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山海游

与《扶贫在异世》同一个世界

“灵医，救救他！”日落西山，男子抱着面色苍白的孩童闯入灵医的院落。
坐在竹椅上的灵医起身，放下怀中的白猫，开启灵视向院落大门的方向望去，视线内的所有物体都失去颜色，仅仅在漆黑的背景前显露出浅白色的轮廓，淡黄的灵气若有若无地飘散着，无数金色的灵粒显露出来，如尘埃一般在空气中沉沉浮浮。
男子的灵魂凝实雄厚，灵脉奇多，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强大的灵术师。只不过此时男子的灵魂所散发的光芒与其灵魂强度并不匹配，似乎是灵气使用过度的样子。
再一看男子怀里的孩童，灵魂不仅虚散浅薄，还一个劲地向外流失由灵魂转化而成的灵，若不是男子持续不断地为他补充，这孩子的灵魂下一刻就要破碎四散回归大地。
灵医接过孩童，并向其输送灵。
“怎么回事？”灵医半跪着，向累地趴倒在地的男子问道。
“荒。”精疲力竭的男子勉强说出一个字。
然而仅这一字，灵医便大致知道男子和孩童经历了什么。
荒，远古魔兽，掌握泯灭万物的禁忌咒术。
想必这孩子在禁咒的影响范围之内，灵术师让他免于泯灭，但禁咒使用时所伴生的乏灵环境让孩童体内的灵不断向外流失，当灵术师带着孩童逃出乏灵环境时，孩童的灵魂已经产生了流失惯性，所以才来寻求帮助。思考至此，检查了孩童一番的灵医有了初步的推断。
灵医开始应急处理，发现孩童的灵魂非常虚弱，并且体内的灵流失得相当快，常规的治疗方法根本缓解不了这种状况。
“现在唯一能救他的方法就是为他开启灵旋，用灵旋的吸收特性缓解他的流失状态，但你知道这会发生什么吧？”
灵旋是人类开发灵魂的位点之一，灵魂成熟的人类基本都会开启灵旋，以吸收灵。
未成熟的灵魂是不能开发的，否则会给被开发者留下与日俱增的负面影响。
如果灵医此时给孩童开启灵旋，孩童便无法停止对灵的吸收状态，并且吸收的强度会随着孩童灵魂的成长而增强。
在野外，孩童会因为灵的流动方向而暴露自身的位置，从而成为妖魔鬼怪的猎物。在社会，孩童的灵旋加强到一定程度后，便会对周围的生灵产生不良影响，从而被社会所排斥。
因此，即使幼时开启灵旋能够拥有不需要冥想就能吸收灵的强大能力，也不会有人愿意开启灵旋。
“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请你无论如何都要救他，他的未来我会负责。”
“那事先声明，他的灵魂流失到这种程度，即使我救回来了，他也可能会失忆或者有一些更严重的问题，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灵医说完，便抱着孩童快步走进治疗室。
…………
天将亮未亮，盘坐在地上冥想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借着夜阳花的光芒看见正浇着花的灵医。
“治疗的效果比预期的要好，灵魂的流失状态已经停止，并且开始吸收四周的灵粒。不过还是要再观察一段时间，避免发生报复性吸收。”灵医发现男子醒了，便放下花洒，向男子伸出手：“我叫苍古，是一名灵医。”
“龙游，山海徒。”龙游借着苍古的手从地上站起。
“说说发生了什么吧。”两人坐到石凳上，苍古给龙游沏了杯热茶。
“我路过一村落时发现一废弃水井有特殊的灵波动，便下去探索，有一名村里的孩童因为好奇，偷偷跟了去。这之后，藏在井底的荒完成了禁咒，我护住了孩童，但没能阻止荒摧毁村落……”龙游将滚烫的茶一饮而尽，低着头悔恨地咬牙道：“如果我发现再早一点，动作再快一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那孩童你打算怎么办？”
“带他认识这个世界，以及教他如何与这世界相处，避免他因为自己的特殊性而站到人类的对立面上。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找到能解决他灵旋不可控的方法。”
“据我所知，南境有几位灵医这些年都在以修复灵魂为钻研方向，也许会在三年后的灵城交流会上公布成果。当然，你也可以提前去拜访他们。”
白猫踏着篱笆轻巧地落到苍古的怀里，蜷缩着身子的同时喵了几声，似乎说了什么。
“他醒了，去看看吧，他们的地址我等一下会给你，你们的事我也会写信告诉他们。”苍古起身，抱着白猫带着龙游推开房门。
龙游在门外有些踌躇，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孩童。苍古见状，便推了龙游一把。
“你是谁？”孩童脆生生地问道。
“我叫龙游。”还没想好怎么应对的龙游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而门外的苍古则在心里松了口一气，他庆幸孩童没有发生最坏的情况。
“那我是谁？”
“……”龙游沉默，他并不知道孩童的名字，便求助性地回头看向苍古，发现苍古也看着他。
视线越过苍古，门外的天空微曦初露，和龙游之前看到的每一个黎明一样，给人迎接新一天的希望和勇气。
龙游心中有所断决，认真地看着孩童清澈明亮的眼睛，缓缓对着孩童说道：
“黎明，你叫黎明。”

对黎明来说，这个世界是崭新的。
不必说火红的朝阳，皎洁的明月，多变的行云；也不必说灵医调制的瓶瓶罐罐，龙叔画的歪歪扭扭的灵符，在水面倒映出吓自己一跳的可爱模样。单是灵医种有奇花异草的院落，就有无限趣味。白猫在这里酣睡，灵蝶们在这里飞舞。
翻开石头来，有时会遇见仓皇逃跑的幽幽虫；还有扁平柔软的元音妖，倘若用手指有节奏地戳它的身体，便能听到一首奇妙的歌。祝余草和索龙藤缠络着，祝余草能开出青色的花，索龙藤有长长的根。
龙游说，索龙藤是害草，既没有用处又会影响其他草药的生长。于是黎明常常拔它们，牵连不断地拔起来，也曾因此弄坏了泥墙，却不见索龙藤有所减少。如果不怕再被催吐，还可以摘到聚灵果，外形像灵医的毛线球，口感绵软爽滑，味道比各色植物要好得多。
至于院落里其他看起来很好吃但又没尝过的花花草草，黎明始终没敢下手。因为黎明偷吃聚灵果挨训后，龙游给黎明讲了个故事听：
先前，有一男子生病了，便向灵医寻求帮助，灵医给了男子两朵红色的花。男子吃了痊愈后，便记下了下来。
隔了一段时间，男子的孩子病了，其症状和男子先前的一样，男子再次前去拜访灵医，但因为天色已晚，灵医已熄灯入睡，男子觉得打扰灵医不好，且自己知道如何救治，便留下字条，在灵医的院落里摘了两朵和先前一样的花离去。
清晨，灵医起身，看见字条，便火速前往男子的家，但为时已晚，灵医叫醒趴在床边的男子的时候，孩子已悄然离去。
结末的教训是：没有灵医的指导，乱吃院落里的东西是会死人的。
这故事使黎明感到一阵后怕，院落里有不少花花草草他都尝过，所幸的是没有发生什么。此后，黎明在墙角发现新的植物时，也不再打算尝尝是什么味道。
能看不能吃的花草很快就不再引起黎明的兴趣，龙游又因为经常外出帮灵医采药，便没什么时间陪黎明玩闹。无所事事的黎明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每日跨过门槛来来去去的病人们。
病人病的千奇百怪，对灵医的态度也是多种多样，但不管他们是神色温和还是言辞激烈，灵医统统一视同仁。进门先问怎么回事，倾听诉说后便望闻问切，认真诊断。在这之后，才有所不同。
病的轻的，灵医摘几片叶，剪几株草，制几包药，便放病人离去。病的重的，灵医便留病人几日，治疗之后观察了一段时间，才让病人离开。
留院的病人通常都是因为鬼，来时慌慌张张或昏昏沉沉，且身体似乎都会出现一些异样，黎明还沉迷吃草时无意中见过的两位病人，一个双目失明眼生泥浆，另一个毛发脱落皮肤泛白。
灵医说，万物死后灵魂会回归大地，而鬼是没能回归的灵魂，只能游荡于世间，成为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存在，游离于生灵之外。但有时候，因为一些机缘巧合，鬼会给人带来不良影响。
“为什么我没看见过鬼呢？”黎明很好奇，他趴窗台观察这么久，也没见病人身上哪里有鬼。
“那要鬼愿意给你看。”灵医笑道。
“鬼就愿意给灵医看吗？”
“它不愿意我也能看到它们，你再长大点也能做到。”
“那鬼长什么样呀？”
“那看你要问哪种鬼了。”
“让人睡觉就会消失的那个。”
“那个啊，叫隐鬼，附于人身上时像一条半透明围巾，人熟睡后便会摊开来包裹着人，而那个时候，人便会变得透明。”
“好厉害，那他为什么还要来找你除鬼呢？明明没有什么坏处。”
“鬼活于虚界，人活于实界，虽然两界相叠，但鬼通常不会影响人。而鬼一旦主动影响人，那就是有所求。”
“唔……听不懂呀。”
“这么说吧，如果你能不吃不喝，且没有实体，永恒地飘荡于世间，你能忍受吗？”
“嗯……可以吧，那样的话我可以见到许多有趣的东西。”黎明歪了歪脑袋想象了一下那片光景。
“但大多数有趣的事物你都不能参与呢？”
“我不干。”黎明回答地相当干脆。
“隐鬼也不干，它也想活于实界，所以它会附于人身上，侵蚀人的灵魂，想夺舍人的实体。如果这位病人晚点来，那时候你见到的他就不是他了。”
“看来鬼都是大坏蛋，亏我还以为鬼也有好的。”
“鬼没有好坏，它们只是以自己的方式活于世间。我们并不需要太过排斥它们。”
“那它们要做坏事呢？”
“那就除掉它们。”灵医冷冷地说道。
“……”
“其实我们也不想这么做，但既然它们破坏我们的生活，我们又想活下去，就必须和它们较量，看看谁有资格活在实界。生存这件事，没有对错。”
那天夜里的凉风从高空顺着山坡涌进灵医的院落，吹得植被叶影摇曳，哗哗作响。年幼的黎明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似乎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善恶分明。
时间在熟睡和玩闹中悄然流逝，一如指间的沙，前一刻还在手心里，下一刻就随风消逝。黎明还没好好品味在院落的日子，龙游就开始带着黎明收拾行李，和灵医告别。
黎明还不知道他为什么居于灵医的家，也不知道为什么龙游要他和灵医告别，只知道在离别的时候，自己心里有一些别样的情绪，既不高兴也不难过，空空荡荡的。龙叔说那叫不舍。
会回来吗？会回来吧？回来后过的日子会和以前一样吗？灵医还会像现在这样酷酷的吗？我也能成为他那样酷酷的人吧？
自与这世界再相遇以来，黎明就因各种事物体会到惊喜、害怕、不舍、仰慕、期待以及一些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的情绪。
世界还真是奇妙。
黎明被龙游牵着手走向山海时，是这么想到。

行于山海的生活听起来很浪漫，但真正投身其中时，黎明便发现这其实苦的很。
遇不到弱小的妖兽，就要吃上一天的干粮和树果。没发现干净的溪流，就要喝味道怪怪的树汁。上厕所用的叶又硬，夜里睡时的虫又多，更可气的是龙叔在黎明撒了几次娇后就产生了抗体，不再肯背着他赶路了。
阳光一束束地穿透密林，在地面留下无数的光斑。
“龙叔。”
“不背。”龙游头也没回地应道。
“我累了，走不动了。”
“那就休息一下。”龙游环顾四周，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
“哼！”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的黎明很生气，选了一处远离龙游的地方坐下。
然而腿还没舒展开来，龙游就走到黎明跟前蹲下，用手按住他的肩膀。
愿意背我了？早答应不就好了？大人还真是不坦诚的生物呢。黎明等着龙游接下来的动作，却发现龙游只是向上指了指。
黎明抬头望去，便看到无数有成年人巴掌大的蜘蛛在树干间跳来跳去，很快其尾部吐出的白色蛛丝就纵横交错层层叠叠，将树冠间的空隙封得密不透风。
“龙叔。”黎明的声音颤抖着。
“嗯？”
“我们不跑吗？”
“跑不掉了。我按着你就是为了防止你乱跑。”
“……”
“它们叫群蜘。”见黎明不说话，龙游便坐到他身旁开始科普道：“群蜘是一种流浪性妖类，它们通过分工合作从一片森林捕食到另一片森林。雄群蛛负责制造牢笼，雌群蜘负责解决牢笼内的生物。当我们能看到雄群蜘在树冠上织网时，就说明我们已经在它们的蛛网牢笼中了。”
“我们这是要死了吗？”黎明与龙游行于山海的这段时间，对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有了一定的体会，但沦为弱肉还跑不掉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一定。群蜘虽然是这片区域的顶级捕食者，但它们还无法困住拥有特殊逃生技巧的生灵，等这些生灵用出它们的保命手段时，我们就可以趁乱逃出去。虽然我也能破坏蛛网，但最先破坏蛛网就有很大可能被雌群蜘盯上，所以现在我们耐心等待就好了。”
“吱——吱——吱——”尖锐的鼠叫声远远地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滚滚浓烟。
“抓紧我！”龙游一把背起黎明夺路狂奔。
在多年行于山海的经验下，凹凸不平的地面，根支交错的路况，并没有使龙游的奔跑速度减少丝毫。两旁的树木飞速倒退，留下模糊的树影。遇到蛛网封住的路，龙游轻声念咒，右手一挥，锐利的风刃便开出一条生路。
“黎明你留意一下那些被火焰吞噬的生灵，如果它们有特殊的变化就告诉我。”
火焰顺着铺天盖地的蛛丝快速蔓延，树叶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呛鼻的浓烟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森林顷刻间变成一片火海，藏匿于林间的生灵四散奔逃。
大多数生灵逃亡的速度都没有火焰蔓延得快，很快就被火焰吞噬，震惊到麻木的黎明看到一只火焰缠身的林花鹿颤颤巍巍地从火海中站了起来，它僵硬地扭了扭脖子，而后对着黎明睁开冒着火光的眼睛。
“龙，龙叔，林花鹿站起来了。”黎明被吓到了。
“那看来是反击的时候了。”
“什么？”
“你再看看周围。”龙游停下脚步。
不知何时，所有未燃烧的树木都泛着一层绿光，阻止着火势进一步蔓延。而后，黎明发现自己和龙叔也泛起了绿光。
“火海中会诞生焚如，焚如会将死去的生灵转化为火妖，火妖会寻找可燃物，扩大火势，吞噬生灵。这场火灾应该就是被焚如寄生的鼠妖接触群蛛网后造成的。”
“当森林遭受严重破坏，沉睡的木灵就会苏醒过来，利用自身的特殊能力阻挡火势的蔓延，给林中生物抗火增益。而这时候，焚如就需要操控火妖进一步扩大火势了。”
“那木灵岂不是输定了？”在黎明看来，这是一场焚如对木灵的单方面“屠杀”。
“怎么会呢，木灵还有它的家人呢。”
似乎是在验证龙游的话，突然出现的白犀一头扎进火海，将尝试啃咬树木的林花鹿一角扎穿，而后猛地一甩，林花鹿便尸首分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披绿光的白犀接着横冲直撞，很快就解决完它视线内所有的火妖，然后迈着笨重的巨蹄踩着火。
某些平平无奇的草木此时也展露凶相，奇异的果实在半空炸开，黑色的雾气让火妖化的铠熊开始腐化，巨大的荆条将其撕成几块。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透过火焰熄灭升起的烟雾，黎明隐约看见天蓝色的鸟群在天空翱翔。
数不尽的林间生物不约而同地为森林而战，全然不顾平日间敌对的身份。
火光渐渐消失不见，留下一片狼藉的灾后现场。血狼叼着烤熟的林花鹿隐入林中，死亡荆棘将死去的铠熊埋入自己的土下，白犀喘着气昂首阔步地离去。
“感觉怎么样？”
“它们，它们好团结。它们是约好的吗？”
“并没有，它们只是在做它们认为应该做的事。如果任由火势扩大，死亡荆棘必死无疑，白犀会失去能回忆儿时记忆的地方，血狼会失去辛苦获得的领地，蓝羽雀会失去还有幼崽的巢穴。这片森林对它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场所，是赖以生存的家园。”
正当黎明为森林里的动物放下成见共同作战而感动时，龙游补充道：
“然而并不是所有生灵都愿意冒着死亡的风险为森林而战，那群跑得比我们跑的还快的群蛛就无所谓这片森林是否被火怪吞噬。我们脚下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里，被焚如胁迫带着火种的鼠妖正流窜着，为了活命，它能让生养它的家园毁于一旦。”
“黎明，如果你是生活在森林中的一员，你是选择逃离自保，还是选择与火妖战斗？”
“当然是和火妖战斗。”拉着龙游衣角的黎明挥了辉小拳头，义正言辞地说道。
“为什么？”
“你都说这是它们的家园，自己的家为什么不好好保护？”
“和火妖战斗是会受伤的，甚至可能会死的，你看那。”黎明顺着龙游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各种生物。“那只血狼和它的同族一起对抗火妖，在战斗的过程中它不幸被击穿了内脏，现在它就躺在那，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血狼流出肠子的腹部有着微弱的起伏，喉间时不时发出一丝悲鸣，眼神迷离而涣散，还夹杂着些许不甘与哀求。
“你看它，多可怜啊。如果刚才它选择逃亡，它就能像群蜘一样活得好好的，不会凄惨地躺在这等死。家园没了可以重建，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能救它吗？”
“不能。”龙游不留一丝余地的拒绝了。
黎明低下头，不愿再看奄奄一息的血狼。
“这不公平。”
“过分的善良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龙游蹲下，平视黎明的眼睛。“我知道你为什么觉得不公平，血狼为森林而战却失去了生命，群蛛选择逃亡却获得了延续。”
“你觉得血狼付出了，不应该死，群蛛跑了，不应该活得比血狼好。然而你所认为的公平是你一厢情愿的，没有谁规定为森林而战就应该比自保逃亡活得更好。”
“我这是选错了吗？”
“作为人类来说，你的答案是正确答案。”
黎明疑惑地看着龙游。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所有生物都像群蜘一样，遇到火妖就跑，会怎么样？”
黎明摇头。
“森林会一片接一片地烧毁，生态环境急剧恶化，生灵大量死亡，火妖数量飞速增长。焚如很快就会进化为有高灵智的怪物，不再只是简单地控制火妖，而是如同指挥军队一般，有谋略有战术地攻略每一处可燃烧的地方。到那个时候，没有一片森林能阻止火焰的蔓延。”
“第一片森林被焚如烧毁时，群蜘可以跑。第二片森林被焚如烧毁时，群蜘还可以跑。但最后一片森林被烧毁时，群蜘就要面临灭亡的危机。”
“所以面对需要抵抗的敌人，我们应该与其战斗，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不然我们会在未来面对更可怕的敌人，失去更多的东西。”
“可是，群蜘这么自私，让它们统统死光就好了，我不喜欢它们……”
尝试讲大道理失败的龙游见黎明根本没将他说的话听进去，便无奈地揉了揉黎明的脑袋安慰道：
“这世界你不喜欢的家伙总会有的，但我们不能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放弃整个世界。”

天色渐晚，两人仍在林间行进。
“龙叔，我饿了。”走在后头的黎明喊道，这句话他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龙游仿佛没听到，沉默不语地走在前面，那速度让黎明既追不上，又不会跟丢。
“我饿了，真的走不动了。”
黎明真的停下脚步，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然后黎明就眼睁睁地看着龙游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光线暗淡的密林中。
“诶？”预想着龙叔会停下脚步的黎明愣住了。
与龙游相处的这些天，虽然黎明还不太了解龙游的性格，但他可以非常确定龙游是很在乎他的。毕竟一个孩童能在危机四伏的森林活得没心没肺天真无邪，除去这孩子心大之外，还需要一个强者无微不至的照护。
只是现在……又不太确定了。
是因为我不肯吃血狼的肉，惹得龙叔不高兴了吗？可血狼是守护森林的“正义的伙伴”，我才不会吃呢。黎明歪着脑袋回忆着龙叔对他态度变化的转折点。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夜间生物开始活动，森林渐渐热闹了起来。
奇异的植物泛起微光，潜行的生物伸出利爪。无风自动的草叶窸窣作响，漆黑迅捷的身影上窜下跳。猎物的悲鸣和骨骼碎裂的声音回荡林间，乱七八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独自一人待在原地的黎明此时汗毛炸起，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要因为害怕而喊出来。
森林的夜晚黎明经历过，但没有龙游的森林的夜晚，黎明没有经历过。龙游在的时候，黎明对那些各种各样的声音毫无畏惧，甚至还兴致勃勃地跟龙游问这些声音是怎么回事，即便龙游一脸严肃地讲着血腥的事实，黎明也只是当故事听着，觉得这既惊险又好玩，丝毫没有此刻的恐惧感。
我是会被夜蟒一寸一寸吞掉，还是会被厉鬼抽出灵魂夺舍，又或者是被铠熊拖进乌漆麻黑的洞穴，成为他们休眠期的储备粮食？呜，都怪龙叔，他不说这些我就不会想这些了。
黎明快被自己吓哭了，因为害怕而抱着双膝的他抽了抽鼻子，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四周。
夜晚的树木和白天的树木不是同一种树木，白天的它们和蔼可亲，沉默且可靠。夜间的它们七扭八歪，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人抓起来塞进自己的土下。
虽然夜间的森林让人害怕，但黎明还是不得不承认夜间森林五颜六色的光芒还是挺好看的。
白色的光是水晶菇发出来的，紫色的光是龙鳞木发出来的，这红色的光……唔，龙叔没说过，但这光我又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这颜色像血狼的眼睛。
黎明借着月光，看清了越来越近的发出红光的生物，正是他先前所认为的正义的伙伴——血狼。
然而现在黎明可不这么认为，血狼此刻看他的眼神除了欲望就是欲望，至于是什么欲望，黎明不用细想就明白了，那是饿了好久看到肉想吞进胃里的欲望。那咧着的嘴流出的口水非常有韧性地坠出两寸而不滴落，那脏兮兮却锋利的牙让黎明非常容易联想到刚才听到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黎明突然觉得前段时间对血狼心怀同情的自己简直傻掉了。
我才不要被这一看就很臭的嘴给吃掉。
黎明非常干脆地拔腿就跑，血狼一个飞扑，轻轻松松地跳到黎明的前面，而后张开血盆大口，向黎明的脖子咬去。
下一刻，血狼就被冲出来的龙游一脚踢到树干，发出骨头崩裂的声音。
“呜，呜，哇——”想憋住不哭的黎明最后还是扑到龙游怀里放声大哭，眼泪、鼻涕和口水抹得龙游的衣服到处都是。
…………
篝火噼里啪啦作响，跳动的火花让泪眼婆娑的黎明感到些许温暖。
龙游在一旁用锋利的叶片将血狼的尸体剖解，然后用木条插入肉中放在火上烤，时不时还会洒上一些粉末。
肉香很快就弥散开来，黎明觉得口中的唾液多了很多。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龙游打破两人再次相遇后长久的沉默。
“让你饿着和我赶路是我的不对，把你丢下独自过夜也是我的不对，我把血狼引来更不对。”龙游将黎明心底不愿意肯定的猜测都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下来。
“我这么做是想让你深刻体会到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想在野外生存，就必须暂时放弃仁慈与善良，用一切可能让自己活下去，不能因为认可血狼而放弃填饱自己肚子的机会。”
“我不知道你脑海里那一套道德观具体是怎么样的，守护奉献、公平正义这些美好品德在人类社会也许都是对的，但应用到别的地方就不对了，在野外，让自己更好地活着才是最美好的品质，这是对自己生命的尊重，也是对其他生命的尊重。”
“你现在可能还听不懂，甚至还会觉得这和我之前说的有些矛盾。但我说的你一定要好好记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龙游将烤好的狼腿递给黎明。
“现在，你愿意原谅我刚才的过错吗？”
黎明本想再傲娇一下，拿了狼腿也不理会龙游，坚持打冷战，保持沉默，闭口不言，表明自己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但在啃了一口层次感丰富口感一级棒的狼腿后，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既心满意足又毫无骨气的赞叹：
“好吃！”
…………
篝火依旧，吃饱喝足的黎明早早地睡去。龙游将吃剩的烤肉丢到很远的地方后，便开始处理肩部狰狞的伤口，这是血狼王拼死留下的。
龙游撒谎了。他并没有引血狼来，相反，是血狼找了过来，而且还不止一只。龙游本想在黎明不知道的情况下将潜伏在四周的血狼全部干掉，让黎明过一个无忧无虑的夜晚，毕竟白天才经历过焚如的事，晚上又发生什么的话对一个年幼的孩童来说精神压力也太大了。而且龙游的确有那么一丝维护黎明对异族共情的心的想法。
但事与愿违，由于灵术动静太大，只打算使用体术的龙游没能及时解决突围的血狼。以至于黎明和他正义的伙伴有了一次“亲切”的互动。
还是尽快让他认识到这世界的残酷吧。
龙游看着黎明还带着泪痕的稚嫩脸庞，如此想到。

清晨的露珠沿着叶的脉络汇至叶尖，不堪负重的新生嫩叶，终是弯下了腰，将露珠弹了去。
“啪。”露珠穿过几道透过密林的晨光，砸在黎明的鼻尖，发出细微的声响。
黎明抽了抽鼻子，睁开有些红肿的眼。由于是自己醒的，不是龙游叫醒的。黎明没有一下子就坐起来，而是干躺着看着清晨的密林。
远处传来鸟儿婉转的歌唱声，微凉的清风晃着叶，弄出好听的沙沙声。泥土的气息夹杂着些许烟火味，令黎明想起昨夜的篝火与狼肉。
黎明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视线变得清晰起来。之前狰狞的树又恢复沉稳的模样，群蜘残留的蛛网还挂在树上，随着清风飘摇回荡。
浅蓝色的灵蝶于晨光中翩翩起舞，优雅地飞向树冠，想要吸食叶上的露珠，被清风带动的蛛丝一晃而过，好巧不巧地扫到大意的灵蝶。
灵蝶被蛛丝粘住了半边翅膀，它慌乱地挣扎着，但那只是徒劳，群蜘的蛛丝拥有可怕的粘性与韧性，连普通的中型生物都能捕获，更何况小小的灵蝶。
看到全过程的黎明坐起身，走到树下。
“我建议你不要救它。”坐一旁的龙游嚼着能洁牙的薄荷果说道。
“不用你管。”黎明还为昨天的事情生着气。
“那救完过来吃薄荷果，昨天你吃完肉就睡，牙会变脏的。”
黎明仰头看着有三个龙叔那么高的大树沉默着，他并不会爬树，也不知道怎么让灵蝶和蛛网分开。往常这时候黎明都会直接向龙游求助，但现在他正因莫名的自尊心闹别扭。
“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就帮你。”
“……”
“不要犹豫，等一下让路过的鸟儿发现灵蝶，我想救都来不及救了。”
“救它。”
“原谅我？”
“嗯……”这声音几乎听不见。
“好孩子。”龙游走过来揉了揉黎明的脑袋：“你该洗头了。”
“……”
龙游轻声念咒，右手一挥，飘荡的蛛网便被风刃切断，灵蝶带着一截蛛网掉落下来，黎明赶忙去接。
“龙叔，我被粘住了。”接到灵蝶的黎明，发现蛛网缠在了手上。
“没事的，过一会它就会失去粘性。被截成一段的群蛛网会因为内部灵性结构的破坏而变成没用的蛛网，这也是我没采集它们的原因。”
正如龙游所言，还没等黎明消化完龙游所说的话，黎明无意中的拉扯，就将蛛网扯成几段。
“飞吧。”黎明将捧在手心里的灵蝶向上抛了抛。但灵蝶并没有如黎明预想的那样飞向天空，而是依旧停在黎明的手心扇了扇颜色渐渐变成金色的翅膀。
“龙叔，为什么它不肯飞走？”
“说不定它喜欢上你了。”
“喜欢？”
“就是想待在你身边的意思。”
“那我可以养它吗？像灵医养大白那样。”大白是灵医的白猫，黎明在灵医家时经常逗它，只是大白对黎明基本上是爱理不理。
“可以，如果你不怕伤心的话。”
“为什么会伤心？”
龙游笑了笑没说话，转身收拾起行李。
就这样，黎明与龙游的旅途多了一只奇特的灵蝶。
两人赶路时，灵蝶就趴在黎明的肩上。停下休息时，灵蝶就会绕着黎明飞舞，翅膀的颜色也往往会在此时由浅蓝变成金色。
灵蝶似乎真的很喜欢黎明。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相伴在黎明的身边，哪怕是黎明跳河里洗澡，灵蝶也会静静地停在黎明脱下的衣物上等候。
黎明也开始对灵蝶有所了解，灵蝶日出而起，日落而息，休息时翅膀摊开，睡觉时翅膀合起，最爱做的事应该就是喝清晨的露水，因为那是灵蝶主动飞离黎明最远的时候。
明天变成今天，今天变成昨天，日子在吃喝和赶路中悄然交替，黎明也渐渐习惯了灵蝶的存在。
又迎来一个清晨，黎明和往常一样睁开了双眼，谨慎地寻找经常停在自己身上睡觉的灵蝶，虽然这个时候灵蝶基本上都在吸食露珠，但要是万一灵蝶吸完露珠又飞回来，黎明又大意地翻个身将灵蝶给压到，那可要难过死了。
黎明是对的，今天的灵蝶停在黎明的手臂上，想必是已经喝过露水了。黎明坐起身来抬起手，灵蝶便携着微凉的气息落于食指尖。
“早安，小呆。”因为灵蝶有些呆呆的，所以黎明给灵蝶取了小呆这么个名字。
小呆扇了扇翅膀，算是作了回应。
“黎明，今天早餐只有树干果，不要吃一半就丢了，中午找不到合适的猎物的话，你又要饿肚子了。”
“又是树干果，不能有别的吗？”
“你可以选择不吃。”
“我要是小呆就好了，只用喝露水就能度过一天。”黎明看了看飞到自己肩膀上的小呆。
“小呆可不是只喝露水就能存活的生物。”
“可我没见过小呆吃别的东西呀。”
“它吃的东西你看不见而已，它翅膀变成金色的时候就是在进食。”
“难不成我是小呆的食物？”黎明回想到小呆飞舞在自己身边变成金色时的模样。
“准确的说它的食物是你身边的灵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体内的灵旋吧？”
“好像是说我的灵旋不会停，还会不断变大……”
“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你的灵旋现在会持续不断地吸引四周的灵气，只要你停止移动，灵气就会不断累积在你四周，当灵气的浓度达到一定程度时，小呆就能直接吸食空气中的灵气。”
“植物也会吸引四周的灵气，特别是花所蕴含的灵气最多，小呆遇到你之前，应该是通过类似吸花蜜的行为吸食灵气。”
“原来小呆和灵医家的灵蝶是一样的吗？”
“小呆也是灵蝶。”
“我还以为小呆是独一无二的。”黎明有些失落。
“不对哦。对你来说，这世界没有别的灵蝶叫小呆了吧？”
“嗯，只有小呆叫小呆……”
“它是你的小呆，只有你会喂它清晨的露水，向它问候早安晚安。只有你会担心它的安危，顾虑它是否高兴。也只有你会在未来看到别的灵蝶时，会想起一只被你命名为小呆的灵蝶。你难道不觉得这就是独一无二了吗？”
…………
夜，无星无月。
“龙叔。”
“嗯？”
“小呆怎么了？”
“它要走了。”
“它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要走？”
“大地在呼唤它回去。”
似乎被什么吸引着，小呆一反常态，扇动着光亮越来越微弱的翅膀向密林之外飞去。黎明跟在它身后，不安地抓着龙游的衣角。
“和它道别吧。”龙游停下脚步，前面是无路可走的断崖。“再不道别就来不及了。”
“小呆，再见！”黎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喊出和灵医离别时说的话语。
小呆没有回应，还是如魔怔一般向远方飞去，光芒暗淡的它很快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没得到回应的黎明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把头抬起，低头会让你错过很多重要的事。”
黎明不明白龙游为什么在这时说这话，但还是抬起头来。
漆黑的夜幕下亮起零星的火光，黎明疑惑地看向龙游。
正巧一只亮着红光的生物飞过黎明和龙游之间，黎明这才意识到那些火光是灵蝶发出来的。
第一只灵蝶飞过后，数不尽的灵蝶从四面八方哗啦啦地涌来，汇聚于断崖下的森林上空。漫山偏野的火光照亮沉默晦暗的山，映红远方蜿蜒的江。
灵蝶于天地间飞舞着，盘旋着，构成蔚为壮观的火红色龙卷风，澎湃的灵气在火龙卷中爆发出来，黎明能感受到无形的波动一层一层地向四周扩散，也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火光消散在天际。
奇观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当最后一片火光黯灭，夜幕便重归平静。
“寿命快到尽头的灵蝶汇聚在一起进行最后一次飞舞，我们称这种现象为蝶舞。”
“灵蝶的寿命一般只有十五天，这十五天里，它们会用尽一切可能收集灵气，即使收集的量满足了自身所需，它们也还是会去收集。而它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在生命终结时制造一片灵气浓郁到能让后代孵化的环境，有灵蝶在上飞舞的森林，必有灵蝶的继承者悄然诞生。”
“小呆是死了吗？”黎明的情绪很低落。
“是的。”
“不被杀也会死吗？”
“寿命到了不论是谁都会死。”
“龙叔也会吗？”
“会的。”
“我不要龙叔死。”黎明略带哭腔地抱住龙游。
“死亡并不可怕。我们的灵魂来自大地，死后也会回归大地。同为人类的我们，不出意外的话我肯定会先离你而去，而那个时候，我不希望你为此而哭泣。”龙游蹲下，摩挲着黎明脸蛋，抹去他眼角的泪水。
“灵魂是灵变成的，我的灵魂回归大地后，又会因灵的守恒来到世间，或许我会变成一股被清风携裹的灵气，又或许会变成游荡在空气中的灵粒，当然，我还可能变成一朵你路过的花的灵魂。”
“死亡并不会让什么消失，它只是让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即便有一天我与死亡不期而遇，我也仍会与你共同分享这个世界的阳光和雨露。所以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请你不要哭泣，我只是离开了，但并没有消失。而没有消失就意味着，我们还有再相遇的可能。”

“在野外，有一种由水变成的怪物，名为海若。它们常常会伪装成水池或湖泊，吸引生灵前来饮水，然后在生灵与水触碰的一瞬间，将其拉入自己体内，吸取生灵身体里的水分和灵，然后向大海的方向移动。”
“根据他的症状以及坑中的水迹，基本可以肯定是海若所为。”
龙游和黎明在一坑中发现一昏迷男子，该男子眼窝凹陷口干舌燥，一副重度脱水的模样。龙游为其作了相应的急救之后，便背起男子寻找附近的村落。
“大海是什么？”黎明问。
“风的起源，云的母亲，河流的归宿。”
“唔……大海长什么样？”黎明意识到刚才自己的问法不对。
“向没见过海的你准确地描述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机会我会带你去看的。你可以暂时把大海想象成大点的湖泊。”
“那海若去到大海会把大海吸干吗？”
“它去大海并不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而是为了死。”
“诶？”
“当海若到达大海，它便会消散自身的灵魂，让自己努力积累的水和灵统统融入大海。”
“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它们会有这种行为。”
“龙叔也有不知道的吗？”
“我不知道的比你还多。”
“为什么？”
“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就越多。”
“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以后能明白就好。”
“以后也不明白呢？”
“那就不明白吧。”
“……”
炊烟袅袅，鸡鸣狗吠，还没到达村落，黎明便感受到乡村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龙游以山海徒的身份会面了鹿角树村的村长，得知这已是第三起海若伤人事件，目前村里正组织人手打算剿灭海若。
“海若的事交给我来处理。”龙游推开门对屋内正商讨对策的村民说道，并且拿出象征身份的空间灵器山海晶。
“山海徒怎么会来这？”有村民诧异道。
鹿角树村位于南境江州之南，虽说江州是九州中的最南部，与未开拓的地域相接。但鹿角树村一没物资二没遗迹，且被群山环绕，寻常人连旅游都不会到达此处，更不用说行于山海追寻未知的山海徒了。
诧异的村民被人用手肘推了推，被示意看向山海徒身后露出的半张小脸。
“莫非……”村民开启灵视，看到山海徒凝实雄厚的灵魂，以及在他背后源源不断吸引四周灵气的灵体。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缩在龙游身后的黎明突然觉得所有村民都看向他，他们的瞳孔都泛起一层金色的光芒，仿佛将自己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透。
村民都不说话了，气氛突然有些凝重。
“我处理完海若后，希望你们能帮我约见一下这里的灵医，至于原因，你们也看到了。”
说完，龙游便带黎明离开，留下一群沉默的村民。
“一个不幸的孩子。”良久，才有人出声道。
“希望他不会变成灵医那样。”
…………
“龙叔，刚才他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他们是在同情你。”龙游摸了摸地上略微湿润的土壤。
“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不受控的灵旋会让你只有悲惨的人生。”
“悲惨的人生？”
“就是无法拥有快乐的意思。”龙游拿起几粒海若碰过的泥土放在灵符上。
“可我很快乐呀，我有龙叔，还有小呆。”
“所以他们同情错了。”
“那我要去告诉他们吗？”对黎明来说，错了就要改，就像龙游要黎明将错字纠正过来，背错的咒词要改过来一样。
“没必要。”
“可他们错了。”
“错了不一定要改，因为这错误没有坏处。”龙游将激活灵符，开启灵视，海若残留在地面和树干上的灵变得明显起来。
“不明白。”
“不明白就以后再琢磨，我们现在去找海若。”龙游背起黎明，沿着海若的踪迹快速追踪。
草木在两旁分开，视线豁然开朗，树木环绕的空地上，一片清澈的水池倒映着天空的行云。
“看一片水池是不是海若，可以通过是否有水花来判断。”龙游拾起石头，往水池轻轻一丢。在天空划出抛物线的石头落入水中，没有带起一点波澜。
话刚落音，水池便聚成一团原地转圈，不安地寻找着逃跑的机会。
“你先别跑，我没有恶意。如果我想害你，我刚才就不会说出那番话了。”
海若停了下来。
“我能带你回大海，你要来吗？”
海若靠近了龙游一点，又退了回去。
“那就出发吧。”
龙游牵着黎明走，海若跟在后头走。
“它听得懂龙叔说的话吗？”
“听得懂，它已经拥有初步的灵智。不过拥有灵智且能听懂人类话语的海若并不多，因为想要做到这样就必须度过漫长的岁月以及拥有相当差的运气。”
黎明回头看了看和他们一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的海若。
“运气差？”
“海若能感知海的方向，但并不知道确切的距离。诞生在内陆的海若想回海里就需要很多年。不过我说的运气差并不是指它诞生在内陆，而是指它这么多年都没遇到通向大海的河流。”
“就是这。”龙游在河流前停下脚步，回头对海若说道。
海若的身躯上下起伏，表示不懂。它也不是没跳进河流过，只是每一次这样做之后，自己会出现在陌生的地方，海的方向也会发生变化。
它不喜欢这样，因为这样做会让它觉得自己之前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相信我。”
海若犹豫着。
“你不是想回大海吗？跳进去就能见到大海了。”龙游蛊惑着。“你都向大海行进这么多年了，就算我骗你，你无非就是再多走几年。可万一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错过了可就要走不知道多少年，你难道不想快一点回到大海？”
海若跳了，干净利落的那一种。溅起的水花掩盖了海若的身躯，再一晃眼，河流就恢复常态平静地流向远方。
海若消失了。
“它这样就能回到大海了吗？”
“谁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