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氵]一个不合时宜小说开头，麻烦帮我锐评一下

居鲁士公国边境，神圣历609年。
“老师——”一声呼唤传来，唤醒了清晨的山谷。
“等等我！我要跟不上了！”
少年的声音十分容易分辨，清脆的回音似乎也透露了一丝疲惫。
“那你快一点嘛！绅士可不能被淑女落在后头！”
“我认为这不是绅不绅士的问题——”艰难登山的少年仰起脸，汗水顺着亚麻色的鬓角滴落下来。他伸手扥了扥连帽外套的领子，使劲往上提了下背包。
“老师你身上有轻盈术！可我没有！”男孩面露悲愤之色，向前一指。
“呃！”面前的女子缩了一下肩膀，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果然套着一层半透明的淡青色气流，而且两手空空，除了身上披着的黑色斗篷别无他物，反倒是面前的少年一脸生无可恋地背着巨大的背包。
“咳，这个，日常生活中使用小魔法来获得便利是咱们这一脉的师门传统！啊，师傅我呢，在外面赶路也会经常使用，像什么轻盈术啊、点火术啊、照明术啊什么的，随手而发，随心而动，哎，这也是锻炼自己魔法熟练度的一个好习惯啊。”
“……”面前的少年并不说话，只是瞪大了自己的蓝色眼眸。
“哎呀哎呀，费希特先生，这么记女士的仇可不好...好吧好吧这次确实是我错了，谁让我第一次收徒没经验呢？我承认我忘记给你施加轻盈术了，我保证下次不会，哦不，我是说没有下次了，所以不要跟老师计较了好不好？”
女子登上山顶，转身握住少年的手将他也拉上来。
费希特将包放在地上，活动肩膀：“上一次锅被烧穿的时候、还有上上次在森林里差点迷路的时候……老师你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向你保证这次真的不会！”
“我可没法相信。”
“真的!你看，看那边！”女人伸手指向朝阳升起的地方。
费希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阳光划开了清晨的薄雾，将金色的光辉洒向大地，山脚的林地延展出一片广阔的草原，前方已经没有山峰需要攀登，而那天地交接之处，隐约有一座城池，在地表泼下恢弘的影。
“真是壮观……”费希特喃喃自语。
“对吧？对吧？一直斤斤计较可没法欣赏此等美景哦！”
“就算眼前美景壮观，该掉链子还是会掉链子啊。”
“唔！好歹尊重一下大人！尊重一下老师！”女人情不自禁地两手抱头，然后一把扯下兜帽，露出白金色的发辫，吐出一口浊气：“看到前面的卡尔诺特城，你就该意识到，我们已经回家了！前方即是根源帝国！接下来的路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走了！我们租一辆马车，直奔首都诺斯替！这下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少年的眼神短暂失去了焦距：“回家……”费希特咀嚼着这个词语。
“怎么了？你、你别伤心啊？我，虽然这里对你来说不是故乡，但你不是还有老师我吗？”女人半蹲下来，平视着少年：“有老师在，我保证，这里以后就是你第二个家！”
“谢谢老师。”
“你不用谢我……说不定是我应该谢谢你呢，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在神圣联盟那边当间谍、呸呸，我是说进行高阶试炼。现在有了你这个传人，我就能回来和老师复命了。”
噗嗤。少年费希特笑出了声。
“心情好些了吗？”
“老师这么笨，能去外国当间谍真是不可思议。”
“喂——！！”索菲亚的叫喊声响彻山顶。
少年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锅，又取出一只水囊，翻开锅盖，掏出咸肉、水囊、干粮等物，就着附近的岩石垒了一个小灶台，随手折了些灌木青苔，架起小锅开始煮饭。废柴女士索菲亚终于发挥了一点自己的作用——用点火术生火，还用微风术给篝火鼓风。费希特往锅中注入清水，拿起小刀将咸肉片下几片，再把干粮掰碎，扯下几片干菜，一齐丢入锅中熬煮。
少顷，两人捧着木碗，小口小口喝汤。
“索菲亚老师，你没遇到我之前，在野外是怎么过的？”
“吃干粮喽。用火法术热一热，就着清水咽下去。”
“干粮吃完了呢？”
“那就多买点备好。”
“您完全没有野外生存，不，老师您该不会连做饭都不会吧？”
“我不会！”
“这很值得自豪吗！？”
“那当然，我在家里可是最受宠的小女儿，别说爸爸妈妈爱护我，就冲家里那些仆人，也没有我委屈自己做家务的理由！”
“那老师你的这个什么‘高阶试炼’就不觉得委屈吗？”
“我委屈啊！肯定是根源议会那些老头子故意排挤我！嫉妒我这‘百年内最年轻高阶’，不然我才不想离开根源帝国！”
索菲亚把碗里的汤一饮而尽，一摔木碗。
“咳噗！呜——”
“老师？”
“好烫、好烫啊——”索菲亚眼角泛着泪花，伸着舌头轻轻哈气。
费希特彻底确信自己的这个老师就是一个无能大小姐了。
“都怪老头子，他不肯帮我争取，不然我才不想去神圣联盟……我长这么大连诺斯替远郊都没去过，还说什么、说什么找到派系传承人就可以回国复命、哈呼、那我要是没找到可怎么办呀……”
费希特看着眼前的老师，一时间有些忙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干看着她嘟嘟囔囔地抱怨，看着她的白金色长发一抖一抖，俏弯的睫毛一闪一闪，分明是个受了委屈的大女孩，也许是初生的朝阳太过热烈，他忽然发现自己脸上有些发烫——
“咦？怎么某人突然脸红了？你这小鬼——”索菲亚突然就不委屈、也不烫嘴了，伸出白嫩的食指点了下费希特的额头：
“哼，是被老师我迷住了是吧？真是拿你没办法，毕竟你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像我这么有魅力的女性对不对？对不对？”
“……我才不会被这么笨的女人迷住呢！”
“喂！怎么连学生都欺负我——”
……
与此同时，居鲁士公国首都，杜林。
庄严恢弘的居鲁士圣科伦丁大教堂，此刻蒙上了一层战争的阴霾。
居鲁士公国饱受内忧外患，西方的萨珊汗国大举入侵，边境失守，国内流行饥荒瘟疫，流民遍地，饿莩盈野，多地接连爆发叛乱，居鲁士公国已经无力镇压，无奈只能向教廷以及神圣联盟——也就是归顺教廷的那些附属国家求援。
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实际的援助，虽然居鲁士公国面对教廷与联盟一向谦卑，在宗教事务上也足够顺从，但毕竟是“外人”。最后只有教廷给出了“已经派遣近卫军支援友邦，不日抵达。”这样的模糊消息。
此时，虔诚且富有的信徒们瑟缩着在教堂里祈祷，而他们鲜丽的衣装和包中的捐款也不再能使神父们的目光变得明亮——这一切都沐浴在天主的目光之下。
应该是沐浴着吧？
毕竟天主没有亲自回答，只面对眼前的光明十字架确实难以猜测。
一位老修士，在祈祷大厅的角落默默擦着烛台。一下、两下。
老修士身穿没有任何额外装饰的修士长袍，他泛着银光的须眉鬓发甚至比这身纯白的衣袍还要洁净，他的双眸湛蓝如湖水，悠远似苍穹，那淡然的神色似乎超越了尘世一切纷扰，包括向他走来的那两人。
两个身穿干练黑衣的年轻人一左一右站在了他的身后。
“老先生。”左侧鹰钩鼻的家伙开口，措辞客气却语气阴厉：“听说您在这里擦了很久的烛台。”
“很久了。”
“我们就是想知道，很久是多久啊？”右侧轻佻的红发接话。“听说这里所有的神父都没你年纪大，主可真是慷慨赐与了您令人羡慕的长寿啊，今天轮值的巴杰神父是从小在教堂长大的，今年六十岁了，可他却说从记事起就看见您在这里擦烛台。”
“九十四年。”
老人语气平淡，好像这是个无足轻重的数字。
而身后两人面色剧变，同时转头对视一眼，接着鹰钩鼻继续发问：“请问老先生您的名字？”
“赫戈尔.威廉。”
老人继续擦着烛台，仿佛名字对他也毫无意义。
身后二人同时后退一步！作出了防御姿势，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老人终于擦干净了这边的烛台。缓缓转身。
鹰钩鼻色厉内荏，压着声音威胁道：“异端赫戈尔.威廉，你涉嫌……”
“背叛教廷，盗取圣物？”老人接着说。
红发也开口：“你不要以为自己能——”
“躲过教皇厅的刺杀和宗裁所的审判。”老人又帮他补齐。
就在两人犹豫是该直接动手，作出试图捉拿对方的样子，还是战术撤退，将消息上报圣城时，面前的老人帮他们作出了决定：
“既然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那还等什么？”
说罢，两人发现面前光影变幻，在看时已经是圣科伦丁大教堂的正门！可他们刚刚明明还在教堂祈祷厅内！中间隔着大门、广场和回廊！
“这是移转空间的神迹……这是高阶神术！”鹰钩鼻面色铁青。
“可他又不是圣者，他明明是个异——”红发喃喃自语。
“慎言！”
红发身躯一震，意识到自己刚刚发言的亵渎。
“那我们去上报主教，就说异端目录第三，审判序列第一的赫戈尔.威廉已经找到——”
老修士放下了手中的亚麻布，慢慢地踱出祈祷厅，他身后的信徒与神父们甚至连一个转头的都没有，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老人仰望天空，嘴唇嗫嚅：“费希特，我的学生，好孩子，你是否已经抵达根源帝国？前路漫漫，我已经无法陪你走完，哪怕你此刻已经把我忘记，可我这个老人的悲愿，只能拜托你来实现了。圣物会保护你，天主会庇佑你——”
而我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是我把年幼的你推进了命运的河流——
彭！
“小小岩豹，敢在我面前放肆！”
索菲亚右手一指，几道无形风刃激射而出，卷碎了前方的岩石，一头灰白色的豹子嗷呜一声，夹起尾巴跑走。
于是索菲亚两手叉腰，眯着眼睛扬起下巴，于是身后传来瓜唧瓜唧的鼓掌声：“老师好厉害，老师好厉害。”
“哼，这下你见识到老师的厉害了吧，不用魔杖、水晶、刻印、基底、密契符印，也不用吟唱、法阵、咒文，这种中阶魔法弹指可成，随心而动，这就是我们派系——呃，算了，反正你都听不懂。总之你只需要牢记一件事，那就是你应当尊敬崇拜你非常、非常厉害的索菲亚老师。”
“索菲亚老师的魔法我可从来都没有小看过，像老师这么厉害的——”
“你要尊敬的可不单单是老师的魔法——你怎么了？”索菲亚转身。
“我不确定，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个人影……”费希特用手按着脑袋。
“附近怎么会有人呢？老师一直用法师之眼看着呢，你不舒服吗？有没有头痛？”索菲亚弯下腰来，伸手轻抚着费希特的卷发。
“现在好些了，刚才好像恍惚了一下，隐约看到一个举着烛台的人影，没看清。”费希特揉着眼睛。
索菲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啦好啦，这里已经是根源帝国了哦，就不要总是想着在修道院擦烛台的事情了。”
“嗯，我没事，我们走吧。”
“嘻嘻，要不要老师施法用风托着你啊？”“不用，老师你省着点魔力，我还能走呢。”“老师不照顾你谁照顾你？”“老师我知道你很厉害了，不用再炫耀了……”“给我尊敬老师！”
。
赫戈尔缓缓走回祈祷厅，阳光穿透玻璃彩画，洒下斑斓的光影，赫戈尔徐徐前行，光和影波浪一样在他肩头起伏。
“老威廉？”一旁有人叫他。
“什么事？神父？”赫戈尔看向一旁的巴杰神父。
“费希特那孩子找到了吗？”
“一直不曾有音讯，大约是在城门封锁之前就离开了吧。”
“原本像他这样非得严惩不可，只是现在，唉，他如果能逃得活命就好了，总比我们这些老头子眼睁睁看着异教徒入侵要好。”
“愿主保佑。”
“是啊，愿主保佑。”巴杰笑了笑，“真希望主能派遣一位天使，轰地一下，降临在那些异教徒前，然后降下惩戒。杜林城的危难就解了，然后人们见了，都赞美主的荣耀，感动地流下泪来。”
“会的。”
“啊？”
赫戈尔画了个十字，眼中闪着光明：“杜林城的危难会解除的，主会庇佑这里。”

“二位客人，不是我不愿干活，其实吧，咱们卡尔诺特毕竟是个边境城，我刚才也说过了，哪怕是官道，难免也可能有劫车的土匪——”
“费什么话？道上不是挺宽敞的吗，快赶车！”车厢内传来女人的声音。
“驾！”车夫一甩鞭子：“虽说您出手阔绰，可这样大清早单独出行，也不结伴，如果运气不好真的有土匪，肯定会挑咱们这种只有妇孺出行的车……”
“你是不是想说我们是肥羊，土匪专门挑这种下手？”车厢传出少年的声音。
“嘿嘿，嗯……”
“停车！”女客人一声厉喝，吓得马夫拉紧了缰绳！
“想不到真的有土匪。”女子的声音不紧不慢。
“土匪！”车夫吓得一蹦老高。
道旁的树丛里，闪出七八个人来。个个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起这么早赶路给我们兄弟几个送钱？”领头的独眼壮汉转着手腕，雪亮的弯刀切开空气。
“我看这样也挺好，省着伤了马腿！”“不用我们兄弟俩扯拌索了，又能多两匹马骑骑！”两个跟班狞笑着走上前来。
“小妞！出来给爷看看美不美！”
“让我们玩得开心说不定就留你一命！”
众匪哄笑。
“你们现在还有机会，丢下武器，自缚双手，去卡尔诺特领罪，我可以不追究你们的冒犯。”
“哈哈哈哈哈——”众匪又是大笑。
只有站在最后，身穿轻甲布袍的家伙变了脸色，越过口出秽语的群匪，站到独眼匪首身后：“老大，我怀疑这女人——”
他的话没有说完，只觉得自己身上一凉，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蔓延，随后他的视野开始下坠，分裂，扭转。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老大的身体裂成数片，像是碎布丁被倒扣在盘中那样散落，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在他脑中回响：
“是个魔法师。”
他最后的念头是：
“高阶空间切割。”
看着面前的八个匪徒瞬间变成了裹着破布的尸块，车夫骇得趴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
车厢内，费希特扭头看向索菲亚，由衷感慨：
“老师好强。”
索菲亚十分受用地挺起胸脯。
。
居鲁士首都，杜林。
赫戈尔像一个幽影，游荡在杜林城中，战争的迫近给整个杜林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街上到处充斥着恐慌与衰颓的氛围。赫戈尔隐匿了自己的痕迹，无声运转祝福神术，驱散着城中的负面情绪。
他半飘半走地穿梭于杜林城的大街小巷，身周仿佛弥漫着无形的波动，凡是他走过的地方，男人眉间的忧愁逐渐散去，妇女的抽泣慢慢平息，老人的病痛得到缓解，孩子们的惊慌得到安抚。就连从前线退下的战士们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加快了。
赫戈尔已经有了预感，以他的境界，已经能隐约看清过去未来，关于自己的生死，更是绝不会错估。昨天他在密探面前自报身份，今天教廷的高阶修士就该来围杀他了。赫戈尔不畏惧死亡，死亡只是回归天主的怀抱，他修行百余年，此时已经有一百六十九岁，见证了如此漫长的历史，人世间哪还有什么事情能令他留恋不舍？
与教廷做个了断，是早就计划好的事，可以准备的，他都准备了，他是九十多年前的余孽，他要与教廷做个了断，为自己的老师，为那些所有殉教的苦修士们报仇，他曾以主的名义起誓……
可没想到，偏偏这时会发生战争。他仿佛看见自己死后，居鲁士将受到萨珊铁蹄的蹂躏，想到自己的祖国，想到从小生长的杜林城将会发生的烧杀掳掠，想到自己隐居近百年的圣科伦丁大教堂可能就此付之一炬，无数市民将死于非命，他也不禁为之动容。
赫戈尔在心中默默推演形势：三天前教皇近卫军已经秘密越过比苏河，进入居鲁士境内，如果按标准行军速度，必然已经抵达前线战场，而现在却只是秘密驻扎在比迪斯山南麓，其意图很明显了，就是等待杜林破城，公国沦陷再强势出手扳回局势，为的就是将居鲁士彻底绑上神圣联盟的战车！萨珊汗国虽然集结十万大军看似不可一世，威不可当，可这对于一个游牧民族的国度来说，也是他们全部的底蕴，这场战争对萨珊也是一场豪赌。而且仅凭汗国骑兵怎么可能将居鲁士打得如此被动？为什么居鲁士军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那可怕的机动性和战斗力，分明是有根源帝国的满编法师大队助阵！
两个庞然大物都不再满足乏味的和平，居鲁士和萨珊就是被推出去兑子的先锋，帝国和教廷的战争代理人……
想到大地之上刀兵将起，人们的命运将无比凄惨，赫戈尔眉头紧锁，居鲁士是他的祖国，杜林是他的家乡，他已经隐姓埋名躲藏了九十四年，他虽然希望能与教廷做个了断，但命运却不肯施舍给他一个安静的谢幕。他默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向主祈祷。
主啊，若是一切皆是您事前注定，我今日应当作何选择？
。
“这样就可以了吗？”费希特问道。
“可以了，看他们的样貌装扮恐怕是萨珊逃兵，逃兵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你看他们的样子也不是新手，对于这种劫道杀人的匪徒，没有必要怜悯。”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们不用返回卡尔诺特上报总督署或者城防厅吗？”费希特从行驶的车中伸出脑袋，看向后面那摊痕迹，几乎已经看不清。
“这点我当然想到啦，可是回去一趟太麻烦了，我刚才用讯息魔法给城里的魔法院打了个信号，让他们帮着处理吧。我们专心赶路。”
“老师原来你的地位很高吗？平常好像没看出来啊……”
“你！唉，臭小子。老师可是高阶，百年来最年轻的高阶哦，像老师这样的七阶魔导师，和城主平起平坐都是小事，重要的是成为高阶魔法师后就自动成为根源议会的议员，可以提出提案，参与竞选，进行投票，插手整个根源帝国的统治，等你以后成为高阶就知道这里的好处了。”
“刚才那些人里好像有一个魔法师，他跟老师你比怎么样？”
“他哪里能和我相比？”索菲亚语气中带着得意：“我看他大概就是个到帝国魔法院进修过的萨珊人，要是毕业了的话就是个三阶，目测不会超过五阶，反正就是个中低阶啦。”
“那高阶就是七八九这三阶吗？”
“啊，对。”索菲亚态度严肃了点：“老师的老师，就是一位资历很老的八阶奥秘导师，而且是有资格冲击九阶根源使徒的存在！要知道在历史上神圣联盟和根源帝国从来没有九阶加起来超过一手之数——我是说，高阶巅峰的存在，对，两国通用初中高三阶层划分，九阶分级、稍微不那么普遍，但也有通例。我记得神圣教廷将七阶圣职者称为圣徒，八阶称为主保圣人，九阶叫做……”

。
“是教皇吗？”赫戈尔心想。
赫戈尔立身于虚空，流云浮在他脚下。地上的人们看起来比蚂蚁还小。
就在刚才，黑石镇防线被萨珊攻破，居鲁士残部败退杜林城，首都已经无险可守，萨珊挥师进军，目标直指杜林城下！萨珊人的弯刀反射着太阳的光芒，赫戈尔在天上已经可以望见骑兵们的身影。
“好久不见，看来……你已有圣徒成就。”一个身着枢机主教袍的老人出现在他身后。
“九十四年，这么漫长的时间，连你都成为圣徒了，如果我执掌圣物都还不能晋级高阶，那我还不如早点去见天主。”赫戈尔回过身：“好久不见，罗素。”
“圣徒哪能活得像他这样长寿？罗素，我们得做好准备，面前可是一位执掌圣物的八阶异端，绝不可轻敌。”又一位主教现身。
“沙福林，近百年不曾见面，想不到你居然如此狂悖乖张，言语刻薄，不识尊长，忘记我当年怎么教育你了？”赫戈尔冷笑道。
“赫戈尔，我劝你不要拿出当年的态度来对待我，我早就不是当年被苦修派迷惑的孩童，你也不是当年的预备大主教，你这异端最好摆正自己的态度！不要自欺欺人！”沙福林怒喝道。
“沙福林！”罗素面带恳求地转过头。
“闭嘴，你面对这异端还留有同情吗？”
“自欺欺人的，究竟是谁？”赫戈尔冷笑一声，问道：“当年如果没有苦修一派收养你等，你这种孤儿早就死在寒冬的风雪之中！你现在身居主教之位，有没有想过当初是谁教导你们读经抄写？你自负于高阶成就，可又是谁带领你们入门——”
“住口！我们现在修行的是圣座所传的‘天国降临’，而不是你这异端的‘救赎之路’！我劝你乖乖自缚双手，交出圣物‘登山宝训’！”沙福林怒吼。
“不，不要再说了，如果你、你今日交出圣物，回归教廷，事情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罗素脸色灰暗地劝说着。
“住口，我苦修一派历代相传的圣物说交就交？”
“发生什么事了？”又一位枢机主教打扮的年轻人飞来。
“柯林大人！”
“大人，想不到竟然是您带队亲临！请恕沙福林无能，未能劝降这异端交出圣物。”
赫戈尔看向这位金发绿瞳的年轻人，心中一凛：“你叫柯林？想不到教廷竟然培养出你这样年轻的主保圣人，我看你的年龄应该不超过三十五岁，谁是你的老师？是不是奥斯丁？”
“你应当尊称我老师为圣座，异端。”柯林英俊的脸庞冷了下来：“对你这种冥顽不灵的异端，大概只有彻底净化才能终结你的疯狂。今日教廷出动以我为首的六位八阶成就，九位七阶成就的主教与执事，哪怕你手中持有圣物，也只能于此饮恨！”
柯林一挥手，十五位主教与执事散开，将赫戈尔团团围住，赫戈尔缓缓转身打量着他们：“好，很好，这不都是当年的熟面孔嘛，恰好今日做个了断。”赫戈尔伸手一指：“这不是利奥大主教吗？您的好朋友罗文在哪里？”
“罗文在三年前已经荣归主怀。”被指到的老人皱纹深刻，秃顶长须：“当年清算异端时，他出力颇多，不幸受了伤害，没能活过二百岁。”
“利奥大人何须与他废话，九十年前怎么做的，今天就怎么做，就算他能全力催动宝训，也决计撑不过半个小时！”一旁的暴躁老者喊道。
“爱德文大人，我们此行的目的在于回收圣物！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沙福林，想要损毁圣物，他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年纪最长的利奥看了看争论的同僚们，向柯林颔首示意。
柯林点头，众人掏出光明十字架，无形的力量仿佛粘稠的胶水将赫戈尔层层包裹！而他们手上的光明十字全部都为白银雕成，中心镶嵌无色水晶，形制完全一致，竟是借助这一整套法器结阵，进退一体，攻守兼备。
有三人脱离阵势，飞至赫戈尔上方，默默俯视着他。他们的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三人分别反手掏出一根顶端镶嵌红宝石的雄伟权杖，一颗铭刻圣者人像，顶着十字架的金球，以及一把洁白短剑。
赫戈尔抬头看向没有使用十字架的三人：“用十二门徒大阵将我围困，不断消磨我的信仰之力，乃至我的灵魂和肉体。嗯，很稳妥，你们三人，利奥，爱德文，还有柯林，你们确实是在场修为最高的，分别执掌一件准圣物掠阵，确实是万无一失的准备。不过，我还以为你们会用更加暴烈的手段逼迫我屈服，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不完全开启大阵？”
“听说你是居鲁士最后一位王子，而今日恰好有此一战。”柯林眯起一双绿眼，望着下面即将兵临城下的萨珊大军：“就让战争的硝烟进一步掩藏天空的战斗，也好让你与居鲁士一同落幕。新生的居鲁士并入联盟，遗失的圣物回归教廷，不是很好吗？”
赫戈尔笑了：“你只是在担心发生最糟糕的情况吧。”赫戈尔仰起头，望向最上方空无一人的悠远深空：“斯宾塞，我很高兴来的是你，毕竟如果是奥斯丁的话，我出手恐怕会有迟疑。”
柯林瞳孔猛然放大，大喊道：“全力施术——”
柯林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白色光柱冲天而起！结阵的十二位高阶圣职者只觉一股沛然难御的宏大能量从阵中爆发，凭空出现的白光瞬间膨胀，仿佛神圣的炬焰熊熊燃烧！大阵瞬间溃散，四散激射的能量猛然击飞包围赫戈尔的众人。纯白的焰光扩散开来，勾勒出一道通天彻地的身影。
这道纯白的身影一手捧书，一手执剑，身着长衫，外披轻铠，面容坚毅，稳定住身体的利奥一眼就认出，这是赫戈尔年轻时的模样。
天地仿佛都静止了。萨珊骑兵不再行军，杜林人不再恐慌，就连主教们也忘记重新结阵，所有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仰望着那如山峰一般伟岸的身影，望着他背后那舒展开来的六只纯白羽翼。
这时，从极上方的天空中，缓缓降下一人，他身着枢机主教红袍，头顶一只流淌着光晕的水晶冠冕，身上多了些狼狈的破损痕迹，他像是恐吓一般在背后展开了一对虚幻羽翼，带着怨恨与恐慌的语气开口道：
“赫戈尔，你竟然已经成就地上天使！”

教廷圣职者九阶成就，世人尊称为：
地上天使。
传说圣职者修炼至此境界，便可隐约窥见天国大门，可以舍弃自己的肉身，灵魂直升天堂，以最完满的形象在天国之中永生，可以与圣经中的众天使们平起平坐。
而人们将九阶圣职者称作地上天使，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圣职者突破九阶成就后，他完满而纯粹的灵魂能够显化守护天使，发挥不可思议的神力，仿佛真正的天使行于地上。
高空之中的教廷主教们望向眼前巨大的六翼天使虚影，心神巨震：
“地上天使！怎么可能是地上天使？”
“这浩瀚难当的压迫力，这不是神术幻像，这居然是真的守护天使！”
“斯宾塞大人来了！斯宾塞大人快救救我们！”
柯林的脸庞因恐惧而扭曲，他扭头喊道：“斯宾塞大人！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请您施展守护天使压制此獠！”
头顶水晶冠冕的斯宾塞扇动双翼，面色阴沉如水，看向对面立于虚空的赫戈尔，喃喃自语：“六翼，居然是六翼……”
赫戈尔负手而立，平静地望向斯宾塞：“斯宾塞大人，好久不见，五十年前听闻您成就地上天使，我可是十分震撼，而今日，赫戈尔也有幸迈入了这个领域。现在，又有此机会可与您一较高下，赫戈尔感到十分荣幸。”
话音刚落，赫戈尔的守护天使高举长剑，全身激射出炽白圣光！整个守护天使仿佛变成了一座通透清净的光明之山，纯净的白色光芒明亮却不刺眼，仿佛有实体的浪潮一般，弥漫天空与大地，杜林城内，刚败退的伤兵们发现自己的体力恢复，伤口肉眼可见的开始愈合，无形的风吹拂众人的心里，所有杜林人感到自己内心中的恐慌不安一扫而空，不论信与不信，所有人都仿佛聆听到了来自天国的召唤与精纯的信仰。
圣科伦丁大教堂内，一位老神父握着十字架自言自语：“还真的有天使啊？老威廉快来看天使……咦，老威廉呢？”
而反观萨珊大军瞬间爆发骚乱，他们没有感受到肉体与精神的疗愈，他们只能感受到天使弥漫出令人不敢忤视的威压，而天国的召唤与信仰的感召更令他们恐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第一次感应到这种超凡的存在，可偏偏来自异教的天使！一些人甚至惊慌到直接调转马头逃跑，结果直接引发了大规模的踩踏事件，人喊马嘶交织在一起。
骚乱之中，军队后方有两人窃窃私语：“议员阁下，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传令下去，大队全体展开精神防护，顺序撤退！”
“那不管这群蛮子了吗？”
“还要怎么管？和他对打吗？哪怕我们结阵施法，恐怕也只能延长我们十分钟的生命，地上天使已经现身，我们拿头去打吗？不要陪蛮子送死了，以保全帝国军力为重，撤退！”
“是！”
那个被称为议员的男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惊怒交加：“该死，婊子养的，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地上天使？”
然后他拨转马头，仓皇逃离。
高空之上。
“柯林，你快指挥他们重整大阵！”
“斯宾塞大人，您为何不以守护天使相对抗？”柯林有些不满。
“此刻已经不能以常理对待，柯林，如果我们在此地显示出天使相争的景象，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教廷，乃至整个神圣联盟！”
柯林一怔，转头高喊：“众人结阵！”
柯林作为教皇奥斯丁亲传，最年轻的枢机主教，稍一思索自然能分辨其中厉害：赫戈尔以守护天使为媒介，以自身修持百余年的信仰之力发动如此规模的祝福神术，同时作用在杜林和萨珊人身上，已经被他们视为神迹的体现，天主的惩戒！如果这时公然与之相抗，不论结果如何，恐怕都会引起极大程度的信仰动荡。
“赫戈尔！你好卑鄙！”柯林怒吼。
“我卑鄙？我守护自己的祖国，守护自己的家乡很卑鄙吗？不要把我看得太愚蠢了！居鲁士陷于战乱，难道没有你们这些人的推波助澜？是谁刚才说想看我这个居鲁士王子与这个国家一起陷落？”
“可惜！居鲁士王国已经不再，我现在只是一个擦烛台的老头子。站在你们面前的不是什么旧国的王子，而是苦修一脉最后一位高阶修士！是二百多年来又一位登顶‘救赎之路’的地上天使！”
赫戈尔须发皆张，七窍喷出炽白光焰：“延续百年的恩怨，就在今天彻底了结吧！”
伴随着赫戈尔的怒吼，高空之上的所有人感到周围被一层无形光幕笼罩，教廷众人心沉到谷底——今日免不了一场生死决战！这层光幕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讯息神术，可他们偏偏不敢逃离，如果被下面数以万计的杜林人发现有枢机主教被天使击落，整个神圣联盟都要动荡！如今之计唯有一战！
“斯宾塞！当年你是如何对他们的，我今日如何奉还！”赫戈尔背后，守护天使光芒大放，本体如流星一般朝斯宾塞撞来。
斯宾塞头顶水晶冠冕毫光绽放，硬吃下这一击。他背后也展现出一位一人高的二翼天使虚影守护自身，双翼一拢，如同黯淡雾气凝结的无数利刃朝赫戈尔斩来！
柯林祭出短剑，雪白剑身之上一点漆黑光芒凝聚，他命令道：“门徒大阵上前困敌！”
利奥在空中砸下权杖，杖头的红宝石喷吐出一道赤红流星！
爱德文高举金球，无数黄金般的圣徒虚影在他身旁凝聚，虚影开口诵经，传来阵阵无形波动，带着令人屈服的力量！
门徒大阵重组，十二柄十字架喷吐银光从下方激射而至，结成一只牢笼将赫戈尔围困！
纵然赫戈尔是地上天使又如何？他面前是另一位执掌圣物的九阶，三位执掌准圣物的八阶，以及三位八阶九位七阶组成的大阵！更不要说赫戈尔此刻仍要分心施展祝福神术，便是他收回守护天使防御，合击之下也定让他荣归主怀！
轰——
利刃、剑光、杖影、波动同时击中了牢笼之中的赫戈尔。光华乱闪，余波四散。
“解决了吗？”下方大阵中的沙福林忍不住开口。
上方的斯宾塞却突然睁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整个人忍不住颤抖！
光芒散尽，中间的那个身着低级修士袍的老人却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金发黄髯，宽额高准的中年男子，他身上的喷吐的炽白光华凝为晶莹剔透的铠甲披挂全身，一手握书，一手执剑，背后六翼张开，七彩光明流淌身周，只有他的表情和刚才一样，那怒容如闪电一般！
“赫戈尔，你——”赫戈尔转头向他看过来，这个瞬间，斯宾塞感到前后左右上下各个方向都被封锁了，视觉听觉嗅觉全部被打散，分不清自己与他人，忘记了过去与未来！这一刻唯一能感受到来自“那里”的牵引。
“那里”，即是剑锋所指。
“不好！”斯宾塞心中暗道，可是此刻挣脱已然太晚，赫戈尔身化流光，一剑贯穿他的胸膛！光芒将斯宾塞吞噬，他在这一刻嗅到了死亡。
“说实话，我很失望。”赫戈尔抬起头直视对方：“从听闻斯宾塞你突破九阶，到我终于突破，足足过去了四十年。可没想到你还是像初入九阶一样，守护天使依然是二翼，‘冠冕’的质点依然没能彻底点亮。”
“你的力量、这不是凡人的力量……”斯宾塞的身体渐渐融化在圣光之中：“你竟然走通了救赎之路？”
“对，就在刚才，当我心怀死志彻底燃烧自己的灵魂与血肉时，我的境界终于登上人间尽头。”赫戈尔四周燃烧着七彩火焰，他的身体竟开始变得透明。
“竟敢燃烧真灵，那你的生命，也如风中残烛……”斯宾塞身体化作飞灰：“我等着你……”水晶冠冕落下，被赫戈尔化为流光收走。
赫戈尔转过身，其余十五人依然愣在原地，他们的理性在逃避自己刚刚瞬杀了作为教廷第二战力，同为九阶地上天使的斯宾塞这个事实。
“结阵毁器，全力出手！”柯林失声嚎叫：“他在燃烧自己的真灵，撑不了太久，为斯宾塞大人报仇！”
众人大喝一声，仿佛笼中之兽作出最后的挣扎。
金色的圣徒虚影仿佛获得生命，纷纷凝聚各种神术攻杀而至。
暗金权杖旋转飞至，分化漫天杖影，杖头的红宝石与无数虚影交织连接，化作漫天大网，带着移山填海的伟力。
洁白短剑的剑尖仿佛沉淀了最深沉的黑夜，一道剑痕仿佛暗之涟漪，将要割开光明的国界！
门徒大阵最后一次集结，十二人手中十字架直接碎裂，所有人的口鼻都流出鲜血，这是将法器损毁以释放所有凝聚其中的信仰之力的技巧，对施术者伤害极大，此时毁器的力量凝聚一体，澎湃的能量凝练如实体，似是虚空中生出纯银锻成的无数巨大花瓣从四面八方收拢，可这个花朵不会变成花苞，只会根据大阵的引导压缩空间，直至目标被碾为尘埃！
赫戈尔再一次被围攻，这次的攻击更加狠厉严酷，但他轻松得好像只是要出门散步，他并未举剑，右手的书本第一次打开。手中书页急速翻动，每一页翻开时都是空白，又刹那间涂满了颜色。
那是初生的婴儿在母亲怀中嚎啕大哭；
那是年幼的王子在宫中奔跑玩耍；
那是他学习诗歌、剑术与舞蹈；
那是他远赴国外求学与游历诸国的冒险；
是他娶妻生子、是王国倾覆、是孤苦伶仃出家修道、是派系纷争，是师长身死、是他怀揣圣物秘密出走东躲西藏自我流放百年苦修突破境界————
最后一页，是他伸出食指，点在手捧金纸的男孩头上。
这是赫戈尔.威廉对自己一生的回顾。
“就这样吧。”
高空之上的众人仿佛都听见了他的叹息。他们看见赫戈尔和书本一同绽放。
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响，没有刺目的光华。
只有泉水敲打砾石的叮当，春风梳理草原的芳香，初秋蓬松柔软的阳光。
——是来自天国的召唤吗？
罗素突然感觉解脱了，原来自己已经死去，魂归天国。这样的结局才是正确的吧，终于不用违心行事，奴颜婢膝。死在老师手上，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被他教导的孤儿。啊啊，在另一个世界，应该可以祈求他的原谅——
罗素被打回了现实。
他睁开眼看到自己在坠落，仿佛一片树叶，轻飘飘没有重量。罗素看到大家都在惨叫，明明自己刚刚如同身临天堂，他们现在却好像被打入地狱。所有人都在融化。真红权杖断成两截，圣王金球四分五裂，而殉道骨剑没事，柯林拿着它，利用剑气推着自己倒飞出去，封锁信息的神术结界破了——
一切都结束了。
赫戈尔的身影彻底消散，其他人惨嚎着融化，柯林逃走了，我侥幸活了下来。
为什么？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灵魂深处回荡一阵低语，那是赫戈尔，是他曾经的启蒙老师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语。
这样啊。罗素闭上了眼睛。
他没能注意到。一道半透明的水晶光华从上空落下，飞入他怀里。
外界，杜林城的居民看着萨珊大军狼狈撤退，巨大的六翼天使虚影缓缓消散。便一齐爆发出欢呼声。整座城市都化作欢乐的海洋，人们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有人跪下亲吻大地，有人手舞足蹈又蹦又跳，信徒神父不停画十字，没有人注意到天上一个极小的黑点飞射而出。
“该死，该死！赫戈尔，你这家伙就是死也不能平息我的愤怒！可恶！宝训究竟被你藏到了哪里？”柯林英俊的脸仿佛被灼烧腐蚀过一样焦黑溃烂，半边身体连同衣袍破烂不堪，从他的领口飞出一个黄金十字架，他对着十字发号施令：
“禁卫军全体听令，解除隐匿，急行军，追击萨珊。”
根源帝国。
车厢里的索菲亚抱着胳膊，心道：
“马车这么颠，他怎么睡得着的？”
费希特当然没有睡着，但他感觉自己好像身处梦境。
狭小的房间，带有明显的教会风格。一张狭窄的桌案，一支昏黄的蜡烛，费希特正和某人相对而坐。
费希特发现自己的坐姿端正谦逊，下意识想调整身体——失败了。又看向对面，对面是个银发白须的老人，细节看不清了，好吧，真是奇怪的梦。
“……您为什么不愿收我为徒？”费希特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说话。
(他是谁啊你就让他收你为徒)
老人醇厚的声音响起：“我不愿收你为徒，是不想将你卷入我们的恩怨，如果你想学我所掌握的‘救赎之路’，那按照传统，我必须让你立誓加入我这一脉，受到誓言的制约。”
“而我有不能立誓的原因。”费希特答道。
(什么原因你们再说什么)
费希特放弃了，无奈看着对话进行下去。
“对，你是我百年来找到的悟性资质最好的一个，只有你才可能完成我的愿望。虽然，一切准备工作都完成了，但、你、可要是你真的走上这条路，还是一定会受尽磨难，九死一生，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就告诉我，我就放弃这条路。”
“我怎么会反悔呢？能进行一场连您都不敢想的伟大探索，实在是太酷了。”
(酷是什么玩意)
“是啊，确实很酷！”老人的眼中好像有光：“那么你已经下定决心？”
“那还用说！”
费希特看着自己捧起了一张黄金，一张纯金打成的纸片，上面刻着诗行一样的字句。
“封印将以圣物为凭依，这件苦修士一脉历代相传的圣物蕴含着你难以想象的伟力。除了用来封印你的那些记忆，我一生修行的见闻感悟也将封存其中，愿主保佑你。”老人的食指点上他的额头，一切景象都随之消失。
……
“喂，醒醒，下车，我们去吃饭啦！”费希特看见索菲亚在摇他的肩膀。
刚才的幻梦泡沫一样消散了，此时竟难以回忆起其中细节。
“不要打瞌睡了，我们刚到了一个小镇，下来一起吃饭，明天再赶路。”索菲亚催促他。
费希特甩甩头，跳下马车，看着天边的夕阳，只能回忆起梦境消散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我现在相信了。”费希特喃喃自语。
“你相信了什么？”索菲亚大声问道。
“关于我的师门确实有用魔法帮助赶路的这个传统——你怎么听见我说话的？”
“用耳朵。”索菲亚回头露出自信一笑：“主修风系的魔法师往往也能自悟音术这种小流派！”
“可是老师咱们在飙马耶。”“飙马是什么？”
“就是骑着马在道上飞驰——我坦白风声好大速度好快我好怕啊啊啊啊啊！！！”
“那你就抱紧我的腰——”
没错，二人正同乘一马在郊外的大路上飞驰。确实是飞驰，这匹马不仅被套上了强化肉体的魔法，身上还加持了减轻体重的轻盈术，前面有破风的风锥，背后还有气流推进加速。此刻的马匹已经脱离了正常的“马”这一概念，其速度简直是贴地飞行，可以轻松超过天边的飞燕！马儿大概也是马生第一次体验这种待遇，跑得愈发起劲！
然而糟糕的问题在于：
这是费希特从出生到现在十四年来第一次骑马。
人生第一次骑马，听着身周划过尖锐的破风声，瞥见两侧的景物化为流淌的色带，哪怕是这两天一直故作高冷的费希特也遭不住了。
然后他听见自己老师说：
“我也是今天第一次骑马赶路，没想到这么开心！”
更糟糕的问题出现了。
“老师我求求您饶我一命！过去对您不够尊重是我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好商量！”
“尊敬师长是美德！等等，你是不是以为我第一次跨上马背？”
索菲亚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怎么可能？我小时候也是练习过马术的！只是我以前从来不需要骑马赶路！”
费希特暗自送了口气，他想起索菲亚老师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大小姐人设，只要不是她第一次骑马就好，那自己的生命还是稍稍有一点保障的。
一点。
费希特认命地听从老师的指示，用力环紧她的腰身。脸也贴在她背上。他今年刚满十四周岁，体格瘦小，身材修长的索菲亚差点要高出他两个头，费希特现在完全看不到前方，只能看清自己的双臂收拢了原本宽大的斗篷，勾勒出那纤细的腰线，白金色的发辫来回甩动，全都打在他后脑勺上。
费希特发现自己突然不怕了。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将血流泵上头顶，一下、一下、又一下。时间似乎凝滞了，在外奔波日久，身上应当只有阳光，尘土，还有风沙的味道，但费希特确信，自己的鼻端萦绕着另一种细腻的清香——他沉迷于分辨这种气味，几乎要睡着在马背上。
“费希特！”这一声喊将他惊醒。
没等他道歉，就听索菲亚兴奋地喊道：“快看天上！”
费希特抬头望天，一下就发现天上有个人在飞！那人头戴尖顶兜帽，身披暗色长袍，一手持短杖，渐渐从侧后方追了上来！
“天上居然有人在飞行！速度比我们还快！”费希特一下精神起来。
“是啊是啊！要不是我还不太会飞，我肯定会带着你飞回来！”
“老师你还会飞？”费希特惊喜地问。
“跟他比起来可能只算贴地飘飞。”索菲亚解释道：“我飞不到这么快。”
“要是我能飞这么快，早就带你一路飞回来了。”
索菲亚耐心给他解释：“我现在也只是能借助魔法或风力将自己举起来向前推送罢了，严格来说算不上真正的飞，你看他，现在都飞那么远了，那才是真正的飞！只有八阶奥秘导师才能这么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飞翔！不然的话，就只有借助专门的飞行道具才能飞行，那东西好贵的，还难用。”
费希特心驰神往，心中想着自己若是有一天也能这样在天空之中随心飞翔，真的可以说不虚此生，一念至此，不由得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不过好奇怪啊，有什么事情要特意飞回诺斯替？”索菲亚疑惑道。
“很奇怪吗？”
“普通的消息用信鸽使魔之类的传递就好了嘛，如果传信都要奥秘导师来不是太浪费了……”索菲亚停住了。
有一种情况是会用到的，那就是重要情报，珍贵物资的加急运送，需要直接飞行送达！这个任务一般情况下会派给操控飞行法器的魔法师，可今天这位，刚才飞过去的那位好像卡尔诺特的魔法院长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定跟前线战况有关。直觉告诉索菲亚。
她决定不往下说，费希特毕竟是她从居鲁士拐来的少年，此刻从战场前线传来的情报对他来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费希特问。
“嗯！老师看到有人超过咱们，心里也燃烧起来了！不如咱们再快一点，早点回诺斯替！”
“我觉得我们还是求稳为好……”费希特缩了回去，紧紧抱住她的腰。
被强化的马儿就这样以一个骇人的速度飞奔，终于，当太阳开始偏西，时间来到下午的时候，师徒二人也终于抵达根源帝国首都诺斯替。两人在城门外下马，索菲亚如同不受重力影响一般轻飘飘飞下马，反倒是费希特涨红了脸，两手死死撑住马鞍下不了马。马儿似乎对自己强化到期感到有意见，抖着自己黝黑绸缎似的皮毛，摇头晃尾，打起响鼻。索菲亚注意到徒儿的窘迫，伸手将他拽下马，顺手帮他套一个治疗术。
“怎么样，好多了吧？第一次骑马确实会感到屁股痛呢！现在好多了吧？”
费希特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谢谢老师。”
“虽然今天确实吃了点苦，不过很值得不是吗？要是坐马车大概还要多浪费两天一夜。”
“不过我倒是认为两天一夜可以接受，这次实在太吓人了。”
“你将来可是要成为魔导师的男子汉，怎么能畏惧体验魔法力量呢？”
说着，她牵着踌躇不前的少年，向诺斯替宏伟的城门走去。一旁的黑马也感知到主人的呼唤，缓步跟上二人。
诺斯替城被三重城墙环绕，令人咋舌的三十米高度令它仿佛一只庞然巨兽匍匐于地，使人本能地自叹藐小。仰头看去，赭色的城墙深沉但不显暗淡。此时入城的人不多不少，但见到二人都纷纷避让，费希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毫不掩饰的敬畏。他循着目光看见一枚散发青色微光的勋章别在索菲亚胸口。来到城门前，守城的卫兵们以长矛顿地致礼，为首一人上前问询：“魔导师大人！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我于国外执行任务，刚刚归国，准备向议会复命。另外这个，则是我的弟子。”说着一弹手指，一张契约草纸凭空出现：“另外，劳驾你们帮我归还马匹。”
“愿为您效劳！”卫兵充满热情地回应。
“走吧。”索菲亚就这样领着费希特进入诺斯替城。
穿过三重城门，索菲亚脸上又一次绽放出少女般活泼笑容：“怎么样？老师厉不厉害？一路上都没说话，是不是被震撼到了？”
“其实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费希特抬手捏着下巴：
“老师你骑马的时候是不是只顾给自己施放增益魔法，下马才想起来把我忘了？”
尴尬的沉默。
“咦？奇怪，怎么会呢？嘘、嘘——”
索菲亚背着手，眨着眼睛吹口哨。
没能吹响。
诺斯替繁华的街道并未让师徒二人驻足，费希特虽然很愿意多逗留一阵，可没想到索菲亚也把正事摆在最优先，忍耐住了自己逛街的欲望，向着诺斯替深处前进，二人租下一辆马车，告诉车夫去根源议会，车夫立刻来了精神，赶着两匹马朝着国王区方向赶路。
“真是不想再坐马车了呀。”费希特感慨
“忍忍吧，走着去好远的。”
“我们刚才为什么要拜托卫兵还马？马驿离城门那么近。”
“因为城里不准纵马疾行，还禁空。那现在当然就要租马车啦，你不是才抱怨过不想骑马骑到屁股痛吗……”
“魔法师们要是能研制出自动行驶的交通工具安置在城里轮班运行就好啦。”
“这么奢侈的想法是怎么从你脑袋里冒出来的？”
……
师徒二人一路闲谈，插科打诨，终于来到诺斯替宫前的议会礼堂，但索菲亚却指挥车夫一路左拐右拐，来到了议会人员的居住的北区。
“为什么是这里？”费希特再次提问。
索菲亚面带尴尬：“因为我不是走正常任务交接，直接去议会或者政务院有麻烦。其实是走了老师开的方便之门，那当然要先来向老师复命。”
说着，二人来到一座古朴的别墅前。索菲亚手上闪过微光，黑铁院门便自动敞开，二人穿过花园，进入门庭，沿楼梯拾级而上走近三楼最里面的房间——
“老师！我把派系传人带回来啦！”索菲亚推门而入。
“我们这一派终于增加到四人了吗？”屋里传来的回答简直给费希特当头一棒。
费希特定眼望去，一名不苟言笑，身材高大，肩宽背厚的男子向二人礼貌性地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见，索菲亚，这是你的弟子？”
“下午好——唐纳德师兄你也在啊，话说老师？师傅？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面前宽大办公桌的背后，倚着一位老人，前额稍秃，须发斑白，体格瘦小，眯着眼睛。裹在一身华丽法袍中，是一个很符合魔法师想象的老人。
老人他睁开了双眼，直直盯着费希特，费希特身体一紧，仿佛灵魂都被扫视了一遍。
然后老人又一次眯起双眼，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老人枯涩的声音响起。
“费希特。我叫费希特.威廉.弗里德里希。”
“你是哪里人？今年几岁？”
“我是居鲁士首都杜林人，今年刚十四岁。”
“外国人啊。家中是否有亲属？你为何追随索菲亚来此？”
“我是孤儿，父母早亡，现在也没有其他亲属在世。我被教会所属孤儿院收养，因为发生战争，城中爆发骚乱，我趁乱逃出来了，索菲亚老师发现了我，要带我来学习魔法，我便追随她来此。”
“听你的谈吐，像是接受过教育的孩子，是谁教导你？”
“圣科伦丁大教堂里有一位掌灯烛的老修士，虽然没什么地位，但他很关照我们那些孤儿，还会教我们识字。”
“那个老修士是谁？他除了识字还教了你什么？”
“他说我有天资，因此还教我抄写、读经、还有代数几何、以及修辞学，他说他以后会推荐我成为修士，但我至今并未受洗。他不肯告诉我他的名字，但其他人似乎叫他老威廉。”
老魔法师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良久，他转头看向索菲亚：
“把我交给你的水晶球拿出来。”
索菲亚迈步上前，掏出一个半透明的水晶球递给老人。
老人把玩着水晶球，看着它闪过一道金色光芒。老人点点头，收起水晶球，转头对一旁的唐纳德吩咐道：
“在这里给他安排一个住处，然后去魔法院那边办理登记手续。”
“是，老师。”
费希特被唐纳德带出房间。
老人问索菲亚：“如何？路上有没有危险？”
索菲亚笑着回答：“能威胁到我的危险还没碰到过呢，原本可能要等战争结束了才能返回，没想到这么简单！不到半个月就回来了！”
索菲亚脸色突然严肃：“但是老师，他是被我以‘派系继承人’的名义带回来的，可他真能担当起这个重任吗？虽然我教他冥想入门还蛮快的，但这个身份实在是……”
“没关系，就这样吧。”老人不以为意。
“老师，您那个水晶球到底是什么啊？”
“有什么问题。”
“用它做施法媒介感觉怪怪的，说不上哪里不对。”索菲亚显得有点困扰：“再说看到它朝谁发金光谁就是派系传人……到底是什么原理啊？”
“这是隐秘的知识，你不必想，剩下的我来处理，你回家看父母吧，别忘了以后每天来我这里教学。”
“那好吧……”索菲亚便也退出房间。
静默。
老人眯着眼，背后的窗帘无风自动，缓缓合拢。屋内的光线瞬间变暗，魔力光芒闪烁，给这个房间加上了防止窥视的信息魔法。他拿出刚才的水晶球，魔力波动闪过，水晶球无声分裂，化为一模一样的三瓣。看似一体的水晶球，竟然是不知什么技巧拼合而成！
老人伸出右手拈起水晶中间一小团金色物质，轻轻一捻，那东西随之展开，竟然是一张方方正正的金箔，上面除了一个十字印痕再无他物。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向其中注入魔力。
淡淡的金光喷薄而出，在面前悬浮成一片光幕。光幕先是一阵闪烁，然后渐渐稳定，慢慢浮现出一位老人的身影。
光幕中的老人看向前方，仿佛穿越了无穷远的距离注视老友，缓缓开口道：
“能浏览这段信息，只有用我交给你的方法将那孩子的气息注入金纸才能开启，也就是说，你已经见到了他。”光幕中，须发皆白的老人微笑轻叹：
“这里是赫戈尔.威廉.弗里德里希。吾友文森特啊，以下这些内容，是我留给你的，最后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