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做了个噩梦以后自己写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东西

“嗯……有趣，有趣……”
“这柔软的血肉，鲜美甘甜，完全原生，而非经由血肉赐福转化……人类？你，是从何而来呢？”
尤加兹早就被吓傻了，他极度惊恐而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了这慢条斯理的声音来源：仿佛有千万只、时而又仿佛融合成一只的橙色竖瞳巨眼，一颗颗杂乱又像是遵循某种令人费解的规律地嵌在这昏暗的“广场”中央，巨大的暗紫色肉块上。
这肉块像是由一条条从地底生长出来的肌肉织成的，它们肆意蠕动、鼓胀，连带着肉块最上方同样由一条条肌肉构成的獠牙巨口也在一张一合。
而此刻，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巨眼都扭转过来，紧紧盯着瘦小的尤加兹。中央的一颗最大的巨眼眨动了两下，从瞳孔中射出一道深邃的紫黑色光线，束缚住他的身体，整个拎了起来。
“凡人，真是脆弱……”这巨眼这巨口这肉块，乃至这整个广场的整体——腐蚀者恩佐斯，不屑地笑了起来，眼中的暗影束缚一甩，尤加兹便被轻飘飘地抛了起来，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连一声尖叫都没能发出，最终掉进了恩佐斯的巨口中。
“啊，真是甘甜的血肉！相比之下，那些血肉赐福的凡人的献祭简直是污秽！”
恩佐斯的巨眼有一大半都舒服得闭了起来，满意的低语声回荡在整个觉醒之城，尼奥罗萨。不明就里的首领们纷纷配合低语发出或是怒吼或是嗡鸣，表示自己的祝贺和效忠，最底层的教徒则被低语逼疯大半，手舞足蹈、嬉笑怒骂，甚至互相扭打、施法攻击，最终被首领们的威能入体，活生生地炸开变成一滩血肉，滋养了尼奥罗萨。
相比之下，尤加兹的感受就简单多了——疼痛。烧灼、侵蚀、撕咬、扭转，恩佐斯体内饱含的虚空暗影，在他体表恣意妄为。疼痛难忍之下，他本能地张嘴哭喊，却只灌了一大口纯粹的液态暗影，由外而内，由内而外，撕扯着他的躯体和精神，致使他的身体只能启用最后的手段，直截了当地昏迷过去。
“这……不可能……”渐渐的，恩佐斯的低语由满意变成了疑惑，最后甚至带上了几分惊讶。这其中的变化迅速引起了首领们的注意，他们又哄然开始向主子请安，其中，由凡人晋升的黑暗审判官夏奈什最为敏锐，她不动声色地通过心灵链接询问道：“是否祭品出了差错，伟大的主人？”
转瞬间，她就被传送到她的主人面前，脚底正踩着那近乎无边的广场，这慌得她急忙跪倒，亲吻着被她踩脏的地方，努力要“清理”掉她刚刚留下的血污。恩佐斯微微张开了巨口，一道人影从中飞出，重重砸在夏奈什眼前，正是已经深度昏迷，身体却仍然完整的尤加兹。不必主人多费口舌，她已经站起身，兴奋地用出她的惯用手段，从头顶将尤加兹几近崩溃的灵魂活生生抽了出来，躯体仍留在原地，不再活动。
这时，整个尼奥罗萨仿佛蠕动了起来，各处黑暗的砖石地面仿佛有了生命，扭动着，突然钻出了一根根有力的触须，向周围一扫，每一根触须至少抓走了十名卑微的底层教徒，拦腰一挤，被活祭的教徒连一声都没有哼出来，便被挤成肉酱血浆，被触须悉数收走。旁边幸存的教徒们毫无波动，一点动作、一点表情，甚至一点情绪都没有，冷冷地看着触须“吃饱喝足”，扭过头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恩佐斯眼前，这些触须依次冒出，将血肉吐出。在腐蚀者强大的虚空力量掌控下，这些血浆肉酱逐渐汇聚成一团，飘浮在半空中。“尝过了美味佳肴，这些腥臭之物几乎不能下咽了……”恩佐斯低语着，还是张开巨口，把这团血肉吃了下去。随后，“广场”的地板上，四周的高墙下，如液滴般的软泥怪流出，蠕行，汇聚，变成一团红色的血肉软泥，匍匐在夏奈什脚下。
“您是想？”
“放进去吧。”
恩佐斯淡漠的命令下，夏奈什不情愿地将手中濒临崩溃的灵魂塞进了软泥体内。这软泥便在虚空的诱导下渐渐成型，血肉凝固成痉挛扭曲的肌肉，拉长、缩短，在强壮的鲜红色肉体右侧缠结成一条粗大的手臂，伸出三根不断卷曲舒展的触腕。左侧却只有一条，且又不怎么粗壮，也在不自主地伸缩着。最后，他的脸上垂下来五根粗细不均的触须，说是“脸”，但整个面部缺了大半，只剩一双发着阴险的黄色光芒的眼睛。
这具面目可憎、令人作呕的肉体颤抖着，若不是有暗影魔法的锁链束缚着，恐怕早就站不起来了。但转眼，它颤抖的幅度就更大了，因为一根根长短不一的骨刺正从它体内穿刺出来，这具可憎的躯壳的感受，分毫不差地反馈到了尤加兹那虚弱的灵魂上。
那些骨刺一根接一根，从它，不，是他的肩膀、腰部、大腿，还有混乱地扭动着的左腕上冒出。恩佐斯只是扫了一眼，这些骨刺便开始混合着暗影魔法，扭曲重构，组装成一副奇异结构的暗灰色左肩甲、左腕和大腿上的套环，以及腰间镶嵌了一块宝石的黑色锁链腰带，隐约能看到腰带下，紫色的暗影布料裹在腰间和大腿上，前方则垂下了一块暗影布辅以两根黑漆漆的锁链，用以遮挡可能并不存在的羞耻。
这具躯壳正是上古之神的仆从，恩拉基N'raqi，无面者。
“伟大的主人……这份殊荣……如何让区区一个凡人……”夏奈什微微躬身，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妒意。
“不必担心，审判官。你的功绩我都看在眼里，一段时间内，尼奥罗萨仍然需要……作为凡人的你。”恩佐斯仍然淡漠的声音回荡在夏奈什耳边，令她顷刻转怒为喜，忙不迭地躬身告退。
“那么，我们来看看……”恩佐斯转回眼神，盯着尤加兹，“你，又当如何呢，沉眠者，尤加兹？”
就像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新称号，恩佐斯刚撤去暗影锁链，眼前可憎的躯壳就干脆地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不要说用那结实的双腿站立了，就是原本不自主蠕动的双臂四条触须都软瘫了下来。
不必恩佐斯发令，一个巨大的影子拔地而起，大步跨到尤加兹身前，用它的钳子把无面者尤加兹拎了起来。
“把他扔到门口去，严令，不得伤害他。”恩佐斯漫不经心地发出命令，而后闭起了眼睛。这巨大的影子，独眼克拉西斯，赛古斯，便视若无睹地拎着尤加兹，踏出了恩佐斯的本体区，像丢垃圾一样，把这具躯壳和灵魂一起丢到了尼奥罗萨都市的入口。

尤加兹不断遭受着噩梦的侵扰。
他原本在地球上，却只是因为不慎踩进了一滩奇怪的泥淖，全身都陷了进去，甫一醒来，视野里便充满了恩佐斯的眼睛。身为“不一样”的凡人，他的身体很脆弱，意志却足够坚定，目睹了足以令人当场发疯的上古之神本体，尤加兹却只是吓得动弹不得。对于他接下来所要遭受的苦难来说，很难说这是好是坏。
被恩佐斯吃进肚子时，那浓厚得近乎液态的暗影魔法肆意蹂躏着尤加兹，但抛开那些侵蚀的剧痛，暗影魔法也强化了他的灵魂，直至被恩佐斯吐出来。
重塑躯体的过程，同样伴随着剧痛。肌肉的扭曲痉挛，骨刺的突出穿刺，以及最直白的，新身体的精神污染，一齐折腾得尤加兹奄奄一息。
但不知是被暗影强化了，还是精神被磨炼过了，他没能再昏过去，眼睁睁地看着恩佐斯千万只巨眼闭合，自己也被一只庞大的克拉西斯拎到了尼奥罗萨门口，无力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救救我……有谁来……有人吗……”
神志不清的尤加兹不知道，他的新身体已经很难发出正常的声音。他所谓的呼救在旁人听来都是低沉烦扰的咕哝，正是上古之神的语言沙斯亚尔语，通过被动的心灵链接则会转化成连绵不断、逼人发疯的絮语。在接连十数位企图胆大妄为的教徒被他口中连绵的低语逼迫而跳下他身侧的悬崖后，连最卑微的暮光之锤教徒也不愿再冒着违背“伟大的主人”命令的风险上前来欺侮于他，任由这个有着自由意志的新生无面者半昏迷地躺倒在地上。
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浑身肌肉的痉挛扭曲彻底停止了，尤加兹才从半昏迷的痛苦状态中解脱出来。
他仍然不是很清醒，甚至往悬崖边翻了个身，致使右半边身体探出了悬崖，在空中摇摆着。尼奥罗萨的悬崖下，大风猎猎作响，其中隐约夹杂着无数残魂临终的哀嚎。似乎是被这风声惊醒，尤加兹这才缓慢地支起一条结实的腿，用那仅有两根肥大的肉趾的脚掌，把摇摇欲坠的身体拖回到平台上。
他的脚掌也绝不正常，两根肉趾末端探出一对灰黑色的趾甲，踏在地上发出恶心的低沉闷响，令人几乎可以推断这具躯壳里没有任何骨质结构，偌大的躯体全由缠结的肌肉支撑起来。
尤加兹此刻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这些，单是把占去过半体重的右半边身体拉回来，就抽干了他本就不多的体力。但这次，他似乎不想再浑浑噩噩地躺下去了。
“累……但是……这样能行……？”
尤加兹口中仍旧不自觉的低语着，举起右臂，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会，还尝试了一下三根触须的抓握，在得到肯定后，他放下了手臂，紧跟着，猛然挥出去……
“啪叽！”那异常强健的右臂重重拍击在尼奥罗萨的门户，预言侧殿的高墙上。三根触须以及中间的掌心同时按照尤加兹的意志，牢牢地吸住了坚固的高墙，硬生生把自己的主人从冰冷的地砖上拽了起来。
“呼……呼……这身体……可恶……”尤加兹勉强站立的双腿剧烈地打颤，他的体力早就透支了，只能继续用右掌吸住墙壁，尽可能把躯体的重量靠在墙上，粗重地喘息着，但他还没有就此停下。尤加兹极慢地转了半身，用右肩靠墙，右手努力向前伸出，直至抓住了门洞的凸起装饰部分，硬着头皮把腿脚拉了过去，站到了大门洞边。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按照奇异的审美布置出的整个觉醒之城，尼奥罗萨。一条石板路从他脚下铺过，分过一股通向右侧的仪式大厅，门口驻扎了三组暮光教徒，各有一位戴面具的恩拉基率领。而后这条路直达中央，立足于无底深渊中的巨口通道——戈玛之喉。其表面由纯粹的血肉畸变生物、地下生长出的强力触须，以及精通法术的无面巡视者守护。再向前则是飞舞着无数异种虫的虫巢，异种虫向来与无面者不和，守门的只有群聚的亚基虫巢卫士。最后一条路则远远延伸，直达城市中央，那纯粹由血肉构成的连绵群山，便是上古之神恩佐斯的本体所在。
“这里……我似乎记得……三号，结束？”
令人作呕的畸变血肉生物成群结队来来往往，无一不对这个奇怪的无面者投以不祥的目光，但尤加兹置若罔闻。透支了体力之后，他虚弱得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理会这些异样的眼光。
“慢一点……松手……迈步……呃啊！”
尤加兹轻轻放开了右手，但第一步还没迈出去，两条腿就传来了巨大的无力感，沉重的身躯支撑不住，压得他单膝跪倒在地上，剧烈地喘息起来。
“沉眠者尤加兹，嗯？”
一个洪亮却令人倍感粘稠的声音从尤加兹身后传来，说的是沙斯亚尔语，但听到尤加兹耳中却像是他的母语一般。
尤加兹极慢地扭过头来，身后正是一位无面者，只是块头比他大了两倍，头顶几乎达到神殿大门上，而且体色、装备还非常熟悉，不多时，尤加兹就从深远的记忆里找到了它。
“你……是……低语者沃尔兹斯？”
从他口中发出的仍是沙斯亚尔语，但尤加兹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仰头与那个高大的无面者对视，从对方那对邪恶的眼睛里看出了明显的轻蔑和不耐，而当他说完，那不耐就转化成了嘲讽。
“沃尔兹斯是我的下属，”无面者把左手一抖，那条触手顿时绷得笔直，“羸弱的血肉，就不要再给主人忠实的仆从恩拉基丢脸了！”
那触须眨眼即到了尤加兹面前，尖端甚至已经戳到了他的额头上，只要再进一步就能掀开他的头颅，搅烂他的灵魂。
一段时间内，那条触须就直直地顶在尤加兹头上，他本人则和这个无面者平静地对视着，但无面者并不是平静的，它的右爪已经张开，卷曲在尤加兹身侧，令人毫不怀疑它随时可以将面前这个小不点红色无面者捏回软泥怪形态，但它全身颤抖着，怎样都没能再进一步。
“主人……请让您忠实的仆人……”无面者的右爪已经抓住了尤加兹，只是迟迟不敢收紧。尤加兹敏感地注意到了从它口中漏出的只言片语，即使听得懂他也不太关心了，能摆脱这具丑恶的躯壳或许比“活着”更好。
但不出片刻，顶着额头、虚握着自己身体的触手就全都撤走了。尤加兹简直不知道该如释重负还是充满遗憾。
然后，还是那只右爪，笼罩了他的整个脑袋，从那攫握的触须中央的掌心里仿佛落下一把重锤，而且沾满了腐蚀能量，从头顶砸到了脚底，由内而外烧穿了他的身体表皮。尤加兹一声尖叫都没能发出，眼前一黑，结实的身躯重重翻倒在地上，右臂努力向外想要抓住什么，但很快就颓然地软了下来，什么动作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