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keyworks
2021-10-09T13:27:18+00:00
*找了一圈能随手混贴原创图文,熟人小伙伴不登录就可以看的方便地方,可选的地方居然是零耶,那只能赖在nga混个养老帖这样子。
*故事发生在原创架空的世界中。原创冒险小说,不是同人。不算是纯西幻,图一乐,乐就好。
*长篇,我慢慢更新,围观随意,写了就贴,没更说明我没写新的233
*设定资料草图什么的画了也会更一更的
——煎蛋,哈吉马路油——
01叠叠 ...
苏希睁开眼之前,都在做非常糟糕的梦。
她好像正在腹泻。很严重的那种,基本上没办法从厕所里出来。
肚子好痛啊,完全是在翻江倒海。身上也一直发冷,不管是裹上棉被还是烤火,都完全没办法缓解。
到底……到底吃了什么脏东西啊——
她猛地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面前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蜻蜓。
“……去!”
她恼火地挥手把虫子赶走,艰难地坐起身。
什么嘛,原来是做梦啊。
太好了,现在身上既不发冷,也不腹痛,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应该没事吧——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
手感……好硬啊。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衣服摸起来那么硬?
她低头看看双手,又看看胸口和双腿,忽地跳起身来。
“这是什么啊!!!”
她听到自己发出了低沉的男声。
“啊哇哇哇哇!!!!”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骤然飘高,然后发出让人恶心地破嗓怪叫。
急忙用双手捂住嘴,她拼命地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思考问题。
不要慌,不要慌。
怎么会这样?我发出了男人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在因为某种原因昏迷之后,发出了男人的声音……
我的身体变得又高大,又壮硕,明显变成男人的体格了,还穿着我从来没有穿过的厚重铠甲。
也就是说,我大概……从女性……变成了男人?
啊……?!
这是什么荒诞的结论啊?我还好吗?
她被自己的假设吓到,又上上下下摸索一遍。除了厚实强健的肌肉,还有金属板厚到不可思议的铠甲外,实在是没找到任何像女人的部分。
完了,完了。
我不会幻术之类高级的法术,更不用说身体实际变化的高级变形法术了。我不可能自己把自己变成男人的样子。
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好像是手指触到了某个……
龙蛋?
依稀记得,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发光的爪子,将我提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摸了龙蛋,所以被诅咒改变了性别……????
但……变成男人又算是什么性质的诅咒呢?
各种猜测在苏希的目光落在前方数米处的地面上时,汇聚成了对自己的怒骂。
我真是无知啊!还说什么龙蛋的诅咒可以改变性别!
骂自己似乎没有意义,但是她不知道还能咒骂什么。当她看到面前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就知道自己惹大祸了。
在她惊愕瞪视的时候,那个女性动了一动。
“嗯……”
瘫在地上的细瘦女性坐起身,按着头,手下意识地在周围摸索,当发现本应在手边的东西摸不到时,她低声地嘟囔,骂了句粗俗的方言。
苏希近乎绝望地看着她。
干瘦,缺乏营养的身体。浅棕色的直发随处可见,脸庞虽然还有少女的清秀残留,但眉目已经显示出成熟之后变得平庸的轮廓。身上的短皮衣磨损得很严重,腿上匕首袋内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值钱货色。
总而言之,就是到处都有的,为了讨生活而不得不接悬赏卖命,图口饭吃的低级冒险者,或者说是俗称的佣兵——
哎,甚至都算不上佣兵。至少她是不觉得有组织会雇佣她这样身体瘦小,只有脑袋比较好使,根本不适合当打手的女人啦。
没错,现在坐在地上,正在身上胡乱摸索,满脸茫然的女人,实际上就是她的身体。
肯定是有某个人的灵魂被龙蛋的诅咒强塞进去了。
至于她现在是在谁的身体里面……
“你是……当时在附近的人吗……”
她走过去,蹲下身抬手按住女人的肩。
原本正在迷茫翻找的女人忽然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扭住肩,用力反手拧腕,她就感觉整个上身都失去重心,向前扑倒下去。
“喔????”
女人呆滞地惊呼了一声,猝不及防地被她噗通撞回到地面上。想必在擒拿动作反射做出时,她根本没意识到身后的是强壮得像一堵墙的高大男人吧。
苏希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这女人用熟练的关节技拧翻了。但因为她的身体力气实在太小,这女人没办法把她制服,反而被她结结实实压翻在地。
“唔唔唔!好痛啊啊啊!!!怎么……怎么回事——!”
她听到自己胸口传来了闷响。被压在厚实铠甲下面的身体似乎在痛苦地拼命挣扎,但完全没办法抽身逃开。
哎。
也是,我的身体,就这点本事吧。
她撑起身,抓住女人挥舞过来的拳头,放轻声音安慰。
“好了,好了。你别紧张。你应该也是中了龙蛋诅咒的人吧……你看看我,这是你的身体吗?如果发生了传说中的诅咒现象,你当时可能在附近?”
女人终于冷静下来,皱紧眉头,睁大浅绿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她看。
……用男人的声音说话,太奇怪了。有一种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错乱感,苏希只能强迫自己无视问题。
“我知道有人在和我竞争,当时也在找这个龙蛋……现在用着我的身体的人……看这个体格和护具,我想……应该是你吧,[烈兽]萨尔?”
她耐心地扶起对方,试探地问道。
女人迷茫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如梦方醒,大惊失色,两手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脸,扯得眼睑都变形了。
“什么啊?发生什么啦?!”她扯着嗓子大呼小叫,“为什么我变成女人啦?!你是谁啊!”
“都说了……我……”
“啊——!龙蛋啊啊啊啊!你都干了什么啊!!!”
女人用难以想象的尖叫声直着嗓子大吼起来。
因为离她太近了,苏希差点耳鸣,急忙捂住耳朵向后退了好几步。
这是什么声音?!她都没听过,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发出这种声音啊!
“你冷静一点!”她也不由得提高声音,“龙蛋都对我和你下诅咒了,当然不可能还在原地等着,它上面被母体刻印了防护法术啊!”
“但是我要回去交任务!我答应了今天下山前要解决委托的!”女人咆哮。
“你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苏希不得不和她对吼。
“还不是因为你,我才被害得受诅咒啊!谁让你抢在我前面去偷龙蛋的!”
女人抬手想扯住她的领子,但因为胸前是明晃晃的硬甲,摸了个空。
“你对我来说,是竞争对手啊!”苏希实在是不知道对方在叫骂什么,“冒险者的规矩不是这样吗?先到先得,有什么办法!而且我并不是想要偷龙蛋——”
然而对方正在气头上,完全没有和她好好商量的意思。
“你看看你!长得这么矮小,穿的护具和裸奔一样,有什么和我抢的必要吗?!你能抢得过我吗?!一开始就应该老老实实地退到一边,让我解决任务啊!”
“你……你说什么……少自以为是了,你难道有什么办法对付龙族的诅……”
本来还想安抚一下,听到对方说得这么无礼,苏希的脾气也上来了,伸手推了对面的人一下。
话音还没落,她就看到对面的女人像个无辜的毛线球一样,咕噜噜地滚了出去。
02叠叠 ...
“咦?!你,你没事吧?”
没想到自己一推之下,对方竟然会摔出去那么远,她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扶起来。
“当然没事啦!”
女人挥开她的手,恼火地大声嚷嚷:“难道你以为我是真的摔得这么惨吗,这是保护性的翻滚!别用力抓,我的握力可以捏碎岩石的,你是要捏断这条胳膊吗?”
“哦,哦……抱歉……”苏希小心地松开她的胳膊。
“我当然就是萨尔,我还能是谁?!你看到我的盾不就知道了?既然你知道我是[烈兽]萨尔,那就不用多说了,你肯定知道我和龙族的关系有多好吧?!如果是我去碰这种低级龙蛋是没事的啦,因为我身上有龙族祝福的!”
“是……吗?不……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苏希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多么了不得的话。
“被……被祝福过?我只知道你……呃……是个有名的冒险者,完成了很多大委托……”
“什么‘有名的冒险者’,”女人粗鲁地将下颌前伸,故意学着她的说话方式,然后又开始暴躁大叫,“在这个圈子里混,你至少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吧!这是最起码的职业素养!”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一样活得很好。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苏希不快地皱起眉头。
“什么活得很好啊,灵魂都被抽离出来啦!你现在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懂吗?!当然,我也一样啦!啊啊啊啊蠢女人!可恶,我没空和你扯这些,我得去找龙蛋!我的盾牌在哪里?!”
苏希在原地愣了一会,才意识到她是在和自己说话。
“盾?什么盾?”
她回头看看自己原先在的地方,这才看到了一面巨大的,到自己肩膀高度的巨盾。
这盾颜色就像土石一样,外缘黑,内芯灰色,她爬起来的时候,还以为那是一面残垣断壁呢。
“这是……盾牌?”
不如说,真的拿得起来吗?
苏希仔细回忆了一下,烈兽萨尔在各处的传闻和画像中,似乎确实总是擎着巨大的盾牌行动。当时情况紧急,她急着想在竞争者赶来前将委托物取走,虽然远远瞥到过萨尔的背影,却根本没注意过那片巨大的黑影到底是什么。
女人走到盾牌边,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一番,甚至跪在地上将脸贴在盾牌上听声音,过了好一会才松了口气。“对,这个没坏掉,就什么都好说。”
“这个……你就拿着这么大的防具行动吗?”苏希完全不能想象怎么带着这东西穿越丛林,“这个要怎么拿起来?”
“还能怎么拿?就这样……”
女人,或者说是被困在女人身体里的,名叫萨尔的男人,伸手握住盾牌内侧的握柄,随意往起一提,说话声忽然卡在了半途中。
“这样……?”
她又提了提,然后用上双手晃动,盾牌只是微微摇动而已。
“啊?开玩笑吧,你这身体是怎么回事啊?!”
萨尔烦躁地大叫着,用上全身力气,抓着握柄又拖又晃又踢,才终于把盾牌从土里拔了出来。
然而盾牌刚刚离地,就直直地向瘦小的女人倒了过去。
对于苏希来说,这盾牌都已经齐肩了,对她原来的身体,这完全能从头到脚像煎锅一样,把人整个扣进去。
她看情况不对,反射地踏步挡在前面,伸手握住盾牌边缘,让盾牌半撞在自己肩上。
哎哟!还挺疼的!明明有护甲,这盾牌的撞击还是超乎寻常的沉重。
真是的……这么危险的东西,到底是怎样才能使用啊!太不合理了。
“你是不是还没完全清醒?你现在不是烈兽萨尔了,是我。你用的是我的身体,怎么可能拿得了这个盾牌,太沉,太危险了。”
苏希说着,也握住手柄位置,随意往起一抬,想要把盾牌插回原处。
……?
她看着这块黑影直接从地面浮起的样子,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把盾牌单手抬起来了。
“开玩笑吧……”
她轻轻晃晃手臂,盾牌随之沉重而危险地晃动。虽然感觉得到非常沉重,却是单臂就能举起来的重量。
天啊,这个男人的身体……好强大。
不……甚至不能用强弱来形容了。这个人远远处在她从来没有领教过的另一个层次上。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我就是像吃饭喝水一样,带着它行走整个大陆的。”
对面的瘦小女人没好气地甩着拽疼的手,看起来气急败坏。
“你是哪里来的残废?还是被命令来自杀的祭品啊?用这么虚弱的身体,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龙蛋?徒手摸带有诅咒的龙蛋,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苏希无言地看看手里的盾牌,又看看对面比自己矮了将近两个头的女人。
虽说她原本不觉得自己很弱小,但是从这个男人的视角看,真是有种“非常可怜”,“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跑来冒险”的荒诞感觉。
“抱歉……”她不由自主地道歉,“虽然你可能很难相信,我真的是来完成委托的。如果你要问为什么……就是为了钱吧。”
对面的女人严厉地抬头瞪着她。
“蠢女人!我不知道见过多少像你这样送命的傻子,连委托的边儿都没摸着就死了。听着,不管什么报酬,都没有自己的命值钱!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死,但下次别再打龙族相关委托的主意了,懂了吗?!”
“懂了……”苏希没脾气地低下头,老实挨训,“但是,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蠢,我是有经验的,我也慎重计划过……”
“没有力量的人才搞小伎俩!闭嘴!”
“好,好……”
03 ...
萨尔又粗鲁地叫骂半天,开始用幅度大得可怕的姿势踢开石块,拔出匕首砍削杂草,重新检查周围的环境。
苏希看着他的动作,默默心疼自己的武器。
长匕首,或者说最小号的短剑,这是瘦削的她能自如使用的利器,实际上并不是用来战斗,而是干一些剥皮切削之类的工具活的。这匕首硬度很差,用这种动作,要不了多久就得拿去修理……
啊……这个月的开销,又危险了……
“啊——!这个身体站在草丛里,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吗?!这要怎么走路啊!”
萨尔暴躁地咆哮起来。
……倒不如说,高到你这个程度,原来看到的世界是这个样子啊……从来没想过呢。
苏希迷茫地环顾周围,发现之前到胸的荒草,现在离自己的视线远了很多。之前她觉得地形非常复杂,但从这个男人的视角看出去,这附近可以说只是一片零落着碎石的平坦荒地。
“我觉得是你长得太高大了。你在找什么吗?”
苏希走到自己的身体边,抬起手比划一下,发现对方真的只到自己胸口下方。
视觉上……就像还未长大的小女孩一样。
“当然是在找有什么残留的痕迹啊!我还急着交任务呢,别碍事。”萨尔恼火地摆摆手。
“唔,那个,我的剑很不经用的,你轻一点……它不能用来砍杂草,要注意角度……”苏希忍不住开口,“我看得比较清楚,周围什么痕迹都没有。我们是被强制传送……或者说被强行扔出来的,龙巢的入口已经封闭了,我觉得不是水平很高的法师来看,都看不出线索的……”
萨尔勃然大怒,仰头瞪着对自己投下阴影的巨大身影。
“奇耻大辱!可恶,你来开路!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不行,先离开这里,计划改变,我们得先去找人解开这个诅咒再说!”
“哦哦……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我来带路,看得比较清楚……”
苏希走在前面,将荒草踩倒,听着自己走动时发出的铠甲碰撞的声音,感觉自己就像一辆行走的人形战车。
走着走着,她忽然意识到对方刚刚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话。
“等等,你有办法解开这种诅咒吗?我连具体发生了什么都还不清楚……按我的常识,灵魂相关的法术大多数都是黑魔法,需要非常复杂的准备和启动条件,拆解就更加……”
“我是要去找能解开的人,我自己要能解决,我还能穿着透风的小背心在野地里面爬吗——哎哟!”
萨尔还没说完,就一声惨叫。
他转头看向身后,两手摸着后背,十分惊愕:“什么东西在咬我?!”
“啊?”
苏希急忙绕到他身后看看,身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东西咬你……”
“但是屁 股被扎了一下?!”萨尔大呼小叫。
“那个应该是……”苏希仔细地弯腰看了看,“可能只是杂草上的刺而已。你走路要小心……”
“杂草的刺都能扎穿你的衣服?!”萨尔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看。
那表情差不多就等于在问“你的脑袋是不是有病”之类的意思。
……我的脸露出这个表情,真的好讨嫌啊。我看起来有这么讨人厌吗?
苏希叹了口气,直起腰来。她发现自己身上的铠甲过于厚实,其实很不方便行动,似乎有一些角度上的限制。
“这些草刺很尖锐的,你走路要小心。我本来就没有太多力量,战斗靠的是技巧,如果被装备的重量拖慢了反应,危险会更大的。”
“不对吧……你在开玩笑吗?”萨尔震惊地跟上她的脚步,“既然根本不适合战斗,那你干这行做什么?会送命的啊!”
“嗯……这个……”
苏希不由苦笑。
“说来话长。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钱多吧。”
“低级委托给的钱也不多啊?”萨尔还是很震惊,“做什么不行?你这点力气,剑肯定也用不好,还不如去缝缝补补,做点适合弱小平民的工作呢。”
“……”
苏希停下脚步,无奈地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这里应该……应该发火吗?
但是,他虽然说话粗鲁,却给人一种没什么坏心眼的感觉。而且,这样居高临下看下去,也气不起来了。
“可能在你看来,做什么都可以糊口,因为你很强壮,想必也生活无忧,”苏希低声说道,“但是,对我来说,选择真的很少。尤其……我是跨海过来的外族人。想要在这边的大城镇立足,麻烦太多了。最重要的是,如果有冒险者的身份,就不需要其他身份证明也可以在公会认证的地区租房。”
“……?”女人抬头看着她,眉头拧得死紧,“租房?为什么要租房,各个城镇应该都有给冒险者提供的免费旅社啊?还是说,你一边缺钱还一边要住高级的地方?要求太多了吧。”
苏希闭了闭眼睛,才让自己没有脱口而出脏话来。
“那只是你吧。只是有铜级以上认证的冒险者,才有这种权利的。跟我这种小人物,没什么关系。”
“啊?是这样吗?”女人迷茫地搔搔额头,“但是我认识的那些明明都是……咦?你到底是多低级别的佣兵啊,赤红尤恩集团的那个水平吗?”
“……比那个还要低。”苏希有些尴尬地转身,继续往前走。
“啊?!”萨尔的表情呆滞了,“难道是……个人佣兵?你连所属组织都没有?”
“嗯,对……”
苏希想了半天,也找不到更体面的词来描述自己了:“没有。我是个人佣兵,也就是你们常说的那种……[钉子]佣兵。”
萨尔张大嘴,瞪着她看了半晌,才抬起手强行把自己的下巴推回去。
“我还以为[钉子]是个酒桌笑话呢?!还真的有啊!而且……而且还是你这样的女人?!”
他低头看看自己,用力地抬手捏了捏胸甲,又低头拍拍单薄的腿部护甲。
“那个……虽然你可能不适应,但是可以请你不要乱摸我的身体吗?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咳,女性啊。”
虽说,其实自己的下半身应该也是多出了什么东西的,但是苏希尽量不把注意力转移过去。
“啊?哦,嗯?”
萨尔却又上上下下摸了几下。
“你的胸真小啊?”他迷茫地说道,“这点厚度,还基本都是胸甲的。我没兴趣乱摸啦。”
04 ...
苏希无言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很难从自己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孔上看出什么恶意来。
嗯……明明是镜子里每天都能看到的脸,现在露出陌生表情的话,还是会像陌生人。这大概就是看到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的心情吧。
不对……萨尔是男人。这应该说是兄弟吗……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苏希无奈地开口。她虽然感到被冒犯了,不过更多的是疑惑。
“啊?我没有要和你吵架。”萨尔似乎比她更疑惑。
……有种完全讲不通人话的感觉。
“不说这些了,你刚刚说……你认识可以解开诅咒的人?”
苏希觉得对方忽然冒出的这句话实在是荒谬。龙种在所有冒险者的认知中都是高等生物,龙种的诅咒完全属于物种力量压制,而不是人类之间隔空诅咒那么小打小闹的事情。
如果这点事可以轻描淡写地用“找个人来解决”这种话就打发了,她何至于在这里笨拙地用一个男人的身体走路啊。
萨尔只是粗俗地摆了下头,就自己往前走。
啊,我的身体,居然会做出这种两手抱胸,只用摆头来叫人跟上的动作……
可以的话,苏希真想闭上眼睛。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长得相当纤细文雅,做出这么粗野的动作和表情,好奇怪。
“谁知道?诅咒实际上就像个锁头,要么你施加一个更强的攻击拆碎它,要么你做一个替换钥匙打开。我认识的那个更像是砸锁的那一派。不管怎样,管用就行。”
这么说着,萨尔往旁边啐了口:“完了,我想起来他最近经常闭门研究不见客,他要是又开始把自己关进地下室,咱们两个就惨了。”
“诅咒应该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的东西……”苏希叹息,“如果只是一个外部的锁,那可简单多了。问题是,诅咒会和你的内部相连,解开诅咒通常伴随着身体和精神的伤害,如果是解开外部控制的魔法,我自己就可以做到一部分。”
“啊?他就是那么说的。”萨尔愣头愣脑地说道。
“他?”
“瓦里安,就是我现在要去找的人。”
苏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其实她并不知道这个人没头没尾说的“朋友”到底是谁,但走出一段路后,她忽然停下脚步。
“瓦里安?你说的是……哪个瓦里安?”她睁大眼睛。
“啊?什么哪个……”萨尔被问得莫名其妙,“我都说了,能解开诅咒的人就叫这名字。”
“瓦里安……应该是我想多了,但是,我确认一下,”苏希胆战心惊地问,“他和那个‘灰幽灵’瓦里安应该……没关系吧?”
萨尔皱眉想了一会。
“哦,好像是有这么个外号。但他全身上下哪里都不灰啊?我从来不这么叫他。”
苏希惊呆地盯着他看。
萨尔也看她一眼,忽然脸色大变,冲上前两手推住她的手腕。
“盾要握紧!这样会砸到脚的!把我的鞋磕坏了怎么办?!”
“啊,抱歉……”
苏希狼狈地稳住左右摇晃的巨盾,这才惊醒过来。
……瓦里安?
大法师瓦里安?
虽然传闻总是会夸大实情,但是大法师瓦里安从[尽识之塔]活着回来,却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尽识之塔可以说是苏希听说过的最可怕的地方了。虽然她游历过不少地方,但唯独不敢靠近那里。
她还在海船上,往查吉这片大陆航行时,就听过不知多少瓦里安干过的坏事,上岸之后,提到这个名字,几乎所有人都会警告她“千万不要扯上关系”。
……事实难道不是这样?
“但是,灰,灰幽灵……怎么会是你的朋友?他名声非常不好。你看起来……怎么说呢,还算正派的感觉……”苏希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什么叫还算正派,我蝉联[冒险者中最想嫁的男人]榜第一名好几年了!”萨尔叫道。
“所以,瓦里安真的是那个隐居的灰幽灵?按我听说的,他应该不会特意帮别人做这种麻烦事……”苏希跳过了他不知所谓的发言,又追问道。
为什么萨尔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传言不可信,她也明白,也许瓦里安没有大家口口相传以讹传讹形容得那么可怕……
“嗯?不会啊,我拜托的事,他基本没拒绝过,虽然我很少拜托他什么事,倒是替他干过很多麻烦的脏活累活啦。”
萨尔随口答着,两手依然不安分地在苏希的身体上乱摸。从胸口拍拍摸摸到后臀,然后又开始摸大腿。
实在是看不下去,苏希正想开口警告他,就听到他恼火地先开始抱怨。
“你身上怎么一个子儿都没有?车钱船钱总该有吧?瓦里安家可远了!”
“……你刚才,”苏希噎了一下,“难道是在摸我身上有没有钱?”
“对啊。你把钱放在哪?好像也没夹在胸口啊……”萨尔困惑地捞起身后的四股辫晃了晃。
“那个,在右靴上的暗袋里。这种事请你先问我,不要在我的身上乱摸了。”苏希苦不堪言地闭上眼,“而且里面并没有多少钱,不要太期待。”
05 ...
萨尔在打开靴子看了一眼之后,就马上合上暗袋了。
苏希很想再解释一遍,她说的手头拮据就是字面意思,完全没有要面子的修饰,但看到萨尔开始转而摸向自己身上的盔甲,她就闭上了嘴。
“你在找什么?”她低头看看自己,“你的盔甲里还有放钱吗?”
“当然是没有的,我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带多余东西。放哪了来着……”
萨尔上下摸索半天,才从后腰附近的腰带挂包里翻出了一只小小的短笛。
在看清这个笛子的模样前,其实苏希都没有产生什么强烈的身份差距意识。
在她看来,这个暂时住在她的身体里的灵魂,不仅絮絮叨叨斤斤计较,还不懂人情世故,因为她的身体比起萨尔原本的身体,强度实在不可相提并论,就显得萨尔此人更加一无是处。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转头走人……那实在是因为有求于这个人。灵魂相关的诅咒非常危险,她如果一直被禁锢在陌生人的身体里,这实在是比赚钱更严重得多的大问题。
“用一下这个吧!本来我是要完成任务之后去接应点让搭档载我回去的,现在情况有变,我先自己走吧。”
萨尔将手里的短笛向上抛了抛,那是一只小小的金黄色管状物。
苏希的眼神不由得跟着那个短笛上下游移了片刻。管子上有两个圆滑的孔,还有一个明显是供人吹气的尖端。不过更醒目的是它上面镌刻的华丽凹纹。
“等等,这是……”
苏希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呼鹫笛吗?可以用来召唤狮鹫的……那个……”
苏希问得很不确定。事实上她只是在拍卖会名录,以及一些高级的冒险者用品店里看过画像上的样子,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实物。
如果不是她做梦都想要这种便利的东西,她可能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吧。
“嗯?哦,你很识货啊!”
萨尔吃了一惊,睁大眼看看她:“这是我花钱从瓦里安那里租的。还挺好用。既然你都没带钱,我又急着去找人,临时用一下吧。”
“还,还挺好用……”
苏希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狮鹫背起两辆牛车也不费劲,背两个人有什么问题?你没见过狮鹫,应该也听说过吧?”
“不,不是,”苏希吸了口气才能勉强开口,“因为,这东西,很稀有……能给我看看吗……?”
对面的女人挑起眉头看看她的表情,这才随意地伸手,把东西放在她掌心。
在女人的手中显得已经很小巧的短笛,在萨尔这个强壮高大的男人掌中就显得更加精致易碎。苏希低头看着,甚至有种自己很难用手捏起来的错觉。
“怎么了?拿起来看看啊,你不是没见过吗?看到宝贝会感兴趣,又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摸一下,不会坏的啦。”
萨尔疑惑地看着面前两手捧着小细管,呆若木鸡的高大身影。他自觉应该是挺风流倜傥英俊爽朗的,怎么身体里有了一个女人的灵魂之后,就显得可怜巴巴的呢,连身材都好像缩水了。
“这个……要怎么用?”
男人抬起头来,眼睛睁得很大,灰暗的眼神都变得明亮了不少。
“要怎么用……就直接吹啊。按确定的曲调吹响三遍,等着就是了。如果过了半小时还是没有召唤来狮鹫,就重来一遍,不过,要准备好给狮鹫的粮食,它们不会白做工,所以我吹响过之后就得去打猎。”
“我听说这是用……用纯金混合几十种草药灰打造的,是这样吗?在镌刻这个魔法阵的时候,还要和狮鹫签订不死的盟约……也就是说这个盟约是要跟着血脉走的,无论过了多少代都不能背叛……”
苏希结结巴巴地捧着笛子问道。她还是完全不敢拿起来看。
“啊?我哪知道。我只是问瓦里安,有没有像出租马车之类的很方便的交通工具,无论在世界上什么地方都能用的,他就拿了这个笛子给我。据他说是全大陆都没有几个的宝物,要我好好收藏……”
萨尔说着,无所谓地从她手中拿起笛子,往上抛起又接住,好像在抛一块随地捡起的小石子。
“不过,听说这东西,只有盟约破坏时才会自动损坏,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破损的。按瓦里安的说法,就算我放在地上用盾牌拼命砸,也不会烂,不过我没试过。”萨尔仰头含混地回忆道。
苏希低着头,眼睛还是亮闪闪地盯着他。
“那……你现在要吹吗?”
“要吹啊,别这个眼神看我,”萨尔嫌弃地往后仰了仰,“我看到自己的脸露出这种小狗一样的表情,太别扭了。”
“小狗……小狗的表情是什么表情啊。”苏希顿时把好奇心收了回去。
“我住的旅店楼下有几条野狗,每次我从酒吧喝酒回来,它们闻到我身上有肉味,会凑过来,就是这样的表情。”
萨尔刚说完,就看到男人皱起眉头瞪向他。
“干嘛,怎么忽然就生气了?”萨尔一愣,“狗很好啊,我喜欢狗。又不是在说你坏话。”
“你把我的表情比喻成野狗,这个发言本身就很有问题。”苏希闭上眼叹息。
“是吗?我被人称作[烈兽]前,外号就是疯狗啊?我从来没觉得这是在贬低我。”
萨尔莫名其妙地看看她,拿起金色短笛,凑到嘴唇边,小心地开始吹奏。
“吱————————”
苏希不由大皱眉头。
想不到呼鹫笛的声音这么难听。看起来精致又高雅,发出的却像是小猫咪被踩到脚爪发出的嘶嚎,或者鸟看到蛇要偷蛋时的怪叫。
难听就算了,这声音还会随机颤抖着变调。真亏萨尔能面不改色地按节奏有板有眼地吹奏,如果是她,恐怕光是学会这个曲调就要犯偏头痛了。
吹完之后,萨尔随手往她的腰包中一塞,扣好包扣,就转身往草丛中大步走。
“过来,你这身体不中用,你要替我去打猎。不准备新鲜食物,狮鹫会生气的。”
“呃,我吗?”
苏希跟着他往前走,听到自己身上的重甲在随着走路发出叮叮哐哐的摩擦声。
“很抱歉,我还没适应你的身体,而且这身盔甲真的很碍事……我能把护甲脱下来一部分,用我自己习惯的短剑吗?”
萨尔就像在厨房里看到大老鼠的主妇一样,睁大眼睛惊恐地看向她。
“这里可是龙巢附近,你居然打算脱掉我的铠甲?你是什么人啊,像我的搭档一样赤着上身去杀血晶蛇的亡命徒吗?”
“恕我直言,你曾经说我那身衣服和没穿一样……”苏希无奈地说。
“是啊,所以是你去打猎,不是我去啊。我会躲得远远的。”
萨尔坦然地点头,脑后的四股辫跟着晃来晃去。
06 ...
苏希看看他,又看看手臂上沉重的金属护甲,觉得这实在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算了……你先说说,要去猎什么?”
“很简单啊,就去杀几只咕咕吧。”萨尔说道。
苏希皱皱眉:“咕咕是什么?别用你们习惯的代称,我不熟悉……你说的是鸽子吗?”
“什么鸽子,鸽子才能切多大一点肉,”萨尔迷茫地张大嘴看她,“我说的是魔兽。那个没毛的,长得像鸡的东西,你总知道吧?”
“哦,你是说鸡蛇兽……”
苏希这才反应过来。萨尔说的不是什么稀奇的怪物,在她前往龙巢的途中确实有很多,不过她都是尽量避免和魔兽产生冲突的。
“如果只是鸡蛇,问题不大。应该只要杀死就可以吧?还要做什么处理吗?”
“不用啊,堆在那里等狮鹫来就可以了。”萨尔想了想,“不过,其他生物闻到肉味,可能会来抢,所以要注意保护。”
“我想也是……”
苏希叹了口气,开始低头研究身上的甲胄接口和搭扣。
“这个要怎么脱下来?麻烦你教我一下。我没有穿过这种复杂的护甲……”
“不许脱!”
萨尔扑上来,按着她的手大呼小叫:“如果你要脱了去干活,还不如我来呢!反正用你的身体,我不心疼。”
“……”苏希眯起眼睛看看他,“你是不是忘了身体的主人就是我啊?你不要太过分了。”
“好了!好了,就这么决定了,你在这里坐着,等我打猎完了,你搬肉。搬东西总做得到吧,我的身体力气很大的!”
苏希无奈地低头看着纤瘦的女性整个人都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样子,想了一秒这到底是自己比较吃亏,还是萨尔比较吃亏,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
“你自己都说过,我的身体没有力气,什么都不行,你要怎么去打猎啊……你要是把我弄得断手断脚,我也不答应的。”
“谁知道?总有办法吧,我好歹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了……”
萨尔唰地一声抽出剑来,在空中试着挥了几下,满脸嫌弃。
“这武器是哪个学徒铁匠打的?平衡性太差了。回去你就扔掉,我们那儿还有很多别人不用的旧武器,给你一把,怎么都比这个强。”
这么说着,他走远了一些,活动活动手脚,举着短剑对着前方空砍了十几下。这次和之前劈草时不一样,他的剑招明显受过训练,有板有眼,连招和转身都很有章法。
苏希意外地直起身,歪头看着他挥剑,忽然对他有些改观。
“原来你也会用短兵器啊。”
她走过去,发现这身铠甲让自己很难坐和蹲,只能举着盾牌直挺挺站着。
“虽然短,但也是一个道理,不就是刺砍嘛。基本的套路,都差不多啦。只是你这个短剑,简直就是废铁……我都没用过这么差劲的东西。”
萨尔开始向前冲刺,一边冲一边挽剑花,还有模有样的。
苏希好笑地把手肘搭在盾牌边,看萨尔莫名其妙的举动。虽然这和她自己用剑的方法完全不一样……看看别人怎么操纵自己的身体,倒是挺有趣的。
“既然你都觉得它是废铁了,我就再提醒一句,”苏希提高声音,“不要强行劈砍,这不是斧子,很容易断掉的。”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萨尔恼火地大声喊,“直接用这废铁去敲鸡蛇的头,砍到骨头上就是一个豁口啦!”
你不是傻子吗……
苏希摸摸地看着旁边,叹了口气。
“喂,你能空翻吗?你这个身体各种动作能做到什么程度?”萨尔追问道。
苏希困惑地抬手搔了搔脖子:“空翻……我为什么要空翻?我又不是杂耍演员,你要是问翻滚,那还是很熟练的。基本的闪避动作,我还算灵敏,不过,对付猎物,我一般会用毒和陷阱。它们很少有正面攻击我的机会。”
“嗯?那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萨尔放下剑,站起身,就忽然向后猛跳起来,身体刚腾起一点,人就向后倒,显而易见地整个人都朝地面倒栽过去。
苏希不由得闭上眼睛。
“哎哟——————!”
果然,耳边响起了女人的惨叫。
“你的身体怎么只能蹦这么高一点啊!!!”
几乎是脑袋直接撞地的女人手忙脚乱爬起来,怒不可遏。
萨尔似乎觉得原地后空翻是一件人人都能做到的事,包括大腿还没有他小臂粗的女性。
“哎,我就是只能蹦这么高。所以我说了嘛,翻滚,我还是很敏捷的。你没把我的脑袋撞出血吧?”苏希无奈地睁开眼睛答道。
“没有啦!保护性的翻滚我还是会的啦!”萨尔还在怒吼,“你这样,我们怎么去打猎啊,狮鹫很快就要来了!”
苏希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她撞红的脑袋,似乎确实没什么事。
“好了好了,你快点教我怎么把护甲解下来。我去做几个陷阱,不就抓到了嘛。只是鸡蛇那种没什么智力的魔兽而已,哪需要正面对决啊。”
“陷阱麻烦死了,还要把魔兽往里面赶!那样多慢!”
“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苏希摊开手,表示你对我喊叫也没用。
萨尔气得脸都扭曲了,又似乎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气哼哼地过来伸手开始解她身上的肩甲。
不过,解了一会,他纠结成一团的眉眼忽然松开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
“哦!你的手指好细啊!可以很容易把皮带解开!我的手都伸不进接缝里面,都要别人帮忙才能穿上脱下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们两个的体型差都这么大了……”
苏希伸手比划了一下,看着两人悬殊的手掌大小,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等一下,萨尔,”她抓住女孩的手腕,大吃一惊,“你是说,你穿了这样一身重甲,你还能做空翻动作吗?”
“痛死啦——————手腕要被你捏断啦!!!!!”
萨尔发出了比之前都大声的咆哮。
“啊!抱歉抱歉。”
苏希急忙松开手,萨尔还在不停地喊痛,手臂抱在怀里,脸都发白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吗,让我看看?”
她小心地拿起对方细瘦的手臂,把手套的绑带松开,看看露出的皮肤。
“紫了……怎么会这样,我真的只是抓了一下……”
苏希惊愕地看着自己并不算白皙细嫩,实际上在女性中算是相当结实的精瘦手臂,上面清晰可见有几条发紫淤血的指痕。
“别碰,别碰!痛死了。让我快点解下来,时间有限,狮鹫要是看到没有食物,就会走掉了,得罪了狮鹫,瓦里安不愿意把笛子租给我用,就麻烦大了。”
萨尔恼火地拍开大手,又蹲下身,开始解小腿上的护甲。
“膝盖部分的解下来就好,我只要能蹲能跑就可以……”
苏希抱歉地看看蹲在脚边的女性。从这个角度看下去,真的只有很小一团,她只是动动腿碰一下,似乎都会滚走。
“要脱就得全部脱下来,你这个外行人,”萨尔没好气地答道,“身体不平衡,行动会更困难的。”
苏希无言地看着纤瘦的女人上上下下忙活,开始有点理解萨尔为什么对脱铠甲这么排斥了。要是每次出行都得这样忙活半天,她也不想多费功夫。
“所以……”过了好一会,她又想起了之前没问完的问题,“你穿着重甲,还可以做空翻这种动作吗?”
“可以啊。”萨尔随口答道。
“举着盾牌?”苏希不可思议地问。
“举着盾牌时一般不需要空翻,不过我有举着盾牌从低处的悬崖跳到对面高处,切断了一个骸骨兵的弩炮。”萨尔平淡地说道。
“……切?”苏希愣了愣,“你说的是切,还是砸断的?”
“切,”萨尔抬手敲敲她拄着的盾牌,“这是机关盾。里面藏着刀刃。”
苏希看看盾牌,立刻不敢把手臂搭在上面了。
“要用武器的时候,我一般干的是破甲的脏活累活啦,所以我用的都是链锤啊斧子什么的……啊啊啊啊!为什么要把这里绑成死结!塞波,你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死结啊!”
“冷静,冷静,你已经卸下来不少了,”苏希举着两只手安慰,完全不敢碰面前又叫又跳的女人,“我只要能动就可以了,我去做陷阱。”
“砸断这里的锁扣算了。”萨尔凶恶地拔出了挂在腰上的匕首。
“别,别!我的剑会先断的!不要冲动!”
07 ...
[维修会很麻烦吧!不要冲动!]
女人的尖声和男声的争论纠缠着,回荡在房间里。
男人的这句话声音虽然慌张,音量倒不大。接下来女人吵吵嚷嚷的大叫混入之后,冷冰冰的房间就显得热闹非凡。
声音是从墙上的方形薄片状物品里发出来的。确切地说,这个片状的东西两侧似乎有一些可以发出声音的孔洞。
但如果拆开后盖来看,这物件里面只是复杂的彩线和遍布神秘点线的薄板罢了。
安迪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块正显现出茂密草地和吵嚷男女画面的片状物,又看了看坐在旁边翻看书籍的男人。就算在喜欢热闹的他看来,这些声音也和噪音没什么区别,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还能看得进去书。
“老师,您叫我吗?”
安迪睁大漂亮的蓝眼睛,小心地看着瓦里安大法师的背影。
他作为老师的贴身仆人和学徒好几年了,但依然不太清楚这个人的脾气。
“哦,安迪。去收拾出两间客房,并且给晚餐多准备两人份。傍晚左右,萨尔和他的新朋友应该会造访我这里。”
用干涩的单薄声音回答着,男人还埋首在书中,没有抬头。他脑后暗灰色的辫子是今早安迪整齐梳好编整齐的,那时瓦里安就是这个姿势在看书了,似乎从那时候到现在,这根辫子完全没挪过位置。
“明白了。老师,需要我倒壶茶来吗,您的嗓子有些哑了。”安迪试着提议。
“嗯。”瓦里安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坑挖这么浅不管用吧!挖深一点,再深一点!]
[但是这下面是岩石了……这么深足够用了。]
[你在怀疑我的力气吗?!我可以把整块岩石凿穿的!]
[不是……我是说没有必要……]
那个片状的东西还在不停地发出争执声。主要是女人的声音在喊,而安迪偷看了几眼,认得出那个男人是这里的常客,烈兽萨尔。
但是……萨尔是吃坏东西了吗?为什么说话这么轻声细气?倒是那个女人一直大喊大叫的,萨尔这么怕她吗?
“那是王族羚头龙的诅咒,中诅咒的是那个女人。本来是会要了她的命,但是萨尔在现场,因为某种原因一起承担了诅咒……”
瓦里安终于抬头,缓缓直起腰,看向墙上的那副不断变化的画面。
“所以诅咒变成了这副半吊子的样子,两人的灵魂被抽离出来了,不知是萨尔有龙族的祝福,还是其他不明的原因,两人都死不了,灵魂就暂时只能停留在对方的身体里。很有趣的现象吧?”
有……有趣吗?
安迪看看画面上正在挖坑的萨尔,又转头看看瓦里安。他试着观察老师的表情,还是看不出来老师到底是在想什么。
“所以您的意思是……他们两个……呃,”安迪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措辞,“萨尔其实不是萨尔?”
“对,他的身体里现在是那个女人的灵魂。他们要捕猎鸡蛇兽,而这个女人无法用萨尔的身体战斗,就在按自己习惯的方式制造陷阱。”瓦里安继续用单薄的声音答道。
“鸡蛇兽……需要这么麻烦吗?就算是我,也可以直接猎杀的……”安迪吃了一惊。
瓦里安缓缓转过头,平淡地看他一眼。
“这是诅咒,安迪。他们两人刚开始使用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行动会很困难。这是比较稳妥的方式。”
“原来是这样。”安迪迷茫地点点头。
“你理解到了吧?今天要来的客人虽然是老熟人,但情况特殊。‘萨尔’的行为会显得比较女性化,你应该有一些心理准备了,到时不要大惊小怪。”
安迪点点头。他理解了,但还是没什么现实感。
走到墙上的物件旁边,安迪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师,这个你从异世界带回来的板子……会显示出能动的画面,我可以理解,但听你说起来,好像这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能看到现场的原理是什么呢?”
“电视。或者说,显示屏。”瓦里安简短地纠正。
“唔,唔,电视……”
对安迪来说,这个能够显像的物品不管叫什么,似乎都一样。
“原理嘛……萨尔吹响了呼鹫笛,我这里就得到了通知,于是我开启了一直跟在他附近的使魔的视野……使魔的视觉和我是相连的。但我没有心情去解读,就将它传回的内容用幻术输入进这个电视里,至于幻术是怎么变成电信号产生图像的,我一两句也讲不完,就不说了。”
瓦里安说着,轻轻咳嗽起来,安迪急忙倒了一杯水给他。
“听起来很有趣,不过我应该学不会吧……”
看着老师喝水,安迪犹豫地思考道。
“首先你得会这种高阶的幻术。你现在还不行。”
瓦里安喝了两口,抬头看他一眼。
安迪紧张地低下头。每次被老师用这种捉摸不清的深邃眼神看着,他都感觉不寒而栗。
其实瓦里安大法师并没有在外的那些名声和传言来得可怕。不如说,只是看他坐在那里,咳嗽着喝水的样子,会感觉他是一个文质彬彬,甚至很病弱的单薄男人。
他的容貌毫无特色,看过也很难记住。面色苍白,头发是暗淡的深灰色,眼睛也是一样的颜色。手指和脖子瘦削得惊人,总让安迪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饭不好吃,但老师每顿都会吃下多得夸张的分量,却并没有因此变得健康和强壮起来。
但是……为什么呢?
瓦里安,姓氏都不明,仅仅只是名为瓦里安的这个单薄,干瘦,说话耐心又和气的男人,总是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强烈的恐惧。
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弱小了?萨尔看到瓦里安,甚至会随随便便勾肩搭背,就不像他这么害怕。
“安迪。”瓦里安忽然出声。
“啊!抱歉,我这就去给您泡茶。”
“那个被困在萨尔身体中的灵魂,名字叫苏希。记住这个名字,见到她时,要尊称她为苏希女士。”
安迪眨眨眼。他很少会在大法师口中听到这样的要求,毕竟这个女人……看起来身体素质和性格都非常平庸。
“好的,我记住了。”
“她是一个旅行家。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她走过的路,比你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多。她是从荷或因群岛那边,跨过了战乱的北部大陆,一路旅行过来的。”知道他很疑惑,瓦里安淡淡地加了一句解释。
安迪大吃一惊。
“真的吗,她这样……我看不出来。这么远的路,一个人旅行,非常危险吧?”
“她未必真的很弱小。以貌取人是你的缺点,要记得多改正。”
瓦里安说着,看一眼面前的“电视”。
“我对她这样持续不断旅行的理由很有兴趣。所以我会和他们一起吃晚饭。为我熨烫好正装。”
“嗯……老师是预见到她会造访吗?还是看过萨尔的情况,知道他们要来呢?”
“当然是刚刚才知道的,”瓦里安放下喝空的杯子,抬手按着眉心,“我没有掌控一切的癖好。有心情消耗魔力去预测明天会发生什么,还不如好好睡一觉呢。”
08 ...
苏希虽然很向往狮鹫,但她对狮鹫的习性并不太了解。
不知道是狮鹫的胃口并不大,还是挑食……赶来的这只狮鹫实际上只吃了鸡蛇身上很少的一部分。
四只鸡蛇,基本都只被吃掉了部分柔软的腹部内脏,大部分被抛掷到旁边。狮鹫嫌弃地用爪子一边拨拉一边胡乱撕开,显得粗鲁又贪婪。
这样近看,似乎并不是什么高贵又威猛的生物啊……
苏希近看着进食的魔兽,在心里修正着书本中得到的知识。
狮鹫大都有相当强的法术抗性和风类的法术,它们发动法术的速度快得难以想象,如果她有哪里惹到面前这只赴约者,搞不好下一秒她已经被烈风扇到山谷底去了。
现在看来是很温顺,不过大概只是因为那个笛子的原因。
吃完之后,理了理毛,整了整爪子,狮鹫走到两人面前,一动不动地站着。
“嗯……接下来要怎么办?”苏希看看身边的人。
“看我干什么?上去啊。我坐前面,你坐后面。你肯定不懂怎么指挥狮鹫飞行吧。”
萨尔说着,手脚并用,以一种苏希不忍心直视的青蛙般的动作攀上了狮鹫的背,并且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松地直起身,拍拍身后的狮鹫背。
“愣着干什么?你也快坐上来。”
苏希看看周围,又抬头看看萨尔。
“没有鞍……辔头之类的东西吗……?至少……缰绳……?”
“你在说什么啊,”萨尔挑起眉头瞪她,“野生的狮鹫,怎么可能自己在背上长出这种东西?”
“那你要怎么操控它飞行?”苏希涌上来不好的预感。
萨尔举起两手,抓起狮鹫头顶的毛:“掰头啊。扯向哪边,它就飞哪边。”
“靠……蛮力吗?没有什么技术吗,比如咒语啊,口令啊……”
苏希问话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抱着什么希望了。果然,魔兽背上的女人依然一脸茫然。
“这种简单的事,为什么要用上咒语?你是担心你自己的身体力量不够?我会指挥你帮忙的啦。”
苏希叹了口气:“哎,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盾这么大,要怎么办?”
狮鹫背上的女人愣了一会,翘起腿转了半圈,背朝狮鹫头坐着,向前拍拍狮鹫的尾巴附近。
“哦!这个是有技巧的,要绑在狮鹫的背上……现在只能绑在屁股上了!拿过来拿过来,我教你,你的腰带上的绑绳可以拆下来用,你把这里的结解开——”
其实不去在乎他尖利的语气,只是听他说了什么的话,萨尔这个人还算亲切。明明是被一个低等级得多,名不见经传的外行冒险者牵连,他解释起问题来也很耐心。不管问到没问到的,他都会絮絮叨叨地讲明白。
但实在是太吵了。虽然不知道他用原本的身体说话是什么音色,他用女人的声音说话,真的尖锐刺耳到让人受不了。
耐着性子按他说的捆好盾牌,苏希也爬上狮鹫的背,坐到他身后。
“……呃,我应该抓哪里?”
苏希发现女人的身体基本上就蜷在自己怀里。狮鹫的背上空间并不算充裕,萨尔的身体手脚又特别长,她完全可以手臂绕过怀里的人,手指直接抓到狮鹫的鬃毛。
不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虽然她都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好。
“随便你啊。抓牢就行。因为狮鹫有时候会空翻和侧翻。”
“什,什么?!”
苏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怀里的女人在蜷起的拳头中吹出一声尖锐的哨音。
“走啦!”萨尔提起狮鹫的耳朵大喊。
身体下面的坐骑忽然拍打起翅膀,重心开始摇晃,苏希闭上眼睛,手忙脚乱地紧紧抓住能抓得最牢的毛,一动不敢动。
可以的话,她真想坐在前面,然后用力抱住狮鹫脖子……
狮鹫的翅膀强而有力。拍打几下,强风吹过紧闭的眼睑,苏希感觉到空气骤然流通,周围的光线也强烈起来。
试着睁开一只眼睛,她惊讶地看到地面高速远离自己,树木和山师迅速变小的景象。虽然并不是第一次体验飞行,但明显狮鹫比她以前乘坐的飞艇要迅捷,自由得多。
“好……好快啊!”
苏希听到自己说出口的声音都变了调。她吓得向下伏身,压得前座的人一声惨叫。
“别往前趴!好好坐着啊!这才刚刚起飞,你搞什么,第一次上天吗?”萨尔尖声惨叫,“胸甲要把我的背压裂啦!”
“抱……抱歉……飞得太快了,我以前只坐过很慢的那种飞艇……”苏希语无伦次,“飞行类的交通工具,我这样的人很难有机会乘坐的,如果是海船,我就熟悉多了……”
还没说完,她就感觉下巴被女人的头顶撞了一下。
“深呼吸,深呼吸!直起腰,把我想象成小花苞,稍微用力就会弄坏的那种!”
萨尔说话的声音破嗓跑调,现在苏希完全想象不出来这是有人在用她的身体说话,倒是感觉没那么别扭了。
“我,我会注意的……刚刚应该把胸甲也解下来的……现在是不是来不及了?”
“麻烦死啦,老实坐着,很快就到。”
撑起身战战兢兢地坐直,苏希强迫自己不要看下方的地面。这个身体太过高大,视力又非常好,视野很广,她要是不闭上眼睛,就可以望见广阔的天空与远处的山峦树木,越仔细看,小腹越痉挛。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恐高的毛病啊……
“盔甲有什么关系,很多人都说我的盔甲凉冰冰的,抱起来可舒服了,我以前骑马载女人的时候——”
在她分神时,萨尔还在喋喋不休。
……或许这种时候应该感谢他不听别人说话,也不在乎别人的脾气,苏希可以在噪音中跑神,并不觉得很尴尬。
听他吹嘘半天自己和好几个贵族女人的浪漫故事之后,苏希才终于从升空之后的紧张里缓过神来。狮鹫的飞行还算老实,不会忽然升高或俯冲,她可以看到远处翠绿的山峰在匀速地靠近。
“我们……要这样飞多远?狮鹫会需要中途落下去休息吗?”
听萨尔的话题告一段落,她急忙插话提问。
“因为狮鹫可以飞过艾欧山峰,所以其实挺近的。这样飞半个钟头就差不多能看到瓦里安家了,不过飞过艾欧山的时候非常冷,你要记得用披风把我护好。”
09 ...
“艾欧山峰……”
苏希从升空的紧张中回过神来,开始在脑中搜寻这个地名。
艾欧山……应该是在这个龙巢东北侧,步行大概要走几天才能到达山脚的连绵高山。
听说山路险峻可怕,天气恶劣,那边并不是苏希计划的路线,想不到狮鹫可以直接飞越过去。
“艾欧山很高吧?我确实听说过山里的天气非常糟糕……狮鹫这样……没有缰绳和任何保护措施,会不会有危险?”
苏希问出口的同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多此一问了,萨尔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不过坐在前面的女人困惑地抓了抓头顶,似乎认真思考了她的问题。
“那要看你说的危险指什么。不会有突发的魔兽袭击,不过雷雨天时偶尔会有闪电劈下来。狮鹫那时候会飞得很凶暴,如果你对控制身体实在没信心,我就让狮鹫改道。”
“这……光是正常飞行,我已经觉得很危险了,要是它乱飞起来可不得了。还是到了艾欧山前再看看情况吧……”
苏希想象了一下那场面,就开始冒出冷汗。
女人耸耸肩,没答话。
这么飞了好一会,萨尔却忽然又出声了。他好像根本安静不下来,总要找点话题,说点什么,时不时发出一些声音才行。
“话说回来,你说你没有身份证明,说的是没有这个国家的居留资格,还是没有整个查吉南大陆的通用证明?”
“呃,都没有。”苏希无奈地答道。
“都没有,那你是从哪里来的?你说话没什么口音,用词也很讲究,不像是出身很偏僻的地方嘛。”
苏希愣了愣,低头看看伏在狮鹫厚重的鬃毛中,看起来十分轻松自如的女人。
还以为这个莽夫完全没有在思考,原来他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啊。
不过……也对,毕竟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烈兽萨尔。虽然性格让人大跌眼镜,不过能完成那么多危险工作的著名冒险者,不可能太愚笨吧。
“我的老家在荷或因群岛那边……嗯,说来话长,而且你应该没听过那个地方……我是走了很长的海路,然后从北方大陆……也就是红堡高地那边过来的。那里切西人正在和矮人打仗,简直是一塌糊涂,弄到来南陆的船票可不容易。”
“……嗯?”
萨尔睁大眼睛,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说你从红堡高地来的?你不是钉子吗?一个人走过了红堡高地?”
“呃……确切说不能算是穿越,我只是途径了边缘地带……”苏希盯着狮鹫毛回忆,“我上岸的时候,矮人还没打过来。听说正在战乱,我感觉情况不妙,但已经没有脱身的办法了,就只能跟着难民往高地走。”
萨尔用力抓了抓辫子发根,很不可思议地又回头看了眼。
“为什么啊?”
“嗯……?”苏希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为什么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又瘦弱又穷,用的剑都是垃圾堆里捡的,但是你可以独自过海来到查吉大陆?”
“你这样说,听起来像是很希望我出点事似的……”苏希叹息。
“哪有,我不是在嘲笑你,我是很吃惊,喂喂,你肯定有点什么特别的本事吧?别遮遮掩掩的,告诉我嘛,你看我像坏人吗?”
萨尔回过头,眼睛睁得圆溜溜亮闪闪的,直勾勾盯着她。
……别看了,别看了。
苏希简直被他亮汪汪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大多数人提出了一个要求,发现对方没有兴趣时,通常会知难而退,或者变得更强硬以讨要到好处,总之会有些态度变化。但像萨尔这样无视对方的抗拒,充满期待地直勾勾一直盯着的人就很少见。
“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真的没有。”
苏希实在是等不到他转回身背对自己,只好无奈地开口。
“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萨尔还是紧盯着她不放。
“呃……”
苏希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
实际上,萨尔的身份和她的状态可以说天差地别,就算她可以解释,她觉得对方也听不懂。
“你不是说……我没有什么口音吗?我会很多语言。而且就算是陌生的语言,我学得也比一般人快一些。”
萨尔歪了歪头:“就这样?”
“嗯……还有……比如会看航海图,认识很多可食用的植物,不太容易迷路之类的……”苏希越说越没底气,“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很普通,没有什么神兽的祝福,或者隐藏的力量……当然,也不是什么贵族或者特殊种族。”
很遗憾,她的这些回答很明显没有打消萨尔的困惑,反而让他的眼睛睁得更大,甚至挤出了抬头纹。
真,真是不忍心看啊……
“但是,你——”
萨尔正想说什么,忽然眼神一变,猛地转回身伏进狮鹫的厚毛中。
“抓紧,它要侧翻了!”
“……你……你说什么?!”
苏希还没从刚刚的话题回神,就感觉重心剧烈地歪斜,身体立刻向着狮鹫的右翼滑倒过去。
10 ...
狮鹫的身体半绒毛,半羽毛,看似毛皮厚重,但真到了需要抓住毛来稳定身体的时候,苏希发现这动物的脊背根本没有想象的那么友好。
她在失去平衡的翻滚中,试图抓住途径的一切东西,捞了几下,却什么都抓不住。
或者说……抓什么都挂不住她现在这副沉重的躯体。
萨尔到底有多沉啊?
她感觉自己滑落翻滚的速度超乎寻常的快,动作也笨重得不可思议。除了萨尔人高马大,身上没卸完的厚重金属铠甲大概也是原因之一。
苏希眼看着自己翻滚到狮鹫的边缘,不受控制地沿着翅膀长羽跌落出去。
滑得像抹油似的!狮鹫的翅膀,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
“你在干什么?!你要摔下去了!”
小腿脱离狮鹫脊背的时候,苏希听到了女人的惊呼声。
“我……我知道啊!”
苏希很久不用这么大的音量吼叫了。不过,她还没喊完,整个身体就脱离了狮鹫的范围。
……完全飘进了空中呢。
完蛋啦——!!!!
苏希坠入迎面而来的寒冷山风中,眼前开始了临终跑马灯的急速回放。
要死了,怎么看都是要死了。
“我的妈呀你这个——”
萨尔的惊叫声都变得很遥远,听不清了。
是跑马灯的作用吗?
苏希控制不住身体,在空中翻滚着。她看着下方遥远的山林,忽然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她甚至能意识到她在仰视上方飞行的狮鹫时,从狮鹫翅膀边缘探出头的女人正在俯视她。
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自己的脸,这体验真新鲜,世界上未必有第二个人有吧。
虽然新鲜,但是一点都不有趣。得到这个体验,大概就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了……
她和自己的身体之间……距离在拉大……
再见了,虽然并不优秀却很重要的身体……
等等。
距离怎么又变小了?
苏希在刺骨的寒风中恍惚地看着狮鹫俯冲过来,滑翔过她上方,立刻有一股强大的拉力将她向上提,制止了恐怖的下坠。
“……呜呜!”
苏希大口喘着气,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高空的湿冷强风拍打脸颊,视野中在雾气中模糊成一片的天空和陆地不断翻转,她大脑一片空白。
“闭眼干什么?!你这是要自杀啊?这可是我的身体,怎么能这么窝囊地死掉啊!”
上方忽然传来尖利的叫喊声,听起来有些破嗓。
“不要乱扑腾了,万一又掉下去怎么办?!喂!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你该不会是吓昏过去了吧??”
“我……我没事!”
苏希沙哑地喊着,艰难抬头四顾,却看不到说话的人。
“萨尔……?你在哪?”她昏昏沉沉地大声问,“你还好吗?”
“啊?!你……你居然好意思问我?我能有什么事啊!”萨尔的尖声变得气急败坏,“摔下去的不是你自己吗?!”
“但我现在没有继续往下掉了……”苏希还在云里雾里。
“那是因为我命令狮鹫抓住了你的衣服啊!你就好好感谢我没让你把披风脱下来吧,傻瓜!”
原来如此,自己正通过披风吊在狮鹫的爪子下面。难怪有种什么力量正提着自己上下颠簸的感觉。
这……这还是很危险啊!
“让我回到狮鹫背上去啊!”苏希惨叫。
“哪有那么容易,你连翻滚的时候呆在狮鹫背上都做不到,本来就会被小瞧的,现在它没把你扔掉就已经很给面子了!”萨尔骂道。
“我……这身体不是我的啊!我连正常走路都很困难呢!”苏希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那我怎么就不会掉下去?!就是因为你用的是我的身体,才更不可思议啊,凭我的握力,你随便抓住哪里都不可能飞出去吧!你这样还算是——”
狮鹫猛地扑了两下翅膀,萨尔喋喋不休的声音被风声盖住了,苏希松了一大口气。
虽然……虽然他说的确实没错,自己的表现确实方寸大乱,很不专业,但她刚刚死里逃生,就算说这些,她也实在是没心情细想。
苏希叹着气,可怜又无助地吊在空中,任凭狮鹫提着上下翻飞,往前滑翔了很长一段距离后,不知是萨尔的命令生效了,还是狮鹫改了主意,她忽然感到提着自己的力气猛地向上一扯,眼前发花,跟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撞了个满怀。
等她回神过来,她已经趴在了狮鹫背上。
“愣着干什么,自己抓好!抓这里!”
萨尔粗鲁地用力拍拍她手指边的厚毛,她急忙伸手紧抓住,完全不敢放开。
“瞧你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才多大的事啊!你这样怎么还敢去偷龙蛋?第一次接委托被骗了吗?”
萨尔看她一眼,就转回身去。纤细的身体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不知在忙着摆弄什么。
“我不是想要整个龙蛋……我只是需要蛋壳上面的一小块晶石,我做过好几次了,只要够小心就不会有事的……”苏希狼狈地揉揉眼睛,“刚才……谢谢你了……”
“算啦算啦!”
萨尔粗声粗气地说着,忽然转身凑过来,往她的腰上绑着什么东西。
苏希惊魂未定,呆坐着看他摆弄,过了会才反应过来,那似乎是一条三指粗的绳索,在她腰上绕了两圈后,被萨尔用结实的绑结固定在腰带的金属环扣上。
“这是什么?”
萨尔用她的脸孔撅着嘴,满脸都写着不情愿,好一会才答话。
“安全绳啦!另一头是和捆行李的绳子连在一起的。塞波和辰叔一定要我带着,其实我一次都没用过!要不是现在没人看见,我才不会给你用呢,堂堂烈兽萨尔竟然骑狮鹫还需要安全绳,传出去要被全大陆笑几年。”
“……”
苏希看看绳子,又看看他。
“……干嘛?!为什么这样眼泪汪汪地盯着我?!是你自己掉下去的,又不是我推你下去的!”萨尔被她盯得心虚起来。
“原来……有安全绳啊……!”苏希睁圆眼睛,大叫出声。
“你怎么忽然这么大声?”萨尔吓了一跳,“当然有啊,你捆行李的时候没看到多出来一截吗?”
“你不解释,我怎么会知道?你都知道我第一次骑狮鹫,为什么一开始不给我用,这不是完全可以避免我刚刚摔下去的事吗……”
苏希又委屈,又无力,顾不上面子问题,低头捂住脸,呜呜哭起来。
“啊?别,别哭啊,真的哭啦?!”
萨尔不敢置信地歪头探到她手下面看看,摸摸空无一物的身上,只能尴尬地抓着她厚实的肩膀推一推,并没起到任何安慰作用。
“我……我觉得这是最基本的事啊!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人真的会从魔兽的脊背上掉下去的啦!我以为冒险者都可以做到呢!你,你做不到……也,也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是傻瓜新手了,我会保护你的啦!”
听到萨尔慌慌张张的声音,苏希用红肿的眼睛从指缝里抬起来,狠狠瞪他一眼。
“好啦……好啦!对不起嘛……”
看她不说话,萨尔瑟缩地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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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能更新吗?我也不造耶
11 ...
那之后,苏希很久都没说话。
她本来就话不多,不过这段沉默显然是在抗议。看她真的生气了,萨尔左右看看,尴尬地想搭话,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刚才说,你想要龙蛋晶石?”
总算是想到了一个话题,萨尔小心翼翼地回头:“那是可以不破坏龙蛋单独采集的东西吗?我见过的都是卸开蛋壳之后的副产品了。唔,不如说我从来没亲眼见过晶石是怎么从蛋壳上被弄下来的。”
苏希看他一眼,虽然表情还是很消沉,但涉及到正经问题,她勉强开口回答了。
“可以做到的,手艺够好的话……而且要调配药剂软化黏连处的物质。晶石……不是龙蛋原本的部分,很多记录都说到龙蛋刚被生出来时,其实是光滑的。”
“这我倒是知道。我见过刚生出来的龙蛋。”萨尔点点头。
苏希睁大眼睛:“你见过?!”
“呃,对啊,我不是说了嘛,我有龙的祝福啊。我还帮龙打扫过龙巢呢……”
“那你不是应该算是龙族的盟友了?”苏希不可思议地看他,“你怎么会打龙蛋的主意,祝福也会反噬你吧?”
“祝福我的是白金刺龙,是高级的龙种,不同龙种之间其实没什么同盟关系……”萨尔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皱眉搔搔下巴,“呃,诅咒我们的应该是羚角龙的蛋吧?羚角龙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诅咒?我从来没听说过。”
“是啊,我也没听说过……”苏希无奈地拍拍额头,“如果我知道这么危险,我怎么会来冒险呢。羚角龙是著名的生了不管,它的蛋就像鸡蛋一样无害啊……”
“哼,嗯,”萨尔从鼻子里挤了几声出来,很快就放弃了思考,“算了,之后问问瓦里安就知道了。他只要不闹别扭,就什么都能回答的。”
“瓦里安……”
被他提醒,苏希回过神来,心虚地回想了一会。
“瓦里安是……你的,呃,搭档吗?”苏希谨慎地选择着措辞,“还是说……只是……朋友……?我的意思是……我们过去请他解除诅咒,他会不会索要高昂的报酬?”
萨尔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拍着狮鹫的毛。
“啊?报酬?为什么?我们很熟的啦,我替他办那么多事,我还没问他要钱呢。哈哈哈,他不是我的搭档啦,我的搭档是塞波,瓦里安不是我们战团的人。他只是我个人的朋友啦。”
“战团……”
苏希努力在脑海中寻找着有限的情报:“你所在的组织……应该是金级一类认证的冒险者组织?蓝,蓝福斯……?”
“对啊蓝福斯战团,你不可能不知道嘛。我们在各处冒险者服务站里都固定有单独联络员的。”萨尔笑嘻嘻地拍拍胸口。
“是啊,我经常看到你们的宣传册……还有画像什么的。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你是谁了。”
说来好笑,其实蓝福斯战团的宣传册,苏希翻阅过不止一次,但只记住了萨尔的样子,其中原因没什么,不过是萨尔金发蓝眼,脸蛋俊俏,又穿着一身特别的灰蓝色重甲,在一大群粗糙凶猛的冒险者中特别显眼而已。
“不过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给蓝福斯干活,我这次找龙蛋就是接了个人委托啦,也算是给人帮忙——”
萨尔说到一半,忽然打了个哆嗦,句子也卡在半截没说下去。
“怎么了?很冷吗?我的衣服是太单薄了……”
苏希迷茫地捉起自己的披风布向前递过去,但萨尔就像断线似的,呆坐着一动不动。
“喂,你……”
“我叫苏希。你肯定没记住名字。”苏希叹息。
“苏希,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啊,”萨尔煞白脸色转头,脸上写满惊恐,“我们……我们昏迷了多久?”
“……多久?”苏希一愣。
“对,对啊……我记得我进入龙巢的时候,是下午吧……”
“是啊,因为龙巢的防卫在白天变弱,所以我是正午找到入口进去的。我在里面耽误了多久很难说,可能有一两个小时?你找到我的时候,我不是正在撬晶石吗,那时候应该已经下午了。”
苏希眯起眼睛努力回忆,但记忆仍然因为昏迷而有些模糊。
“但是……但是……我应该没看错吧。芙安纽斯正在升起来啊。”
芙安纽斯,天空中的第二个太阳。它呈现淡淡的粉色,一般会在正午时分出现,和清晨升起的芙安西斯一同在天空中照耀。
苏希抬头看看天,离开了刚刚的雾气,现在天上还真的有两个太阳。
“……也就是说,我们至少昏迷了一夜。糟糕了,我在旅店的行李……”苏希也感觉大事不妙。
“啊,塞波傍晚会来山脚下接我的,”萨尔抱住头,开始哆哆嗦嗦,“我以为我就昏迷了十几分钟,我还打算到了瓦里安那里联络他……这下完蛋啦。他被我放了一整晚鸽子。”
“这……但是事出突然,并不是你有意……既然是搭档,他应该不会介意的。你怎么这么紧张?”看他他忽然变得畏畏缩缩,苏希有些不理解。
“他……他倒是没关系啦!但完全联络不上我,他肯定会通知辰叔的,要是让辰叔知道了……”
萨尔抱着头,一头扎进狮鹫的厚毛里,发出变调的闷声。
“那我这个月就再也不能去酒吧啦啊啊啊啊啊啊——也不能去女朋友家过夜啦啊啊啊啊!!!!!!我一定会被罚每天晚上听辰叔讲伊姆普兰世界史,听到七窍流血啊啊啊啊!!!!!”
苏希无言地看着他。
“你可能没什么真实感,但我还是提醒你一下……”
等他发疯喊完了,苏希才干巴巴地出声。
“你现在是我。你现在……是一个……不是很漂亮,也没什么力气的女人……我想你的酒吧朋友和你的恋人……可能不太想看到你变成这种模样的。”
12 ...
虽然经历了差点在高空吓死的意外事件,但不幸中的万幸是中午的天气还算平稳,那之后两人的行程顺风顺水,没有出现更多问题。
“看到了吗?瓦里安家就在那边。”
顺着萨尔的手指看过去,苏希很快就看到了一片隐没在山顶树林中的空地。两幢呈直角的红褐色三层房子,小片装饰有景观灌木花草的庭院,从高空看下去,还能看到后院囤着的柴火和晾晒的衣物,和苏希预想的模样大相径庭。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呢……”苏希不由得喃喃自语。
“嗯?你想象的是什么样啊?”萨尔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以为是那种……至少是很难发现的?而且……怎么说呢,好像是很普通的住宅啊,和我听说的瓦里安的传闻很不一样……”
苏希实在没法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委婉的措辞对萨尔完全不起作用。
“其实很隐蔽啊,我们在天上飞,当然是什么都很容易发现,而且我本来就眼神好,”萨尔眨眨眼,“住处这东西,不都是房子吗?顶多就是样子不太一样吧,难道还有传言说他飘在天上泡在水里睡觉?”
“我不是这个意思……呃,算了。”
“阿嚏,阿嚏……!”
一阵风迎面吹来,萨尔开始不停地打喷嚏。
“啊,不行了不行了! 这个天上我一秒都不能多呆了,我要落地,我要喝点酒暖暖身子!”
萨尔蜷着肩膀,开始指挥狮鹫转向降落。
“辛苦你了……虽然不是很管用,还是用这个挡一挡吧。”
苏希看他喷嚏打得鼻子都红了,开始心虚,主动抓起披风来把他围住。也许是她现在所在的身体太强健,她根本不觉得冷,埋在狮鹫毛里,身上反倒热乎乎的。
“啊!好冷,好冷,我已经冻透了,我要是一会休克了,你就自己抓住这里,把狮鹫的头往下按知道吗……”
没过多久,萨尔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大舌头了。
“坚……坚持一下啊!快,跟我说话,我可操纵不了狮鹫,你不要太高估我了!”
苏希匆匆晃着萨尔,看他眼神都涣散了,急忙找着话题。
“啊,对了,见瓦里安大法师时有什么要注意的礼节吗?比如用词上的禁忌之类的……我听说法师多多少少有一些怪癖,他是其中最阴晴不定的那种……”
“啊?注意……他只说过让我不要碰他的酒窖和地下室。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瓦里安不像那种传统的老古板法师啦,不然我也不可能跟他合得来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断断续续的闲聊中,萨尔哆哆嗦嗦揪着狮鹫的耳朵,勉强指引狮鹫飞到庭院上方,终于在寒风中落了地。
地面虽然不如高空风那么大,但因为在山顶上,依然很冷。至少苏希没看出来萨尔的脸色有什么好转。
“不行了,太冷了,我一步也走不动了。”
萨尔精疲力竭地滚下狮鹫背,用力挤到狮鹫肚皮下面的绒毛中,拉着狮鹫翅膀把自己围起来。
狮鹫咕哝一声,轻轻抖抖翅膀就挣脱开他的拉扯,然后挺了挺胸,把他弹了出去。
“没良心的家伙,我还给你打猎了那么多吃的!取暖都不行吗?!”萨尔惨叫。
“哎哟,小心,”苏希急忙扶住他,“你现在是陌生人,可能狮鹫和你不熟……我背你过去敲门吧?看你这样子,恐怕是走不动了。”
“等等,我还没冻糊涂呢!先把我的盾,我的盔甲卸下来!狮鹫带着这些飞走了,那我就真的完啦!”
“交给我吧,你去旁边休息。”
苏希卸下披风,盖在他肩上,匆忙去解狮鹫背上的绳子。
这件披风是固定在肩甲下面的,布料厚重结实。一想到就是这块布之前救了自己的命,苏希就不由后怕。
在她身后,萨尔先是长吁短叹,继而变成哀嚎,后来逐渐呜呜呀呀,开始失去理智地怪叫。
“你要多吃饭啊,你肯定太虚荣了,很怕胖,这样根本不算是专业的冒险者!你身上一点肉都没有,简直就是皮包骨头!这样怎么能耐得住寒啊——”
苏希听着他胡说八道,张了张嘴,脑内冒出诸如“我并没想到过自己会忽然上天”,“我冷的时候会加衣服”,“我还没嫌弃你的身体太笨重呢”等等反驳的话,但在嘴边转了转,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瓦里安的宅邸实在是很安静,没有鸟鸣和兽吠,没有人声,忙着干活时,苏希甚至产生了这里已经被废弃的错觉。她有种隐隐的不安,与其在这里和萨尔拌嘴,不如快点见到这座宅邸的主人。
忙活一阵,终于将巨盾从狮鹫背上搬下来时,她忽然听到前方的庭院中传来了少许动静。
好像是有人跑过来的声音。
“苏希女士!东西卸下来后,其他杂务我来就好!你们两位都请进屋休息吧!”
金红色卷发的少年正抱着一大卷看起来就很暖和的毛毯,边喊话边跑过来。他的声音明亮又有穿透力,隔着花园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他不来还好,喊话一传过来,萨尔睁大眼睛看过去,嘟嘟囔囔陡然变成了大吵大闹。
“安迪!安迪,看看我,都成什么样子了!我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呜呜呜有没有准备好暖身子的酒?你应该有煮好滚烫的甜豆汤吧……?”
“萨尔大哥,你冻傻了,你不喜欢吃甜豆汤,我没有煮。另外你不要用毛毯擦鼻涕,这可是老师吩咐我拿来的,之后他还要用,你弄脏了我还得洗。”
面对萨尔时,安迪的语气骤然冷淡。他看起来并不是很欢迎萨尔,不过对苏希说话就和颜悦色很多。
等等……
“你是安迪……先生?我没听错的话……”苏希试着插话。
“叫我安迪就好,我是瓦里安大法师的弟子,苏希女士您是老师的客人,我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的,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告诉我。”
安迪抬头看向她,虽然面对的是高大强壮的男人身躯,但柔声友善的语气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你已经知道我和他……”
苏希指指自己和萨尔,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解释。
“但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安迪微微笑了,他似乎对苏希的反应很满意,笑容里有一丝得意。
“因为这是老师告诉我的。老师总是什么都知道。”
“原来是这样……”
虽然并没实际上得到任何解答,苏希却打了个哆嗦。
原来瓦里安早就监控到他们两人的动向了。虽然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但一定很高明。
看来瓦里安并不完全像萨尔说的那样,只是个普通隐居在山林中的老好人而已。仔细想想就明白了,这个经历了灵魂诅咒却只会裹着毛毯在地上滚来滚去撒泼的单纯男人,怎么可能想得那么深嘛。
“还是让我来把他背进去吧。”
苏希收回思绪,无奈地看向裹成球状瑟缩在地上,模样十分不堪的女人。
这可是她的身体啊……现在只能暂时努力忘记这件事了。
“不用的,他根本没事。萨尔大哥就是这样,如果有人关心,他就会闹腾得很厉害,但如果没人管他,他的各种毛病就都好了。”
安迪冷漠地说着,将狮鹫身上的东西整理完毕,拍拍狮鹫的头,目送它起飞离开,继而转身礼貌地请苏希跟着他走。
既然萨尔的老熟人都这样说了,她似乎也没什么理由多管闲事……
苏希跟着安迪经过修剪整齐的小花园,向主宅的正门走去途中,悄悄往后看了眼。
……还真的是这样。
萨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下来,裹着毯子,摇摇晃晃地跟过来了。
闹一闹自己就跟上来的萨尔,这不还是小孩子嘛233333
虽然声音冷淡,但是安迪还是有好好喊萨尔大哥呢!乖孩子kana
狮鹫毛茸茸……毛茸茸嘿嘿……
摸呼摸呼~摸呼摸呼~狮鹫的毛茸茸胸膛我也要摸呼摸呼~
13 ...
“安迪……呃……”
苏希很想提起之前问过萨尔的问题,了解一下见瓦里安的注意事项,但又觉得似乎不该多问。
“没事的,您是想问瓦里安老师的事情吗?”安迪倒是大大方方。
“咦,对……我不太清楚这里的规矩,所以如果有什么要注意的事,希望你可以提前告诉我……”
“苏希女士,请不用担心,”安迪转头来对她笑笑,“老师愿意见的访客是很少的,但这次他特意吩咐我要好好接待您。他对自己青睐的人都很宽容,萨尔经常对他做无礼的事,他也很少生气。”
“我哪有,我又不是他的学徒,我当然不用守你们那些规矩啦!”萨尔大声插话。
“另外,萨尔大哥在这里是有一个固定房间的,我找出了几件他的便服,您如果觉得活动不便,可以先去更衣再见老师。这也是老师吩咐的。”
苏希愣了愣,看看自己,身上还挂着被卸了一半的铠甲,腰甲和腿甲磕磕碰碰,让她走路的姿势变得很奇怪。
“那……再好不过了。萨尔,一会你帮我把剩下的解下来好吗?”
苏希看看身后的女人,对方只是红着鼻头瑟缩在毯子里拖着脚挪动,压根没理她。
“我帮你吧,抱歉,这里暂时没有女性,只能由我来了。今天不是授课日,其他学徒不在。”
听他这个说法……难道瓦里安还收了女弟子吗?
真是出乎意料的正常啊……
苏希点点头,跟着安迪走进厚重的暗红木门。
屋里很亮堂,一股暖风扑面而来。
还没来得及看看屋里的样子,她就看到萨尔跌跌撞撞冲向不远处的沙发,噗通滚在上面,呜呜地发出怪叫。
“安迪,快点生火~~~快把壁炉火生起来,或者拿个热水袋给我!我要不行了,我要昏迷了——”
抽抽搭搭的声音甚至有点撒娇,苏希听得汗毛倒竖。她不敢再看自己的身体变成什么模样,只好转头看向旁边的墙。
然而安迪没理他,继续和苏希说着话:“屋里暖和多了吧?不用管萨尔大哥,请跟我来。”
正……正好,我也不想看……
苏希闭眼叹了口气,跟安迪一起把提进来的盾和其他行李放在门边,跟着安迪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是木制的,扶手和台阶都擦得很干净,台阶上铺着硬毛毯,苏希的金属靴踩在上面也不会咔哒作响。
一边上楼,一边环视周围,苏希想起之前萨尔对瓦里安的评价,不知道该说贴切还是不贴切。
这真的是一幢再普通不过的民居,色调以棕黄和暗红为主,装潢并不豪华,家具摆设甚至可以说很陈旧。二层有一半和一层相通,两层的大落地窗都有酒红色刺绣着藤蔓图样的窗帘。
这种窗帘,苏希在各处的老建筑里见过不少,是几十年前流行过的款式,现在已经十分过时。同样的,黑色皮革与金红纹路背布组合的沙发,款式也是古典而老旧。下面的地毯虽然洗得干净,花色已经有些淡褪,不那么鲜艳了。
走上二楼,走廊的贴木墙壁上挂着风格各异的画作,还有内嵌壁柜里也收着许多摆设装饰。画中的内容千奇百怪,装饰品也有一些从来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东西,苏希叫不上名字。
走到走廊尽头,安迪打开门,请苏希进房间,开始帮她解剩下的盔甲。
唔,这个房间……
苏希并不清楚萨尔到底和瓦里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瓦里安家里有自己的房间,但这个房间怎么看都是普通的客房而已。
大而整齐的素色床铺,一张造型颜色都和楼下差不多老旧的书桌。衣柜雕刻得十分精美,一看就是上乘木料,但因为颜色是古板的棕黄,苏希也说不出到底好看不好看。
至少……那个萨尔是不会喜欢这种款式的家具吧。
“胸甲卸下来了,腰甲请您自己从前面解,我帮您打开鞋子上的锁扣。”
安迪和气地说着,蹲下来摆弄她的后脚跟。
本来安迪就和苏希原来的身体差不多高,蹲下之后,从苏希的视角看就是直接消失了,她不由得慌张起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来就好……”
她低头看看,想阻止安迪,却被视野里的东西吓了一跳。
“咦?”
她抬手摸摸胸口,又按了按自己的腰腹。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黑色弹性布料紧贴在身上,触按起来的感觉确实很薄,基本上就只是垫在盔甲下面的紧身衣而已。
“苏希女士,盔甲里面穿的这种紧身衣是和下身一体的,一般都很难脱,如果一下子脱不下来,不要太着急,可能会越勒越紧。”
不知道她为什么盯着上衣看,安迪和气地提醒道。
“呃……好的。谢谢你。我没有穿过这种衣服,我会自己试试的。”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拉这个绳叫我。我会听到铃声。”
帮她卸掉了困难的部分后,安迪抱来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裤放在床边,自己礼貌地告退了。
看着房门关上,苏希迷茫地站了好一会。
现在……现在屋里只有自己对吧?
她又试着按了按自己的胸和手臂。
“我,我现在应该是男人……吧?这是什么?”
她又摸了摸胸口。
这厚得不可思议的胸肌是怎么回事?
而且腹肌也厚过头了……腹肌绷紧的话,摸起来手感实在是很惊人,这不是……基本上没有脂肪吗?
虽然这件紧身衣很薄,但屋内气温非常适宜,苏希并不觉得冷或者热。她在屋内赤脚走了一圈,发现了衣柜旁边挂在墙上的镜子。这个镜子大得出奇,和萨尔的体型相当,倒能看出来是专门放在这里的。
“呃……”
她呆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摸了摸脸,镜中迷茫看着自己的金发青年也抬起手。
那双美丽的浅蓝眼睛在窗外的夕阳光线下有些发绿,就像干净的湖水。
天啊,这就是烈兽萨尔。
虽然因为灵魂不同,黯淡退缩的眼神看起来和画册上张扬的模样相差甚远,苏希依然被镜子中这个男人充满魅力的俊朗脸庞和过分强健的体魄吓了一跳。
实在是太高大,太强壮了。这个人的四肢修长,肩宽体阔,两手的形状完美有力,就算什么护具都不穿,只是赤脚站在这里,看起来也像一匹猛兽。
苏希捏着自己的下巴,凑近镜子看看。
可恶啊,为什么长得如此强壮,皮肤却细嫩光滑……?她的脸颊上那些吃虾之后长出的包还没消下去呢。
“唔,唔……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萨尔的人气那么高……”
苏希观察一番,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比画像上看起来的样子要出众多了。不知他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但他的身体看起来实在是又精致,又有力,很难挑出什么毛病来。
“哎……等下?”
苏希艰难地尝试脱紧身衣时,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萨尔如果要换衣服……是不是也会这样看到她的身体啊?
……啧啧。
萨尔会怎样大声抱怨地对着镜子指指点点,她都能想象出来,都能听到声音了。
怎么会这样呢?她和这个男人又不熟悉,他们两人不过就是刚认识一天,她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了解萨尔的思考方式了。只能说,萨尔实在是简单好懂。
这样的一根筋,竟然能成为知名冒险者,看来萨尔主要是负责出力气,动脑子的另有团队的其他人吧。
“真……真的好难脱!刚刚怎么没问一下有没有窍门呢?!苏希……加油啊!”
苏希冒着汗倒在床上,开始和勒住自己的紧身衣全力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