称留后。王瑢自从脱离后梁,跟随李存勖后,一直尽职尽责的做好盟友分内之事。如今全家被满门诛杀。李存勖虽然因为政治原因暂时捏着鼻子承认了张文礼的留后,但等到局势平稳后,马上调集大军来替自己这位曲死的盟友报仇来了,张文礼听说晋王起大兵前来攻打镇州(成德镇镇所,今天的河北正定),又急又吓,一命呜呼。儿子张处瑾继续领兵顽抗。
同成德镇绑在一起的义武镇王处直并不在意成德镇谁来当领头的,只是两镇互为唇齿,任何一个镇被攻灭,那另一个也大势已去。劝说李存勖放过张处瑾,反正叛乱头子张文礼已死。李存勖不接受这种逻辑,继续进攻。王处直一不做,二不休,向耶律阿保机求援,反叛李存勖,支援成德。但他的义子王都不接受这种做法,发动兵变,囚禁了王处直。
此时,负责攻击镇州的是大将阎宝,在城下的一场大战,晋军获胜,但是大将史建瑭中箭身亡。(当年两千人马吓退朱温的领兵将领之一,父亲是当年上源驿拼死掩护李克用杀出重围的史敬思。)。预示了镇州是晋军的不详之地。
而与此同时,契丹的人马已经开始出动,幽州此时防卫空虚,山北诸州再次沦陷,阿保机不在幽州纠缠,直接绕过后杀入河北平原。占领涿州,作为前进基地,继续前进攻打义武镇的镇所定州。
李存勖接到了求救文书后,留下大军继续围攻镇州,自己率领五千精骑前往定州,同时通知赶往镇州战场的李嗣昭的部队掉转方向来定州和自己会合。到达定州附近时毕竟自己人马不多,暂时扎营等待后援。耶律阿保机这次入侵,所部号称三十万。发现晋军援军远远的停止前进,不敢进逼。料定对手人数不多,派自己小儿子率领一万骑兵前去消灭。晋军的侦察骑兵报告给李存勖契丹大兵人数众多,已经向自己攻来。而后方又传来消息,梁军已经开始越过黄河,开始攻打晋军河北诸州。再加上镇州战事持久不决。很多将领纷纷建议暂且退兵,有些胆小的更是干脆建议退回太行以西。听到这些胆小如鼠的建议李存勖极为不耐,只是看有此观点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只是阴沉着脸并不发话。这时,晋军中一位崭新的将帅之才越众而出,慷慨而言:“契丹前来,意在金银钱财,并非为镇州急难,诚意相援,大王新破梁兵,威振夷夏,若挫他前锋,他自然遁走了。”乃是新任中军使郭崇韬。这时恰好李嗣昭的部队也以到达,李嗣昭同样赞成郭崇韬的意见。李存勖脸上一扫阴云,出帐亲领骑兵直扑契丹部队。
此时契丹的部队刚刚度过一条名叫沙河的小河,正在重整队列,突然发现对面桑林中冲出了一队队的晋军骑兵,而且打着的是晋王的旗号,李存勖十几年南征北战,威名就是在塞外也是鼎鼎有名,阿保机的皇后述律平就劝阿保机这次不要来招惹他。看到晋王旗号,契丹兵一方面心里有些发慌,一边想对面主帅来到,部队怎么可能会少。纷纷拨马逃窜。在晋军的追击下淹死战死大半,连耶律阿保机的小儿子也被俘了。败报传到定州,阿保机担心被内外夹击,撤围定州,退往望都。
李存勖率军继续进攻,并且依然不改自己习惯冲锋在前的习惯,被契丹部队团团包围,又一次危险重重。李嗣昭率军从后赶来,才解救了李存勖的危难。随后阿保机和李存勖两人各率大军展开了两人一生中唯一一次较量。契丹军战败,丢弃了抢来的财物,轻装跑路,一路上遭逢大雪,困顿狼狈。李存勖领兵在后保持压力,不疾不徐的追赶到幽州方休。沿路查看契丹人留下的营垒兵营。却发现依然严整划一,一丝不乱。不由得大为感叹:“用法严明,乃能与此,终成我中国后日之患。”不久后,晋军也再次收复了山北四州。阿保机吃了这次大亏后,不敢再招惹李存勖。自己一辈子没有再来找不痛快。李存勖也就此完成了自己对父亲第二支箭的许诺。
杀败契丹后,李存勖又马上领兵回头解救魏州,杀败了渡河北来的梁军,恢复了自己境内的局势。此时受命攻击镇州的阎宝鉴于镇州城墙坚固,修葺长围,准备长期围困。此时镇州不甘心被困死,派兵出城想捣毁营墙。阎宝想诱敌深入,故意放敌军入围。却没想到这批人却十分难缠,一时无法消灭。镇州军随即派出大部队跟上,阎宝的部队分散在四处长围,局部兵力不足,居然被镇州兵突袭击败,长围崩溃,大批粮草辎重还落入对手手上。阎宝又气又急,不久就气病身亡。
李存勖接到败报,任命刚刚陪自己大败契丹的李嗣昭前往镇州接替指挥。这些藩镇节度使的多年老巢,都是经过多年修葺,易守难攻。而阎宝又刚刚丢失了大批粮草,城中暂时不缺粮草。所以李嗣昭希望能将敌军引诱出城,消灭对手的有生力量。不久果然把镇州军诱出城外,一场大战,几千名成德镇部队全军覆没。李嗣昭带人收拾战场,却被一名躲在断垣残壁的成德镇士兵一箭正中额头,此时李嗣昭箭囊中已经无箭,反手拔出额头之箭,射死了这名敌军,可自己也是血流不止,当夜亡于军中。李嗣昭是李克用从小收养的义子,对李克用李存勖父子忠心耿耿智勇双全。如今突然阵亡。李存勖大为哀悼,数日食不下咽。任命李存进为招讨使,继续攻击镇州。
李存进也是李克用的一位养子,屡立战功。接手后也继续调遣部队攻击镇州。自己坐镇后方大营。却不料成德镇的部队熟悉地形,派出七千人马绕小路躲开了李存进的攻城大军,偷袭大营,实施斩首行动。李存进发现敌军来攻,只得率领手下少数人马在营寨前桥头迎敌,此时前面攻城的大军发现后方有失,转身杀回,把成德的七千人马围在中间,全数消灭。但是李存进也在战斗中重伤阵亡。
李存勖再次接到镇州城外主将阵亡的战报后简直是怒不可遏,一个小小的镇州居然如此邪门,让自己的大将如此接二连三的阵亡。任命李存审接任主帅,不破镇州,誓不罢休。而成德镇虽然又打死了对方大将李存进,可自己的实力也经不起如此连连损耗,终于在一个月后,被攻破了城池,张家的几位兄弟被全部处斩,张文礼也被开棺戮尸。
但此时,镇州战事绵延不绝的后果开始呈现,梁军毕竟还是趁机偷袭拿下卫州,让李存勖准备的大批粮草落入敌手。李嗣昭虽然本人忠心无二,可他的二儿子李继滔却囚禁大哥,自称留后,虽然李存勖答应了他的请求,可他内心惶恐不安,还是转身叛晋投梁。让晋的局势再次转为不利。
923年四月,此时张承业已经于上年底去世。李存勖手下的各位节度使一起上表,恭请李存勖称帝。李存勖在经过例行的谦让后,接受了皇冠。当上了皇帝,为了表示自己皇位的正统,定名为唐,史家称为后唐。
这时,一位一直跟随李嗣昭南征北战的部下裴约,眼见自己老帅的儿子居然叛唐归梁。毅然在泽州这山西门户之地举起义旗。但是也陷入了李继滔和后梁的包围之中。李存勖派出五千人马,前往救援,表示宁可失地,也要将裴约这种忠义之将救出即可。但是在重重围困之下,援军迟迟无法到达泽州。泽州城陷,裴约成为了五代第一位登上死节传的人物。
虽然坏消息很多,可后梁这边也不是铁板一块,有降将内应向李存勖告知了郓州防备空虚的消息。李存勖大喜,集合部下准备袭取郓州。手下又是纷纷怀疑消息的可靠程度,李存勖单独召见李嗣源商议。自从上次胡柳陂匆匆过河,以致丢丑以来,李嗣源一直憋了一口气在。当即表示大军连年征战,旷日持久,如不出奇制胜,那战争打到什么时候才有了局。愿意自己亲自领兵,偷袭郓州。李存勖单独召见于他,本就有此意,一见他自告奋勇,大喜过望,马上命令他领五千精骑,一鼓拿下郓州。扭转了唐军前一时的颓势。
此时的后梁乱成一团,郓州离后梁都城不过两百余里,骑兵不需两日就能直达汴京城下。宰相敬翔以全家性命担保,推举王铁枪王彦章为帅领兵。朱友贞大殿之上,召见了这颗最后的救命稻草。询问他何时可以破敌。王彦章伸出三根手指,三日即可。殿中诸人一阵低声窃笑。王彦章不以为意,领兵出战。
来到滑州城后,置酒大宴军队,却偷偷的指挥一支船队从上游趁夜前往连接德胜南北两城的浮桥,自己酒宴过半,佯装醉酒,上马率领早已准备停当的精锐骑兵直扑德胜南城。船队乘风纵火,熔断锁链,斧劈浮桥,切断了南北两城的联系。当时的德胜南北城守将麻痹大意,毫无防备。发现浮桥有失,才紧急想用小船搭载援军过河援助南城。被梁军的船队拦阻,无能为力。南城一夜之间失守。距离王彦章出兵以来,恰好三日。然后顺流而下,这几年后唐除了德胜和杨刘以外,还建立了几个较小的渡口,如今纷纷被破。只剩下杨刘城一处。李存勖得到消息后,顾不上责问德胜守将的失职之罪,命令他马上率领人马沿河增援杨刘。两支人马一在北岸,一在南岸,每到河流狭窄处,就爆发激烈的冲突,一日百余战。一路缠斗到杨刘。同时自己也率领大军赶往杨刘救援。
杨刘城的守将李敬周不像德胜守将那么废物,一面飞书向皇帝求援,一面咬牙拼死抵御王彦章的进攻。王彦章发现一时不能速胜拿下杨刘,加强水军,控制了杨刘城身后的黄河河道,只要唐军的增援无法援助南岸,杨刘城迟早是梁军的囊中之物。而无论是攻占还是堵住杨刘,那么身后的郓州李嗣源也就是瓮中之鳖。李存勖来到了杨刘北岸,却依然无法打通和杨刘的联系。军情紧急,和手下郭崇韬商议对策。郭崇韬胸有成竹:“王彦章猛攻杨刘,但目的还是在郓州,一旦发现我们无法杀出杨刘,那他肯定就会去攻打李嗣源。郓州孤悬敌境,必定不守。如今不如我们分兵在黄河其他地方筑城戍兵,接应郓州外还可以让梁军分兵,缓解杨刘压力。只是筑城时期,一旦消息泄露,王彦章派兵前来攻击,让我们无法筑城,倒是一个大患。希望陛下日日派军挑战,吸引王彦章的注意,十日之内,不让他发现我们的意图就大事可成了。”李存勖鼓掌称善。依计而行。
郭崇韬率领万余人马偷偷前往筑城,李存勖这边日日挑战,双方杀伤相当,六天后,王彦章得到了郭崇韬的消息,马上率军前去攻打,这时郭崇韬所修筑的城池刚刚修成大概,部署和坚固程度都还完全没有达标。郭崇韬一边率领手下死战,一边派人速请李存勖救援。郭崇韬终于坚持到了李存勖的援军到达新城西岸,看见李存勖的部队到达,列阵准备迎敌,王彦章只得无奈退兵。随即李存勖率军两路解救杨刘,王彦章接战不利,只得也解开了杨刘之围。此时,杨刘守军已经断粮几天,险遭沦陷。上面所写到的泽州失陷,和这边杨刘解围基本是同一时间,东线是双方决战的关键所在,李存勖只能是对裴约的死惋惜而无奈。
王彦章此人性格耿直,得罪的人数不胜数。拿下杨刘后志得意满,扬言自己得胜回朝之日,要铲除皇帝身边奸佞小人。这话传出之后,无数人等待着他的失败。如今失败消息传来,马上向皇帝进言,撤除了王彦章的统帅之职。军队转由副帅段凝指挥。梁唐之间经过这最后一次血战后,再次进入暂时的休战期。
923年这一年,全国的粮食产量都不足,梁唐之间连续近四十年的交战,双方的库存也都有山穷水尽之势。而朱梁发现李存勖已经在黄河南岸有立脚点后,为了迟滞李存勖的攻势和威胁,八月间再一次挖开黄河大堤,把李存勖所占领的地区强行从南岸变成北岸,这一次的人工改道,规模巨大,堪比千年之后花园口。对于百姓来说,灾难也是差相仿佛。同时这次的改道,在郓城附近造就了一个大片的水泽,后来人们把它命名为梁山泊。
既然挖开了水道,不管是大水还是洪水过后的泥泞都能阻止唐军的进攻,那么后梁也可以趁机来脱先在别处发动攻势,以免处处被动。一路大军由段凝统帅,来牵扯监视李存勖在魏州的主力,一路由拿下泽州后的董璋会合李继滔攻打太原,一路由霍彦威率领从卫州攻打镇州。王彦章率领汴梁剩下的禁军消灭郓州的李嗣源。四路一起出发,希望毕其功于一役。计划是美好的,但是后梁的一员大将康延孝却此时投奔了后唐李存勖,将这个计划和盘托出。并且指出了其中的缺陷,梁军如今聚集在一起的话,还是有不少人的,可是如此四处分兵,是难以保证完成它们的计划,陛下现在养精蓄锐,等到他们部队开始行动之后,只需五千精兵,出郓城破汴京,少则十天,多则一月,天下必定。李存勖大喜,多少年的苦战,如今终于来到了决胜时刻。
不久,就接到消息,王彦章率领一万多禁军攻打郓州。李存勖再次召开军事会议,商议行动方针。手下有人打退堂鼓,认为如今我军粮草奇缺,建议放弃郓州,和后梁和谈,用郓州交换黎阳和卫州。双方以黄河为界。以后再做计较。李存勖勃然大怒:“如你所言,我辈无葬身之地。”挥手让众人退下,单独召见了郭崇韬来私下商讨。这里我还是不想做白话翻译了,古文的抑扬顿挫,气势磅礴真得比白话文强太多了,郭崇韬马上说道:“陛下不栉沐,不解甲,已十有五年,无非欲翦灭伪梁,雪我仇耻,今已正尊号。河北士庶,日望承平,方得郓州尺寸土,乃仍欲弃去,还为梁有,臣恐将士解体,将来食尽众散,就使画河为境,何人为陛下拒守哩?臣尝细问康延孝,已知伪梁虚实。梁悉举精兵授段凝,据我南鄙,又决河自固,谓我不能飞渡,可以无患。彼却使王彦章侵逼郓州,两路下手,摇动我军,计非不妙。但段凝本非将才,临机未能决策。彦章统兵不多,又为梁主所忌,亦难成事。近得敌中降卒,俱言大梁无兵,陛下若留兵守魏,固保杨刘,自率精兵与郓州合势,长驱入汴,彼城中既经空虚,势必望风瓦解,伪主授首,敌将自降。否则今年秋谷不登,军粮将尽,长此迁延,且生内变,俗语有云:筑室道旁,三年不成,愿陛下奋志独断,勿惑众议!帝王应运,必有天命,为甚么畏首畏尾哩?”李存勖大喜:“卿言正合朕意,大丈夫成则为王,败则为虏。成败在此一举。”
此时,王彦章率军已经和李嗣源的部队交上了手,李从珂一马当先,奋勇杀敌,王彦章部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斗志不佳,失利后只得退走。不过自己人马倍于李嗣源,倒也并没有太多担心。而李存勖得到捷报后,信心更加充足,检阅全军将士,挑选精兵强将,准备强越黄河水后泥泞,奔袭汴梁。将家小全部送往魏州,临行前对带着长子李继岌的刘氏说道:“成败在此一举,如果我失败了,你就带上孩子们在魏宫中自焚,不要落在敌人手里遭受羞辱。”刘氏这个败家娘们说出了自己这辈子最合适和英气的话:“陛下此去,必定成功,我们在魏宫等待陛下捷报就是,何至生变?”说罢从容告别。
李存勖率领几万人马十月一日出发,强渡黄河泛滥后的黄泛区,十月三日,来到郓州,会合李嗣源。后梁辛辛苦苦挖开的黄河,只挡住了李存勖两天。次日大军直奔汴梁。王彦章退兵后驻扎在中都这个小县城里,并没有料到突然会遭遇到大军围攻,而且基于满朝上下对王彦章的不信任感,他的这批部下战斗力也并不可靠。不到一天,就被李存勖轻松击溃,王彦章靠着自己的勇武杀出重围,不死心向汴梁奔去,犹思再战。被唐军中的勇将李绍奇追上,刺伤马匹,落马被擒。李存勖笑问:“你曾说我是斗鸡小儿,今日如何?”王彦章闭口不言。李存勖再问:“你也是一代名将,为何不守兖州,却呆在中都这区区危城?”王彦章厉声道:“天命已去,尚复何言!”李存勖爱惜王彦章的才干勇气,再次劝他投降。王彦章说道:“我本是一介平民,蒙受梁朝大恩,位列上将。和你大战十五年,如今力尽被擒。不死何为。就算是苟且偷生,又有何面目见人。岂能朝为梁将,暮为唐臣吗?”经过几天的劝说,李存勖发现他始终不为所动,下令处死了王彦章,以全节义之名。这也是五代史最后一个进死节传的人物。
击败王彦章之后,李存勖和汴梁城之间已经是一片坦途,李存勖马上率领部下杀往汴梁。一路之上,望风披靡,而段凝的部队被远远抛在身后,即使他们转身救驾,也无法追上唐军了。消息传到汴梁城后。朱友贞崩溃了,如今的汴京已经凑不出部队了。他的第一个举动是杀死了对自己的统治有威胁的几个兄弟和堂兄。然后想逃跑的时候,还剩下的忠心部下告诫他一旦出城,将是遍地敌国,就算是那些手握军队的将领也难保忠诚。连传国玉玺也被人偷偷偷走,送往了李存勖军中。穷途末路之下,他自己不敢下手,让手下取走了自己性命。李存勖强渡黄河九天之后,李存勖的先锋部队在当年上源驿掩护李克用杀出重围,由始至终参与了梁晋之战的李嗣源的率领下进入汴梁,梁亡,持续近四十年的梁晋之争终于以李家的胜利而告终。剩余的那几路梁军也全部解甲归降。李存勖将梁主朱友贞的首级函封太庙,告慰李克用。十五年血战,终于完成了父亲交给自己的最艰巨的一个任务。
消灭了后梁之后,李存勖定都洛阳。建立了后唐。占据关中凤翔一带,多年的老牌军阀李茂贞得到后梁灭亡的消息后,上表称贺,第二年更上书称臣,改称秦王。以前一直独立的岐国就这样不战而降归顺了后唐。
924年,李存勖派使臣前往前蜀王衍处探听虚实后,坚定了消灭它的信心,925年九月,以长子魏王李继岌为主帅,郭崇韬为副帅(实际指挥者)讨伐前蜀,王衍组织人马在三泉一战,大败于唐军,随即开始了多米诺骨牌似的纷纷投降。一个多月后,伐蜀大军来到成都,王衍投降,前蜀亡。郭崇韬任命后梁降将董璋节度东川,李存勖的姐夫孟知祥节度西川。自己检点整理前蜀的物资财宝,收归国用。但是由于郭崇韬的权势和劝谏,在朝中得罪了李存勖身边太多的小人,在四川得罪了小王爷李继岌身边的宦官。宦官们谣传郭崇韬要拒西川造反,谋害李继岌,派人去刘氏的耳边造谣。李存勖并没有冒然相信郭崇韬谋反,只是下诏让郭崇韬赶快带兵出川,回归洛阳。而这些唯恐郭不死的人向刘氏讨来了皇后教令。直接下令杀死郭崇韬。郭崇韬在就这样在成都被谋杀。给正在出川的部队造成极大的混乱。极得郭崇韬信任的梁军降将康延孝率领后军造反,李继岌的大军只得反身平息叛乱,耽误了行程。
926年2月,魏博士卒因缺少军饷哗变,李存勖派遣李绍荣平乱相持不下,又派遣了大将李嗣源前往平乱。而部队到达魏州城下时,李嗣源的部队也发生哗变,劫持李嗣源进入魏州,和魏博叛军联合一道,逼迫李嗣源为主帅,向洛阳进军。李嗣源本无心反叛,但是他和另一位将领李昭荣不合,无以自明,只得无奈的率军南下。
李存勖得到消息后,亲自准备领兵东进,准备迎战。但是部下缺少粮饷,大部分走散,李存勖只得退回洛阳,准备重整旗鼓,率领部队向西退却,集合伐蜀人马,拿到他们押解的金银财帛,以便再战。
四月一日,李存勖自己在殿内准备吃完早点,率领部队出发,骑兵已经列宣仁门,步兵列队于五凤门。不料从马直御指挥使郭从谦(郭崇韬义子)突然起兵造反,步兵跟随而乱。此时。李存勖急率已在宫内的近卫骑兵,冲杀出去,击败了汹涌而来的叛军,关闭兴教门。派人急招马军指挥,当年丢失德胜南城却并未治罪的朱守殷前来增援。结果朱守殷却无动于衷,一兵不发。门外的叛军鼓噪攻门,火烧兴教门,并且搭上云梯攻击,李存勖恼怒异常,如同受伤的狮子率领身边亲卫亲自拼杀。前后杀死了几百叛军。此时他的身边只剩下十几名多年来出身入死的亲信。其中有些人他年还将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篇章。如今已经病逝的大将李存审的儿子都指挥使李彦卿。(李存审本姓符,后唐之后恢复本姓)后日他曾经大败辽国。三个女儿分别是周世宗,宋太宗的皇后。在五代乱世身为武将而活到了七十八岁高龄。禁军小校王全斌,几十年后,他将接受赵匡胤的指派,率军消灭如今身在四川的孟知祥建立的后蜀。宿卫军校何福进。多年后后晋被灭,何福进收集散兵,收复恒州,然后坐镇成德,多次打败北汉和辽国的侵袭。
集聚在兴教门外的士兵心底里还是对这位英武的皇帝心存畏惧,在登上宫墙的前面几个不怕死的被李存勖斩杀后只敢在门外继续纵火和向内乱箭齐发。李存勖在愤怒的困兽犹斗之际,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脖颈。运气在多年后终于抛开了他,李存勖一下子倒下了,伶人善友搀扶着李存勖,剩下的将士在后面掩护将他扶到絳霄殿边,李存勖忍无可忍拔下了这支利箭,顿时血如泉涌。大量的失血造成了难以忍受的口渴。善友找到了刘皇后,哭诉皇帝口渴,需要饮水。刘皇后这时正在收拾珠宝准备逃跑,随手指着桌上的酪浆(应该是类似马奶的东西吧)让他送去,自己急匆匆的逃了。当善友带着酪浆来到李存勖的身边,轻轻喂进他的嘴里时,李存勖脑袋一歪,这位叱咤风云的皇帝最终在战场上走完了一生。善将手边的那些乐器座椅攒在一起,替这位轰轰烈烈走完一生的皇帝举行了火葬。还活着的那些宿卫看着自己当战神一样崇拜的皇帝在烈火中化成阵阵轻烟,围绕在四周和善友放声大哭,四散而去。
一代豪杰如此落幕,本来应该以他所做的军歌为他送行,但是可惜却并没有流传下来,就用他本人流传至今的词曲来作为他的收场吧。
如梦令
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鸾歌凤。长记别伊时,和泪出门相送。
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
一叶落
一叶落,褰朱箔。
此时景物正萧索。
画楼月影寒,西风吹罗幕。
吹罗幕,往事思量着
歌头
赏芳春,暖风飘箔。莺啼绿树,轻烟笼晚阁。杏桃红,开繁萼。灵和殿,禁柳千行斜,金丝络。夏云多,奇峰如削。纨扇动微凉,轻绡薄。梅雨霁,火云烁。临水槛,永日逃烦暑,泛觥酌。
露华浓,冷高梧,凋万叶。一霎晚风,蝉声新雨歇。惜惜此光阴,如流水,东蓠菊残时,叹萧索。繁阴积,岁时暮,景难留,不觉朱颜失却。好容光,旦旦须呼宾友,西园长宵,宴云谣,歌皓齿,且行乐。
阳台梦
薄罗衫子金泥凤,困纤腰怯铢衣重。笑迎移步小兰丛,亸金翘玉凤。
娇多情脉脉,羞把同心捻弄。楚天云雨却相和,又入阳台梦。
不久后,魏王李继岌走投无路,自杀,伐蜀大军归顺李嗣源。刘氏逃往寺院出家,但是还是被抓获,被逼自尽。李存勖留下的儿子中有些明确记载死于非命,也有几个在史书中不知所踪。传说逃往了孟知祥的西川,得到了庇护。而兴教门造反的郭从谦,被李嗣源任命为景州刺史,到任时被满门抄斩。另一个作壁上观的朱守殷,李嗣源终于可以一舒当年他轻易丢弃德胜南城,把自己孤零零丢在郓州被围攻的那口恶气,处斩了这个不忠之徒。七月,李嗣源将李存勖的残骸收拾安葬,千年之后,如今李存勖的墓穴在小浪底水库里静静长眠。
李存勖死亡几天后,李嗣源进入洛阳。即位为帝,是为唐明宗。在他身后左侧,是他的义子李从珂,八年后他将登基为帝,是为唐末帝。在李嗣源的身后右侧,是他的女婿石敬瑭,十一年后,他将登基为帝,建立后晋。在跟随石敬瑭的队伍里,有一位曾经在梁晋夹河大战救过他一命的将领,他的名字是刘知远,二十一年他将建立后汉这个五代最短命的朝代。而在迎接李嗣源入城的队伍里,有一位年纪轻轻的士卒,他的名字叫郭威,25年后他将建立后周。而在郭威家旁,有一个五岁的侄子正在房前和其他孩儿嬉戏。他的名字叫柴荣。而远在千里之外,有一位王子想不到自己今年会被母亲看上继承本不属于自己的帝位,还想不到自己十年后会有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儿子替自己送上燕云十六州。更想不到21年后自己会跃马中原,过一回中原皇帝的瘾,他的名字叫耶律德光。
唐明宗即位之后,眼看这纷纷乱世,经常在宫中焚香祷告:“我本胡人,因逢乱世,暂代为主,惟愿早降圣人,为万民之主。”第二年三月,洛阳城内夹马营中,一个婴儿呱呱坠地,生产时满室芳香,乳名“香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