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名字没太想好的奇怪玄幻故事(哭了,怎发到书院还是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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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24T15:52:50+00:00

某网站征玄幻文时写的,发了没什么人看,后面又写了一点,索性发到书院来了
不知道算什么类型,整了个粗糙的实力设定,但感觉比起修真小说里的境界更像是全职猎人里的念能力,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特殊的功效,确实需要一层一层的修习上去,但并不意味着高阶比低阶更有用。
其实故事上高中时就有构思,当时是看了妖刀记手痒痒,没事儿就在本子上写点,不过现在重写自然是大改特改了一番,之前还想整双时间线双主角来着,现在回看当时实在是挺大胆的。
哦,还有。我个人是个历史白痴,古代通识之类的知识积累极其贫瘠,所以有什么用错的地方权当做是类古风平行世界的奇葩设定吧,ORZ
总之见笑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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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俯仰一梦 其上

夕阳下,渔都北东面的老桥越发显得破旧。桥头,枯草耷拉着在斜阳下伸长了影子;桥面,石砖无一完好,皆是四角破损不成方圆,泥土便乘虚而入填满了缺口又长出了野草。
着粗布衣的少年郎蹲坐在桥中央,背着余辉拿起了一旁的葫芦,打开木塞咕噜咕噜往嘴里灌了满满的一口水。
“只见那右桌坐着的七尺汉子拍桌起身猛喝一声:‘我堂堂万丈男儿岂能坐视不管’那白面刀客向那汉子的方向斜瞅了一眼冷哼一声道:‘万丈的蛮子,也敢在我傲来撒野?’那汉子也不多说,一个箭步向前,背负的双板斧只眨眼功夫便到了汉子手中。刀客却是镇定自若。放下酒杯,一脚踢翻了身前挟着的少年。‘有意思。’壮汉此时离刀客不到半臂的距离,只一斧子便可叫刀客的脑袋一分为二。说时迟那时快,两面板斧化残影,一把弯刀起波澜,一人两斧势如虎,白面白刃弯刀舞,那万丈汉子能否救下少年,那白面刀客是死是生,金鼎少年最终落于谁手,我们呐,且听下回分解。”
放下葫芦,少年郎抬眼,看向面前三四个巴巴地望着他的小丐童露出了微笑。
小丐童们这才猛的从故事里醒了过来,一个二个站了起来拍了拍浑身的尘土,为首的丐童从裤兜里掏出一枚小铜板轻轻地放在了少年郎面前的瓷碗里。
“小哥小哥,之后呢,那之后的故事呢,能不能先偷偷告诉我。我绝对不和其他人讲。”那小丐童偷摸的在少年郎耳畔问道。
少年郎见那小丐童生的天真可爱不由的想逗一逗她,于是便答道:“再给哥哥一个铜板,哥哥便告诉你。”那丐童听了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便带着众人消失在了桥末的巷道。
少年郎望着他们的背影再次露出笑容。又低头看向面前的瓷碗,却叹了口气。
抓起瓷碗,打开腰际挂着的小布囊。少年郎看着瓷碗中的铜板一枚又一枚的进了布囊里,心想:又是一天过去了。
他站起身,将布囊系好,依旧挂在腰上。拍了拍裤子,低着头,沿着桥的一侧往夕阳坠落的方向走去。
渔都北临着幽陀江,常年受江风吹袭,一切都老的很快。
老桥下的流水最为钟情,也同这桥一样一年一年的老去。桥还是英帝那会儿建的,建桥之初,这一流自幽陀江分出的水还是一个活力四射的小姑娘。水势虽说不上是汹涌,但每天卷走十来件洗衣妇新洗的衣裳倒也是轻轻松松。如今,水已不再清澈碧绿,水势也缓缓流的如黄昏时下落的夕阳。
“小兄弟请留步。”少年郎还未走尽这老桥便被一位穿着绿褂,大腹便便,面带油光,满脸笑意的中年人叫住了。“老爷,有什么事吗?”少年问道。
“啊,鄙人是西市街朴香苑的老板,今天下午打这儿路过听见小兄弟在桥上说书。”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衣袖中。“那讲的真叫一个精彩,我听得差点误了正事。这不,办完事儿回来看小兄弟已经收摊了。可惜啊,可惜,今儿个一下午我都馋着小兄弟的故事呢,没想到终还是错过了。”说完他自袖子里抽出一张帖子递向少年郎。
“屈才!小兄弟你在这儿讲的口干舌又燥风吹又日晒的实在是屈才!我回来的路上就在想,小兄弟不如到我们茶肆去,我给小兄弟你专门设个勾栏。每日供应茶点,当然钱也不会少给。”他手指一展,只见上面悬着一贯钱。
“老爷,这,这是?小得区区一个说书的,这也……”少年郎连忙推手拒绝,可那中年人却硬是把钱和帖子塞给了少年郎。
“小兄弟回去考虑考虑再退给我也不迟啊。哈哈哈。”他嘴咧的老高,油光满面的脸笑起来便堆满了褶子。
和那中年人告辞之后,迷迷糊糊的少年郎又从衣服里掏出另一封帖子。
“哎,这该如何是好……”他看着手中的两封帖子叹到。
……
年不逾二十的少年以说书为业可谓是不务正业之典范了。可偏偏这嘴皮子伶俐的少年郎不但将这下三流的手艺干的风生水起,这几日更成了渔都北的风云人物。西市街的朴香菀,留风街的碧沁阁。两座渔都北最为红火的茶肆都开出高价,专门设了勾栏,请这位面容清秀的少年到他们那儿说书。
“怎么办,怎么办。”少年郎已不知是第几次自言自语道。
这两封帖子揣在兜里,搅的他整天都过的不太安身。
已经过了两天了是该给个答复了,提着两盒点心的少年郎心想。
还是把这个问题交给阿好姑娘吧。
想到这里他抬手看了看两手提着的两盒点心——一盒是朴香菀的茶香栗子酥,另一盒则是碧沁阁的百花琉璃糕。
这少年郎虽是个口齿伶俐的说书人可偏偏在阿好姑娘面前他赖以为生的舌头却不好使了,阿好姑娘也爱听他讲故事,他也喜欢给阿好姑娘讲故事,可不讲故事的时候他的舌头便打了结似得一句话都说不利索。所以少年郎便买了这两家茶肆招牌的点心,想着阿好姑娘爱吃哪个自己便答应哪家。
阿好姑娘是少年郎的心上人,也是少年郎的恩人。
少年郎江畔旁的小草屋便是阿好姑娘替他找的,他六岁开始便在普陀州流浪,从繁华的梅山翠到热闹的芙蓉浦,最后他在这最不起眼的北地渔都北扎下了根也许就是因为阿好姑娘。
经营着小小食肆的阿好姑娘和在野渡头摆渡的阿伯是一对住在江畔相依为命的父女。少年郎很是向往阿伯的生活,有人想过江便抬浆划船渡人,没人的时候他便收浆撑杆垂钓,每月渡十来个人,每天钓那么三两竹篓的鱼,从日升到月起,日日无忧,岁岁无虑,生活如这幽沱之中沉沉江水一般波澜不惊。
阿好姑娘是阿伯唯一的女儿,年方二八生的秀丽可爱,傍着爹爹的渡头开了个食肆,每天都有不多也不少的客人。这一老一小的生意一直做到入夜时分,正好也是少年郎收了摊回家的时候,于是乎傍晚赶到食肆同阿伯,阿好姑娘一起看着江畔落日余晖,喝着锅底捞出的肉渣最多的最后一碗鱼汤便成了少年郎生活里最美好的一部分。
今天他特地来早了些,远望着食肆里还坐着一位客人。那客人身着雪白罗衫,散发垂肩,他面前桌上除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鱼汤外还有一柄出了鞘的黑色长剑。本来黑色的剑就已经是十分古怪了,而那剑就竟还比普通武人的剑宽出一倍不止,令少年郎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只见那剑的剑柄被白色的麻布层层裹着,似乎没有剑格,剑身通体成墨黑色,看上去十分厚重,中有三脊,剑锋比寻常直剑宽上一些。此时夕阳正好攀到桌面,那墨黑长剑的锋芒在光线的折射下有种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当少年郎被那柄古怪而凶悍的长剑吓得有些不敢动弹时,阿好姑娘正端了碗鱼汤向那客人走去,远远看到了向这里走来的少年郎刚一放下碗便向他招手唤他过来。
满脸通红的少年郎急这才恢复了神志,匆匆的穿过杂草丛生的鹅卵石小道走到了食肆前,却又不经意的瞥见了那白衣客人的正脸。只见这人约莫三十出头,眉目如画,书生打扮,正面无表情的喝着阿好姑娘刚刚端过去的鱼汤。
少年郎又向四周望了望,不见阿伯,想是去摆渡了还没回来。阿好姑娘见少年郎呆呆的四处张望。嫣然一笑,蹦蹦哒哒的走到他面前。
“哎,傻傻的看什么呢。”阿好姑娘笑着问到,面颊两侧生出了小酒窝,红唇之下露出了白玉般的小虎牙。可少年郎却只敢盯着她嘴角那一点痣,“尝……尝尝,爱吃哪个。”他双手一推将两盒点心递给了少女。
“哎呀,且放这儿。快随我来。”少女接了过去随手放到了桌上。又拉起了少年的手,姑娘的手儿温润如玉,柔嫩如脂,拉的少年浑身发软。
少年郎就这样飘飘忽忽的跟着阿好姑娘到了食肆的灶台旁。阿好姑娘个子比少年郎矮却像个小大人一样的拉着他将他转了个身让他面对着食肆外面的小桌。于是那喝汤的白衣客人又再度映入了少年的眼帘。
“你看那人。”阿好姑娘踮起脚在他耳畔说到。
“他要买爹爹的摆渡用的小舟。”
这小舟是阿伯吃饭的家伙,少年郎心想,若不是开价够高阿伯是决计不会答应的,可这舟又破又小又有谁肯花大价钱买呢?
“爹爹刚开始当然是不同意啦。”阿好姑娘接着道。
“爹说,想过江可以载他过去,买着小破舟算什么事。”说到小破舟时,少女忽的脸颊一红,低下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那……先生肯花多少钱呢。”少年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人,想一想看他一副书生模样便索性称其为先生了。
而阿好姑娘睁大眼睛轻轻呼出的答案却实是使少年吃了一惊。
“五十两银子?”
“五,五,五十两?”
“但是啊……”说到这里,少女不自觉的压低了身子。
“爹爹又问他到底买这舟干什么,你猜那人怎么说?”平日少年郎给阿好姑娘说书,讲到关键之处常这样吊她胃口,没成想今天她竟来了个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少年郎听罢一愣,见她笑盈盈一脸得意的望着他,忽的又觉得那人究竟如何回答也没那么重要了。
但他到底是个机灵的人,知道无论如何可不能折了阿好姑娘的性子,于是眼珠子转了转,故作思虑片刻后,才开口问到:“好……阿好姑娘,你便快点,告诉我嘛。”
听少年郎求着她继续讲下去,小姑娘更开心了,她行了行嗓子,故意将脸沉下,贴到少年郎的脸颊边,煞有介事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到:
“他说,他要去北冥。”
“北冥……”少年郎深吸了一口气,又再度望向那面无表情的白衣先生。这么一看,实在难以想象,如此儒雅文弱的一个人竟要独自一人乘一小舟到那个地方。
正说着,少年的余光瞄到了渡头边靠上来了一艘小船,是阿伯回来了。
而正当他移回目光时,那白衣先生竟已凭空消失。
少年郎再度望向阿伯,却见那先生已不知何时站到渡口,他见阿伯撑船归来,一抬袖袍行了个礼。
“客官,还是那句话您要去北冥,老头子可以载你。何必买这小舟呢?”阿伯踩着船檐,一步来到渡口,将舟绳一圈一圈系在渡口的木桩子上,同时对着面前的白衣先生说道。
“不必,此行凶险,我自有分寸。这是万尺钱庄的银票。”书生把银票递给老伯,老伯这一生别说五十两了,连十几两的散碎银子都没见过几次,平日花销一钱两钱都是一枚一枚细数着给的,今日一下子得了这么些钱纵使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伯,这接银票的手仍是不住的发颤。
“老伯这钱你收好,这船我便开走了。”书生话毕,挥袖转身走到那小舟之上。少年郎又想起他那柄“黑剑”便转头睁大双眼去寻,只见那黑剑被书生信手提着,乌黑的剑身被他江风吹起幔幔长袖遮掩,若隐若现的如同一头在白雾中蛰伏的黑蛇。
夕阳渐渐落下,小舟慢慢远去,最后只剩一条缓缓淡去的航迹和夕阳下被拉长的孤影。
“咦,你们刚才有看到他解开系舟绳吗?”老伯打了碗鱼汤起来,突然问到。
少年郎自始至终看着那先生的剑,却没有见他解绳。而阿好姑娘也没什么印象。
“阿爹这话问的怎么没头没脑的。”阿好姑娘笑道。
阿伯却只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说着又喝了一口鱼汤。
“少年郎今天带了两提稀奇玩意儿啊。”阿伯看见了少年放在桌上的点心。
“哦哦哦,这是,这是给阿好姑娘的一点点点心。”少年把两盒点心推向阿好姑娘。
“好吃吗。”阿好姑娘一面打量着这两盒点心,又抬眼望了望少年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让少年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我也没尝过,阿好,阿好姑娘吃了便知。”
阿好看着这两个做工精致的小木盒伸出白净的食指,口中念起一段市井歌诀,食指随着歌诀在两个木盒间指来指去,待到念出最后一个字,她点中了左边的那个木盒。
于是阿好姑娘露出开心的笑容,小心的伸手,轻轻打开盖子,抿住嘴,咽了口唾沫,一点一点的拨开薄纱。只见其中乃是四个由数种花瓣垫着婴儿拳头大小的糕点,那糕点表面呈通透白色,又隐约可见数种颜色裹在里面。
阿好姑娘看着,再次咽了口唾沫,又抬起鼻子嗅了嗅。香味很淡,不细闻根本察觉不到,可那香味闻着了又令人甚是舒服,仿佛初春的花苞,未有绽放时过分甜腻的味道,只是幽幽的清香。阿好姑娘捻起放在纱布一旁的竹签,轻轻戳进糕点里,放在桃花瓣似的嘴唇旁,微微张开嘴露出齐整的皓齿,咬了一小口。
顿时,香气四溢,仿佛花苞绽放了一般。丝丝的甜从舌尖溢开与此同时糕点数十种不同颜色的内层露了出来,细细品来原来每种颜色各代表一种花糕,这糕点正是碧沁阁最好的点心——百花琉璃糕。
“这个……叫什么啊?”她抬起头,口中点心还未吃完便开口问道。
“哦,这个叫百花琉璃糕。”
“哦,真好听,又好听又好吃。那这个呢这个呢?”少女又指了指旁边的木盒。
“这个啊……这个叫,要不你先尝尝。吃完了,我,我再告诉你。”
“这个也要卖关子啊。”少女抿着嘴,嗔怪地看了一眼少年郎,明媚的双眼里怀揣着不可言说的少女心思。
“那好。”她伸出手,打开了另一个木盒。
同样的,盒子里的点心用雪白的纱布裹着,少女抿着嘴仿佛小相公见新媳妇一样的解开点心的面纱。可这盒点心比之上一盒可是平凡多了,乃是十来个焦黄中透着一丝绿色的圆酥,看了一眼之后少女便伸手拿了一个起来,一只手举着酥另一只手在下巴旁拖着,咔呲一口,半个酥便没了。
少女之前吃完了百花琉璃糕,口中仍留有余味,但这丝毫不影响这酥的味道。鲜美可口的板栗的甜夹着一丝清茶的香,加上烤的焦酥的面皮,这几样在在少女的口中融合竟产生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感。
“这有栗子,还有茶的味道……到底叫什么啊。”
“这是,这叫茶香栗子酥。”少年说完又忙补上一句
“姑娘觉得哪样最,最合姑娘的胃口。”
阿伯在一旁一边喝着鱼汤一边看着少年,见他面前的鱼汤还是满满的似是一口都还没喝,阿伯笑了,端起自己面前的鱼汤喝了口,又伸手摸了摸袖里的银票,看向一旁的江面。
夕阳的余晖泛到粼粼江面上,折射出的光,璨若花火,璀如群星。泛到阿伯被海风吹的纹路丛生的老脸上叫阿伯眯起了眼。
“唔……都很好吃啊.”
“……若两样你只能选一样,你会怎的选呢?”-
“嗯……只选一样的话”少女轻轻舔了一下食指,又看了两眼桌上小木盒。
“那就这个酥吧。”
两手放在膝盖上的少年此时终于松了口气。
“那便答应朴香菀的周老板吧。”他心到。
阿好姑娘选这茶香栗子酥少年郎是不奇怪的,阿好姑娘爱吃淡的,做鱼汤时一大锅只撒一撮盐用来提鲜,渔都北地处北境山寒水冷所以当地人平日凡饮食都爱蘸点辣,或是蘸辣子酱或浇辣油撒辣椒粉。可阿好姑娘的鱼汤里却偏偏一点辛辣的东西都不放。少年郎还记得那天,一位城里的纨绔子弟不知为何寻到了阿好姑娘这小小的食肆,一碗鱼汤刚喝了一口便泼到了地上随后大声骂道:“还没老子家的井水有味道,这玩意儿能喝?有辣油么。”
“我就爱淡淡的,不喜欢就别在这儿吃啊。”那是少年郎难得的一次见到阿好姑娘发脾气。
这百花琉璃糕虽好吃,不过却过于甜腻。而那甜香得宜的茶香栗子酥倒正和了阿好姑娘的胃口。
“福祸相依呐……如今得了这么一笔钱,正好——给我家阿好寻个好人家。”而就在少年郎一颗心定下来的时候,阿伯忽如其来的一番话让他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爹……说什么呢,没头没脑的!”
“怎么了?你都多大了。”阿伯起身走到身后的坛子旁,躬身拾起两盏小碗,另一只手拿起一坛酒。他转身来到桌子前,将一只小碗滑到了少年郎面前,另一只放到自己面前,分别盛满酒。
“现在咱们也有了钱,给你办嫁妆绰绰有余。”阿伯喝了一口,又看了看少年郎。
“怎么?大老爷们连酒都不会喝?”
“不,阿伯,我……”少年郎一时无语。
老伯随口说出的话于少年郎可谓是字字锥心,他此时有一股冲动,他想立马站起来,喝了面前的酒,对着身后的万里江,对着即将逝去的夕阳,对着这天于地,对着阿伯,对着面前低着头的阿好姑娘大声的喊出“我娶你。”这三个字。可与此同时,“说书的”这三个字又硬生生的把少年郎的冲动压了下来,他也是头一次对自己只是一个区区说书的而感到自卑。
在此前,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喜欢讲故事,他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每当看到沉溺于故事中的客人们的脸都会令他无比的自豪。可今天,此时,面对着江畔余晖下的阿好姑娘这位以说书为业的少年郎,偏偏就是没有能将“我娶你”这三个字说出口。
可他还是站了起来,并一口喝完了面前的酒。“我,我先回去了。”他转过身,不敢看阿好姑娘的脸。慢慢的走远了。
阿伯叹了口气,又举起酒杯,小缀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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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俯仰一梦 其下

“千年弹指一挥间,万土旦夕化十洲,百国统归一金鼎,不过俯仰一梦也。”少年郎轻拨琵琶,故事便如此开始了。
首先当然是风云变化的天地,千年难见的神迹。
母神凯雅的愤怒将大地击碎,一统天下的伟业从此成为泡影。
接着驰骋沙场的英雄,万变算尽的谋臣。
最后则是盘桓在时代洪流中的深沉黑暗,令人心寒的背叛,令人胆寒的阴谋。
这便是少年郎最拿手的故事之一——赤羽朝太祖皇帝苏靖羽征伐十国。
故事开讲的同时,渔都北的另一头,一支迎亲的队伍正热热闹闹风风火火走过留风街,穿过隆湖街,踏上了通向阿好姑娘的小食肆的小路。阿伯正打包好了行囊,而阿好姑娘着皱着眉头盯着那条小路,双手交叉握在一起。
阿好姑娘爱听少年郎的故事,可她最为钟情的却不是少年郎最拿手的帝王故事,令阿好姑娘顶顶喜欢的是一出近几十年才传开来的话本——《红衣游侠闯八州》。
这故事不算长,讲的是几十年前名冠九川十州的红衣游侠,无虑宫百年一出的卧蝉智者,当时北幽锦家的三小姐锦画屏,独闯八州,孤渡七川,最终以一人之力消灭了盘桓于泗州江江匪的故事。
第一次听完少年郎的故事之后,阿好姑娘说她那一个月的梦里都是这位英姿飒爽的女侠,她说她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她一样穿着一身血染红袍,痛打豪绅恶少,斩杀强人恶匪。
可梦毕竟只是梦,她也知道,等阿爹攒够了钱,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她的未来。
她也晓得,现实里的江湖与故事里的不同。


迎亲队的领头是德仁庄的老管家。
他便是个从江湖来的人。
这位年近花甲的老汉曾经在湘澜江跑过码头,当过船员,混过堂口,是个不怕事的狠角色。几十年前德仁米庄的老爷去湘澜江的渡头盘货的时候被几个强人劫了,全靠当时在渡头卸货的领头才保住性命,那之后他便将这领头聘为了自家管家,替德仁米庄做些需要点江湖手段才能做好的事情。
而这已经是他第四次替他们家那位少爷迎亲了。
车队带上他一共二十五人,一路敲锣打鼓恨不得把每条街每户人家的窗户都给敲开。
隆湖街过后是一条小巷,老管家一挥手二十来人立马站成了两列走进了巷子里。
蹲在巷口玩耍的孩童见这热热闹闹的大队不仅没有凑过去讨喜钱,而是纷纷哭喊着从巷角逃走……
朴香宛老板这钱着实没有白花,今日来朴香宛喝茶的客人,比平时多两倍不止。
站在管账小生旁乐呵呵数着进账的老板本是听的有一搭没一搭,那管账小生有老板看管着也不敢分神。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板不再低头盯着账目,而是往少年郎那边伸长了脖子,生怕自己听漏了故事。记账的小生见老板入了迷,也偷偷松懈下来,分了半分心神到少年郎的故事里,手头的账目写着写着竟不自觉的讲客人的名字写成了苏靖羽,九赤乌,万里虎这些故事里的英豪与枭雄,要不是老板嫌他胡乱拨弄算盘的声音太吵,将他一巴掌拍停,这账本只怕不一会儿就会变成一册话本。
挨了一巴掌小生却是心中窃喜,算盘都不让打,他自然也不用去记账了。于是他便顺理成章的听起少年郎的故事来。
而客人们更是听的如同是入了魔,失了魂。有的糕点含在嘴里忘了咽,有的茶杯举在嘴边忘了喝,有的听到精彩之处倒吸了口气,硬是憋了半晌才喘了出来。
少年郎这一讲便是一上午。直到饭点才停下。大半的客人怕下午来晚失了好位置便就近找了几家食肆草草的吃了一顿便再次赶回朴香宛。这可把朴香宛的老板给急坏了,当即就在心里筹划着明天在哪儿请个厨子过来,将这茶楼张罗张罗打造成吃饭喝茶听书一应俱全的所在。
随着故事里第一个高潮的落幕,日头低垂天际,少年郎扇儿一收,一句“且听下回分解。”将缚着众人的咒给解了。朴香宛的老板和小厮,以及一干客人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仿佛是刚刚才被唤活了的死人。
于是众人带着五分期待,三份愉快以及两分怅然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朴香宛。店小二是今日最不痛快的人,店里比平时乱了一倍不止,人一走他便唉声叹气的打扫起来。老板则是满面春风的迎向少年郎,手里还提着半贯钱。
少年郎也不推辞,收了钱与老板聊了两句便转身向外走去。
前脚刚迈过门槛,少年郎便想到什么似得回过头来问道:“老爷,请问店里的茶香栗子酥可还有余的吗?”
店老板一听连忙称有,转而招呼管账小生去后厨拿。
管账小生轻车熟路的从后厨提了个小木盒递给少年郎,同时还笑着说了句:“讲的真好。”
少年郎接过,恭恭敬敬道了声谢,又抬起袖子从里掏出一把铜钱。
老板见状连忙按住少年郎的手:“今儿个讲了一整天,实在辛苦,这个当做慰问,就不收钱了。”
“那怎么行,要不是老板你抬眼,今儿个我还在天桥晒太阳呢。”
少年郎硬是把钱交给了管账小生后终于离开了这朴香宛,向着那个他心心念念的所在迈步走去。
可食肆里却不见阿好姑娘的身影。
少年郎的心顿时空了。这么快便寻着人了?他感到胃被什么东西绞住般一寸一寸的疼。
失魂落魄的他转身便想离开,却在眼角余光中看见在渡头垂钓的阿伯。少年郎急忙跑了过去,叫了阿伯两声。
阿伯慢慢转过头,少年郎看着看着便觉着不妙。
阿伯脸上长挂着的笑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尽的绝望。他仿佛在一天之间老了十来岁,憔悴的让少年郎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死去。
“阿伯……”少年郎走近,阿伯却再度望向那漫漫江面。
江面上是少年郎见了千百次的夕阳。
火红的残阳在粼粼江面上扭曲破碎,视野尽头的群山已经黑了一片。
“你昨日若说要娶她,她今日便是你的人了。”阿伯说完竟一阵呜咽。
“阿伯……阿,阿好姑娘她,在哪里。”少年郎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冷。
“她走前,叫我告诉你,她是愿意的。”
“阿伯,我求你应我一声。阿好姑娘在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鱼竿忽的从阿伯手中掉落,咕咚一声落入水中。
阿伯站起来,又躬下身子从一旁拾起一样东西。
在斜阳之下,那东西泛着的光刺的少年郎一时难以将之看清。
而当阿伯走近时,少年郎才赫然发现,那竟是一把雪亮的弯刀。
“阿伯,你这是要干什么!”
“她的话我带给你了,现在轮到我这老骨头上路了。”老伯的声音忽然变得不再绝望。
绝望被一股怒取代,那怒又浓又烈,仿佛溢满了整片天地,仿佛从阿伯的每一个毛孔中迸发出来,令少年不禁缩起身子退后几步。
阿伯拖着弯刀,从少年郎的身畔走过。一步一步逆着斜阳向前,好像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的脚步,即使诸天神灵挡在他的面前他都能提刀将他们劈开。
少年郎此时明白了一件事。阿伯是要去寻仇,亦是要去寻死。
而阿好姑娘已经死了这件事,是少年郎无论如何也不愿去相信的。
他转头望着阿伯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经意间瞥见阿好姑娘食肆旁的一架手推车。
那上面盖着一块泛红的白布。
不,不,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一定不是这样,绝对不可能。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一步。
两步。
三步。
少年郎艰难的向着手推车的方向走去。
不可能,不会有的事情。荒唐,做梦。不可能,决计不可能。
每迈一步,少年郎的心都重上三分。
不可能。每一步都仿佛用尽力气。
不可能。少年郎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来到那手推车旁。
不可能。他已闻到一阵令人作呕的恶臭。那不是阿好姑娘,阿好姑娘是不会发出那样的味道的,阿好姑娘的身上总是飘着淡淡的香味,她最爱干净了,最爱香了。那绝对不是阿好姑娘。
不可能。少年郎试图揭开那层白布,可手却抖的厉害,胳膊也没法抬起。
不可能……
不可能!
忽然,一只手替他揭开了那层白布。
终于,少年郎看见了阿好姑娘。
带着血的雪白脸蛋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明媚的眸子此时毫无生机的圆睁着,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作一团。那让少年郎魂牵梦绕的少女身子,此时满是淤青和伤痕。
一切都完了。少年郎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那红杉女一声娇和,不知何时腰间宝剑已然出鞘。那正午煞人的日头映在雪亮的长剑上,瞬间迸出的凌冽杀意竟令周围一干人等倒吸一口凉气。”少年郎说道此处,一展折扇。低头咕咚一声喝了一口凉茶。
啪。茶杯砸到漆红长桌之上,发出脆响。
少年的对面并没有“诸位大爷”,食肆的摊子已经收了,大爷趁着日暮最后一点光景,乘船远渡,想在入夜前再钓上几条鱼,长桌对面只有双眼泛光的看着他的阿好姑娘。
她微微张着嘴巴,双手死死的拽着擦桌子的抹布,盼着少年讲出接下来的故事。
而少年郎看着她痴等的模样,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想逗逗她于是就开口问道:
“这位大爷,可晓得这来者何人呐?”
“那,那自是一寸红袍一剑染的红衫女侠,无虑宫惊鸣一世的卧蝉智者,锦画屏啦。”阿好姑娘说着说着就激动的站起了身,意识到的时候又脸颊一红,嘴里喊了声讨厌,才再度坐下。
“正是!”于是少年郎小扇一展,掩住窃笑,摇杆打直,接着讲到……
少年郎已经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和阿好姑娘讲这出故事了。每次闲来无事阿好姑娘缠着少年郎让他讲故事给她听,可想来想去却又不知道想听他讲什么的时候,阿好姑娘便让他将这《红杉侠智退青湖匪》再讲一遍,似乎她永远也听不厌这个故事。
再度醒来时。阿好姑娘正在他的对面笑盈盈的看着他。似乎,还在等着他接下来的故事。
可当他眨眼细看时,眼前却是一张他从未见过,却比他曾见过的任何一名少女都要好看千百倍的绝美容颜。
嘴巴无比干涩,喉咙如着火一般难受,可少年郎硬是对面前的少女挤出了一句话:
“阿好姑娘呢?”
“就在今天上午,你的故事开始的时候。你的那位阿好姑娘便被德仁米庄大少爷的迎亲队掳走啦。那丫头性子也真是烈,跟他耗了一整天,最后硬是被生生打死,晚上便被抬人抬到这儿来了。”
“你怎么能这么咒阿好姑娘呢?阿好姑娘,阿好姑娘她好着呢,阿伯得了笔银子,要替她寻好夫婿呢。”
“不,她死了。”
“她们搬走了对不对,八成是了,昨天他们就说要走了。定是这样了。”
少女听着听着,噗嗤一声笑了。
“不,她死了。”她再次说道。
“你信或不信都与我无干,她爹爹现在正提着刀为了她向德仁米庄的少爷寻仇,也与我无干。我来找你,只为一桩生意。”
“我许你三件事情,你想到一件,便替你做成一件。三件事后,你今生今世便完全属于我,我是说,完全的服从,我让你左走,你便左走,让你右走,你便右走,让你生,你用尽手段也得活下来,让你死,哪怕你被削去四肢,拔掉舌头,也得给我想办法死掉。”
“但倘若三件事里我只成了两件,或者,你干脆不去许那第三件事,你都是自由的。而倘若其中有一件事我办砸了,不合你意,买卖便结束,你什么都不欠我。如何?”
“三件事……”少年郎有些迷茫,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在某种梦里。
“我要娶阿好姑娘为妻……”于是他喃喃道。
“你若考虑周全了,那这便是第一件事。”
“我……”少年郎木然转头,看向江畔,不经意间,那推车再次出现在他的眼角余光之中。
顿时,他感到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攥住,拧起,同时,胃里仿佛放了一块沉沉的铅石,不住的往下坠。
他身子往桌边一歪,哇的吐出一口酸水。
嗓子火辣辣的疼,泪糊了眼,少年郎抓着自己干瘪的肚皮,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神。
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明晰起来。
阿好姑娘已经死了,阿好姑娘回不来了。
少年郎终于明白了这个现实。
“为什么,现在才……为什么要现在才……”他无力的抬起头,看向那双手背称着椅子,满脸笑意的少女。
“做生意,最讲究时机,而你我的时机,便是现在。”
少年郎立刻就明白了这少女的意思。
是啊,若阿好姑娘此刻正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她愿意嫁给自己,愿意和这样一个除了一张嘴外便别无长物的穷小子安安稳稳度过余生。那无论这少女提出多么丰厚的条件,多么诱人的交易,自己可能都不会接受吧。
少年郎和她的时机,就是阿好姑娘的死。
“别多想哦,我这人虽然擅长算计,但还不至于去谋死这样一个小姑娘。我至多只是算计到她会死而已。即使我不来找你,即使没有这样一个交易,她都会死。这就是她的命。”
“为什么是我。”心灰意冷的少年郎提出最后的问题。
少女听罢,抿嘴一笑,低下头,白玉的面颊上泛起朦胧红霞,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浓密的睫毛随之上下扑棱——刚刚还是一幅精于算计,冷酷无情的美艳少女,此时竟成了满面含春,娇羞可人的小姑娘。
“你肚子里故事多,自是知道君王行事,多为皇图霸业,千古江山。忠臣行事是为忠君报国,百姓安乐。奸佞行事则尽是为贪图一己私利。那你也应该明白,江湖人做事,大多是为了什么。”
“为了……情?”
少女笑容里的娇羞更盛,有些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
“我与姑娘你……与你素不相识!又有何情可言!”少年郎试图用愤怒抑制悲伤,一字一句的说到。
少女听罢突然叹了口气,接着抬眼看向少年郎,目光中带着一丝幽怨。
少年郎突然感觉脸颊一凉,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轻轻地将手贴到少年郎的脸颊边。
少女就这样看着少年郎,柔软的手儿轻抚着他那有些粗糙的脸。
“你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只是因为你不知道,你与我的情郎,长得有多相像。”
恰到好处的算计,十足的耐心,加上一点点运气。没有事情是做不到的。
这是少女自醒事以来便笃信的道理。
少女会算计,也等得起。
而少女的运气则一向都很好。
这一次也不例外。
一个时辰之后。少年呆呆的坐在阿好姑娘的食肆里,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一碗热腾腾的鱼汤。
当他嗅到那熟悉的鲜香时,许多感情涌上心头。
他颤颤巍巍的将碗端起,喝了一口。在朦胧泪光中,他仿佛看到阿好姑娘正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捧着脸,带着笑,俏生生的看着他。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幻象散去,他视线越过长桌,越过江畔的芦苇丛,看向远方,渐渐落幕的天与地。
夕阳还未落全,最后一丝光撒在少年郎的脸上,铺满了整个江面。
五年后,灵汽迷雾弥漫的江面之上。一叶孤舟中,身着黑袍的少年郎默默的抱着一个熟睡的女婴,默然的看着前方的迷茫雾气。
一盏提灯挂在舟头,随着小舟左右摇摆,浮在江面的光束随之在灰茫的灵汽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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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二 江洋大盗 其一

江湖上,总有一些门道规矩乍一听没什么道理,但细究起来却又非常靠谱。
而这其中最典型的莫过于所谓的“三不招”。
“三不招”乃是一不招无伴僧,二不招孤学士,三不招独行女。
无伴僧指的便是没有同伴的行脚僧。孤学士是说路上那些一脸文弱书生气却无任何人庇护的行者,而独行女则是在险路独行的女子。
对不晓事的恶匪们来说,这三者是送上门来的羔羊,但稍稍将因果颠倒一下思考便可知这“三不招”其内在的道理。
“老大,这不好吧……”歪嘴的胡三通如狐狸一般刺溜的钻到老大赵镰身旁,对着他耳语道。
“江湖上有三不招,一不招……”没等胡三通说完那赵镰便一把抓住他的瘦猴脸,登时,胡三通脸上的麻子挤作一团,歪嘴被挤到长了痘子的鼻翼边,露出一口横七竖八的黄黑烂牙。
“招不招,招个屁。”赵镰将胡三通按在草丛里,视线再度穿过不算稀疏的树林,直直的看向行走于坡下小径的红杉少女。见那少女身形娇小,齐胸襦裙洁白,乍一看如同山林间一片还未消融的积雪,唯有柳腰紧紧的系了一圈黑色衿带与那垂腰的乌黑束发相交映。
从衣服之中露出的肌肤竟似比那襦裙还要白上几分,好在那少女肌肤细腻如脂,在这艳阳下自生出一层光晕,那不寻常的雪白不仅不让人觉得病态,反而有了一份独一无二的魅惑。
赵镰就这般远眺,实在辨不清那少女年岁,只是看着那一抹倩影便不住咽唾沫,扒着草丛一路跟着少女摸爬过去,那胡三通见大哥已然着了魔,又看那女郎着实艳丽,此时倒也顾不得什么三招三不招了,急忙跟着大哥悄悄地一点一点地逼近。
此地倒也算不上如何的荒僻,旁边便是一处二十来人的村落,那军府庇护的观海城距此地也不过二十来里,只是因无甚好看的风景,也没什么名迹古阁,故而平日除却几个猎户樵夫这椒子岭也可以说的上是没人么人烟了。
少女走的乃是不知道多久以前辟出来的一条登山小径,猎户由此上山,须携一柴刀,边寻径而上,边将左右横生出来的枝杈砍断,方可勉强通过。
不过,少女身形娇小,遇上拦路枝杈轻轻低头抬腿便能钻过去,她似乎也不在意覆盖道路的杂草,一路上走的不急不缓,时而左顾远眺身下越来越远的村落,时而右盼流连这山中一片又一片的郁郁葱葱,嘴里哼着小调,如一只在草叶间流连的白蝶一般悠闲自在。
少女越往山岭上走便离那伏在草丛中的赵镰越近,那赵镰虽说是起了歹心不过也算是能沉得住气,慢慢慢慢地绕着山势,如在网中伏行的毒蛛一般地向着少女即将到达的那一段小径爬去。
他一点一点的逼近,同时双眼死死地盯着少女,而人的距离一点一点的拉近,而那少女离自己越近赵镰便越是觉得口干舌燥,下腹仿佛生了一团无名火教他整个人都兴奋的几乎按奈不住。
那着实是个美丽的女孩,一对眸子媚的勾魂,睫毛浓密而卷翘,随着少女在林间好奇四望,上下噗嗤翕动。鼻子娇小而挺翘,皮肤玉润白皙,让人看着就想轻轻的揪一把,再好好在双手间把玩一番,而那水灵灵的红唇则被这皮肤衬的更加艳丽,它们此时正微微张着,向外呼着气,赵镰只是看着就不住的往肚里咽唾沫。
不知何时,一截树枝被少女握在手中,她如寻常乡野顽童一般将那树枝当做宝剑,在半空中肆意挥舞,将垂在枝头的枯叶当做飞舞空中的恶龙,以千钧之力将之扫落在地。全然不知自己已被一群穷凶极恶的山中盗匪看上,正无知无觉地步入他们的包围之中。
是时候了,赵镰两颊一收,舌头抵住下牙槽,用他那硕大的鼻子深吸了口气,腰杆打直,那口气顺着鼻腔绕了个弯,送到他弯起的舌尖,从唇口吐出时,竟化作一声清脆的鸟鸣声。
听到林间传来鸟鸣,少女有些开心的睁大眼睛,抬头四望,试图在那交错的枝杈间寻到那有着清脆鸣叫声的鸟儿。
说来也巧,此时竟真有一只鸟噗嗤噗嗤的扇动翅膀从某个枝杈中腾起,往山的另一头飞去。
接着,又是一道鸟鸣声从少女身后传来。不同之前那高亢而清脆的长鸣,自少女身后传来的鸟鸣声绵长婉转,仿佛是在回应说“等一会儿,等一会儿。”
少女觉得这俩只鸟一唱一和的好玩儿急了,满脸笑意的转过头,一双清澈的眸子好奇的往林子里打量。
赵镰看着少女的背影,发出沉沉的阴笑。如螃蟹般横行着穿过一道灌木,眼看着就要来到少女跟前了,他再度深吸了口气——从口中发出一连串短促而尖锐的鸟鸣声的同时,他给胡三通使了个眼色。
那满脸麻子的胡三通的胡三通立时领会,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拔开灌木小心翼翼的向着那少女走去。
同时,少女面前的树丛中一下子窜出来两个人。
一人拿着弯刀,生的又高又壮,就算弓着腰仍是俯瞰着少女,露在灰色粗布衫两截胳膊几乎同少女腰一般粗。
“小丫头,想活命就给爷老实点。”那人脸上有一道从额头一直划下刀疤,劈瞎了他的一只眼睛,将半边的长鼻子截断,肥厚的嘴唇被一分为二切了个兔唇。那刀疤还深的吓人,那人一开口整张脸便像是要裂开一般。
“嘿嘿嘿,你要老实了,兴说不止咱几个高兴了,小丫头你自己也能快活些。”
刀疤脸身边那人比少女还要矮上几分,只到那刀疤脸的腰那么高,站在他身边就如同一个侏儒。可他身子却同刀疤脸一样壮实,亦是赤着膀子,浑身的横肉几乎将那粗布衫撑了起来。
他左手拿着根狼牙棍,右手提着卷麻绳,一张方脸,一对豆大的眼睛。说话间张大了嘴巴,满脸淫亵的笑着,一口牙横七竖八的排在大片粉红的牙龈下,细长舌头一边说着还一边舔弄嘴角。
一高一矮两人一句一步的走向少女,而那胡三通此时已经悄然摸到少女背后一步之遥的距离。
鸟鸣声再度响起,先是一声长鸣,继而婉转回旋,最后渐渐变得短促而刺耳。
在这古怪的鸟鸣声中,围着少女的前后三人同时向她逼近。
刀疤脸的弯刀拍在少女肩膀上,刀锋几乎就要滑入少女纤细的脖颈之中。
矮个子优哉游哉的松开麻绳的一头,呵呵一笑说道:“是个聪明丫头,不叫唤也不……”
他突然愣住,准备拿绳捆住少女的手悬在半空。
他看见了胡三通。
胡三通被钉在了树上。
被贯穿心口的树枝,钉在了身后不远处的树干之上。
他脸上还带着猥狎笑容,双臂依旧高举着,若非那两条毫无生气的垂在半空的腿,甚至没法判断他是死是活。
“干!”刀疤脸提到的右臂猛地发力,可少女却早已不在他的身前。
霎时间,他感到背上生出一层冷汗,脸上明明已经痊愈的刀疤传来剧烈的疼痛,他一个激灵看向身旁的同伴,只听啪嗒一声继而是一阵枝杈折断的声音——胡三通的尸身落了地,压垮小片灌木,贯穿他心口的树枝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动带着一道血线飞射出来,电光石火间便插进矮个子的左眼里。
一声凄厉的惨叫将这片林子里的十来只鸟儿惊的飞了起来。
蹲伏在林间的赵镰几乎看呆了。
“喂,刚刚学鸟叫的是你,还有你吧。”少女闲庭信步般的走到躺在地上的矮个子身边,一弯腰,将深深插入他眼眶里的树枝拔了出来。
接着,用被血染到发黑的树枝指了指刀疤脸,又指了指藏匿在林间的赵镰。
“我干你……”
“疯彪,你他妈先别!”
赵镰的声音晚了一步,被他称作疯彪的刀疤脸双手持刀高举过头,腰腹发力,带着开山断流的气势一刀劈下。
眼看着就要将面前的娇小少女一刀劈下,那沾着血的树枝却在不知何时被少女举到那刀锋之下。
刀疤脸的弯刀并不锋利,但在如此力道之下劈筋断骨还是如砍瓜切菜般轻松利落。
而此时,那刀竟被一根小指粗细的树枝挡住,刀疤脸感觉自己仿佛一刀劈入一滩浓浓的泥泞之中,刀身切入的越深阻碍他的力就越大,劈到中段时他的气势便已消磨殆尽,无论再怎么用力都无法深入半分。
少女打了个哈欠,拿着树枝的手随意一挥,仿佛是在赶跑一只黏在指上的苍蝇。而那弯刀便就这样从刀疤脸的手中脱了手,疾旋着的往一旁的林子里飞去。
赵镰从胡三通被树枝贯穿心脏的那一刻起便已晓得这小姑娘不简单,多半是九大家某个出来历练的本家小姐。自己一介灵汽未开的小小山匪,论武功论势力,只怕在那小姑娘眼里同一只蚂蚁无异。
矮牛被杀之后,赵镰见少女突然问起鸟叫的事,看着已没了杀心,他本想着求爷爷告奶奶让她饶自己一命。毕竟对于九大家的人来说,杀自己这样一个贱民反倒脏了他们的手。可那脑袋缺根弦的疯彪却硬是要把他俩往绝路上带,赵镰见劝阻已然晚了,在疯彪提刀的那一刻便转身拔腿就跑。
可没跑几步,疯彪的弯刀打着旋,划过自己脸颊一刀插入面前的树干里,刀上还有那根插死了矮牛和胡三通的树枝。
“大,大,大侠饶命啊。”赵镰吓得尿都出来了转身便跪,上半身匍匐在泥地上,看都不敢看那少女一眼。
“你那个小弟说的三不招,你该听听的。”少女咯咯地笑着说道。
“他叫什么名字啊。”
“他,他,他,他……”拼命将头往泥土里挤的赵镰一时不知道少女到底是指谁,又怕自己说错一句话便会同三通,矮牛一样被自己身后那根树枝捅死,嘴巴张了半天,硬是半个名字都没说出来。
“我说……”少女觉得这么大一人被吓成这个样子实在可笑,下意识想出言讥几句,可那轻浮语调在赵镰听来就仿佛阎罗催命,没等少女说完,他便狠狠的一边用头砸地一边开口求饶道: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头一个被您,被您……脏了您的手的叫胡三通,矮的,矮的叫刘二宝,疯,疯,高的那个叫冯彪,小的,小的叫赵镰。”
“胡三通,刘二宝,冯彪,赵镰。嗯,三通和二宝死了,有趣有趣。”少女说着,俯身一抓,嘿咻一掷,那不知何时被击晕的冯彪被一把扔到了赵镰面前。
“刚刚是你俩在学鸟叫吧。你们这是各有各的叫法,还是用的同一套叫法?”
赵镰脑袋转的飞快。想着少女刚杀完人便问学鸟叫的是不是自己和疯彪,想必正是因为这用来在山野里交流的口技,两人才没有被她立时杀掉。
倘若那少女知道自己和疯彪用的同一套叫法,那两人中必然只能活下一个。乍看之下,人高马大的疯彪活着对少女威胁最大,可转念一想,就连小巨人般的疯彪也被那少女如扔抹布一样扔到了他的面前,自己和疯彪的差距,在少女眼里可能根本不值一提。
再者说,不管为何少女仅仅因为自己和疯彪这学鸟叫的把式留了二人性命,一旦她的目的达成,自己和疯彪多半难逃一死。
唯一的生机便是先假意配合少女,再找机会逃了,而两个人逃自然比一个人逃来稳妥。
于是赵镰咽了口唾沫,张嘴答道:
“各,各有各的法门。”
“你这人,小心思到不少。”姑娘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你们若各有各的法门,那刚刚一唱一和的岂不是鸡同鸭讲,白费口舌?”
少女说完,赵镰的脸刷的就白了,浑身颤抖着,刚想磕头求饶,不知何时到来的少女却用鞋尖挡在了他的额头下。
“别磕了,怪傻的。既然我刚刚没有杀你,现在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杀你。人为了活命,算计算计是好事儿,被人杀了还不知道为什么那才叫蠢蛋呢。”
赵镰听罢,长出一口气,丢了一半的魂这时也回来了,连连称谢,直呼少女是凯雅母神的天使,是上上大道里所说的活圣人。
“这冯彪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来了,你背着他走吧。”少女说完,一蹦一跳的回到山路上,插着腰,先是看了眼落到灌木上的胡三通,又转身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刘二宝。
“算了,你先把这两人找个地方埋了。都是爹娘生的,想来大慈大悲的母神,也不会介意自己身体里多纳下一具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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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二 江洋大盗 其二

冯彪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了那柄迎面而来的长剑,他梦见那剑尖自额角划下,他梦见自己那早已不存在的左眼看到的最后一幕——镜般光滑剑身上映着那带着轻蔑神情的黑衣剑客。下一瞬,那黑衣如墨影般消散,露出被白衣裹着的姣好身段,剑客的面容也潜移默化的变成一张娇俏的少女笑颜。
而冯彪在此时才感到了自面部传来的那股撕裂痛感。那痛直穿壳,仿佛脑浆子里插了根烧红的铁棍,又被一股子蛮力拼命搅合,直教人想以头抢地,将脑袋砸个粉碎以换个清静。
接着他便从梦中醒来,一身的冷汗浸湿了衣裳。他看了眼四周,自己正睡在一处不大不小的卧房里,窗户支着,外面的月光射到地板上,让他能勉强看清屋内的陈设。
自己床铺对面还有一张床,月光就落在两张床之间,能看见那床上面正睡着一人,只不过光线太暗,灰蒙蒙看不太清,冯彪一时也不太敢惊动那人。
自己那张床正对着的墙角放着一张方桌,能隐约见到上面有一盏熄灭的烛灯,一桌的盘子,看不清里面装了些什么。冯彪的鼻子少了一半,即使那方桌不过一步之遥,他也得聚精会神的去嗅才能嗅出那一桌的盘子里到底是些啥东西。
烧鸡?卤牛肉?还有……酒?
嗅着嗅着,冯彪的肚皮便不受控制的发出长长的低吟。
他浑身肌肉立时绷紧,警惕地看着对面床铺。
直到赵镰那慵懒的,断断续续的,冯彪再熟悉不过的鼾声传来。
“我草!”冯彪随手抄起床头的木枕,狠狠的砸向对床。
睡的正香的赵镰大喝一声,鼻子深吸了口气,发出一连串咕噜声。
“头儿。头儿?别他妈睡了,那妖女?”说到那妖女,冯彪倒吸了口气凉气,梦中的痛楚伴随着记忆袭来。
“草,你他妈的,老子一路背你过来,整个人都快散了,刚做了个好梦便被你搅了,你这没良心的狗东西。还有啊,什,什么妖女!那是女侠!是活圣人!是母神的天使!是咱俩的救命恩人。咱这客栈上好的房间,这一桌好菜,都是人家赏的,你可有点良心吧。”
冯彪自是晓得自己这老大这德行,听他这么一说知道此时性命无忧,便暂时定下心来。
“胡子和矮牛咋的了。”
“埋了呗……还能咋的,这都还是女侠赏脸。”
“草!”冯彪从床上起来,骂了一声。
他们四人交情并不算深,干这行当,生生死死都是过眼云烟,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就行了。
“咱到底是摊上啥事儿了。”
“老子他妈怎么知道。”赵镰骂了一声,沉默半晌,泄了气。
“说是想学手艺。”他颇为不耐烦的将这话吐了出来。
“学手艺?学他妈什么手艺?”
赵镰哼笑一声,深吸口气,接着这不大的卧房里便传出一串婉转的啼叫声。
“你他妈干嘛呢?”
“啥干嘛,就这手艺啊。”赵镰也坐起身,身子耷拉着,无可奈何的说到。
“你唬我哦。”
“老子唬你干嘛。”
“就这?她就留咱俩一命?”
“哎……”赵镰叹了口气。
“狗日的!”
冯彪走到方桌边,一脚把椅子从桌里踢开,一屁股坐了上去,拾起一只盘子,在鼻前嗅了嗅,搁到月光下看了眼——一盘还剩下大半清炒白菜。他也懒得再在这黑灯瞎火的环境里摸筷子了,伸手满满抓了一把就往嘴里送。
他们几个人是过过苦日子的人,运气好劫到肥货,固然是就近找家馆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可运气差的大多数时日,他们只能靠在山里捕鸟猎兔,摘野果野菜果腹。如今前途未卜,不知道吃了这顿还有没有下顿,自然是有什么吃什么。
“头儿,那,那女人到底啥来头,你晓得不?”
“鬼晓得。多半是九大家的人。”
“九大家的人找咱麻烦干嘛?”
“鬼晓得啊。别他妈问了,知道了有屁用?烤鸡给你留了一半。老子睡了。莫吵老子。”
冯彪盯着窗户,咯吱咯吱地大口嚼着满嘴的清炒白菜,没再回应赵镰。
第二天,鸡鸣三声,阳光透过窗口垂入客房,鼾声骤然停止,趴在桌上的冯彪一摆手,啪的将一盏白瓷酒杯打落在地,碎成几块。
“草,草,草。”冯彪抬手按着脑袋,两道眉毛几乎几乎要挤到一处,额角青筋颤动,龇牙咧嘴的看上去如一尊怒目金刚。
被他吵醒的赵镰朦朦胧胧看了一眼便晓得他咋了。
“喝多了受了凉吧。”
“草他妈的,疼死我了。”
昨晚冯彪颇费了一番心思才从黑暗里摸到吃了一半的烤鸡和半壶酒,吃了满口的白菜他也不管哪里被赵镰动了嘴,抓着鸡腿一把提起,就连皮带肉咬下一块。
那烤鸡裹了一层糖浆的外皮酥脆爽口,可惜因为早已凉透,皮子底下的肉已然柴的如木屑一般。好在冯彪不讲究这个,大口嚼了几下后便匆匆咽下喉咙,接着便提起酒壶,稍微晃荡那酒液的醇香便散到他那独一半的鼻子底下,肚里的馋虫瞬间被勾起,脑袋一扬便是咕咚咕咚喝下大半。
他这辈子都没喝过如此醇厚浓郁的美酒,也不管自己一口下去便醉了大半,三两口将手中烤鸡连骨带肉咽进肚里后,便再度举杯,一口饮下,连一滴都不愿放过。那之后,他便一头倒在桌上,没了知觉。
赵镰早已熟睡,窗户就这样半开着。深夜,凉风灌进房间,这人高马大的巨汉便这样不知不觉受了寒。
看着疼的几乎就要满地打滚的冯彪,赵镰嗤笑一声。
“你他妈多大的人了啊。冯彪。老子不知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酒啊,不是他妈这么喝的。”赵镰说着来到桌边。提起酒壶,看了眼。
“狗日的,你他妈还真的就全喝完了啊。老子还想着给你留点,你他妈一点就一点都没想着老子。”他走到冯彪身边,拿着空酒壶在他挤做一团的面前晃了晃。
“别说了,头儿,我真的,真的疼的要死。”
他双手狠狠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紧咬双牙,不住地踮脚。
“阿彪,阿镰。醒了吗?”伴随着一串有节奏的敲门声,少女亲昵的叫喊声音自门外传来。
“快!自己拾掇拾掇。别惹恼了女侠。”赵镰一把抓住冯彪的头发,小声对他说了句。
“草,草,疼。疼啊头儿。”
“怎么啦。阿彪。”门不知怎的自己开了,少女站在门外,一双水灵双眸带着半分关切半分好奇的看着头痛欲裂的冯彪。
“他没事儿,真没事儿。就是喝多了,昨晚又受了凉,一觉起来就,就这样了。”
赵镰搓着手走到少女身前,满脸堆笑的说到。
“哦,这好办。”少女看着冯彪点了点头,手一翻,掌中多出一粒鹌鹑蛋大小的浑圆黑丸。
“喏,把这个吃了就没事儿了。”
“这怎么好劳烦女侠你……”赵镰看着那黑丸,有些不太敢去接。他听过江湖上那些使唤人的手段,先是或强迫或哄骗对方吃下毒丸,那毒丸药性古怪,平日里屁事儿没有,一旦到了期限没能服下解药,便叫人难受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那解药也只能保一时安宁,到了日子,便又是一番折磨。以此将人狠狠拴着,不敢违逆。
“我叫郑双清。叫我双清好了。”少女见他犹疑,嫣然一笑,报出姓名的同时,拿着黑丸的手一扬,赵镰只觉眼前划过一道黑影,那药丸便已被冯彪含在口中。
“乖,咽下去就不疼了。”少女说着走进屋子,左右看了眼。
“啊呀,实在委屈两位了,只能屈身住在这样小小一间卧房里。”说着她看了眼乱糟糟的方桌,各种各色各样的剩菜落的到处都是,盘子杯子裂的裂碎的碎,整个乱作一团。
“女侠实在是太……”
听赵镰还在喊自己女侠,少女眉头一皱,撅起嘴,嗯了一声。
“我叫你阿镰,叫他阿彪,你叫我双清怎么了嘛。难道我的名字很难听吗?”
“可,可……”
赵镰的眼珠子左转了转,右转了转,嘴巴张了又闭上,闭上时又张开,一滴汗珠子从额角滑下。自称郑双清的少女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抿着嘴不住的发笑。
“这样吧,倘若实在觉得唤我名字不妥……你长我几岁,便叫我双清妹子如何?”
“好,好好,这个好。”
一旁的冯彪含着那药丸,看着两人闲聊半天,脑袋疼的又昏又涨,最后索性也懒得考虑这黑丸到底是个啥东西,就真如少女所言那般一口咽下那黑丸。
那黑丸质地粗糙,有些膈嗓子,冯彪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将之从喉中化开,送入肚里。
呼吸间,赵镰便觉得腹中升起一股暖意,就如窝了一颗刚煮熟的鸡蛋一般,同时,那脑袋的痛感立时消散,就连那昏胀的感觉也逐渐褪去,整个人越来越清明。
接着他的浑身上下便开始往外冒汗,不消片刻便将自己那一身粗布衫完全浸透。
“疯,疯彪,你,你现在咋样啊?”
“我……”冯彪按着脑袋的手松开,抬至面前,双手握拳,又缓缓松开,如此反复三两次。
“草。这他妈的神了。”他活动周身肌肉,感受着因为宿醉而消退的精力重新回到身体里。
“狗日的,这,这是什么仙丹。”冯彪猛地起身,撕开衣服,双手再度成拳,张开双臂,一边摇晃脖子一边活动着肩胛骨,周身各处发出疙瘩疙瘩的骨骼错位声。
赵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这位郑双清。
莫非这真的只是药?他一面挤出谄媚笑容一面在心底寻思。
上三家,叶花山。
下三家,周方尺。
中三家,练郑锦。
这姑娘自称郑双清,那多半便是中三家中号称“以猛毒罚,以良药赏”之道,统御浮屠州的西陆郑家。莫非刚才那药丸,便是以良药赏?毕竟要罚,自己个儿和疯彪早就死在山里了,再“以猛毒罚”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想到此处,他稍稍放宽心。脸上那难看的笑容也变得少许自然了些。
“阿彪,行啦,别嘚瑟啦。你和阿镰一起过来。”
冯彪不像赵镰,没他如乌龟般能屈能伸的功夫能乖乖被一个屁大点丫头像狗一样使唤。听那杀了三通和二宝的女魔头这般唤他,他因气力恢复而冒出的精神头一下子没了,眉头皱起,身上的块块肌肉因为按捺不住愤怒而微微收缩。
“草,双清妹子跟你说话呢,你他妈听到没有。”
他回过头,阴沉着脸,看了眼赵镰,又看了眼郑双清,接着他头一偏,狠狠地往地板上吐了口浓绿色的淤痰。仰着脑袋,迈着大步,满脸不屑的走到那少女跟前。
“你想怎样?”
“跪下。”
“老子不跪。”
“狗日的,疯彪,你他妈怎么跟恩人说话的!”
少女脸上笑意依旧,根本就没把冯彪的话当回事儿。
“那阿镰你先来吧。”
“是,是是是。”赵镰说完,啪的双膝跪地,就这样跪爬着来到少女身前。
少女满意的点点头,手一抬,吓得赵镰一个哆嗦。
“哎哟,是好东西,别怕啊。”郑双清说着将手按到那如荒草地般稀疏的头上。
立时,赵镰感到一股热力自脑心散开,顺着口鼻腔通入喉管,一路在五脏六腑间走了一遭,同时,那热力顺着浑身经脉散开,眨眼之间便均匀分布在了周身各处,奇怪的是,他浑身发热却又滴汗未生,似乎那热力不过是脑中臆想。
“深呼吸。”
“是,是!”
赵镰已然猜到少女正在对他做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因祸得福换来如此机缘。胡三通和刘二宝的死此时已经彻底被他抛诸脑后,他也不再去管少女此意为何,因为今日得的这好处足以改变自己此后的一生。
随着赵镰深深的吸气,那散布全身的热力开始在他身体某一处汇聚,而随着赵镰呼气,汇聚在一起的热力再度散开,一呼一吸,热力在周身各处聚散,赵镰开始逐渐意识到这热力本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如筋,如骨,如肉,如皮,那是自己生来便有,却直至今日才意识到的东西——灵汽。
就在他通悟的瞬间,少女的手自他颓圮的脑袋瓜上移开。
她盯着那脑袋蹙眉看了眼,有些遗憾的道:
“古籍有云,仙人抚顶,结发长生。你没有头发,我很难办啊。”
“额……这……小的,这……”
少女看赵镰窘迫模样莞尔一笑。
“好啦,我说笑而已啦。我也不是仙人,你也不会长生,我不过打通了你的灵识,从此你便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先天灵脉,按我们那儿的话说,算是入了灵汽修行的门,不过你已过了而立之年,灵脉早已定型,先天灵汽就那么点儿,再往上走是条越走越窄的路,不如专注于感汽识灵,再者说阿镰你若无意去那北冥,无意靠着灵汽搏得点大名头,再往上的修行也没什么必要。”
女孩说着拍了拍手,笑眯眯的看向冯彪。
“阿彪,轮到你了。”
“我……”即使是脱凡的机缘,冯彪仍旧拉不下脸来。
“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给打傻了?这机会多少人一辈子都盼不到。”
“我,我不稀罕。”
“如果我是在请求的话,我会说请你跪下。而刚刚,我有说过请吗?”少女学着赵镰那般搓着手,依旧是笑眯眯的说到。
下一刻,冯彪双膝坠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少女便一把按在他的头上。
“你对我有所不满我自是知道啦,不过你打不过我,实话说就算通了灵识你也打不过我……不过,能更进一步难道不是好事儿吗?即使打不过我,打过那个给你脸上留下这么难看的一道疤的人,也许就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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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二 江洋大盗 其三

普陀州是九川十州的中心。
亦是十州之中,除了北冥与中州之外,第三个没有家府坐镇的州。
中州有九川十州之主,无上骄阳,无匹帝君坐镇,皇威浩荡,法度森严,虽然也有百姓居住,但其上生活就如学堂里坐在最严苛的老师底下,只得老老实实的做该做的事情,不得有一丝逾矩。
而被灵汽包裹的北冥州则是一片猎龙帝军与那些世家宗门的灵修客外无人踏足的土地。
普陀则与二者截然相反,它是九川十州之中最热闹的所在,也是这万土之中最大的一片地界。没有家府坐镇,商贾直接向帝府交纳公税,不用为了那些灵修客的门门道道而畏手畏脚,不用在家府,帝府,甚至军府三方势力间周旋,不用被以各种理由层层盘剥。只要不违背帝国律例,亦或是,违背时不被发现,他们便可以各种方式赚的盆满钵满,过上甚至不亚于那坐镇七州的九大灵修世家的生活。
但普陀最富贵的地方有多富贵,最贫穷的地方就有多贫穷;最热闹的地方有多热闹,最僻静的地方就有多僻静;有准守律例老老实实的遵纪守法之地,也有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法外之地。
普陀很大,大到能包容各种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梦,大到一个人,一家人,一队人,甚至一村人,一城人从这个世上消失,都没有其他人察觉到。
泗水村靠近观海城,那是军府的地界儿,算不得多偏僻,但也委实说不上热闹。大道上走的都是粮草军械之类的重要辎重,商贾过界只能走山路小道,这也是为什么赵镰等人会盘踞以此,以劫道为生。
赵镰本是一个猎户,住在普陀东部某个靠近幽陀川的小村落里。一日上山猎兔回来,发现家里被土匪劫了,攒的那点家业被洗劫一空,儿子被活生生砍死,媳妇则被掳走。他的媳妇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二傻子,脑子笨脾气还差,两人一直就没什么感情,可孩子可是他们赵家的香火,不能就这么没了。
于是他靠着平日山野里搜寻猎物的法子一路寻迹到了土匪的老巢,趁着夜色拿柴刀短弓摸到他们的哨点,趁着一人撒尿,先是一箭射死哨点篝火旁的那个,然后一柴刀劈死了撒尿的那个。
干掉看哨的,他以平日猎鹿时的安静步伐一步步摸进他们的营地里,远的一箭穿喉,近的一刀毙命,三两下便杀了一半的土匪。而最先反应的便是那伙土匪的头头儿,他一声怒喝将其余同伙唤醒,拿着一把大砍刀猛地奔向赵镰。
杀红了眼的赵镰倒也不急,张弓搭箭对着向他跑来的匪头儿就是一箭,接着抄起柴刀对着向他围来的几人便是一阵劈砍。
一个匪窝的土匪就这样被他一人端了。
他找了一圈,没找着媳妇到是找着了这群土匪积攒的大笔钱财。
他安安稳稳活了大半辈子攒下的钱,还不够其中的零头。
那一夜的杀伐改变了他,他拿着那笔钱财神情木讷的走下山,在一处山涧中发现了自己那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媳妇,身子已经凉透了,浮在水面上,红红白白的鱼儿在周围聚聚散散,似乎是在分食尸体。
赵镰本想着就这样放着不管了,靠着从土匪那儿得来的钱再买个新媳妇,更漂亮的,更聪明点的,平日能在家织布纺衣,下田做活的那种。可他不知咋的,始终迈不开离开的步子,于是他拾了一把石子将那群聚起鱼儿砸开,石头砸完,心里还是堵得慌,最后实在没辙,还是将媳妇从水里拖了出来,找了出平坦的地方,掘了个坑给埋了。
这媳妇虽然是个脑子笨脾气还差的二傻子,但和如今的自己不一样,她一辈子老老实实的除了烦着自己之外没伤害过什么人,好歹也给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虽然已经没了……大地母神大慈大悲,应该能给这蠢媳妇一个好轮回。
那之后,他便成了一个杀人谋财的匪。
为了逃避帝府的执律的追捕,他一路南下,误打误撞的从一群执律手里救下的被押送至半途的冯彪,两人便从此搭伙,冯彪认他当老大,他也就把自己当猎户时的技艺教了他一些,那学鸟叫的把式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几经辗转又认识了刘二宝和胡三通,这两人是姑舅老表,胡三通和赵镰一样当过猎户,刘二宝则是村里的屠夫,两人在村里和人发生口角,嘴皮子上输了一截,心里气不过,半晚便合伙杀了那人全家老小,跑路的时候遇到了赵镰二人,四人就这样搭伙当起了山匪。
他们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落得个什么结局。
闹大了被执律抓去游街,审完后在某个集镇中心当街砍下脑袋。
运气不好遇到更有手段的同行被黑吃黑。
遇到硬茬被对方反杀。
亦或是劫到肥羊,因为分赃的问题彼此反目……
但三通和二宝肯定死都不会想到赵镰和冯彪之后会遇到此等际遇。
若泉下有知,他们多半会直呼上天不公。
“阿镰你学麻雀,画眉。阿彪你学鹌鹑,喜鹊。”郑双清岔腿蹲着,满面笑意,挥手指挥面前两个曾经对她心怀不轨的山匪。
冯彪依旧有些放不开,而赵镰则在郑双清刚一说完,便做好的嘴型。
“阿彪?怎么了?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冯彪躲开少女关切的眼神,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和赵镰一样张开了嘴。
当初冯彪跟着赵镰学了足足两年才彻底掌握的技艺,少女同时看着两个人各学各的鸟叫,看了一周便已完全学会。
然后过了一个月,他俩跟着少女从小小的泗水村来到普陀最繁华的所在——梅山翠。
梅山位于普陀中西部,满山皆是松柏云杉之类的长青树,庆帝巡九州经过于此时,正值深秋,一路枯黄遍野,唯有眉山远眺翠绿如故,于是便叹了一句“江山万里老,梅山一点翠。”梅山翠,由此得名。而在那之后,凡是在梅山翠做生意的商户,总爱在自己店铺名字里添一个翠字。
这样跟风的多了,这翠字也便流了俗。一眼望去全是这翠那翠的,终究还是只有那些有拿得出手东西的店家将这翠字担了下来。久而久之,便隐约有了个规矩,唯有最好的,才能得这“翠”字。
于是梅山翠最繁华的街市便叫做百翠街,百翠街中最好的食肆便叫做点翠轩,点翠轩里最好的单间便叫翠阁。
而此时,身着红绿丝绸长袍马褂,头顶乌黑瓜皮帽的赵镰正坐在这翠阁里。
“双清姑娘,您这是……”他看着面前铺着赤色绸缎的圆桌,看着上面一摞又一摞的山珍海味,赵镰咽了口唾沫,满脸不安的问道。
“愣着干哈啊,头儿,双清姑娘不是说让咱俩放开了吃吗?”一身黑色劲装的冯彪早已对郑双清没了戒心,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短刀撕开乳猪的脆皮,将整块猪腿肉卸了下来,放到自己的盘里,淋了点蘸料后大口咬下。
“一路下来,受了双清妹子您太多恩惠,而今这鸟叫的把式双清姑娘玩的比我都熟了。这,这,这……”
其实单是开灵识这一项,已是赵镰,冯彪二人一生都无法偿还的恩惠了,更别说这一路他俩购置行头,驿馆歇息,食肆吃喝,一切用度都是少女承担。赵镰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自己何以被如此厚待。
不,或许他早已明白少女想要的究竟是何物。正是因为他隐约明白,可又不愿接受,所以才无论如何都吃不下眼前那他做梦都梦不到的八珍玉食。
“不愧是阿镰,真是机灵。”少女端起一盏小碗,将一勺开水煮白菜舀入碗中,悠然的喝了一小口。
“灵气修行大致有五重境界。感汽识灵,锻灵炼汽,御汽驱灵,定灵筑汽,散汽化灵。驱灵御汽者,方可以御灵汽,替人开窍。我替你俩开了窍,自然早已是驱灵御汽之境,不过想要更进一步筑汽定灵,还有那么一点点困难。”少女面颊羞红,似是因为自己修行上遇到的小小困难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想请二位帮个小小的忙。”
“双清姑娘与我二人大恩大德,就算现在让我俩去送死,我俩也无话可说啊。”吃的正庆幸的冯彪听到这话,一拍胸脯,朗声说道。
赵镰斜眼瞅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疯……阿不,冯彪说的在理,双清妹子有什么要求直说就是了。”
“嘿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就是想请你俩帮忙从锦家药铺子的仓房里替我偷一件东西来。”
说道这里,她放下小碗。
“那东西是几个月前锦家替他们家小姐锦画屏觅得的宝贝,据说在境界突破上有奇效。”
“锦画屏和我是同辈,同境界,不过这人虽然生的好看,但是个十足的坏坯子,我特讨厌她。一想到她要借着这宝贝快我一步升入筑汽境,我心里便是顶顶的不快。”
说道这里她秀美微蹙,嘴巴撅着,一对美眸里满是委屈,看着楚楚可怜。
“所以我想让你俩帮帮我,帮我把那宝贝偷来。”
“锦家……可,可那锦家……”
同为九大家之一的锦家坐镇北幽,锦家以药闻名于江湖,郑双清口中的药铺子,其名为七脉宫,乃是九川十州第一药堂,其总堂位于北幽,分堂遍布天下。小到跌打损伤,伤筋挫骨,大到灵修客,灵脉不通,灵基受损,在七脉宫中,皆有药可医。
而着落于梅山翠的七脉宫分堂,在赵镰冯彪等人看来实在无法以“药铺子”称之。
那是一座足七进的大院,四位坐堂郎中,七位药师,四位账房,十来个学徒,还有七八个灵修护卫。要从这里盗取专门为锦家三小姐准备的宝贝,对赵镰和冯彪来说几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当他们吃好喝好后,听了郑双清事无巨细的窃宝计划,却又觉得此事仿佛举手之劳。
三个月后,泗洲江江畔,一艘被芦苇遮掩的游船里,一位身形高挑英气十足的红衣少女猛地将腰际长剑送出,一道凌厉剑气划过芦苇,那遮天芦苇瞬间矮下一半,残阳照进船中。
“满口荒唐!胡言乱语!我郑双清猴年马月去什么梅山翠偷她锦家的东西了?我看她就是不甘自己被你退婚,你又跟了我,心生嫉妒造谣诬陷!”
“双清,别这样。”少女对面,一位黑衣少年抱着长剑,斜靠在舱门边,皱着眉头劝说道。
“什么别这样!我与你逃到这普陀一来,一路行侠仗义,没一天分开,如何去偷她锦家的什么宝贝?真当我郑家好欺负吗?”
少年低头叹了口气。
“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寻到那两个押解途中逃跑的贼人,好好问一问为什么他们要在朝堂之上供出你的名字。而不是在此处发这种无用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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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二 江洋大盗 其四

“若计划出了纰漏,你们老实将我供出来就行啦,按律例,主责在我,责任均摊罪不至死,至于过往罪行,你们一概不认。毕竟牵扯到我,牵扯到我郑家,你们越清白,我也就越清白,而小毛贼总比杀人越货的强盗来的清白,是吧。嗨,懂的都懂嘛。”在出发之前,少女如此叮嘱二人到。
而计划没有出现任何纰漏,步步如少女所想的那般顺利。直至他们脱身都无人觉查。
他们再次百翠街,再次于点翠轩的翠阁相遇。
兴奋的赵镰颤抖着将一个棕红木匣递给少女,少女接过,摇了摇,嗅了嗅,陷入狂喜。
“哈哈哈哈哈哈,锦画屏,锦画屏,没想到吧,没想到吧。你的宝贝归我了,我就要先你一步入筑境了!”她将木盒抱在胸前,高兴的直跳脚。
这一幕在深知少女有多恐怖的赵镰和冯彪看来却显得有些诡异,不过他们还是牵动嘴角,陪着少女一起笑了出来。
接着便是一阵饕餮。
“好啦,我替你们开了灵窍,你们替我拿到了东西,从此江湖两不相欠。”
第二天,他们在梅山脚下分道扬镳。
一个月后,赵镰与冯彪在一处名叫红古岭的小城喝的酩酊大醉,醒来时便已被一群执律围住,很快便被送入大牢,一周后押往梅山翠。
他们挣扎了三天,最终还是供出了郑双清。
由于此事牵扯到两大灵修世家,两人同案子一起被移交给了中州。
两个月后,押解的队伍失踪在路途之中。
人们在道路旁十里左右的山林里发现被击晕的执律以及被劈成两半的囚车。两位贼人不知所踪。
“我说阿彪,阿镰啊,你们咋就这么不小心。”
穿着囚服的二人十分狼狈的跟着依旧兴致勃勃的少女行走在山野中。
少女步伐轻快,一边踏着步子一边挥舞手臂,仿佛是在山野间漫步而非逃亡。
“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我把糕点带给外婆尝,一尝~”已是入秋,少女踩着满地的枯枝败叶,唱着不知什么曲什么调的奇怪歌谣,走向秋林深处,逐渐暗淡的阳光透过枝杈与枯叶星星点点的撒在她那白玉般的脸上,伴随着不断前行的脚步,那如花笑靥在片片光线中时有时无。
“外婆住在遥远又僻静的地方~我要当心附近是否有,大,灰,狼~”
刚刚脱困的赵镰和冯彪拖着疲乏的身子,跟在少女身后。赵镰原本还想拾一根长枝,一路清扫身后的脚印,但见少女依旧一幅无拘无束,天真烂漫的样子,他索性也就随了惰性,不再费心思掩藏行踪,只是拖沓着步子一门心思跟上少女。
“太阳要落山岗,我就要回家~”
“同妈妈一起进入甜蜜梦乡。”
此时此刻,恰如歌里唱的那般,一轮落日缓缓沉下,被远处的山岗遮去大半,昏黄的日光衬的林间秋意更加浓郁。
“太阳要下山岗,我就要回家~”
“同妈妈一起进入甜蜜梦乡~”
夜色勾人倦,本就疲乏的赵镰与冯彪听着少女越来越悠长的歌声,眼皮子不由得上下打起了架。
当赵镰差点栽倒在地一个激灵终于清醒时,少女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了。
“双,双清妹子。”
秋林深处,少女的倩影站定,转过身。
“呀,你们还在啊,难不成是恰巧与我同路吗?”
“双清姑娘,我是想问,那咱几个接下来该怎么办?”
“诶?”少女有些意外的笑道。
“我以为我已经说过咱们从此江湖两不相欠了呀。”少女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而且阿镰你不是一直都很怕我,一直都提防着我吗?哎呀,至于那些执律,你们之前是怎么躲的现在还怎么躲不就行啦。”
“可我们,我们毕竟是偷了家府的东西。如今还逃了狱,这……”
听到这里,少女脑袋一扬嘴里发出低吟,看上去若有所思。
最终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可随即她还是笑了。
“那我便再给阿彪,阿镰你俩些好处吧。”
“我来教你们灵汽修行的法门。”
说着,少女一转身,又一次迈开轻快的步子,向着林深处走去。
“跟上!”她的声音清脆动听,在林间长长回响。
冯彪赵镰二人生怕跟丢了,靠着最后一丝气力迈开早已麻木的双腿,向着少女的方向跑去。
无知无觉的,二人深陷一片迷雾之中,二人回过神来四方天地间,便只剩自己一人。
“头儿?”冯彪停下的步伐,在雾中四望。
“双,双清姑娘?”他将手伸到腰际时才想起惯用的弯刀早已被执律缴了去。被救出时他曾想拿走执律的尺刀却被郑双清拦住,她说那尺刀上附有灵汽,能轻易被灵修客追迹到。
手无寸铁又感到一股莫名威胁正在快速逼近的冯彪只得俯下身子,捡起一块还算得上趁手的石头,警惕的盯着眼前这股奇异迷雾。
忽的,一步之遥的距离内,迷雾散去,留下一道瘦长黑影。
冯彪心下骇然,脸上的旧疤又一次痛了起来。
一道剑风如劈开天地般劈开迷雾,周围景色随着雾气褪去而有了形体。
这不可能,这是那一天的……
冯彪的瞳孔迅速收缩,狼狈的抬起双手护住面庞。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散了那奔向冯彪的剑气,也打散了冯彪被黑衣剑客一剑将脸劈成两半的那一天,那一刻的景物。
浑身发着抖的冯彪放下护住面庞的双手,他已然再次回到秋意浓郁的密林之中。
“阿彪的资质不错,先天灵脉较之寻常人更加宽阔,汽海边更加充盈。若生在九大家的地界上,说不准会被家族看上,送去家府学堂培养。”少女不知何时又扯了根树枝在手中把玩。
“阿镰就差一点,就是普通人水准。”
冯彪一屁股坐到地上,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迷雾中的幻梦。
“刚刚你们二人所见,便是你们的心境与我放出的灵汽感应所呈现出的幻想。心有所想,便有所睹。不过我放出这灵汽可不是为了吓唬你们哦,你们虽然灵脉已经定型,但灵基不牢,灵识也只在最浅的‘有所观’的层次。”
赵镰没有冯彪那么狼狈,他寻了一颗盘根错节的大树,身子靠在上面。脸色发白,嘴里沉沉的喘着气。
两人虽然很认真的听着少女的话,可对什么灵脉,灵基,灵识,有所观之类的词语毫无概念,听的云里雾里。而他们理解的灵汽,远比那迷雾中的幻想更加诡谲。那是如天灾凭空出现的靡靡邪气,能使牲畜化妖,使亡者为活尸,使人疯狂,使各种精怪出现在山野,夺人性命勾人魂魄。
少女很快就从他们茫然的眼神以及尴尬而无奈的笑容里看出了他们的迷惑。
“哎呀,听不懂也别担心,你们且记着,以后指不定就开悟了,不过现在记不住也没关系,我说什么你们做什么便是了。”
“总之,我现在做的就是把你们裹在充盈灵汽之中,让你们自然流失的灵汽减小,身体自生的灵汽增加,给灵脉施压,反复如此,周而复始,以达到巩灵脉,固灵基的目的。”
“阿镰,阿彪,还记得当初我抚顶时让你们呼吸吗?那时身子里是不是有股热热的,不断的在身子里爬,有时候觉得那东西是自己在爬,有时候又觉得那东西是因你们心念游移而游移的。现在,我要你们去找当初那种感觉,去控制身子里那股热热的东西。明白了吗?”
赵镰,冯彪连连称是。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修行。
锦家秘宝失窃三个月后。
练家三公子练染苍杀了一个人。
他们于山间小道擦肩而过,他注意到那人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想起失窃案中便有一名面有长疤的窃贼,可没想到,那人率先回过头看向他。
“是你?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刚刚突破便遇上你个狗日的。”
“阁下。请问……”他话还未说完,那人便已抽出一把弯刀。
“阁下,我无意动武,只是想问阁下一些问题。”
“你个狗日的一点都记不得了?个狗日的看到我这张脸都想不起来吗?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了。”
“嗯?”练染苍眉头一皱,疑惑的看向那高大的疤脸汉子。
“你现在他妈的什么境界。”
“阁下认识我?小子不才,至今仍徘徊在锻灵炼汽之境,不能说已经感识,不过已破见闻。”
“狗日的,锻灵炼汽之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他妈也才锻灵炼汽?”
弯刀送出,练染苍手中闪过一道锋芒,剑已在手。
“在下境界虽不高,但阁下未免也太过小看在下了。”
刀剑相交,发出脆响。练染苍身子一偏手腕一转,抽了剑,还未散尽的刀劲带着那大汉往前踉跄了半步,一身黑衣的练染苍再度抬手时,剑刃已然到了那大汉颈边。
“阁下,帝律之中,窃不至死,你又何苦与我以死相搏?”
“你他妈有种到是砍啊!”壮汉大喝一声,直接以身体撞向练染苍。练染苍没想到这寻常窃贼竟是以灵汽盈体之身撞来,整个人在一撞之下竟有些恍惚,后退好几步才站定。
“染苍,那群执律说就在这附近,你找到没啊!”红衣少女的呼喊让练染苍一时分了神,疤脸壮汉将充盈灵汽尽数灌入双臂,双手握刀,以开山之势直直的劈向面前的练染苍。
生死一线间,练染苍终究还是挥出了一剑。
鲜血撒了在少年俊朗而干净的脸上。
“该死。”他暗骂了一声。
这时,赵镰提着两只肥硕的野兔从一旁的林子里走到路上,他先是看见一黑一红的一对男女,继而看见倒地的冯彪。
“干他妈的。”赵镰扔下兔子,转头就跑。
“阁下,请……”此情此景,即使耿直如少年也知道已经没法简单的用言语说服对方,他收剑入鞘,将黑衣下摆掀起,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染苍,到底怎么回事儿。”
“双清,你坏大事儿了,刚刚那人,那人就是偷了锦家东西的贼人。”
“你武艺不精失手杀了他,怎怨我坏了事儿,再说不还有一个吗?”
追迹的两人说到此,方才抬首看向那人,可上一刻还在眼前的赵镰,此刻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灵汽迷阵。极有默契的二人再度对视,立时便明白了是什么回事儿。
“那些下作毛贼是世家子?”郑双清难以置信的问道。
“……”看着地上消失的足印,灌灵汽入顶,开始以灵识视物练染苍只是沉默以对。
“不好,这迷阵,这迷阵……双清,你比我聪慧,你来看看。”
不消少年说出口,郑双清早已开启灵识,观察起以极其复杂的方式弥漫在林间的灵汽。
赵镰提着一口气狂奔好几里后才在一处山坳下停住。
到这时,他才有功夫去消化刚刚所见所闻的一切。
倒地的冯彪,黑衣少年,红衣少女。
她称他为染苍,他叫她……双清。
“阿镰?好巧哦,怎么又碰面啦。我们分开之后你俩之后修行的如何呀。”
“双清妹子?”他惊讶的看着那个早在一周之前就与他们二人再度分道扬镳的少女。
“修,修行……疯彪他,他刚到,到炼汽境。我,我还是老样子。”
少女听罢噗嗤一笑。
“阿镰,我说你们啊,还真以为境界这东西这么容易就能突破?好傻哦。”
“双,双清妹子?”
她称他为染苍,他叫她双清。
他叫她双清。
他们在寻找自己和疯彪。
他们本不是想杀了疯彪。
他叫她双清。
“阿镰。”
赵镰再次看向少女。
“抱歉啦。”此时的她就如初见那般,一袭雪白的齐胸襦裙,纤纤细腰被一束黑色衿带紧紧地系着,黑发垂腰,在林间微风中轻轻摇曳,手里,拿着一根随处可见的细树枝。
笑靥如花。
当搜寻无果的练染苍与郑双清回到山路中时,锦画屏已带着执律来了。
“杀人灭口?”锦画屏看着地上的尸体,见二人现身于山路之上,抬头笑着看向那个退了她婚的少年,以及那个抢了她未婚夫的少女。
“你莫要污蔑好人!”
“哎……如果这偌大的普陀州,大小城镇的执律司里,只有你们郑家一家有眼线,接到消息便过来动手,可能我还真就只能口说无凭的‘污蔑’两位了,奈何我们锦家也没有孱弱到在执律司一个自家的人都没有。”
“你,你!你!荒唐!锦画屏,你什么意思!”郑双清被锦画屏说的百口莫辩,一时急火攻心竟拔出了腰际长剑。
锦画屏见状,不惧也不急,反倒喜笑颜开道:
“郑姐姐猜猜小妹现在什么境界了?”
“画屏姑娘,我和双清,我们俩自打来这普陀便一直在,在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从来不曾去过梅山翠那种消遣地方,更不曾偷过你的东西。地母凯雅为证,你莫要听信那些江湖传言。”没等郑双清回应,生怕二人打起来的练染苍急忙打圆场道。
郑双清白了她身边的练染苍一眼。锦画屏迈开步子,抬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哈欠。
“练哥哥说话还是那般无趣啊。”说话间雪白襦裙开始在山路之间游移,她脚步轻柔仿佛一只飘荡在山中的白蝶。
“罢了,各位执律老爷们,天大地大大不过咱的无上骄阳,无匹帝君。按照律例,该如何便如何吧。郑姐姐若是无辜如白莲,律例自会还郑姐姐一个公道,到时我锦画屏亦会亲自代表我们锦家向郑姐姐你赔礼道歉。”锦画屏轻轻跳到一颗光滑的卵石上,张开双臂维持平衡,同时对不远处身着苍青色公服的执律们说道。
“郑大小姐。锦家姑娘说的在理,不管有如何冤屈还请劳烦与我等走一趟,你郑家,她锦家,都是无上帝君钦定的灵修世家,不存在偏袒哪边,若真是清清白白,朝堂判决便是最好的证据。”为首的执律上前一步,对郑双清行了个礼。
“可……”郑双清咬着牙死死地盯着锦画屏,她此时已然将注意力放在了山野间的景致上,拿着树枝这里戳戳,那里挥挥,嘴里哼着莫名小曲,看上去悠闲自得。
事情有哪里不对劲。郑双清心想。
“双清。我觉得这位执律说的在理。”
“你把人都杀了!我们,我们还如何……”郑双清不甘的垂下头。
“郑大小姐。”执律或提着尺刀,或拿着规棍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
“行,闭嘴吧,我跟你们走。”
郑双清舞了个剑花,收剑入鞘,跟着那群执律沿着山路往山下走去,剩下的执律则拿着规棒,立在那冯彪的尸身周围,等着仵作前来验尸。
“你现在什么境界了。”刚走几步,郑双清突然停下脚步问道。
这时,一根树枝凭空飞来,悬停在了郑双清的脸颊边,接着那树枝游移到郑双清的脑后,挽起她身后的长发,在空中转了几圈后扎进头发里,竟是给她盘了个发髻子。
郑双清立时睁大了眼,回首看向锦画屏。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能助人突破御字境的灵丹妙药!”
“郑姐姐,我也是最近才升至御汽驱灵的境界的嘛,若不是我那秘宝遭窃,我兴说早三个月就突破了。”
“胡说八道!你个阴险狠毒的家伙!你当我傻吗?御字境怎么可能说升就升!”
“古籍有云,天生我才必有用。可能,我就是灵修的天才吧。嘿嘿。”少女将自己自夸一番后,面露羞涩的低下头……
这桩案子本没什么悬念,郑双清与练染苍本就是毁了练锦两家的婚约逃至普陀,于家族眼中已是有罪之人,郑练两家便也无心在无匹帝君的面前为其辩解什么,而两人百般辩驳在帝府判官看来都站不住脚。
那练染苍庭审的之中突然想起了那冯彪与自己的纠葛,他本以为这样多少能洗清自己和郑双清头上的无妄之灾,可在帝府判官和三方家府看来,这无疑做实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同时又让郑练两家沦落到更加难堪的处境——他们家的世家子为了窃取他人秘宝,竟不惜与杀人无数,恶贯满盈的山匪合作。
后来亏得锦家三小姐锦画屏自愿站了出来,喊着“以我爷爷的名义,真相只有一个”之类的话语,指出案情中的诸多疑点,并表示自己的境界早已提升,那被窃走的秘宝如今于己已毫无用处,给案件带来些许回旋的余地。
家府争端本就麻烦,锦家给了台阶下,帝府判官自然借坡下驴,将本已经有了结论的案子交给各自家府裁定。
郑练两家本就觉得此事折了自家脸面,为了表示自己公正严明,绝不偏袒,惩罚上比律例的判决还要加重几分。
练染苍被罚思过十年,不得与练家本家以外的人发生任何接触。郑双清被罚于家族禁地思过十五年。
这窃宝案算是就此尘埃落定。
一年后,江湖上出现了一群侠盗,他们喊着“财富重新分配,打倒垄断资本”之类不知所云的口号,劫货船,抢商行,又将得来的钱财尽数散去,被一时传为佳话。
三年后,侠盗的头领神秘失踪,几个舵主以各种方式将自己那段侠盗往事洗白,投身普陀商界,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财阀。被抛弃的数百喽啰因没了约束,开始沿着泗州江,毫无差别的劫掠过往船只。
四年后,在江湖销声匿迹多年的红衣游侠重出江湖,孤身一人屠尽泗州江江匪,这一次,她没有隐匿身份,大家都知晓了那个几年前与黑衣少侠一起行侠仗义的红衣游侠的真实身份——她正是无虑宫百年一出的卧蝉智者,锦家三小姐,锦画屏。
五年后,红衣游侠闯八州的故事在坊间流传开来,很快,大家便忘记了曾经劫富济贫的侠盗,只记得有一英姿飒爽的女侠,只靠一人一剑,杀光了一伙盘踞江道穷凶极恶的匪徒。而这一切,实则是普陀各大商行老板花重金暗地推动的结果。
五年后,锦画屏在一个雪夜斩了一头龙。
至于五年前,那具严冬过后,初春时分,顺着化开的山间雪水淌入山涧的尸体一直都没有被人找到。随着时光流转,那尸身的五脏六腑被鱼虾鸟兽啄食殆尽,根根白骨顺着流水入江,沉入江底的泥泞之中,终究还是归了母神凯雅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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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stouu

兄啊,最好还是折叠一下吧,翻评论都得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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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y to [pid=554666270,28720805,1]Reply[/pid] Post by [uid=62762559]亘新[/uid] (2021-10-01 13:57)

叠了叠了[s:ac:b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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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stouu

[quote][pid=554685336,28720805,1]Reply[/pid] Post by [uid=60096737]Racyjackman[/uid] (2021-10-01 15:36):

叠了叠了[s:ac:blink][/quote]收到收到,有空好好品读,头像香香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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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xle

[s:ac:哭笑]其实不管到哪儿,默默看书不哔哔的读者都是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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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y to [pid=554706995,28720805,1]Reply[/pid] Post by [uid=34348940]故雨霜影201412[/uid] (2021-10-01 17:26)

[s:ac:哭笑]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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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5T8R

好![s:ac: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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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ewolff55

故事内容挺接地气,地点又净取一些玄幻飘渺的地方,就……有一些割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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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ip cat

Reply to [pid=555090943,28720805,1]Reply[/pid] Post by [uid=41293145]莫什么都是我[/uid] (2021-10-03 12:17)

是指地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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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aizers

不错啊[img]http://img.nga.178.com/attachments/mon_201209/14/-47218_5052bc4cc6331.png[/i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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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命中劫数 其一 ...
在某个周六的傍晚,在著名萨克斯演奏家肯尼·基的名曲《回家》的歌声中,某个城市某所省重高的学生们三两成群的从教学楼中走了出来。
远看着那些穿着相同蓝白校服的学生,很难看出有哪些人是孤独的。
人太多,道路不算宽敞,所有人的方向一致,人与人的距离最大也不过一步之遥,似乎人人都是在一块儿的,没有哪个被抛下,没有哪个被遗忘,亦没有哪个被孤立。
大家都是省重高的学生,是社会的高素质人才,怎么会因为一个男生长得像个漂亮女孩而欺负他,孤立他呢?大家都是在尊重他那乖戾孤僻性格的基础上,与他维持着合适的距离,时不时开一个很合时宜的玩笑,促进一下感情。
扎破他自行车轮胎这种事情,更是不可能去做的。
看着车棚里轮胎干瘪的自行车,谷幽无奈的叹了口气。推着车一路走到校门口,不远处,卖章鱼烧的小吃摊前站着好几个谷幽的同班同学。他们见着谷幽推车出来,发出一阵哄笑。
谷幽知道自己的反应越是激烈,他们越是会觉得满意。索性便一抬头,无视了他们,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推车走去。
“哟,不愧是咱班的冷美人嘿。”
一个男生吹了声口哨,如此讥讽道。
这种嘲笑谷幽听惯了,只当是在夸自己长得好看。他就这样毫不在意的推着车,向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到出租屋,而那个本该在家训斥他晚归的人却一直没回来,这让他感到非常痛苦。
一周过去,谷幽走出校门,却没有推着自行车。自行车的车胎已经补好,之后谷幽便将它卖了。既然那个会骂他回来的太晚的人都已经不再等他回去了,那迟与晚对他来说便没了意义。
现在已经入冬,天黑的早,校门外摊贩的小灯比路灯还要先一步亮起,各式小吃泛着诱人的热气,数十台轿车横七竖八的停在校门附近的高架桥下,有人正靠着车门,一根一根的抽烟,有人在车里一本正经的和电话那头的人聊着工作事宜,最后又匆匆的以“接孩子”为理由将电话挂断。有的只是满脸喜悦的看着那一个个学生从自己面前走过,直到和其中一个对上眼,接着脸上的笑容更盛——那是她许久未见的孩子。
走出校门的谷幽看着眼前的喧嚣景象,心中泛起些许寂寞。而这寂寞没延续多久便被一个声音冒昧的打断。
“哟,冷美人儿,有个比你还漂亮的姐姐在找你。诶,她是你什么人啊,要不给咱几个介绍介绍呗,要是有机会能和你当个亲戚,咱几个在教室里也能多护着护着你,你说是不。”
这话刚一说完,跟着便传来一阵下流的窃笑。
谷幽转头看向他们,那是在班里经常找他茬的男同学。
虽然这人确实是家里花了钱才进的这所学校,但在班级的大多数人眼里,他是一个性格开朗,善解人意,有些呆萌,而且潇洒多金的高挑帅哥,只有在面对谷幽时,他和他的一干子朋友才会展现出如此下作恶心的二世祖的一面。
因为谷幽在班里并不受欢迎。
他生的漂亮,在开学之初有不少女生向他示好,可面对她们的暧昧他表现的十分冷淡,久而久之那些姑娘便觉得这人没什么意思,又出于对自己之前大献殷勤的羞耻感,她们对谷幽升起了敌意。
“我觉得他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装。”一开始是稍微带点恶意的评价。
“他不会是个gay吧。”接着是不怀好意的谣言。
“他以为他是谁啊。”然后最后一丝体面被撕开,她们开始毫不顾忌的在背地里攻击起谷幽。
而其中一名女生,就是班里那位二世祖想要追求的女生之一。
谷幽并不是没有朋友,只是他的朋友和他一样处于班级社会的底层,即使帮也帮不上什么,顶多只能在众人议论之中替他正名几句,澄清一下他的性取向,诸如此类。当然,班里大多数人都并不在乎他们的看法。
久而久之,那些朋友心里也会升起小小的不满,和小小的嫉妒。
就在今天中午午休的时候,他们还聊到过那些事情。
“你答应人家又不会死,我们几个巴不得答应呢,奈何人家看不上啊。”
“是啊,是啊,有时候我们真的觉得你这是痛并快乐着。”
一个朋友无奈的摇摇头,掷出骰子。
脸被守秘人帷幕遮挡的谷幽撇了撇嘴,看了眼骰子的点数。
“判定失败,你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更没有找到那个你一路追迹于此的印斯茅斯人,这个时候吧台后的酒保默默地看向你,这时你意识到,如果你不再点些什么东西,你就会被他‘礼貌’的请出酒吧了。”谷幽没有回应朋友的话,而是一本正经的履行着《克苏鲁的召唤》桌面游戏中守秘人的职责,通过计算骰子点数判定玩家的行动是否能够达到目的,并进一步推进游戏进行。
“就这么喜欢受人欺负啊?难不成你是抖m?”朋友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人物卡看了眼。
“草,钱不够了。”
那人嘀咕了一句,然后清了清嗓子,对着谷幽说道:
“我走到吧台边,整理了一下头发,充分的展现出个人魅力,接着一边用眼神挑逗酒保,一边问他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你可真够绝的。”谷幽被朋友逗乐了。
“没办法,我的人物魅力点的比话术高一丢丢,只能出卖色相了。”
这是一个中等长度的模组,而他们每周只能趁着午休这点时间一点一点推进剧情。
这一整个中午,他们都没能离开那个酒吧。
收拾东西回教室时,谷幽估摸着剧本进度,想着下一次干脆强行推进剧情,否则按照友人的玩法,这一学期兴说都跑不完一轮。
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场酒吧里一番可笑的调情,就已经是他在这个世界里最后一次游戏了。
“喂!你说话啊,还真在这儿装冷美人呢。”二世祖同学依旧在他身边挑衅道。
“你们跟我走一趟。”谷幽抬眼往那同学身后看了眼,他看见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于是他捏紧了拳头,对那同学说道。
“啊?”
“跟我走一趟,找个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我要揍你们。”
谷幽的话引起二世祖和他一众跟班们的嬉笑。而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待他们笑够,在轻抬脑袋,问了一句:
“这么多打我一个,不敢吗?”
于是,他们便来到一个无人角落。
十分钟后,谷幽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子,将书包带往上提了提,独自一人从那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而那个一直等着他的人已然到了他的面前。
就和那几个同学说的那样,那是个比谷幽还要漂亮的女人,一身锃亮的黑色皮衣之下是被白色T恤衫包裹的完美曲线,而黑色紧身裤更是将那对纤秾合度,匀称诱人的腿完美的凸显出来。
她看似谷幽,双目含情,嘴角带笑,身子倚在一台有着优美流线型造型的川崎忍者650摩托车上,酒红色的长发或散在背后,或顺势垂下。
不少学生被这一幕引得停下归家脚步,有人甚至举起手机偷偷拍下几张照片,几个带着男朋友的女生拉着男生便往其他地方走去,还有的则开始调笑视线被那女人吸引的男朋友。
“你这是干什么?想退学?”那人看了眼谷幽的拳头,又看了眼谷幽身后的阴影。哼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冷下几分。
“没什么。我自己的事情。”
“嘴硬。行了,上来吧,刚好我看你也没骑车。”
谷幽看了眼女人身下的摩托。
“搁这儿演假面骑士呢。哪儿来的车。”
女人赏了谷幽一个爆栗。
“看你酸的。信不信我不带你了。”
“可以啊。”谷幽说完提着包就要走,女人手一勾,拉住他的包带。
“上来!”女人的语气近乎命令。
“贱不贱啊,敬酒不吃吃罚酒。”当谷幽坐上后座时,女人哼笑一声,将摩托头盔扣到他的脑袋上,同时自己也戴上头盔。
“这车多少钱。”女人发动摩托,带着谷幽驶入公路。
“不知道,男朋友送的。”
谷幽陷入沉默。
女人不屑的笑了一声。
“怎么?是不是特别想现在就下车?”
“我下车的了你打算去哪儿?”其实谷幽已经注意到,他们已经偏离了原本的方向,此行的目的地并非那个狭窄的出租屋。
“你下了车,我就去找我男朋友啊。怎么,还要下车吗?”
“那你放我下来呗。”
“草!你个臭小子到底什么意思,我是你姐!”
“又不是亲的。”
“你个死没良心的。我拿你当我亲弟弟才把你从那个破地方捡回来的,你他妈给我来句‘又不是亲’的?”
谷幽依旧沉默以对。
“你小子,现在还没死心啊。我可是真拿你当我弟弟。”
“什么没死心,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放我下来吧,前面就有个站台。”
“下你个头,乖乖给老娘坐好。”
“这是去哪儿?”
“我在郊区买了个独栋。”
“哪儿来的钱,男朋友准备的婚房?”
“婚你头。要不是你坐我后面你现在就被我打出屎了知道吗?”
“那我现在不多说点待会儿岂不是很亏。”
“见鬼了,你个小兔崽子真是我的克星。”
“所以不是婚房?”
“婚你头!你姐我最近搞投资赚了一笔。”
“用男朋友的钱?”
女人将车停到路边。
“下来。”
“……”谷幽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车。
刚一摘下头盔,女人便一个爆栗打在他脑袋上。
“本来高高兴兴一件事,非得这样吗?”
“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
“而且这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无关吧。”
“问起我男朋友的时候也和我无关吗?”
“就问问怎么了?”
谷幽头上又挨了两个爆栗。
“上车。”
“不上。”
“……”女人看着谷幽,最终败下阵来,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得了,上来吧。你姐还光棍一条,没男朋友。开心了吗?”
对于那些被卷入灾难的人来说,灾难的到来是毫无征兆的。
对于完全身处灾难之外的人来说,灾难的成因却简单到能用三四个字简单概括。
对于谷幽和他的姐姐陷入的这场灾难来说,灾难之外的人会用“疲劳驾驶”来阐述其中的因果。
而当那大货车晃晃荡荡的冲破护栏,向着谷幽姐弟两人倾倒时,谷幽先女人一步反应过来,一把将女人推开。
伴随着一身呼喊,成吨的货物砸在了谷幽身上……



许久之后,谷幽开口道:
“姐。你还在吗?”
谷幽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不知为何他的意识非常清醒。只是眼睛被一层红红的东西盖住了,看什么都觉得模糊。嘴里一股令人作呕的铁腥味儿,怎么也散不去。
“我在我在。”女人的声音颤抖着,谷幽听的出来,她在强装镇定。他记得姐姐带走他的那天,对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时,也是这般。
“因为,我掩藏的,很好。你可能,一直都没……看出来,其实我,很喜欢你,就是,男人喜欢女人的,那种喜欢。”
女人笑了,笑得很悲伤。她知道谷幽是在逗她,她也知道谷幽就要死了。
她是个很能接受现实的人,在打完急救电话后来到谷幽身边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接受现实了。可现在她发现,她根本做不到。
“你才多大的人,知道什么喜欢。”她哽咽着,颤抖着,尽可能如往日那般镇静的对谷幽说道。
“但我就是,就是知道。”
“……”
“姐,你还在吗?”
“我在。我一直在。”
“那房子,够大吗?”
“大,很大。”
“有多大啊。”
“比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大一百倍。”
“姐。”
“嗯。”
“我喜欢你。”
“嗯,我也是。”
“姐,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撒谎了吧。”
“姐?”
那长长的一吻带着血腥味儿,但在谷幽最后的意识里,即使带着浓浓的血腥味那一吻依旧很甜,甜到他已无须再坚持下去。
“你为什么总是要对我这么狠,你为什么总是要对我这么狠。”眼泪滴答滴答的搭在谷幽的脸上。
“姐?”
“你要活下去啊,你死了之后我不会喜欢你太久的,你要活下去啊,听到了没!谷幽!你说话啊,你听到了没?”
“不是太久……”
谷幽本想装模作样的说“不是太久也挺好的”,但他说不出口。
而当他再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感到一阵浓浓的困意。
他无从抵抗,就这样,意识消散。
谷幽死了。
再度睁开眼时,谷幽已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感到眼前朦朦胧胧的,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充满稚气的哭嚎。他努力回忆着自己前世的一切,姐姐那一吻的血腥味儿似乎仍旧留在唇际。
“是个男娃。是个男娃!”产婆在此时高喊道。
谷幽有些吃力的移动眼眸,看向那产婆。
她说着他听得懂的话语,穿着古怪的衣服,看着,像是在演古装剧。
一个男人从产婆手里接过谷幽,那个男人不太会抱小孩,谷幽感到自己被压在了男人的胸口,连男人的脸都没法看清。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夫君……我想看看孩子。”
谷幽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至少从未有过关于母亲的记忆。他还没有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就被那男人有力的双手抱到母亲面前。
当谷幽的视野终于变得开阔时,他看到一柄剑,一柄出了鞘的剑,明晃晃的,泛着金属光泽,看上去锋利急了。
“幽儿,我的好幽儿。”女人接过新生的谷幽,将他温柔的抱在臂弯,给予了他上一世不曾得到过的浓浓柔情。
可谷幽此时已然被那柄剑吸引。他意识到无论是他在这一世的父亲,还是他在这一世的母亲,都没有发现那柄剑,而那产婆已然在不知何时没了声响。
他想呼喊,想提醒他们,可换来的却是母亲加倍的温柔,和父亲全部的注意力。他的行为反倒令自己的父母更加无暇顾及那柄慢慢靠近的剑。
于是,雪亮长剑贯穿了父亲的胸膛。
“谷郎!”母亲先是一声惊呼,继而俯下身,将谷幽狠狠的护住。
然后,谷幽感到母亲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接着,他看到血自母亲唇角流了下来。
“我可怜的幽儿啊……我可怜的幽儿啊……”母亲就这样看着谷幽,嘴中喃喃着,眼神逐渐失去神采。
这一世的谷幽第一次因为悲伤而发出哭嚎。
很快,他被一个人从母亲怀里抱了出来,那是个女人。
还没等谷幽看清那女人的面容,一只小小的手轻轻点在了谷幽的额头上。
谷幽就这样再度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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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ewolff55

[quote][pid=555090943,28720805,1]Reply[/pid] Post by [uid=41293145]莫什么都是我[/uid] (2021-10-03 12:17):

故事内容挺接地气,地点又净取一些玄幻飘渺的地方,就……有一些割裂感[/quote]对呀,序章挺武侠风的,地名都是普陀北冥这种虚幻飘渺的地方。除非是暗埋伏笔,否则我觉得大可不必。即便你就是想写这种修仙圣地边也免不了有平民蚁众,亦不脱爱恨情仇之苦,最好也先把故事安在河西村这种俗世村落,等进入主题了再把镜头拉开,让世界随着主角的视野打开,比较协调。
一家之言,姑妄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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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y to [pid=555326579,28720805,1]Reply[/pid] Post by [uid=41293145]莫什么都是我[/uid] (2021-10-04 11:33)

想了想还是姑且先把“武侠”二字删了,感觉确实担不起[s:ac:瞎]。
至于普陀北冥,这个我确实没过脑子,随便捻到几个词儿就用了, 设定上其实是跟七大洲八大洋对位,而不是玄幻小说里的仙境。不过北冥这个州的设定上确实是虚幻飘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