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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yssa !

1969-12-24T23:54:54+00:00

从今天开始,准备在这里发一些自己原创的文章,如果大家有兴趣的话,我就多发一点。还望各位批评指正。

似乎发错地方了,麻烦版主帮忙移到旋涡书院去,谢谢。
中国姓氏漫谈(一) ...
中国姓氏漫谈(一)
中国姓氏文化源远流长,从上古时期的母系氏族社会就已经存在姓了,到后来父系氏族社会出现氏的概念,说来也有7000年以上的时间了。以前童子在发蒙的时候最先接触的就是“三百千”,所谓的“三百千”就是指《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三本主要是以识字为目的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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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千
当然了,这三本书并不单独教会孩子们认字,比如《三字经》和《千字文》还通过或是三字一韵,或是四字一韵的方式,将一些浅显的道理、人物、故事、事物等等知识告诉给孩子们,不但读起来朗朗上口,还能学到很多知识,实在是发蒙的好读本。但是其中的《百家姓》则不一样了,虽然也是韵文,但是却没有《三字经》或者《千字文》那种故事性,它除了姓还是姓,每个字都是姓,一共罗列了568个姓,其中单姓444个,复姓124个。另外,《三字经》和《千字文》都是有明确的作者的,比如《三字经》的作者是北宋的王应麟,《千字文》的作者是南朝梁的周兴嗣(当然,也有说在周兴嗣之前已经有了千字文的原型了,我们就不在这里做这个考据了,只是根据一般的说法来),但是《百家姓》却找不到它的作者,现在有个比较通行的说法是《百家姓》的作者是北宋初年江浙一带的一个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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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姓
我们再来看《百家姓》的前四个姓:赵钱孙李。第一个就是赵姓,因为宋朝的国姓是“赵”,所以自然要放在第一位。赵姓的起源有很多,其中的一个源流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话说上古五帝之一的颛顼,有个外孙叫大业(这个名字我们以后还会见到),他是个东夷人。大业在舜帝的时候是个负责刑法的官员。大业有个儿子叫伯益,伯益由于帮助大禹治水有功,被舜帝赐姓“嬴”,这就是嬴姓的来历。伯益有两个儿子大廉和若木,大廉就是后来廉姓的祖先,若木就是徐姓的祖先。等到伯益之后又过了很多代,到商代末年商纣王的时候,有两个手下,飞廉和恶来,他们是父子两。飞廉和恶来负责管理商纣王的园囿(就是贵族专门打猎的地方),后来武王伐纣的时候,把飞廉和恶来给杀了。嬴姓一时沉寂了很多年,但是由于他们属于技术官僚,会养马,而马匹在古代是属于战略物资的,非常重要,所以等到飞廉的五世孙造父的时候,嬴姓又迎来了新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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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益
当时的天子是周穆王,我们知道周穆王是一个驴友,特别喜欢四处出游,我们的造父则是周穆王的专职司机(当时会驾车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技术,《周礼》就提到了贵族必修的六门功课,俗称六艺的: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的“御”就是驾车,后来孔子办私立学校的时候,也把这六艺当做必修课来教学的。看到没有,只要有技术,在什么年代都是吃香的,都不会被埋没的),带着周穆王巡游天下。这天周穆王心血来潮,来到了昆仑山旅游(据说这个昆仑山并不是现在的昆仑山,有人说是在中亚的伊朗高原上,也有人说是在新疆某地,反正离周王朝的帝都镐京很远就是了),正在跟西王母谈笑风生呢,突然传来了徐偃王造反的消息。徐偃王就是当时在徐州的一个诸侯国的国君,他吃准了周穆王离镐京太远,来不及回来才敢发动叛乱的。周穆王酒也喝不好了,就想着怎么回去平叛了,但是昆仑山离镐京那么远,怎么才能尽早回去呢?这时候造父站了出来,表示领导不用担心,我能保你及时赶回去。于是造父驾起了八匹马的超级豪华车(至少八匹马力),带着周穆王如旋风一般回到了中原,顺利平定了徐偃王的叛乱。周穆王保住了他的王位,自然要褒奖他的司机了,于是造父被封在了赵城。赵城在现在的山西省洪洞县(洪洞县在中国姓氏史上也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我们以后也会讲到),从此以后,造父的后代就以“赵”为氏,称为嬴姓、赵氏,这就是“赵”这个姓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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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父
故事还没有完,飞廉还有个后代叫非子,极其善于养马,后来到了周孝王时代,非子在犬丘这个地方养马。周孝王当时要抵御北方犬戎人的骚扰,需要大量的马匹充作军马,于是在汧渭之间一片肥沃的土地上开办了一个国营马场,大量繁殖马匹。马匹数量上来了,就需要有专门的人来管理,这时候在国营马场有个小臣是犬丘人,就向周孝王推荐了非子。周孝王立即召见了非子,询问他关于养马的知识,非子对答如流,于是立即下令让非子当国营马场的场长。非子在场长的位置上干的非常好,周孝王为表彰他的功劳,就把他封在了秦地,于是非子的后代就被称为嬴姓、秦氏,没错,这个非子就是秦始皇的祖先。所以,虽然在战国的时候,秦国和赵国都打成乌眼鸡了,但是他们两家却都姓“嬴”,另外,赵国的著名将军廉颇其实也姓“嬴”。这里有个“姓”和“氏”的区别,我们以后会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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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子牧马
说完了赵,我们在来说“钱”。为什么要说《百家姓》的作者是北宋初年江浙一带的人呢?就是因为这开头一句中的后三个字,其中“钱”姓是当时吴越国的国姓。包括后面的“孙”和“李”都跟江浙一带有关,所以才推断说《百家姓》的作者是北宋初年的江浙人。吴越国的开国君主叫钱镠,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也是写“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那个人。到了钱镠的孙子钱俶或者叫钱弘俶的时候,北边的宋已经对吴越国形成了泰山压顶之势了,钱弘俶为了避免生灵涂炭,主动归顺了宋,这样吴越国也就并入了北宋的版图。现在你们去杭州的西湖,还可以看到西湖边上有一个塔叫保俶塔,很漂亮的一个地方。西湖边上有三座塔最有名:保俶塔、雷峰塔、六和塔。保俶塔就是为了保佑钱俶而修建的,雷峰塔则跟白蛇传有关,而六和塔则是鲁智深圆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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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俶塔
那么“钱”这个姓的由来又是什么呢?这个又要跑到上古去寻找了。还得从颛顼开始,颛顼有个曾孙叫重黎,是帝喾时候的火正。火正就是掌管火的一个官,我们说这火有什么好掌管的呢?打火机一打就来了,但是我们要想到,这是在5000年前的时代,能够生火并且保存火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只有像帝喾这样的部落首领才有专门的人来掌管火,可以吃到熟食,普通的百姓估计也就半生半熟地吃了。当时火正又被称为祝融,后来重黎的弟弟吴回继承了祝融这个官职,吴回的儿子陆终,陆终有个儿子叫彭祖,对,就是那个号称活了八百岁的彭祖。彭祖的名字叫篯铿,被封在了彭城,所以又被称为彭篯,彭城就是现在的徐州。彭国一共存在了八百多年,彭国的后代就有以彭祖的名篯作为自己的姓,但是篯写起来实在太复杂了,所以后来就把竹字头去掉,剩下了“钱”,这就是钱姓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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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祖
钱姓在历史上名人辈出,东晋时候的吴兴钱氏是非常巨大的一个家族,与义兴周氏、吴兴沈氏等组成了强大的士族联盟,对东晋王朝进行挑战,其中就包括著名的钱凤,大将军王敦的智囊。虽然后来失败了,但是吴兴钱氏一直在江南都属于望族(这里插一句,义兴周氏和吴兴沈氏也一直都是当地的望族,唐德宗李适的母亲就是吴兴沈氏,有个电视剧《珍珠传奇》说的就是她,暴露年龄了)。到了后来五代十国的时候,钱氏族人中出了吴越王钱镠,建立了吴越国,名震一时。到了近代,钱姓中更是名人辈出,比如新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三钱:钱学森、钱三强、钱伟长。其中钱学森是杭州人,钱三强是湖州人,都属于古代的吴兴郡。钱学森就不用说了,鼎鼎大名的人物,他的夫人也很有名,音乐家蒋英。蒋英的父亲叫蒋百里,是民国年间的一位著名的军事教育家,当年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学的时候,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学校毕业,在所有日本毕业生面前把代表第一名的日本天皇佩剑带走了。蒋英有个表弟叫查良镛,笔名金庸,她还有个表哥叫徐志摩,笔名“云中鹤”,对,就是金庸小说《天龙八部》之中四大恶人的第四位恶人。三钱中只有钱伟长是无锡人,但无锡钱氏是从吴兴郡搬过去的。无锡钱氏在中国近代史上也非常有名,比如钱穆、钱钟书、钱基博等,其中钱穆就是钱伟长的叔叔,钱基博是钱钟书的父亲。钱钟书也是一个神人,他当年考清华的时候,英语和国文是满分,而数学只有15分。现在经常在各类电视讲座上出现的复旦教授钱文忠先生也是无锡钱氏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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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镠
钱姓的事情就讲到这里,有兴趣的话,我再继续。
中国姓氏漫谈(二) ...
中国姓氏漫谈(二)
上面我们说到了百家姓前两个姓“赵”和“钱”,今天先来说说第三个姓“孙”。《百家姓》为什么要把“孙”放在第三位呢?因为当时吴越王钱俶的王后姓孙,所以作者就把它放在了钱后面。“孙”这个姓,它的起源也很多,我们就只说其中的一个。我们先来看一个人:舜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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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帝
舜帝姓妫,有虞氏,又因为他住在姚墟,他的后代有以姚为姓的,所以他也是姚姓的始祖。舜帝的后人在武王伐纣后被分封到了陈这个地方,建立了陈国,陈国在刚被分封的时候是个大国,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公爵诸侯国之一。只不过后来子孙不肖,到了春秋时候就成了打酱油的了,经常跟在楚国后面去怼旁边的郑国,然后被罩着郑国的晋国按着脑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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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
有一年,陈国国君陈厉公生了个儿子,取名陈完(这里叫陈完而不是妫完,是因为古人男子称氏不称姓。妫是姓,陈是氏),这时候正好周王室的太史路过陈国,陈厉公就请太史给他新出生的儿子算个卦(古人都是很迷信的),想看看这个孩子将来是否有出息。太史装模作样地算了一卦(用《周易》算的,周易在周代算是国家指导思想),然后跟陈厉公说这孩子啊,将来会很有出息,但是他可能不是在陈国有出息,而是在别的国家,真正有出息的也不是他,而是他的子孙,如果真的是在别的国家的话,那肯定是姜姓国家,如果等到这孩子的子孙真正发达了的话,陈国估计快要完蛋了。这叫什么话,陈厉公赶紧把太史给送走了。过了几年,陈厉公的侄子杀了陈厉公登上了国君的位置,这就是陈庄公,过了几年陈庄公又死了,他的弟弟陈宣公继位。等到陈宣公晚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太子跟这个陈完关系很好,就以为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造个反之类的,于是陈宣公冲动之下居然把自己的太子给杀了。陈完一看这也不行啊,跟我稍微走的近一点的都给你们给杀了,说不定哪天就杀到自己的头上来了,赶紧三十六计走为上吧,于是陈完收拾完铺盖卷就跑路了,带着家眷向东跑到了齐国。当时齐国的国君正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春秋五霸第一位--齐桓公。齐桓公一看这个陈公子模样也好,文化还高,身份也很贵重,就想让他当卿。但是陈完谦虚了一下,说自己是个“难民”,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就不想什么政治权利了。齐桓公一看这人比较厚道(其实陈完并不厚道,后面会讲到),就让他当了“工正”,跟现在的工信部部长差不过。齐国有个人叫齐懿仲,想把女儿嫁给陈完,也找人占卜了一下,结果卦辞非常好,于是直接让自己的女儿跟陈完成了亲。陈完到了齐国之后,就改姓“田”。这“陈”跟“田”也没什么关系啊,为什么要这么改呢?其实在上古时代,“陈”和“田”的读音差不多,都是“dien”,跟“殿”的发音差不错,现在的闽南语里面还有这个发音。陈完觉得自己是个没有祖国的人了,陈这个姓已经跟自己没啥关系了,但是又不能太忘本,于是就改了一个跟陈读音差不多的田姓。所以“陈”和“田”也是一个祖宗的,陈完就是田姓的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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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完
陈完--现在应该叫田完了--在齐国呆下来之后,一开始还是比较安分守己的,但是等齐桓公晚年齐国内乱之后,田完就开始蠢蠢欲动了。他开始大肆收买人心,比如借给百姓粮食的时候,大斗出,小斗入。等到陈完的四世孙田无宇的时候,联合鲍氏攻打栾氏和高氏,把栾氏和高氏逐出了齐国,让自己的势力在齐国进一步扩大。田无宇有个儿子叫子占,是齐国的大夫,因为攻打莒国有功(对,就是蒋介石经常讲“勿忘在莒”的那个莒),被当时的齐国国君齐景公赐姓孙氏,这就是孙这个姓的一个源头,所以“孙”和“田”是一个老祖宗的。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兵法家孙子、孙膑都是齐国人,估计都是这个孙子占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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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武
说完“孙”姓再来说“李”姓,李姓现在是我国人口最多的一个姓,据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的统计结果来看,我国大陆的李姓人口大约在9500万人左右,占全国总人口的7.9%。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我们把眼光放到全球来看,根据2017年的联合国的人口最新估计,排在第14位的是越南,人口9200万,而我们国家光一个姓的人口就要超过全球第14位国家的人口。这是一个多么壮观的数目。李姓之所以被放到了《百家姓》的第四位,是因为当时吴越国的隔壁是南唐国,南唐国的国姓就是李姓。李姓的源流也很多,其实我们每一个姓的源流都挺多,除了一些极个别的只有一支源流。我们就来说说“李”姓其中的一个来源。在上古尧帝的时候,尧手下有个大臣叫皋陶,他是跟尧、舜、禹齐名的上古四大圣人之一。皋陶在尧的时候被任命为专门掌管刑法的“士”,后来又协助大禹治水。大禹当了部落首领之后,皋陶继续作为刑法官员而存在。夏代的时候,刑法官叫做“理”官,所以皋陶的后人就以皋陶的职业为姓氏,称“理”氏,“理”和“李”古字相通,所以“理”氏也成了“李”氏,这就是“李”这个姓的一个由来。另外带一句,皋陶也是嬴姓,大理这个官一直到清代都有,大理寺与刑部、都察院被称为国家最高的三个法律部门,俗称“三法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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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陶
李姓的名人就更多了,西汉的时候有个将军叫李广,是陇西成纪人。他有个脑残粉叫司马迁,司马迁在《史记》中专门为李广单独立传--《李将军列传》。传说李广有个后裔叫李暠,五胡乱华的时候,在敦煌建立了西凉政权,西凉后来亡于北凉,西凉后主李歆有个儿子叫李重耳逃到了南朝宋,后来又从宋跑到了北魏。李重耳有个后代叫李虎,由于立下赫赫战功而被由北魏分裂出的西魏政权封为八柱国之一,并赐姓“大野氏”,“大野氏”是鲜卑族的姓氏。北魏是鲜卑族政权,在魏孝文帝的时候曾经进行过一次汉化运动,但是到北魏末年的时候,又有所反复,比如西魏政权就回归了鲜卑化。李虎有个孙子叫李渊,对,就是唐高祖李渊。所以唐朝李氏都号称自己是陇西李氏,但是也有说他们其实根本不是陇西李氏,只是冒认的而已。李渊的儿子李世民还搞了一个《氏族志》,以李唐皇族为第一等,李唐的外戚为第二等,而原来的山东士族崔姓则列为第三等,极大地打击了魏晋南北朝以来北方的士族。
中国姓氏漫谈(三) ...
中国姓氏漫谈(三)
赵钱孙李说完以后,你们以为我会接着说周吴郑王吗?哈哈,拿衣服。今天我要来说说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很多外国人总是说我们中国人没有信仰,他们有上帝可以信仰,而中国人则不然,没有一个共同的神灵来崇拜。以后再听到这样的话,我教你们:直接呸过去。我们中国人当然有信仰,而且要比他们的信仰高到哪里去,要比他们的那种虚无缥缈的神灵更加的具体、更加的实际。我们中国人崇拜的不是一个画不出来的神,或者一个不能说名字的神,我们崇拜的是自己的祖先,是实实在在的人。在以前,谁家要是有人考上了状元、当了个大官,别人就一定会说他们家的祖坟冒青烟了,为什么是祖坟?因为我们中国人是祖先崇拜,他们会觉得这是祖先的阴功在保佑着他们。我们为什么会有祖先崇拜呢?先来看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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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字
你们觉得这个字读什么?这其实就是甲骨文里面的“祖”字,它其实是一个男性生殖器的样子,这说明我们的祖先有生殖崇拜。只有同一个祖先的人才拥有相同的血统,才是一家人。而现在的“祖”字则带了个“礻”字旁,其实这个“礻”的本意就是祭祀用的物品,一个盘子下面有三条腿,盘子上面的一横表示贡品,它其实也说明了这个字的一个本意:“礻”加上“且”的意思就是祭祀自己的男性祖先,这不就是祖宗崇拜嘛。那么我们为什么会有祖先崇拜呢?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们得从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开始讲起。我先问问你们,北京猿人是我们的直系祖先吗?其实北京猿人根本不是我们的祖先,我们现代人类跟北京猿人之间是有生殖隔离的。所谓的生殖隔离是指两个物种之间无法繁育后代,或者繁育的后代没有生殖能力,比如马和驴之间是有生殖隔离的,所以虽然马和驴能生出骡子来,但是骡子是没有生育能力的。而我们跟北京猿人之间差不多也是这样。我们再来看北京猿人的这个图,我们发现北京猿人的眉骨特别高,但是只有眉骨以上的部分,眉骨以下特别是眼眶以下就没有了,这是为什么呢?考古学家发现,当年他们在挖掘现场也是看到有很多的头盖骨,但是只有少量的腿骨之类的,头盖骨与其他骨头之间的比例极其不平衡,这又是为何?最后只有一个结论,这些头盖骨都是被吃剩下来的,所以才会集中到一起。那么是谁吃了这些北京猿人呢?我们又得从人类几次走出非洲开始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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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走出非洲
现代人类从非洲走出一共用了三次,在20万年前,人类刚刚诞生,在非洲之外只有更早走出的非洲的直立人,包括我们熟知的北京猿人,还有尼安德特人等其他的一些人科动物,等到6-7万年前的时候,第一批人类走出非洲,最远的走到了澳大利亚(不过他们可能不是乘船过去的,而是当时的海平面要比现在低很多,他们是从大陆架走过去的),然后是3-4万年前,又从非洲出走了一批,再然后是1-2万年前,这三批人不断地征服新的未开发的土地,以及在那片土地上的土著人类。所以我们可以想见,在北京猿人发现的地方有个山洞里,山洞里可能住了一大家子人,他们每天都要出去打猎,至于猎到什么就不好说了,反正看到什么活物,只要是能吃的,统统干掉,方便吃的当场吃掉,不方便吃的,带回来拿工具切吧切吧继续吃掉,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发现的北京猿人大部分都只有头盖骨,就是因为其他容易吃的,都当场都吃掉了,脑袋不方便吃,怎么办呢?带回家,拿块石头朝脸部砸下去,因为头盖骨很硬,没法打破,但是眉骨以下是非常脆弱的,于是石头一砸,啥都开了,脑浆与肌肉一起,味道好极了。而我们可怜的北京猿人就是这样慢慢被吃光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北京猿人在气候变化的情况下,不再适应,也就慢慢被淘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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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人头盖骨
当时中国大陆上的人类迁徙主要有两条路线,一支是从我国云南那个地方进来以后,慢慢向北扩张,经过贵州、四川、甘肃,然后向东到达陕西、山西和河南,这就是后来羌人的祖先。另一支是从东南亚过来,进入我国南方,包括广东、福建,也继续向北扩张,到达山东半岛,这就是东夷人的祖先。这两支人到了上古年间就是炎黄部落跟蚩尤的东夷部落,然后就是大家都知道的“涿鹿之战”,炎黄部落打败了东夷部落,慢慢向外发展,而东夷人开始分化,留在当地的被同化,向南方退去的成了苗族人的祖先。
说了那么一大堆,实际上,从基因成分的分析来看,我们汉人有三个超级祖先,他们分别存在于6800、6500和5400年前,我们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三个超级祖先的后代。而这个年代正好是我们传说中的炎帝和黄帝所在的时期,所以我们的传说就可以和基因成分的分析结果对接上了,我们的确是炎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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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人口基因图谱
我们在这张图中就可以看到,汉族人的基因中,大部分都是代表东亚/南亚基因的O型蓝色,同时又混入了各种不同的基因,甚至都包括了一小部分的阿拉伯基因和美洲基因。所以,在这里,我想要说的是,我们的民族认同从来都不是以血统来进行的,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以文化为民族的认同点,孔子就曾经说过:入夷则夷,入夏则夏。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如果你是一个蛮夷人,但是你接受了华夏的文化,那你就是华夏人,反过来,如果你是一个华夏人,但是你用的是蛮夷人的礼仪,那你就是个蛮夷人。这个文化认同是个不得了的东西啊,我们看中国古代历史上那么多的民族,创建过那么多的政权,比如鲜卑族、氐族,包括更早的猃狁、东夷等等,但是现在居然都找不到了。为什么?除了一部分跑走的,剩下的都被同化了,他们认同了汉族或者说华夏族的文化,所以慢慢自己就变成了汉族或者华夏族了。我们的民族、我们的文化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发展,依然矗立在世界的东方。从5000年前开始算起,跟我们一起玩的那些民族、那些文明,现在还在的有几个呢?没有,一个都没了。只有我们古老的中华文明依然坚韧地存在着,所以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热爱自己的文化,不热爱自己的文明呢?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没有文化自信呢?
中国姓氏漫谈(四) ...
中国姓氏漫谈(四)
讲完我们是从哪里来的,我再来讲讲姓氏是怎么产生的。我们看《史记》上面讲“黄帝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四人”,这说明了在黄帝那个年代,并不像现在一样,每个人都有姓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够拥有姓的。那么我们再来看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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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氏
是不是不认识了。左边是甲骨文的“姓”字,右边是甲骨文的“氏”字。这个“姓”字像什么,左边是一个祭祀的东西,右边是一个人跪在那里,再看姓是由“女”和“生”两个字组成的,也就是说“姓”是在母系氏族社会有已经存在的东西,你是谁生的,你就跟谁的姓。在那个时代,人们都是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的。我们看史书上也经常这样记载,比如神农氏的母亲任姒“游华阳,有神龙首,感生炎帝”,再比如商朝的祖先契,他的母亲简狄“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周朝的祖先弃,他的母亲姜原“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说,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都是这种要么碰到龙了,要么吃了燕子蛋了,要么踩了巨人脚印了,于是就都怀孕了。这只能说明在他们那个年代,还处于母系氏族社会,或者说是还残留有母系氏族社会遗存的父系氏族社会早期,很多人都知道自己的母亲,但是想要问自己的父亲是谁的时候,估计他们的妈妈就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来搪塞过去。什么看到龙了啊,吃了燕子蛋之类的。就像我们小时候问父母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时候,一般的回答都是“垃圾堆捡的”、“讨饭的送的”,差不多一个意思。但是关键的问题是这帮人后来都成了王朝的始祖,于是史官们就把当年的扯淡堂而皇之地写进了史书,让现在的人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所以“姓”是用来让我们知道我们的祖先是谁的。
再来看“氏”这个字,“氏”是用来干什么的呢?简单来说,当人类社会进入父系社会之后,由于生产力的提高,人口的增长速度加快,当一个氏族的人口达到它能维持的人口上限之后,只能通过拆分氏族来继续发展,这时候,拆分出来的那波人就要给他们一个特定的名号了,这就是“氏”的来历,“氏”就是别其子孙之所出,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氏”是用来分辨一个氏族的子孙都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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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族
这个不太好理解,我来举个例子就好了,比如春秋时期,晋国有个人非常厉害,他叫荀息,他是晋国有资料记载的第一个相国(这里插一句,荀息并不姓荀,他姓姬,就是黄帝的那个姓,他本来的氏也不是荀氏,而是“原氏”,他的名字叫“黯”,所以又称“原氏黯”,后来他被封到了荀这个地方,所以又称荀氏,叫荀息)。荀息有个儿子叫逝敖,逝敖比较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在晋国的政坛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影响。但是逝敖的三个儿子都非常厉害,大儿子叫荀林父。当年晋文公在跟楚国进行城濮大战之后,在原来的三军之外,又扩充了三军,但是又不能直接叫六军,因为当时周朝的时候规定天子才能有六军,大的诸侯只能有三军,小的诸侯只能有一军。现在晋文公打赢了城濮之战,开始膨胀了,进行扩军,虽然又增加了三军,但是在名义上不能叫六军,只能把新增的三军叫做“三行”。那么这个荀林父就是中行的领导,称“中行将”,后来荀林父这一支的后人都称自己为“中行氏”。荀林父有个弟弟叫荀骓,荀锥是后来程氏的祖先,荀骓的弟弟叫荀首。这个荀首很厉害啊,在后来晋楚邲之战中,活捉了楚国的公子毂臣,射死连尹襄老(这个连尹襄老以后有机会也讲讲,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关键不是他,而是他曾经娶的一个老婆--春秋四大美女之一的夏姬,特别传奇),挽回了晋国大败的局面,后来被封到了智邑,所以又叫智首。又因为他死后的谥号是“庄”,所以人们又叫他“智庄子”,这个智庄子就是智氏的始祖。所以我们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从荀息一个氏分出了三个不同的氏,虽然他们都姓“姬”,但是在真正称呼他们的时候,却又完全不同。如果外人不了解情况的话,还以为他们是没关系的三家人呢,但实际上他们都是一个爷爷传下来的(另外八卦一下,这个中行氏和智氏后来在晋国政坛上的结局都不太好。中行氏因为跟赵氏有过节,就联合范氏一起攻打赵氏,但是赵氏手里有晋国国君啊,于是假装奉了国君的令联合韩氏、魏氏和智氏(没错,就是和中行氏一个老祖宗的智氏,但这时候由于利益问题,智氏更倾向于赵氏而不是跟自己同一个姓的中行氏)把中行氏和范氏赶出了晋国,瓜分了他们领地。又过了50年,智氏和赵氏又有了矛盾,联合韩氏和魏氏攻打赵氏的晋阳城,结果赵氏私下勾结韩氏和魏氏把智氏反杀了,智氏被灭族,地盘也被韩、赵、魏三家瓜分,然后势力极大膨胀的韩、赵、魏三家顺手又把晋国国君给废了,自己当上了诸侯,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三家分晋”)。这就是“氏”的由来。那为什么现在我们都问别人“你姓什么”,而不是“你的氏是什么”呢?那是因为到了秦以后的汉朝,姓和氏基本上就没法区分开了。司马迁在写《史记》的时候,就已经无法区分姓和氏了,所以就把姓氏混在一起谈了,到现在又过去了两千多年了,哪里还分得清姓和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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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濮之战
说完“姓”和“氏”的来历,我们再来看看上古的一些姓氏。中国历史上最古老的八个姓“姜、姬、姒、姚、嬴、姞、妘、妫”,我们看这八个姓,每个字里面都有一个“女”字,这也说明了这八个姓都是从母系社会就流传下来的。等到了父系社会之后,出现更多的其实是“氏”,当然了,现在都被认为是“姓”了。我们先看一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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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张图里面我们可以看到,黄帝是姬姓,然而他传下来的姓居然有那么多,这其实从我们上面一段中已经可以知道了,分出来的都是氏,只不过现在姓氏不分而已。
姓氏的来源有很多,比如有以地名为姓氏的,像春秋时候的那些诸侯国“管、蔡、鲁、魏、毛、韩、郑”等等,这些国家被吞并了以后,他们的后人就以国家为姓;有以官爵为姓氏的,比如“司马、司空、连、尹、司徒”等等,最著名的自然是前段时间播放的《军师联盟》里的司马懿了;有以职业为姓氏的,比如“张、车、巫、卜、陶”等等,张姓的祖先是黄帝时候的弓正,说白了就是一个制弓匠,后来慢慢的就演变成了张这个姓,卜就是搞占卜活动的人等等;还有一些是赐姓,现在为什么那么多姓李的,因为在唐朝的时候,李是国姓,所以很多外人都被赐姓李了,比如沙陀人李克用,他原来姓“朱耶”,后来被李唐王室赐姓李;还有一部分人是用先人的字或者号或者谥号等来当做姓的,比如“庄、孔、仲、季”等等,庄有两个来源,一个是春秋时候的楚庄王,他的一部分后人就以楚庄王的这个谥号庄为姓,另一个来源是春秋时候的宋戴公,他字武庄,所以他有一部分后人就以他的字为姓。那么剩下的,就是到了后来,还有一部分是少数民族的改姓。比如北魏时候的孝文帝改革,把很多鲜卑姓改成了汉姓。“拓跋”改成了“元”,“丘穆陵”改成了“穆”,“秃发”改成了“源”等等。到了近代,清王朝覆灭之后,一部分爱新觉罗氏也改成了汉姓,比如金、艾等姓。上次还跟一个大学老师聊天,那个老师姓“窦”,我就跟他开玩笑说他的祖上会不会就是鲜卑人“纥豆陵”氏改的“窦”姓呢。他义正辞严地说不是,他们是河北窦氏,跟窦建德是一个支系的。问题是窦建德的祖上就是“纥豆陵”氏改的“窦”姓。虽然《魏书》中说“纥豆陵”氏是当年东汉的时候大鸿胪窦章的后人,后来在第二次党锢之祸的时候,为了躲避迫害才跑到了鲜卑人那里去的,这个是不太可信的。
中国姓氏漫谈(五) ...
中国姓氏漫谈(五)
我们最后再稍微讲讲姓氏的作用。古人说的很明白:氏所以等贵贱,姓所以别婚姻。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氏是在阶级社会才出现的,所以氏是用来分别贵贱的,地位高的人才有氏,地位低的人是有名无氏,有个名字就不错了,阿猫阿狗之类的。姓是用来在通婚的时候做区分的,同姓的人是不能结婚的。因为我们的老祖宗很早很早以前就发现同姓的人结婚,生孩子有问题的多,因为在母系氏族的时候,一般采用的是群婚制,一个族群里面的人相互通婚,由于血缘关系都很近,所以容易出现一些有问题的隐性基因显性表现的情况,后来他们渐渐就认识到,不能再这样了。所以在《左传》里面就说“男女同姓,其生不蕃”。就是说如果同姓结婚的话,是不可能把家族变得繁荣起来的,因为生的孩子都有问题,自然过几代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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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系氏族社会
那么《左传》里面的这句“男女同姓,其生不蕃”的话是怎么来的呢?古人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们得从头来看这事。春秋初年,晋国国君晋献公娶了两个妾,分别叫“大狐姬”和“小狐姬”,是一对姐妹花。后来大狐姬生了个儿子叫重耳,小狐姬也生了个儿子叫夷吾。问题是我们看这两个狐姬的名字,都带个“姬”字,这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姬妾的意思啊?不是的,这里的姬是姓,说明这两个狐姬都姓姬。这里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先秦时候男子称氏,女子称姓。所以像这里的晋献公,他的名字叫姽诸,因为他是晋国人,所以应该叫他“晋姽诸”,虽然他其实姓“姬”,也不能叫他“姬诡诸”,因为男子称氏。
那么女子称姓是什么意思呢?我们来举个例子就知道了,大家都知道秦朝的时候有个把长城哭倒的女子叫“孟姜女”,孟姜女姓什么呢?是不是姓“孟”啊?不是的,孟姜女姓“姜”,那这个孟是什么意思呢?孟是她在家里的排行,孟仲叔季,或者说伯仲叔季,她是家里的老大,所以叫孟姜,女是代表她的性别,其实加不加都没关系,反正只要看到是称姓的,就肯定是女的了。那这个孟和伯又有什么区别的?区别很大,孟是庶出的老大,伯是嫡出的老大。现在我们感觉不到这庶出和嫡出有什么区别,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嫡出了,所以就没有感觉了。但是在古代,特别是封建礼法特别浓厚的周朝,那嫡出和庶出的关系可就大了,嫡出是可以继承父亲的爵位的,而庶出是什么都没有的。所以孟姜女的意思就是“姜家小老婆生的大女儿”,意思复杂吧,可是古人用三个字,甚至两个字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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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姜女
好了,说完这个“男子称氏,女子称姓”的问题,我们再回过头来说说这个大小狐姬的事,因为狐姬姓姬,而晋国也是姬姓国,所以他们算是同姓。所以这个公子重耳就算是同姓的产物。所以到了后来,晋献公把嫡子公子申生给杀了,重耳就带了一帮人逃跑。先是跑到了狄国,狄国正好在攻打旁边的一个小国廧咎如,抢了两个女子:叔隗和季隗。一看重耳来了,就把这两个女子都给了重耳,重耳娶了妹妹季隗,把姐姐叔隗嫁给了自己的手下赵衰,这个赵衰就是我们之前讲赵姓起源的时候,里面那个造父的后代。赵衰跟叔隗生了个儿子叫赵盾,在晋国当了二十多年的执政,非常厉害的人物。赵盾的儿子叫赵朔,娶了晋成公的女儿赵庄姬,生了个儿子叫赵武,就是非常著名的戏剧《赵氏孤儿》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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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孤儿
我们回来再说重耳,重耳在狄国一呆就是十多年,后来他的弟弟晋惠公,就是我们之前说的那个小狐姬生的儿子夷吾派人来追杀重耳。重耳没有办法,只好继续逃,从狄国往东,先来到了卫国。当时卫国的国君卫文公对于这种流浪落魄公子是一点都看不上的,没有招待他,重耳只好继续往前走,走到五鹿这个地方的时候,实在饿得不行了,看到地里有个农夫正在种地,就跑过去找他要点吃的。那个农夫直接拿了个土块给了重耳,把重耳气得半死。忍了,在人家的地盘上,又不能怎么样,只好饿着肚子往前走,终于来到了齐国。当时齐国的国君是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齐桓公对重耳非常好,不但好吃好喝好招待,还送给他美女、良马、高车。重耳一看这待遇太好了,就准备在齐国继续住下去。但是他的手下们不同意,趁着一次喝酒的时候,把重耳灌醉了,然后装到车上就跑出了齐国。等到重耳酒醒的时候,车都快要跑到曹国了。重耳没有办法,只好进了曹国。曹国的国君曹共公是个行为主义者,他听说重耳因为是近亲繁殖的结果,身体长得比较奇特,所以特别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于是假装好好招待重耳一行,让他们沐浴更衣。谁知道正当重耳他们泡澡泡得舒服的时候,曹共公也进了浴池,直眉瞪眼地盯着重耳的身体一阵打量,然后哈哈大笑而去,把这重耳气得七窍生烟,当场就暴走。但是曹国有个大臣叫僖负羁,他的妻子是个识货的,觉得这重耳虽然流浪了那么多年,但是他手下那些个贤臣们还一个个都跟着他,谁也没跑掉,所以这重耳一定能成大事,于是就让僖负羁私下里给重耳很多好吃的。重耳吃饱喝足之后,气呼呼地离开曹国,来到了宋国。宋国国君宋襄公给了他二十辆车马,把他送去郑国,郑国国君郑文公也不喜欢重耳,不想招待他。这时候他的手下叔詹说了一番话,其中就说到了:男女同姓,其生不蕃。晋公子,姬出也。而至于今。这句话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同姓所生的人,子孙一定不会昌盛的,但是这个晋公子啊,虽然是姬姓女子生的,跟他父族是一个姓的,却能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现在,那肯定是上天在眷顾他。在这里叔詹的话就表明了当时人们对于同姓婚姻容易生出有遗传疾病的孩子来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了。于是叔詹就让郑文公对重耳好点,但是郑文公没听,直接打发人把重耳送走了。重耳又在楚国和秦国转了一圈,最后回到晋国,当上诸侯,那就是春秋历史上最著名的五霸之一晋文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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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文公
等到了后来,在魏晋南北朝的时候,姓别婚姻的作用就更明显了。曹操的儿子曹丕在当上皇帝之后,搞了个九品中正制,谁要想当官,先要有人帮你定一下你的人品,这里所谓的“人品”不是说你的品格或者说品质,而是你的家族的地位。只有家族地位高的人才能当官,当时的规定是这样的,人品从一品到九品,一品是哪些人呢?孔子、孟子这些圣人都是一品,这个标准太高了,谁也没法做到,所以实际上这个人品是从二品开始往下排的。二品以上的叫上品,可以当大官,二品以下的算下品,只能当小官,或者当不上。到了后来,这个人品不止用在了做官上,还用到了婚姻上。当时有句话叫做“婚宦失类”,什么意思呢?就是你结婚的对象,你做官的职位跟你的人品不符合,那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比如你家是二品的高门士族,如果你娶了一个三品的寒门士族的话,那你家的品级也会被降到三品去。这就严格限制了当时的一些高门只在内部进行婚姻,这个有点像现在印度的种姓制度,种姓制度也是这样,如果你是高种姓的人,你要是跟一个低种姓的人结婚了,那么你的种姓只会降低,而不是低种姓的人升到高种姓的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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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品中正制
这种制度具有十分严密的封闭性。所以当时的人为了不在结婚的时候犯这种错误,怎么办呢?就把所有高门士族的姓氏列出了一张表,或者说一本书,叫做《百家谱》。里面记录了所有当官的人的姓氏,并附上他们的品级,等到要有结婚的时候,先去查这本书,如果品级相同的话,就可以结婚,如果不同,那是万万不能结婚的。所以我们看《梁祝》,里面梁山伯和祝英台想要结婚,为什么受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就是因为他们两家的品级是不一样的,祝英台家是二品,梁山伯家是三品,差了一品,“士庶之际,实自天隔”。一个等级和另一个等级之间是有非常明显的隔阂的。《宋书》上说宋孝武帝的母亲路太后,有个侄孙路琼之觉得自己是皇帝的外戚了,就也想跑到士族圈子里面去混,于是跑去拜会当时的高门琅琊王氏的后人王僧达那里,结果到了王家以后,王僧达理都没理他,最后只是随便地问了他一句:当年我家有个马夫,也是姓路的,跟你什么关系啊?还把路琼之坐的那席子让人拿去烧了。那个姓路的马夫正好是路琼之的爷爷,也就是路太后的弟弟。这下把路太后气坏了,跑到孝武帝那里去哭诉:我还没死呢,那姓王的就这么对我的家人。我跟他势不两立。结果宋孝武帝说了什么呢?他说:琼之年纪还小,不懂得这里头的规矩,没事去招惹这种高门士族干什么呢?当然了,这事宋孝武帝虽然这么说了,心里还是记恨这个王僧达的,后来借口他跟一起谋反案有关,就把王僧达处死了。即使是这样,宋孝武帝也不能直接就以对路琼之不尊敬的理由处理王僧达。这就是当时姓氏门第的这种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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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
这种门第观念一直到唐朝都有,唐朝的时候唐太宗鉴于这种门第之见非常容易造成社会的分裂,就也搞了一个《氏族志》,把那些原来是高门大族的,但是现在已经在政治上失势的人贬为低等姓氏。比如原来在中原地区的大姓包括:崔、王、李、卢、郑,所谓五姓七族,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这里虽然是五个姓,但是由于李姓分赵郡李氏和陇西李氏两支,崔氏分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两支,所以叫五姓七族。但是到唐朝的时候,崔姓在政治上已经没有太大的能量了,于是唐太宗强行把崔姓贬为第三等的姓氏。但是这种人为的通过政治手段强行的压制并没有太大作用,这些几百年以来形成的传统并不会一下子就消失的。他们之间的婚姻还是在大姓内部解决的多。后来武则天的时候又搞了一次定姓氏等级的事,但还是效果不太明显。一直到唐末,黄巢起义的时候,杀得关中千里无人烟,那些大姓家里的族谱统统被烧光了,这才中断了中国历史上存在了几百年的以姓氏定品级的传统。我们看在宋以后,平民通过科举考试,做到“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就是因为这时候姓氏已经不再是定一个人的贵贱品级的因素了,而主要看一个人的才能和知识储备了,于是就“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了。当然了,这就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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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

好了,中国姓氏漫谈讲到这里也就差不多结束了。明天开始讲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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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故事
《世说新语》故事(一) ...
《世说新语》故事(一)
《世说新语》排调篇记录了这样一个故事:

原文:晋文帝与二陈共车,过唤钟会同载,即驶车委去。比出,已远。既至,因嘲之曰:与人期行,何以迟迟?望卿遥遥不至。会答曰:矫然懿实,何必同群?帝复问会:皋繇何如人?答曰:上不及尧、舜,下不逮周、孔,亦一时之懿士。

译文:晋文帝和陈骞、陈泰两个人一起坐车出去玩,经过钟会家门口的时候,叫钟会一起上车走,结果刚叫完钟会,他们就驾着车走了,等到钟会出门的时候,车早就跑远了。钟会只好一个人落在后面,去追他们。等钟会追上他们,到达目的地以后,晋文帝就跟钟会开玩笑说:你说好了跟人一起走的,怎么会那么晚才到呢?我们看你啊,是遥遥不来啊。钟会就回答说:我这个人,就像矫然高举的美好果实一样,何必和你们这些人同群呢?晋文帝又问他:皋繇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钟会就回答说:上比不上尧舜,下比不上周公和孔子,但也算是当时的懿美之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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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
解释完以后,似乎跟没有解释差不多嘛。这有什么意思呢?就是把那几个人的说话记录了下来而已。其实不是的,这里包含了一个古代礼仪的问题。我们先对这里的人物梳理一下。晋文帝是司马昭,就是那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里的司马昭,司马昭是司马懿的二儿子,他的哥哥就是晋景帝司马师,因为司马师没有儿子,所以司马师死了以后,司马昭当上了晋王,这里说的晋文帝是后来他的儿子司马炎当了皇帝以后给他追封的,司马昭在生前并没有称帝,虽然他已经在准备称帝了。二陈,是指陈骞和陈泰,陈骞是当时曹魏的大臣陈矫的儿子,陈泰则是另一个曹魏大臣陈群的儿子,钟会则是钟繇的儿子。好了,这里的人物基本上都交代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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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三国演义》司马昭的剧照

称字不称名
现在讲讲这里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话。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在司马昭、钟会的那个年代,人们之间对于称呼是非常有讲究的,一般都是在称呼别人的时候称呼他的字,以示尊重,也显得自己比较有修养。这个到后来民国的时候基本上也是这样,比如蒋介石称呼陈诚为“辞修”,称呼李宗仁为“德邻”,称呼张治中为“文白”,这些都是他们的字,蒋介石称他们的字,而不是直呼他们的大名,就是表示尊重他们。在三国的时候这个风气更甚,比如我们都知道,曹操因为马超在西凉发动叛乱而把他留在许都的全家都杀了,包括马超他爹马腾,按理说马超跟曹操是有杀父之仇的,称呼曹操的时候用什么恶毒的语言都是不过分的,但是马超在给刘备写信的时候,里面提到了曹操,还是写道:臣门宗二百余口,为孟德所诛略尽。这里的孟德就是曹操的字,马超为什么这么写,就是因为当时称呼别人的字不但是对别人的尊重,也是自己修养的一种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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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三国演义》马超的剧照

避讳很重要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避讳问题。避讳出现在什么时候,已经不太可考了,大概率是在讲究礼仪的周代,但是到了春秋时期应该就已经比较普遍了,比如晋国有个国君晋僖侯名字叫司徒,所以晋国是没有司徒这个官职的,宋国有个国君宋武公名字叫司空,所以宋国就没有司空这个官职,等等诸如此类的。到后来西汉的时候,司马迁写《史记》,全篇五十二万多字,可是没有一个“谈”字,原因就在于司马迁的父亲叫司马谈,所以司马迁要避他父亲的讳。《晋书》也一样,《晋书》是唐朝的时候官修的晋代断代史,但是整本书里面没有“虎”字,没有“昺”字,也没有“渊”字,因为这三个字是唐太宗他曾祖父、祖父和父亲的名字,所以官方必须要避讳,那么碰到这样的字了怎么办呢?一般是能叫别的就叫别的,比如后赵皇帝石虎,名字里有个“虎”字,怎么办呢?石虎不是还有字嘛,他的字叫“季龙”,所以在晋书里面就叫他“石季龙”,再比如匈奴人刘渊,也改称他的字“刘元海”,“昺”这个字比较少见,所以需要注意的地方不多,如果有的话,一般都改成了“景”。

我们再来说避讳的场合,一般来说有四种情形是需要避讳的。一种是帝王,对当朝皇帝和本朝历代皇帝的名字要避讳,这叫“国讳”,全国人民都要注意的。比如东汉的时候,因为汉光武帝的名字叫“刘秀”,所以当时的“秀才”都改称“茂才”了,再有就是有些皇后的名字也要避讳,比如汉高祖刘邦的皇后吕雉,臣子们碰到“雉”这个字的时候,都要改称“野鸡”。第二种是长官,比如我们常说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是因为当地的长官名字叫田登,所以大家都要避讳“登”这个字,连同音的都要避讳。于是元宵节的时候,照理要放灯三天,下面的小吏只能写成放火三天,老百姓家里要点油灯,也不许说是灯了。这种情况在魏晋南北朝的时候特别严重,一般来说新任长官来上任的时候,他的手下们会拿出一个本来,让长官写下需要避讳的字,以免自己以后在工作中不小心犯了长官的讳而受到责罚。第三种是圣贤。这个在两宋之后情况比较明显,比如孔子是圣人,那么他的名字“丘”都要读成“某”,还要用红笔在“丘”字上面圈上一圈,到了清代则更甚,连姓“丘”的都要改成“邱”,加了一个耳朵旁。现在我们看到有姓“邱”的,也有姓“丘”的,那是因为后来有改回来的,也有没改回来的。第四种是长辈,要避父母的和祖父母的名字,这叫“家讳”,跟别人交往的时候,也要极力避免对方长辈的名讳,否则是极为失礼的。比如唐朝的时候有个非常著名的诗人李贺,由于他的父亲叫“李晋”,所以李贺为了避讳,没法去参加进士考试,我们之前说到的司马迁的《史记》中没有“谈”字,也是这个意思。另外,如果你跟人说话的时候,正好不小心说到了别人父母的名字,而这个人的父母又正好已经去世了,那这个人会听一次这个名字,哭一次的。比如东晋时候的权臣桓温,他死了以后,他的儿子桓玄继承了他的爵位。有一次有个叫王忱的人来看望桓玄,王忱正好刚吃完五石散,所以不能喝冷酒,就一个劲地叫仆人去“温酒”,桓玄每听一次“温酒”,就放声大哭,因为他的父亲叫“桓温”,王忱说到“温酒”就犯了他的家讳了,结果把王忱弄得很没趣,匆匆忙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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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
好了,说完背景问题。我们再来看这篇短文里面,那些人都说了什么。司马昭和陈泰、陈骞是这么跟钟会说的:你看,你说好了跟我们一起出去玩,结果我们等你遥遥不至。这里就是用了钟会的父亲钟繇的名字的谐音,“遥”和“繇”是一个音。司马昭他们这么说是故意犯了钟会的家讳。那么钟会怎么回答的呢?钟会说:我就像那矫然高举的美好果实一样,又何必和你们这些人同群呢?这里钟会说到“矫然”,那就是犯了陈骞的父亲陈矫的名讳,“懿实”则犯了司马昭的父亲司马懿的名讳,后面“同群”两个字则犯了陈泰的父亲陈群的名讳。钟会分别用对方三人的父亲的名讳说了这么一段话,还很在点上,这说明钟会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司马昭这时候还不死心,继续提问:你觉得皋繇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继续用这个“繇”字做文章。那钟会就回答“一时之懿士”,也继续用“懿”来做文章,争锋相对,寸步不让。一点亏都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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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会
这里要介绍的一下是,由于司马昭和陈泰、陈骞还有钟会他们是发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也特别好,特别亲密那种,所以才会开这种玩笑。如果要是一个跟他们关系没有那么近的人这么说的话,估计就会让司马昭当场给杀了,毕竟司马昭杀起人来是毫不手软的,连皇帝曹髦也被他给杀了。另外,像陆机和卢志有一次就因为这事给闹翻了。当时卢志在大庭广众之下问陆机:陆逊、陆抗是你什么人啊?这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当着一个人的面直接说他的祖父和父亲的名字。那陆机是怎么回答的呢?陆机说:就像你跟卢毓、卢珽的关系一样。卢毓、卢珽正好是卢志的祖父和父亲。陆机的弟弟陆云听了以后,当时脸色就变了。出来以后还责怪他的哥哥,说你又何必这样呢,或许对方不了解情况呢。但是陆机则很不以为然,说我祖父和父亲天下闻名,很明显这个卢志是故意这么问的。后来到了八王之乱的时候,陆机在成都王的手下,作战失败,本来成都王还在犹豫是否要杀陆机,结果卢志力劝成都王把陆机和陆云都杀了,这也未必不是卢志在公报私仇。
《世说新语》故事(二) ...
《世说新语》故事(二)
原文:陆太尉诣王丞相,王公食以酪。陆还遂病。明日与王笺云:昨食酪小过,通夜委顿。民虽吴人,几为伧鬼。

翻译:陆太尉(陆玩)到王丞相(王导)家去,王导用奶酪来招待他。结果陆玩回去以后就拉肚子。第二天,陆玩给王导写了封短信:昨天吃你家的奶酪稍微有点多,拉了一整个晚上。我虽然是一个南方人,却差点当了个北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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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导
这段话里面提到了两个人:陆太尉和王丞相,陆太尉是陆玩,太尉是他死后朝廷的赠官,并不是他生前就担任过太尉这个官职。王丞相就是王导,他的丞相却是实实在在的,在他生前就担任了丞相一职。当初东晋的开国皇帝晋元帝登基的时候,就使劲拿着王导的手,让他跟自己一起坐御座,接受百官的祝贺,王导再三推辞,说:如果太阳和地上的万物呆在一起了,那么老百姓该到哪里沐浴光辉呢?晋元帝这才作罢。这说明当时在朝廷上,王导的地位是十分尊崇的。这段话看起来就是两个朋友之间的一件简单的小事,一个去另一个家里吃东西,结果吃坏了肚子,回去后写了封信告诉对方,就这么简单。然而表面背后的深层次的原因则复杂的多。我们还得从头说起。

公元280年,西晋皇帝司马炎派五路大军攻打当时江南的孙吴政权,一举攻入金陵,俘虏了孙吴的末代皇帝孙皓,完成了全国的统一。后来唐朝的才子刘禹锡写了首诗《西塞山怀古》,说的就是这个事: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刘禹锡这个人也很有意思,以后有机会可以也说说他)。西晋完成统一后,对当时孙吴朝廷中的官员则进行分化和笼络,对于一些名望特别高的人,则征召到首都洛阳加以利用,另外一些则留在江南当地方官,还有一些不合作的,则该杀的杀了。其中征召到洛阳的比较有名的就是我们在上一篇里面说到的陆机和陆云兄弟。还有一个叫张翰的,可能现在名气没有那么大,但是他曾经因为一个行为而创造了一个典故或者说成语。《晋书·张翰传》上说“翰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邀名爵乎?’遂命驾而归。”这就是“莼鲈之思”的由来。这段话其实很好理解:张翰在洛阳当官的时候,见到秋风起来了,就想起了自己家乡(张翰家在吴中,属于江南,原来孙吴的地方)的菰菜、莼羹、鲈鱼脍了,就说:人生最崇尚的应该是“怂”(这里开个玩笑,其实应该是顺从自己的内心,从心者“怂”也),又怎么能跑好几千里地去当官,让那些名望、爵位来禁锢自己呢。于是就让人驾着车回到家乡去了。这里的菰菜实际上就是现在的茭白,茭白炒肉丝非常好吃。莼羹就是莼菜做的汤,非常鲜,里面如果再放点嫩豆腐的话,就更好吃了。鲈鱼脍则更常见了,就是鲈鱼切成的薄片。当时的人们吃鱼都很喜欢吃生的,比如这里的鲈鱼脍。后来到唐代的时候,人们又特别推崇鲤鱼脍。当时有专门做鲤鱼脍的厨师,据说他们在切鲤鱼脍的时候,那鱼肉片就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特别特别薄。所以不要总是觉得日本的那些什么刺身、生鱼片很洋气、很有品味,其实这些都是咱们的老祖宗玩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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莼菜
扯得有点远了,回来再说这孙吴的事。当时在吴国地区,有几个大姓,或者说大家族,吴郡有“顾、朱、陆、张”四姓,会稽郡有“孔、虞、贺、魏”四姓,那些大姓,基本上当官的都从这些个姓当中出来的,他们都占有大量的土地,实力非常强大。《抱朴子·吴失》里面说这些大家族“僮仆成军,闭门为市,牛羊掩原隰,田池布千里。”具有相当独立的经济基础,所以他们对于西晋朝廷的任命并不是太感兴趣。另外,西晋朝廷对于这些原来属于敌对地区的士人,也抱有敌视的态度,并不是推心置腹地信任他们。比如我们以前学到过的“周处除三害”的故事,那里面的周处就是原来东吴鄱阳太守周鲂的小儿子,后来吴国灭亡之后,周处就来到了洛阳,当上了太守一类的高官,但是洛阳朝廷里面对于周处则是处处设防,处处掣肘。周处后来在平定西北地区少数民族叛乱的时候,他的主帅是西晋皇族的梁王司马彤,司马彤在周处进兵以后,故意不发援兵,致使周处被叛军包围而全军覆没。所以才会有后来张翰看到西风起的时候,就借口思念家乡的美食而毅然辞官而去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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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处除三害
等到了西晋灭亡的时候,西晋的一个疏远宗室琅琊王司马睿在王导的拥戴之下,跑到原来孙吴的首都建邺,也就是现在的南京,当上了皇帝,史称东晋。王导就是琅琊王氏的后人,琅琊王氏在魏末和西晋时期是一等一的高门大族,但是他们属于中原文明,跟江南的人并不是同样的文化认同,所以司马睿跑到江南去建国,就有点像殖民者跑到一个新的土地上去建国一样,关键是那块土地上原本是有人的。类似于二战结束的时候,犹太人跑到了中东去建立了以色列一样(这么形容可能不太准确,因为犹太人和阿拉伯人是两种不同的人种,文化、信仰、传统统统都不一样。但是司马睿跑到江南去建国,至少他们人种是一样的,文化也差不多,信仰也没啥太大区别,只不过是政治目标不同而已),自然是要引起反对的。本来是中原人歧视江南人,现在中原人现世报,自己的国家让胡人给灭了,只好往南跑,结果跑到江南人的地盘上说要建国,自然是不会受到江南人的拥戴的。所以司马睿刚到江东的时候,那境遇可以说是非常的凄惨了。史书上记载,当时司马睿到了江东很长一段时间了,当地的那些高门大姓们没有一个前来拜会他的,这说明那些江南的土著们根本就不承认这个白板天子。后来还是王导和王敦想了个办法,在三月三上巳节的时候,由王敦全身披挂在前面开道,王导扶着司马睿的车在后面步行,那威严的气势一摆出来,那些江南的士族们在门缝里面偷看到了,觉得这可能就是那帮北方人认定的新皇帝了,再不出来拜码头,可能要吃亏,这才纷纷出来表示承认新政权。所以这也是后来晋元帝司马睿在登基(也有说不是登基,只是一次聚会上)的时候,为什么一定要拉着王导的手跟自己一起做御座的原因,要是没有王导、王敦兄弟,司马睿的位置不但是坐不牢靠,甚至是坐不上的,所以他自然要感激王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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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元帝司马睿
司马睿在江南虽然建立了政权,但是当地的大姓们对这些北方人并不是太感兴趣,虽然已经不是明确反对了,但是还是采取了一种不合作的态度。比如这里的陆玩陆太尉。当初司马睿、王导刚过江的时候,就想拉拢当地的士族,陆玩因为是吴郡陆氏,属于一等一的高门,自然是王导重点拉拢的对象。当时王导跑到陆家去求婚,当然不是王导自己想要娶媳妇,而是为自己的子侄辈向陆家求婚,就是为了要跟陆家攀上亲戚,以取得他们的支持。但是陆玩怎么说的呢:培塿无松柏,薰莸不同器。玩虽不才,义不能为乱伦之始。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小土丘是长不出高大的松柏来的,香草和臭草是不能放在一个容器里的,我陆玩虽然没什么才能,但是因为道义也不能做这种乱伦(这里的乱伦就是指不同等级的人通婚,乱了伦常的意思)之事。整段话的意思就是:咱两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但是你看人家有文化人这话说的。那王导见陆玩都这么说了,只好就把这事作罢了。但是等司马睿的东晋政权建立之后,还是重用跟他一起来的北方人、中原人,而继续歧视江南人,所有的一等的高官都被过江的中原士族霸占了,江南士族只能做次一等的官职。所以一直到了南朝宋的时候,有一个叫丘灵鞠的官员还说:我应还东掘顾荣冢。江南地方数千里,士子风流,皆出此中。顾荣忽引诸伧渡,妨我辈涂辙,死有余罪。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要回去把顾荣的墓挖了,江南这么好的地方,人文荟萃,就是因为顾荣这个人把北方佬引了过来,结果把江南士族的晋升之路给堵死了,真是死有余辜。他为什么要这么恨顾荣呢,因为正是顾荣等人当年支持了司马睿的东晋政权,而顾荣则是江南四姓中的顾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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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乱华时的中国
当时江南人都把北方来的人称为“伧人”或者叫“荒伧”,意思是“粗野,鄙贱,缺乏教养的人”,而北方人则称江南人为“吴子”,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词,互相贬低对方。所以本文开头的时候,陆玩在跟王导写信的时候才会写到:民虽吴人,几为伧鬼。因为陆玩自己是江南人,而王导则是山东人,正宗的北方人。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一 ...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一
原文:桓公入洛,过淮、泗,践北境,与诸僚属登平乘楼,眺瞩中原,慨然曰: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袁虎率而对曰:运自有废兴,岂必诸人之过?桓公懍然作色,顾谓四坐曰:诸君颇闻刘景升不?有大牛重千斤,噉刍豆十倍于常牛,负重致远,曾不若一羸牸。魏武入荆州,烹以飨士卒,于时莫不称快。意以况袁。四坐既骇,袁亦失色。
译文:桓温北伐洛阳,经过淮水、泗水,踏上了北方的土地,和他的下属们一起登上战船眺望中原大地,十分感慨地说:当年让神州沦陷,百年来变成废墟,王衍等人难辞其咎啊。袁宏想都没想就说:天道气数都有兴盛和衰落的时候,又何必一定要把责任推到某个人头上呢?桓温立即变了脸色,严肃地看了在座的人说:各位都听过刘表吧,他有一头牛,有一千斤重,吃的饲料要比十头牛都多,但是让它驼东西走,还不如一只瘦弱的母牛。后来曹操拿下荆州以后,就把这头牛杀了给手下的士兵们吃了,当时的人没有不叫好的。桓温的用意是把袁宏比作了大牛,满座的人都非常吃惊,而袁宏更是脸色都变了。
这个故事里面,主要人物有两个:桓温和袁宏,叙述的事情就是一件:北伐。先来说说桓温这个人,桓温是东晋有名的权臣,他的父亲叫桓彝,是东汉经学大师桓荣的九世孙。桓彝的先人在魏晋之际没有记录,据田余庆先生在《东晋门阀政治》中的考证,桓彝很有可能是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事变中那个逃出洛阳,鼓动曹爽拥护皇帝到许昌去,然后号召天下兵马来勤王讨伐司马懿的曹魏大司农桓范。只不过曹爽没有那种脑子,司马懿告诉曹爽,只要交出手中的兵权,朝廷就会放他一马,让他回家当个富翁去。曹爽天真地相信了司马懿的鬼话,交出了兵权,回家待罪。结果司马懿拿到兵权之后,立即翻脸,杀光了曹爽的三族。桓范自然也在被杀的人中,桓家的人就开始躲避起来,一直到西晋建立之后,对于当年的高平陵事变中被诛灭的几家不再追究了,桓范的后人才又开始活动,但是也不敢大张旗鼓,宣称自己是桓范的后人。所以到后来,桓温的儿子桓玄篡夺东晋的政权,称帝之后,家庙中的牌位只有桓温一个,连桓彝都没有立上,更不用说他的先祖了,就是因为桓家对于自己的家世一直讳莫如深的结果。桓彝在早年是个饱读儒家经典,服膺礼教的人,但是由于当时的社会风气对于儒家是看不上的,大家都在谈玄论道。因此,桓彝后来为了能够挤进上流社会,也只好改弦更张,放弃儒家的教条,而成为一名玄学弟子,跟王敦、羊曼、谢鲲、阮孚等人一起喝酒、披发、裸奔,反正什么出格做什么,于是慢慢在社会上就有了名气,人称“江左八达”,桓彝终于算是挤进了名士的圈子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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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彝
桓彝一开始的官职并不是很高,不过后来在王敦叛乱中,由于桓彝坚决支持东晋朝廷,所以在王敦叛乱被平定之后,桓彝被封为万年县开国男,也算是一个有爵位的人了。这时候,东晋朝廷上急需一批有干识的人到地方去任职,当时的丹阳太守温峤就举荐桓彝担任宣城内史。当时的宣城包括了今天的宣城市、芜湖市和马鞍山市的一片广大的区域,而且就在当时东晋首都建康的上游,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拱卫建康的门户。桓彝在宣城内史的任上做得非常出色,《晋书•桓彝传》上说,桓彝在宣城的时候“在郡有惠声,为百姓所怀””。不过宣城的这种安定和平的时间持续的时间不长,由于当时的东晋实际掌权人庾亮跟在平定王敦叛乱中崛起的,手握重兵的历阳内史苏峻发生了尖锐的矛盾,苏峻开始举兵内叛。苏峻这个人也很有意思,以后有机会谈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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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宣城
苏峻叛军要攻打建康,路上第一个遇到的就是桓彝所在的宣城。于是,桓彝率兵挺进芜湖,正准备顺流东下,结果让苏峻的精锐部队击败了,只好退守广德城。广德城后来被苏峻的军队团团围住,苏峻也反复派人来召桓彝投降,但是桓彝坚决不降,最后被叛将韩晃杀死(当时的泾县县令江播也曾参与此事),年仅五十三岁。在苏峻叛乱被平定后,桓彝被东晋朝廷追赠为廷尉,谥号是“简”,也算是一个非常好的谥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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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美丽的历阳(现在的和县)
桓温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当时他只有15岁,整天枕戈泣血,立志报仇。到了咸和三年(331年),江播去世了,他的三个儿子在为父守丧,桓温来报仇了。他假装是来吊丧的宾客,混进了丧棚,手刃江播的大儿子江彪,然后又追杀江彪的两个弟弟,把他们两个都杀死,终于报了父仇。大为当时的士人所称许。这里要说明一下,桓温的复仇方式叫做“血亲复仇”,在当年的社会环境下是允许的,现在是不可以的,所以大家不要冲动。在中国古代有一本《礼记》中说:“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游之仇不同国”。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要是我跟你是杀父之仇,那没啥好说的,必须要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必须分出个你死我活来,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是这么来的。如果你杀了我的兄弟,那么我身上带的武器都是刀尖朝前的,随时准备杀人,只要我碰上你,必须二话不说,马上拔出刀来杀了你。再如果你杀了我的朋友,那么如果我跟你在一个国家里面,我就一定要追杀你,除非你逃出了这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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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
桓温在杀了江播的三个儿子后,名声大显,这时候晋明帝的女儿,晋成帝司马衍的姐姐南康长公主要准备嫁人了。桓温因为名气在外,而被朝廷看中,娶了南康长公主。这个南康长公主也很有意思,这里有关于他的两个小故事,可以看出来这位公主也是性情中人。一则是桓温娶了南康长公主之后,由于这个公主性格豪爽刚烈,颇有男儿气概,于是史书上说“桓温敛威”,桓温看到他的妻子,也要低声下气的。桓温手下有个司马叫谢奕,谢奕这个人也很有名,他就是东晋时候著名的高门大族陈郡谢氏的后人,就是我们读过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里面的谢家。谢奕的弟弟就是后来指挥八万北府兵在淝水之战中击败前秦苻坚的谢安,谢奕的女儿就是因为说出“未若柳絮因风起”而被誉为有“咏絮才”的谢道韫。谢奕很喜欢喝酒,就经常来找桓温,桓温本身不太爱喝酒,被谢奕缠得没有办法,就躲到他妻子南康长公主的房里去了,谢奕见是公主的地方,不好进去的,就打道回府了。桓温见这个方法不错,以后每次谢奕来找他喝酒,他都躲到公主的房间里去。所以后来公主就说:要不是有这个酒鬼司马,我哪里能天天见到我的郎君啊。十分有意思。还有一则就是后来桓温伐蜀的时候,把当时盘踞在四川盆地的成汉政权给消灭了,自己也搂草打兔子,把当时成汉皇帝李势的妹妹纳为小妾,不过是偷偷的。南康长公主后来知道了这件事情,十分生气,带着刀就来到了这个李氏住的地方,想杀了她。等到她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李氏正坐在窗前梳头,长得非常漂亮,见到公主后,就盈盈下拜,举止十分的端庄,说话也很哀怨而婉转,公主一见之后,立即把刀丢了,上去就扶起了李氏,然后说:这么美丽的人啊,我见了都觉得可爱,更何况那个老东西(我见犹怜,何况老奴)。于是就待这个李氏非常好。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来,这个南康长公主其实也非常有当时魏晋时期的那种名士之风的。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二 4月28日更新 ...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二
在回到桓温这里来,桓温在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后,在咸康元年(335年)担任琅琊内史,到了建元元年(343年),桓温获得了假节的资格,出镇临淮,到永和元年(345年),升任荆州刺史,开始成为东晋的一方诸侯,这年桓温33岁。想想咱们,33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可以说桓温前半生还是比较顺风顺水的。到了永和三年(347年),桓温开始攻打盘踞在成都平原上四十年之久的成汉政权。这里要稍微介绍一下这个成汉政权。当初西晋末年的时候,晋惠帝是个白痴,除了说说“何不食肉糜”和问问青蛙叫是“为公耶?为私耶?”之外,也就只剩下会吃饭和喘气了,所以他的皇后贾南风就把持了朝政,把整个晋朝搞得乌烟瘴气。于是先是在元康元年(291年),也就是晋惠帝刚当上皇帝改元的当年,贾南风先是联合楚王司马玮进京杀了当时的辅政大臣,晋惠帝的名义上的外公太傅杨骏,灭了杨氏一门,形成以汝南王司马亮和元老大臣卫瓘(这个卫瓘我们以后可能会讲到他,一个十分复杂的人)共掌朝政的状态。但这不是贾南风的真实目的,她想要独霸朝堂,于是她以晋惠帝的名义下密诏,让楚王司马玮杀了司马亮和卫瓘,再以司马玮矫诏杀大臣的名义把司马玮也杀了,这样,贾南风就完全掌握了朝政大权,朝堂上完全是贾氏一党,比如那个著名的贾谧。贾谧是韩寿和贾午的儿子,而贾午就是贾南风的妹妹。贾南风和贾午的父亲就是晋朝第一功臣贾充,贾充因为没有儿子,就把贾谧这个外孙过继成了自己的孙子,继承了自己的爵位,所以贾谧才改姓的贾。韩寿就是那个成语“窃玉偷香”里面“偷香”的主角,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以后有机会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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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衷
贾南风在把持朝堂之后,消停了几年,但是后来由于贾南风没有儿子,于是就跟晋惠帝的才人谢玖生的太子司马遹产生了巨大的矛盾。到了元康九年,贾南风找人把司马遹灌醉,然后让他照抄了一份之前就写好的劝晋惠帝退位的文章,呈送给了晋惠帝。惠帝虽然傻,一看这太子是要抢自己的位置了,也发起怒来,要杀了太子。但是因为司空张华等人的劝阻,当夜没有杀太子,而是关在了金墉城里。结果贾南风怕太子翻盘,再加上当时的赵王司马伦等人各怀私心,都劝贾南风不要留着太子,以免夜长梦多,于是贾南风头脑一热,派了一个人用药杵把太子给砸死了。司马伦等人一看太子死了,立即伪造了晋惠帝的诏书,以杀太子的罪名把贾南风抓了起来,也关到了金墉城里面,最后逼迫她喝下金屑酒,杀死了贾南风。这就引起了其他一些王爷们的叛乱,这次叛乱先后延续了七年,西晋王室的七个王爷各自领兵进行群殴,把繁华富丽的中原地区变成了无人区。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八王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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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王之乱中的诸侯王
在贾南风统治的那段时间里,秦州和雍州连年大旱,略阳、天水等几个郡的老百姓,包括汉人和氐人都拖家带口地流浪到梁州和益州一带去讨饭求生。到了元康六年(296年),略阳氐人,流民的领袖李特率领流民进入蜀地。但是蜀地的官吏对于这帮流民十分的不放心,想方设法要把他们赶回去。于是到永宁元年(301年),李特利用流民的怨恨之气,在绵竹聚众起义。到太安二年(303年),李特在进攻成都的时候被杀,但他的儿子李雄继续统领流民进行作战,并在当年的四月占领了成都,到十月份李雄即王位。第二年,李雄称帝,国号“大成”。到了东晋咸康四年(338年),李寿即位,改国号为“汉”,所以这个政权又被成为“成汉”政权,这就是“成汉”政权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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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汉疆域图
等到永和三年(347年)桓温准备攻打成汉政权的时候,当时的成汉皇帝是李寿的儿子李势。跟所有末代的天子一样,李势这个人有所有二世祖的习性,骄奢淫逸、不恤民情,亲奸臣,远忠臣,刑罚苛滥,民不聊生。于是桓温于永和二年(346年)开始准备伐蜀,到了第二年(347年),桓温亲自率领水军攻打成汉。在伐蜀的过程中,还有几件小事能看出来桓温这个人的性情。当时桓温的水军在沿着长江向上游进军的过程中,有个士兵上岸抓了一只小猴子,回到了船上。结果被母猴子发现了,母猴子就一边哀嚎,一边追着那条船,等船走了一百多里后靠岸的时候,母猴子一下子就跳到了船上,然后当场就死掉了。那些士兵用刀剖开母猴子的肚子,发现肚子里的肠子都寸寸断裂了。后来桓温知道了这件事,就把那个抓小猴子的士兵严厉处罚了。他认为是个人都会有怜悯之心,这只母猴子追了那么久,哀嚎得那么痛苦,那个士兵就应该当时把小猴子放了,也好让他们母子团聚,而不是一直抓在手里不放,任由那只母猴子肝肠寸断而死。
另外一件事情是这样的,也是在伐蜀的路上发生的。桓温的一个士兵可能眼神不太好,吃一种食物的时候,总是夹不上来,他的那些同袍们就一起笑话他。正好让桓温遇到了,桓温就严厉地斥责了他们,说你们连同袍吃饭这种小忙都不愿意帮的话,怎么还能指望你们在战场上能够跟自己的同袍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呢?
桓温当年之所以能够出名,是因为他能够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以孝而知名。但是当他带兵去攻打成汉的时候,他的老母亲还在家里,他却义无反顾地领兵出征。当他在长江上经过绝壁天悬的时候,高呼“既为忠臣则不得为孝子”,说明他的内心是十分柔软的。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三 4月29日更新 ...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三
桓温伐蜀进展还是相当顺利的,永和二年(346年)十一月出兵,第二年二月到达青衣(现在四川的青衣江),三月就攻到成都城下了。在成都城外的笮桥,晋军与汉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当时战况异常激烈,晋军的前锋失利,桓温的参军龚护战死,汉军的箭甚至都已经射到桓温的马前了。晋军开始准备退兵了,这时候专门负责进攻或者后退的信号兵“鼓吏”却敲响了进攻的鼓声(古代的时候,一般战斗的时候都是闻鼓则进,鸣金则退,号令是十分严格的。而在这里,这个鼓吏实际上是敲错东西了,本来后退是要鸣金的,结果错敲了鼓,没想到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晋军乘势奋战,终于攻进了成都城,李势逃跑,后来又向桓温投降,于是成汉政权灭亡。蜀地在脱离晋朝中央掌握四十多年后,又回归朝廷了。李势被带到建康以后,还活了十多年,后来就病死在建康。
当初桓温在荆州给东晋朝廷上表要伐蜀的时候,东晋朝堂上那些人纷纷表示这是不可能的,一来桓温的兵力太少,桓温一开始给前锋袁乔的兵力就二千人,后来自己亲自带的兵也并不多。二来蜀道太难走了,从荆州去成都,主要就是走长江水路,还是逆水行舟,再加上粮草也难以供给上。三是担心桓温一旦往西去攻打成汉了,北面邺城的后赵石虎会不会趁虚而入,攻打东晋。所以大家一致反对桓温伐蜀,只有一个叫刘惔的人说:桓温这次去伐蜀,一定能成功。因为我了解桓温这个人,他小时候跟人一起赌博,没有七、八分的把握,他是绝对不会押注的,所以这次他既然提出了要去伐蜀,他就肯定能成功。这是从桓温的性格来分析了,不过确实是这样,桓温这个人一向是比较持重的。
桓温在伐蜀成功之后,一心想着要北伐,恢复中原,将东晋王朝沦陷于胡人手中的土地收复回来。但是这时候,东晋朝廷考虑的则是你桓温伐蜀成功,在朝堂之上的声望一时无两,如果让你继续发展下去,会不会对皇位取而代之了?于是当时的执政,皇帝司马聃的叔叔抚军大将军司马昱就把扬州刺史殷浩请了出来,参与朝政,想以此来抗衡桓温。殷浩这个人素有盛名,进入朝廷之后,又援引了许多玄学之士来一同进入朝堂。这样,在东晋朝廷里,桓温的势力和殷浩的势力就开始斗争起来了,并且矛盾逐步激化。王羲之、荀羡等人纷纷劝说殷浩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毕竟大家都是朝廷的人,搞到最后如果闹翻的话,对东晋朝廷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殷浩这个人就比较拧了,坚决不同意。凡是桓温赞成的事,他是一定要反对的。凡是桓温想干的事,他是一定要抢先的。但是桓温对殷浩此人是比较熟悉的,觉得他并不是自己的对手,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桓温后来在殷浩被废以后还跟人说:我跟殷浩是一起长大的,他从小什么样子我都知道。那时候我拿着一根竹竿当马来骑着玩,等我玩够了,扔了,殷浩就立即捡起来自己玩,所以我知道他一定不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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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浩
这里要稍微介绍一下殷浩这个人,司马昱为什么要让殷浩进入朝廷抗衡桓温呢?就是看中了殷浩的名声。那么殷浩有什么名声,让抚军大将军司马昱这么看中他。我们就用《世说新语》中的几个故事来说一下吧。第一个故事,镇西将军谢尚(谢安的堂兄,也是个才艺兼备的人,对于音律、书法、舞蹈、清谈都十分擅长,以后如果讲到谢安的话,可以多介绍一下他的这个堂哥谢尚)有一次听说殷浩非常擅长清谈(清谈是当时魏晋时候士人的一种休闲方式,有点类似后世的沙龙。在聚会上,会设置主人和宾客,主人提出一个玄学问题,然后与宾客反复辩论。有时候主人和宾客的身份还会互换。),就特意跑去过拜访殷浩,想跟他清谈一番。结果殷浩并没有怎么讲,只是给谢尚阐述了一些道理,说了好几百句。殷浩说的时候,不但谈吐举止特别有风度,谈的话又是辞藻华丽,动人心弦,谢尚听得入了迷,不由得满头大汗。这时候殷浩从容地吩咐下人:拿手巾来给谢郎擦擦汗。第二个故事,孙盛到殷浩家去跟他清谈,两个人来回辩驳,精彩纷呈。这时候仆人送上来的饭菜他们也顾不得吃了,饭菜是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已经好几次了。两个人都挥动着麈尾,麈尾上的毛都掉进了饭菜里头,一直到傍晚了,还没分出胜负来。这时候殷浩对孙盛说:你不要做硬嘴马,我要穿你的鼻子。而孙盛还口说:你难道没见过豁鼻的牛吗?当心我穿了你的腮帮子。第三个故事,有一次支道林(东晋时候的一个有名的僧人,也很好玩,以后有机会也可以介绍一下他)、殷浩一起在司马昱的府上。司马昱对两人说:你们可以辩论一下,不过才性问题是殷浩的强项,支公你要当心啊。于是支道林从开始辩论的时候就避开才性问题,尽量不谈。结果没几个回合,就掉到了殷浩的陷阱里头,被殷浩带着走了。这时候司马昱拍拍支道林的肩膀说:这本来就是他擅长的,你又怎么能争得过他呢。从这三则故事,我们就能知道,殷浩所为人称道的只有他的清谈,除了清谈,他似乎没什么别的本事了。但是在当时魏晋时期,人们就是以清谈来看一个人是不是有本事的,所以殷浩在士族中的名望就非常高,而司马昱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把他引为心腹,带到朝堂上去的。
永和五年(349年),后赵皇帝石虎去世了,他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皇位,正在大打出手,后赵国内一片混乱。桓温见后赵有机可趁,就立即上书朝廷,要求北伐。但是始终没有得到朝廷任何的回复。这里可能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东晋朝廷不希望北伐,另外,即使朝廷想要北伐,也不希望是由桓温来进行,因为桓温通过伐蜀已经建立了很高的声望,如果北伐再成功的话,恐怕就要威胁到皇帝的统治了,当时朝廷就没有给回复。另一种可能就是当时的执政,抚军大将军是个严重的拖延症患者,事情能拖就拖,绝不主动去解决的,这个在桓温和司马昱的一次对话中能看出来。司马昱在担任丞相的时候,一件事情通常要经过整年的时间才能批下来,桓温就担心这太慢了,容易耽误事,经常劝说司马昱,可是司马昱怎么说的呢:一日万机,哪得速?我一天要处理一万件事呢,哪里快得了?其实他一天尽在那清谈了,哪里有处理政务哟。所以桓温要求北伐的上书也有可能就这么被拖延了。
又过了两年,到了永和七年(351年)十一月,桓温又要准备北伐了,不过这次他来了个先斩后奏,刚把上书递上去,然后直接就带领军队开拔了,沿着长江顺流而下,到达武昌。这让东晋朝廷惊恐万分,你桓温到底是要北伐还是要东下攻打建康啊?殷浩这时候已经打算辞官避让桓温了,司马昱也写信给桓温,劝他不要轻举妄动,桓温这才作罢,领军回到了荆州。
东晋朝廷看桓温没完没了要求北伐,于是也得作出样子来,不然会被人说是不肖子孙的,毕竟他们祖宗的坟墓还都在洛阳呢。于是到了永和八年(352年),殷浩上表要求北伐,东晋朝廷立即同意了。于是殷浩率领大军准备进攻许昌和洛阳,可是殷浩在出兵那天,刚骑上马,忽然就摔了下来。众人都认为这很不吉利,估计这次北伐是不能成功的了。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四 4月30日更新 ...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四
这里还要说几句关于东晋北伐的事情。东晋朝廷在建康成立以后,从朝堂到民间一直都有北伐的呼声。最早的是东晋还没建国的时候,来自范阳的祖逖就跟当时还是侍中、左丞相的司马睿说要恢复中原,但当时司马睿只想着开拓江南,对于已经打成一片废墟的中原是完全没有兴趣,根本无心北伐。但是又不能直接跟祖逖说自己不愿意北伐,这样会被认为是要跟朝廷搞对抗的,所以他就任命祖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但是只给了他一千人的粮草,三千人的布匹,让他自己去招募士兵,自己去打造兵器。我想当时祖逖心里一定是在说: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我要恢复的是你们司马家的天下,结果你居然是这个死样。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但是祖逖没有气馁,他率领跟他一起南下的宗族部曲百余家,毅然从京口(现在的镇江)渡江北上,当船来到长江中间的时候,祖逖敲打着船楫发誓:我祖逖要是不能廓清中原,就像这大江一样,有去无回得了(这就是成语“击楫中流”的由来)。祖逖过江之后,来到淮阴,开始炼铁铸造兵器,并且开始招兵买马。在随后的几年中,祖逖收复了豫州,并在与后赵的对抗中不落下风(当时的后赵还在石勒统治的下,战斗力非常强悍。石勒这个人也是一个传奇,他是一个羯奴,却在乱世中从奴隶一直做到皇帝,非常厉害。以后有机会可以介绍一下他)。到了太兴四年(321年),朝廷派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六州军事(戴渊这个人也挺有意思,早年是个劫道的土匪。后来有一次劫了陆机的船队,陆机在船上见戴渊在岸上指挥那帮手下,十分妥帖,觉得这小子有点才气啊。就在船上喊了一嗓子:你小子这么有才,怎么干起劫道的营生来了?戴渊一听,连忙丢了自己手里的剑,跑到陆机的船上,拜在陆机门下。陆机还向朝廷推荐了戴渊,后来东晋南渡之后,戴渊一直做到征西将军,就是太兴四年的事),正好是祖逖的上司,祖逖见戴渊这个人言过其实,志大才疏,不是后赵的对手,而自己这么辛辛苦苦打下了地盘,却依然得不到朝廷的重用,心里十分郁闷。后来又听说当时的荆州刺史王敦,嚣张跋扈,内乱很有可能随时会爆发,北伐大业将会毁于一旦,于是在忧愤中去世了。祖逖死了以后,他所收复的河南的土地很快就又被后赵攻占了。这算是东晋的第一次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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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逖
在祖逖北伐之后,东晋内部又经过了王敦内乱和苏峻叛乱的内耗,好不容易局势稳定下来了,才又有了庾亮北伐。庾亮是司马氏的外戚,应该来说北伐是得到了朝廷的支持的,但是一来当时的后赵实力十分强大,二来庾亮也有失策,于是在庾亮死后,虽然有他的弟弟庾翼接着准备北伐,然而庾翼也很快就去世了,于是第二次北伐也就这么结束了。在庾亮之后,还有外戚褚裒的北伐,当时后赵皇帝石虎刚去世,桓温上书要北伐。但是朝廷却派褚裒为征北大将军,进行北伐,但是晋军在河南找到了后赵军的攻击而全军覆没。当时在河北有二十万北方的遗民想要跟着晋军一起过江,但是由于褚裒的军队退的太快,那些遗民没有人接应,结果在路上死亡略尽。褚裒回到朝廷之后,羞愧难当,惭愤而死。这算是在桓温北伐之前的一个预热。
东晋为什么执着于北伐,或者说东晋的有些执政们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北伐,一定要恢复中原呢?那是因为他们先人的坟墓都在中原,作为子孙,让自己先人的坟墓被胡人占领,实在有违当时的“以孝治国”的国策,所以过了江的那帮人一直想要北伐。那么,西晋又是怎么变成东晋的呢?这又是一个long long story了。
西晋在篡夺了曹魏的江山之后,鉴于曹魏政权对于皇族太过苛刻,不但没有分封他们,还把他们像犯人一样对待,所以当有外姓的权臣篡夺曹魏的皇权的时候,曹魏的皇室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反对的,因为他们手里无兵也无权。所以晋武帝司马炎觉得这样不好,晋朝可不能这样。司马炎在当上皇帝之后,立即加封了二十七个皇室成员为诸侯王。这些诸侯王或者是在朝中掌权,或者是在自己的封地里面掌兵,都非常的有实力。等到了司马炎死了以后,他的白痴儿子司马衷当上了皇帝。我们在前面说过,司马衷只会喘气和吃饭,其他的都不知道,所以王纲解纽,礼乐陵迟。于是就爆发了八王之乱,把西晋王朝的中原地带搞得饿殍遍野。曹操说“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也很能形容当时的情景。这个时候,西晋的外部压力其实也是很大的。
自从东汉以来,中央政府都对周围的少数民族(主要是北边和西边的少数民族,比如匈奴、羌人和氐人)采取内迁的政策,这样,不断地有少数民族被安置到中原地区的周边,比如现在的山西、陕西、甘肃、河北等地方。这些少数民族一般都是以部落形式内迁的,所以他们依然能够进行他们原来的生活、生产方式,从而在文化上对中原文明保持独立性,在经济上也能保持相对的实力。当中原王朝强盛的时候,这些少数民族在内地其实过得并不好。由于他们的生产力比较低下,再加上有些已经脱离了原来的游牧生活,而转向了定居农耕生活,所以他们一样需要在田间进行劳作。比如后来的后赵皇帝石勒,他是一个羯人,出生在现在的山西榆社,他的父亲是个部落小帅,估计跟现在的一个村支书差不多。石勒年轻的时候,就经常在地里耕作,他甚至还需要帮汉族地主耕种,才能养活自己。甚至还有一些汉族地主会绑架那些内附的少数民族,把他们贩卖到外地充当奴隶,所以那个时候的民族压迫是非常强的,民族矛盾也是非常对立的。
当中原王朝开始内乱,实力大减,被少数民族看出虚弱的时候,这种报复也会来的非常迅速而猛烈。西晋的八王之乱从291年开始,中间平静了8年,然后在299年又战火重燃,一直打到306年,以东海王司马越消灭成都王司马颖,毒死晋惠帝司马衷,立晋怀帝司马炽而结束,前后一共经历了16年。战争最残酷的是后8年,中原地区几乎无一年不战,皇帝司马衷成了战利品被几个王爷争夺,后来干脆像抹布一样,用完就扔掉了。司马越虽然取得了八王之乱的最终胜利,但是这样完全耗尽了西晋王朝的那点元气。
在八王之乱的过程当中,来自山西新兴(现在的忻州)的匈奴人刘渊,发现了西晋王朝其实已经无法挽回了,就想着自己独立出来,搞点事。刘渊是匈奴左贤王刘豹的儿子。当时曹操还在的时候,鉴于内迁的匈奴人太多了,就把匈奴分成了五个部分,刘豹被任命为匈奴左部帅。刘渊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曹魏的都城洛阳生活,他精通儒家经典,尤其喜欢《春秋左传》和《孙吴兵法》。他曾经跟人说过:我每次看书的时候,就忍不住要鄙视随陆无武、绛灌无文。这段话里面,刘渊说到了四个人:随、陆、绛、灌。都是汉初的人物,随是随何,陆是陆贾,他们两个都是汉高祖时候的文官,但是因为没有战功,而没有被封侯。绛是周勃,灌是灌婴,他们两个是汉高祖时候的武将,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是都是大老粗,没什么文化。所以刘渊很看不起他们,说随、陆两个人遇到了汉高祖这样的明君,却因为没有战功而无法封侯,绛、灌这样的武将,遇上了汉文帝,却因为没有文化而不能开创教化的大业,都很可惜。一个人如果有某一方面的知识缺陷的话,是会被君子所看不起的。从这段话里面,我们就可以看出来两点,一是这个刘渊,虽然是匈奴人,但是汉文化学的非常好。二是他非常的自负,他认为自己要比随陆、绛灌都要厉害。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五 5月1日更新 ...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五
刘渊在洛阳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魏晋嬗代,晋武帝司马炎曾经多次召见他,跟他交谈,谈得非常投机,司马炎十分赏识刘渊。在泰始年间,晋王朝西北部的鲜卑族人树机能叛乱,司马炎之前派遣的几支人马都被打败了。这时候有人就推荐刘渊去平定叛乱,但是被别人阻止了,理由是刘渊同样是外族人,如果他去平叛的话,树机能的叛乱是一定能平定的,但是平定之后,刘渊是一定会自己早饭的。于是司马炎就放弃派遣刘渊的念头了。在这里面,要指出的一点是,当时西晋王朝的华夷之防的观念是非常深刻的。当初西晋初年的江统就曾经写过《徙戎论》,要将内迁的胡人统统都迁徙出去,不能再让他们继续在内地生活了。因为江统害怕这帮胡人趁着中原王朝内部虚弱而叛乱,就想把他们都迁徙到关外去,这样即使他们有侵占中原的野心,也会因为被关在了门外了,而祸害比较小的。但是江统的这个建议并没有被当时的执政贾南风接受,后来,不到十年,就爆发了五胡乱华。不过话说回来,即使当时西晋王朝采纳了江统的建议,把这些胡人都迁徙出去,估计只能会让五胡乱华更早地爆发,而不是避免五胡乱华的爆发。因为当时的胡人已经和中原汉人交织在了一起,很难一下子就把他们迁徙出去,而即使要迁徙的话,也很难做到完美,所以江统的建议是好的,但是没有实际可操作性。其实在江统之前,就已经有很多人提出要将胡人迁徙的问题了,比如邓艾、傅玄、郭钦等等,都曾经提出过。而有的人则直接通过一定手段在实施分化、离间少数民族部落的事情了,比如卫瓘在担任护乌丸校尉的时候,就离间了乌丸和拓跋鲜卑部落,最后乌丸内附而拓跋力微忧愁而死,使得西晋北部的边境得以安宁。
后来到了八王之乱的时候,刘渊就在司马颖的手下当冠军将军。这时候并州刺史司马腾和安北将军王浚一起联合司马越攻打司马颖,司马颖抵抗不住,刘渊就趁机跟司马颖说:现在殿下你的兵力恐怕抵抗不住这几支大军,我请求你让我回去,率领我的五部匈奴兵马,来帮你打仗。司马颖还有些疑虑,他怕刘渊率领匈奴兵马来了,后面的鲜卑、乌丸趁虚而入了,但是刘渊一顿给司马颖灌迷魂汤,终于让司马颖答应自己回到家乡去招兵去了。公元304年,刘渊在家乡左国城起兵,几天之内就聚集了5万大军。于是刘渊就自称大单于,后来又追奉蜀汉后主刘禅为孝怀皇帝,自称汉王。于是,五胡十六国时代的第一个(也有说是第二个,第一个应该是在四川盆地建立政权的成汉)少数民族政权就建立起来了,史称汉赵或者前赵(因为后来刘渊的养子刘曜改国号为赵)。刘渊称王之后,手下迅速聚集起了一批战将,其中就包括后来的后赵皇帝石勒。
到了永嘉三年(309年),刘渊开始派兵进攻西晋的首都洛阳,虽然没有攻下洛阳,但是已经打到了洛阳的外城大夏门。第二年,刘渊病死,他的儿子刘和继位,但没过多久,就被刘聪杀死,刘聪自己当了皇帝。刘聪继位后没多长时间,就又派遣刘曜、王弥和刘粲进攻洛阳,于石勒会师后,一起击败了晋江裴邈,然后在洛阳周边攻陷了梁、陈、汝南、颍川等郡。到第二年,刘曜、王弥、石勒和呼延晏会师进攻洛阳城,经过了一系列的战斗后,他们攻陷了洛阳城,俘获了晋怀帝和晋惠帝的羊皇后,把他们送到了首都平阳。这就是历史上有名永嘉之乱。永嘉之乱后,一大部分的中原人拖家带口向南迁徙,渡过长江,来到了江南地区,包括现在的浙江、江苏、安徽、江西、湖南等地,给当时的江南地区带来了先进的中原文明,为后来江南的开发做出了贡献(虽然是被迫的),这就是永嘉南渡。永嘉南渡是中国历史上几次大规模的移民的第一次,以后还会有安史之乱时的一次南渡、建炎南渡以及明初的一次大移民,这个我们以后有机会也可以讲讲。
晋怀帝被抓到平阳之后,一开始刘聪对他还不错,还把自己的一个小老婆小刘贵人赐给了晋怀帝。但是到了建兴元年(313年),有一次刘聪在宴会上让晋怀帝穿着青衣,当给人倒酒的仆人,跟晋怀帝一同被抓的那些西晋官员庾珉等人见到此情景,不由得放声痛哭,刘聪十分气愤,又听说庾珉等人跟刘琨联络,要偷偷把晋怀帝救走,于是刘聪下令把晋怀帝和庾珉等人统统杀死。
晋怀帝被杀的消息传到长安之后,西晋的官员们又立晋怀帝的侄子司马邺为帝,史称晋愍帝。这时候刘聪赵染、刘曜和乔智明一起进攻长安城,多次打败抵抗的麴允等人(这个麴允是西平大姓麴氏的后人,当时西平有两大姓:麴氏和游氏。号称“麴与游,牛羊不数头”。麴氏在魏晋南北朝时非常有名,比如袁绍手下有个大将叫麴义,就是西平麴氏。麴氏一直到后来唐朝的时候都很活跃,当时西域有个高昌国,国君就姓麴。比如著名的麴文泰,曾经资助过玄奘去西天取经)。等到了建元二年(316年),刘曜先攻取北地郡,然后围困长安城,把晋愍帝包围在长安小城内长达两个月。晋愍帝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好出去向刘曜投降,被送到了平阳,然后以同样的方式,被刘聪处死。就这样,西晋正式灭亡了。
就在西晋朝廷被攻击的时候,琅琊王司马睿受当时东海王司马越的指派,到江东一带去经营后方。这时候司马睿就在王导等人的帮助之下,渡江来到了建康,当时还叫建邺,后来由于晋愍帝的名字叫司马邺,需要避讳,所以就把建邺改成了建康。司马睿到了建康以后,琅琊王氏的子弟遍布朝野,在朝堂上有王导,统领百官,在上游有王敦,总领兵权,其实司马睿手中的权力并不大。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北上去讨伐进攻朝廷的那些胡人,因为他自己说了不算。到建兴四年(316年)的时候,刘曜攻陷长安,司马邺出降,西晋灭亡。到第二年,司马睿在建康称晋王,他广泛征辟从北方来的士族担任官属,史称“百六掾”。这里就包括了后来在东晋政坛上呼风唤雨的人,有汝南周顗、渤海刁协、颍川庾亮、琅琊王承等等。其中的周顗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他是汝南周氏的后人。汝南周氏是当时的高门望族,从东周时候就有了,势力十分显赫的。绍兴周氏实际上也是汝南周氏的后人,比如周树人。后来王敦叛乱的时候,周顗向司马睿保证王导不会参加叛乱,才把王导保了下来,但是周顗名士风头十足,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王导,这让王导大失所望,以为周顗没有向晋元帝为自己求情。后来王敦打进建康城的时候,问王导要怎么处理周顗,王导不回答,于是王敦就把周顗杀了。等到后来王导知道周顗曾经在晋元帝面前力保自己不会叛乱之后,哭着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伯仁就是周顗的字。周顗的母亲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周顗的父亲叫周浚,在西晋的时候担任安东将军,有一次出去打猎,碰上下大雨,就跑到一户人家去躲雨。正好赶上那户人家家里男人都出去了,只留下那家的小姐和一个奴婢在家,这个小姐叫李络秀。络秀和奴婢就杀猪宰羊,准备周浚他们一行人的饮食,安排得井井有条的,而且内宅一点声音都没有。周浚就感到很奇怪,趴在门缝里往里看,只看到了络秀和奴婢在里面忙碌呢,觉得这个小姐不是一般人。于是周浚回去以后就派人来向李家提亲。李家不太愿意,因为周浚那时候已经成亲,有妻子了,如果自己家的闺女嫁过去,只能当妾,妾的地位要比妻可是低多了,与奴婢无异的。但是李络秀说:咱们家是寒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攀上人家高门,说不定以后咱们家的门户也能光大起来了,你们又为什么舍不得一个女儿呢?于是她的父兄就同意了,后来李络秀就嫁给了周浚,生了周顗他们兄弟三个。等到周顗他们长大之后,李络秀跟他们说:我当年之所以嫁到你们周家来当妾,就是为我们李家光大门楣着想,如果你们兄弟几个不认李家这门亲戚的话,我就死了算了。周顗他们兄弟几个是孝子啊,当然答应了。李家这才得到了正式的礼遇呢。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来,当时的门第之森严,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了。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六 5月1日更新 ...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六
司马睿后来在建武二年(318年)在建康称帝,史称晋元帝。这时候就有我们之前说到的祖逖北伐。祖逖向晋元帝要兵要钱,晋元帝只给了他一千人的粮草,三千人的布匹,让他自己去招募士兵,自己去打造兵器。我们感觉晋元帝对于北伐是不支持的。其实说实话,晋元帝当时就是支持,估计也拿不出什么钱来。有一个故事就很能说明这个问题。东晋后期有个皇帝叫晋孝武帝司马曜,他有一次想要选女婿,就跟王珣说:王敦、桓温(这两个都是晋朝皇家的女婿,王敦娶的是晋武帝的女儿襄城公主,桓温娶的是晋明帝的女儿南康长公主)这样的人才啊,既不能再有,即使有了,他们一旦得势了,还喜欢干预皇家的事情。所以这样的人就不要找了,要是有刘惔、王献之(这两个也是晋朝皇家的女婿,刘惔娶的也是晋明帝的女儿庐陵公主,王献之娶的是晋简文帝的女儿新安公主。不过这里王献之是被迫娶的公主。他的前妻是郗道茂(郗超的堂姐,郗超跟桓温的关系不同一般,后面我们会讲到),是他的表姐,两个人关系非常好。但是王献之被新安公主看上了,公主又不可能当妾,所以就强迫王献之跟郗道茂离婚了,这样她才能嫁给王献之。为此,王家和郗家也闹翻了,王献之甚至用烧伤自己的脚,让自己成为残疾都没能躲过去。后来王献之快死的时候,因为他们家是信奉天师道的,天师道有个传统,就是人在死的时候,要承认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这样死了才能升仙。王献之就说:没觉得犯过什么别的错,就是想起了跟郗家离婚的事了。王献之还曾经写过一封信,就是中国书法史上非常有名的《奉对帖》:虽奉对积年,可以为尽日之欢。常苦不尽触类之畅,方欲与姊极当年之足,以之偕老。岂谓乖别至此,诸怀怅塞实深。当复何由日夕见姊耶。俯仰悲咽,实无已已,惟当绝气耳。写得非常好,感情非常深厚)这样的就最好了。王珣就向孝武帝推举了谢混。后来袁山松也看上了谢混,想招他当自己的女婿,王珣就跟他开玩笑说:你不要动禁脔啊。那么禁脔是什么意思呢?也是东晋时候发生的事。当初晋元帝他们刚过江的时候,穷的不得了,叫“公私罄尽”。那时候有人弄到了一头猪,因为猪颈上一块肉最好吃,大家就把这块肉献给了晋元帝。以后每次弄到猪,都会把那块肉献给皇帝,所以别人就不能吃那块肉了。那块肉就被称为“禁脔”,这是禁脔这个词的来历。所以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当时晋元帝是真穷,祖逖找他要钱要粮,他是真拿不出来。不过他内心底里也是不太想拿的。好了,这就是西晋怎么丢失的中原,东晋怎么建立的一整个背景。接下来继续讲东晋的北伐。
到了永和六年(350年),后赵的大将冉闵(就是前两年在网上被炒得火热的那个冉闵)大肆屠杀后赵宗室和胡人,后赵国内大乱。东晋朝廷就想趁着这个时候,北伐一下,捞点好处。于是才任命殷浩为中军将军、假节、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殷浩接受任命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北伐。不过我们之前就说过,殷浩这个人清谈可以,军政的事情就不是他擅长的了。其实当时殷浩手下的人才还是很多的,比如建立了后秦帝国的姚苌的哥哥,人称“小孙策”的姚襄。问题是殷浩这个人根本不善于抚御下属,于是没过多久,姚襄反了,反过来攻击殷浩率领的晋军,殷浩大败而回。
这时候桓温就有话要说了,他上疏指责殷浩“身狼狈于山桑,军破碎于梁国。舟车焚烧,辎重覆没。三军积实,反以资寇,精甲利器,更为贼用。神怒人怨,众之所弃,倾危之忧,将及社稷”,这话就很厉害了,等于把这次北伐失败的过失全部都推到了殷浩的头上,这样朝廷实在没有办法交代了,只好把殷浩废为庶人,把他流放到东阳郡的信安县(大体位置在现在的浙江瞿县)。殷浩被贬之后,依然保持着名士风度,什么怨言都没有,还是谈道咏诗。但是他的家人发现殷浩整天用手在空中写“咄咄怪事”四个字。不过后来桓温有一次还想任命殷浩担任尚书令,派人送信给殷浩(其实桓温跟殷浩没有私仇,他们之间的争斗只是对权力的争斗。桓温想要总揽东晋朝廷的军政大权,就是我们之前讲到的孝武帝说的那句话“好预人家事”。而很明显,朝廷并不想这么做,所以就把殷浩推出来做挡箭牌,让他来参与朝政,甚至让他来领兵北伐。问题是殷浩要是的确是这块材料,倒也可以。可惜殷浩不是领兵打仗的料,出兵之后,一败涂地,这就让桓温抓到话头了,于是殷浩被废)。殷浩接到信之后,很激动,立即铺开纸笔给桓温写回信。但是殷浩实在太重视这封信了,为了不让这封信里面出现任何的纰漏,他是封了拆,拆了封,接连好几十次,最后居然忙中出错,给桓温回了一个空信封。桓温收到之后,大失所望,从此以后两个人绝交。到永和十二年(356年),殷浩去世。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来,殷浩的那些从容淡定,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装出来的,并不是他真的就这样。这个跟当时的社会风气有关,魏晋风度嘛,大家都要讲究风度,要万物不萦于心。世间万物都要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就能超然物外了。比如后来在淝水之战中,谢石、谢万等人在前线大胜苻坚,把胜利的消息写了信交到总指挥谢安手里之后,谢安正在跟人下棋。看完信之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随手放在了一边,倒是跟他下棋的人憋不住了,问他前方战事怎么样?谢安淡淡地说了句:小儿辈大破贼。然后就没有别的话了。等到客人走了之后,谢安回屋去的时候,木屐磕在门槛上,木屐底下的齿都掉了自己都不知道。这说明谢安心里早已经是翻江倒海了,但是表面上一定要沉得住气,要装的跟没事人一样,这才显得有风度(唉……,装的真累)。
殷浩北伐失败被废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桓温北伐了。于是他在永和十年(354年)二月亲率步骑四万,从江陵出发(桓温的荆州刺史府就在江陵)开始北伐苻健的前秦。一路上通过血战,到四月份的时候,桓温率军来到了灞上(现在的西安城东,离西安已经很近了)。关中附近郡县的老百姓纷纷牵牛担酒,沿路迎接,他们哭着说: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官军。因为自从西晋覆灭到现在已经快50年了,很多当年的年轻人现在也都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了。桓温进入关中的时候,正是麦熟季节,所以他打算就地取粮,以解决军粮问题。因为从他的大本营荆州运粮过来,路途遥远,虽然可以通过水路节省人力,但是耗时较长。所以桓温就暂时屯兵在灞上,等到麦子熟了,筹集了军粮,再继续进兵。这时候前秦采取了坚壁清野的策略,把平原上的青麦子都割掉了,让桓温什么粮食都没有筹集到。就这样,桓温军中开始断粮,只好在六月的时候开始退兵,返回江陵。他在退兵的时候,把关中三千多户百姓也一起迁走了。这时候前秦的军队趁势追击晋军,晋军大败,损失惨重。这就是桓温的第一次北伐。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七 5月2日更新 ...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七
桓温在灞上驻军的时候,关中有个隐士身穿麻布短衣来到桓温的大营之中来见他,这人就是后来前秦赫赫有名的宰相王猛。王猛是北海剧人(现在的山东寿光),年轻的时候,就熟读诗书、游历天下,为人谨严庄重,深沉刚毅,胸怀大志,气度非凡。桓温来到关中的时候,王猛30岁。桓温请他谈谈对天下大势的看法,王猛在大庭广众之下,扪虱而谈(段末讲讲这个扪虱而谈),旁若无人,滔滔不绝。桓温见到这样的情景,非常惊讶,就问王猛:我奉天子之命,率领十万精锐,讨伐逆贼,为民除害。可是关中的豪杰为什么没有一个来我这里慰劳的呢?王猛就说:明公你率领部队,不远千里来攻打前秦,可是你已经到了灞上了,却迟迟不渡过灞水,攻打近在眼前的长安城。所以那帮关中的豪杰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当然不会来慰劳你了。其实这也是桓温的心思。桓温是这么考虑的:我恢复了关中,自己肯定也就落个虚名罢了,东晋朝廷是肯定不会迁都过来的。那我与其在这里消耗我的兵力,到时候失去了跟朝廷叫板的能力,还不如留下这个敌人,为我以后在朝廷立足留一个借口(所谓养寇自重是也)。所以王猛一说完那段话,直接就戳了桓温的心窝子了,把他内心底里最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情给说了出来,桓温半天没说话,最后说了句:江东是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啊。桓温后来要退军的时候,就希望王猛能跟他一起南下,还给了他高官厚禄。但是王猛认为当时在东晋朝廷中的都是高门士族,自己这样后去的寒门是根本没有机会升迁的,所以就婉言谢绝了桓温的邀请,回到华山,继续追随他的老师学习。
现在来稍微介绍一个这个“扪虱而谈”。“扪虱而谈”也是魏晋时期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一个举动,意思就是一边谈话,一边在衣服裤子里面找虱子。那时候的人为什么会总有虱子呢?我们说小孩子有虱子很正常,因为小孩子淘气,哪里都钻,染上虱子很正常。可是作为一个成年人,很容易就可以完成个人卫生的事,为啥还会有虱子呢?这个就要从曹魏时候的一个很著名的人说起,这个人就是何晏。何晏是东汉末年大将军何进的孙子,后来何进被宦官杀了之后,何晏的父亲也去世了。何晏的母亲长得非常漂亮,就被喜好人妻的曹操收编了,成了曹操的尹夫人。何晏也就跟着他母亲一起进了曹操的司空府,曹操对这个拖油瓶非常好,不过曹操对于这些拖油瓶好像都很好。比如他的杜夫人,原来是吕布手下一个将领秦宜禄的妻子,后来也被曹操收编了。秦宜禄有个儿子叫秦朗,也跟着一起进了曹操家,曹操对秦朗也非常好。可能那个年代的人对于妇女再嫁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忌讳的,很正常的一件事。比如曹操的原配夫人丁夫人,后来跟曹操闹别扭,回了娘家,曹操几次去请她回去都没有答应,最后一次的时候,曹操就跟丁夫人的家人说:看来她是铁了心不跟我了,那就算了,离就离吧。以后再给她找个好人家。所以从这里看,至少在汉朝的时候,妇女离婚再嫁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好了,说回何晏。何晏后来还娶了曹操的女儿金乡公主,就是曹操跟这个杜夫人生的女儿,成了曹魏的外戚。何晏这个人长得很漂亮,皮肤特别白。有一次魏明帝曹睿怀疑何晏是敷了粉,就大热天的让何晏吃热汤面。何晏吃的满头大汗,不停地用衣袖擦汗,可是他擦完汗以后,脸色变得更白了,魏明帝这才相信他是这的白,不是PS的。何晏和王弼、夏侯玄等人倡导玄学,专门搞清谈沙龙,开创了一时的风气,后世称为“正始之音”,正始是齐王曹芳的年号。
何晏这个人还有一个开创性的事迹,就是服食“五石散”,也叫“寒食散”,据说里面的成分包括“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五种矿石,也有说是“钟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五种的,反正不管怎么说,就是一些不太常见的矿物。这种药吃了以后,人需要吃冷饭,但是要喝温热的酒,然后是洗冷水澡、散步,穿柔软的衣服。为什么有这么多奇怪的要求呢?因为这个五石散吃完以后,人就开始发热,皮肤变得非常脆弱和敏感,一碰就会破。这时候人因为有内热,就需要吃冷饭,但是又需要喝温酒让这个热快点散出来,要是散不出来的话,是会死人的。然后就是洗冷水澡,也是给身体降温,散步是为了加速体内的热散发出来,穿柔软的衣服是为了不让皮肤被划坏了。这是因为在魏晋时期,人们穿的衣服都是麻衣或者是丝绸的,但一般都是麻布或者葛布的,比较粗糙,如果是新衣服的话,由于在做衣服的时候需要浆洗,所以比较硬挺,穿在身上非常容易把皮肤划破,如果划破的话,是非常容易感染的。所以那些吃五石散的人很讨厌穿新衣服。比如桓温的弟弟桓冲就是,有一次他的妻子给他拿了新衣服出来,他就很生气,说怎么又给我拿新衣服了?他的妻子说:衣服不穿又怎么会变旧呢?桓冲哈哈大笑,只好穿起了新衣服。衣服每次穿脏了就需要去浆洗,洗完以后也会很硬挺,穿着也难受,所以那帮磕了药的人很不喜欢换衣服,一件衣服一直穿到坏,这样衣服就会非常脏,很容易生虱子,所以才会有扪虱而谈,于是那帮瘾君子们把扪虱而谈看做是魏晋风度的一种。另外,像“江左八达”那帮人为什么总是会裸体、披发、狂走,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吃了五石散了,只有这样做了才会让自己舒服一点。五石散说白了,跟现在的毒品也差不多。不过据说还有个功效,就是壮阳。魏晋南北朝的时候,由于战争频仍、王朝更迭,人的寿命都非常短,包括那些高门士族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战死、病死或者被统治者杀死,所以他们都以一种狂欢的态度来过生命中的每一天,性自然是其中的一种表现形式。所以他们需要吃五石散来壮阳。五石散的发明人何晏就非常好色,虽然他的妻子是金乡公主,但他其实还有很多小妾。
说完“扪虱而谈”,我们再回到桓温这里来。桓温在第一次北伐过后两年,永和十二年(356年)又准备北伐,这次的攻击目标是盘踞在许昌的姚襄。本文开头说的“桓公入洛”说的就是这次北伐,不过后面说的过淮、泗则是桓温第三次北伐的事。所以本章的引文中其实并不是一次事情,记录是有误的。
桓温这次依然从江陵出发,八月来到洛阳城南的洢水。这时候围困洛阳城的姚襄撤围而去,来到洢水北岸密林中埋伏下来,准备抵抗桓温。桓温亲自穿上盔甲督战,大败姚襄,姚襄一路向北狂逃,桓温没能追上。随后,桓温进入洛阳城,打扫了晋王朝列代帝王的坟墓,并设置了守陵的兵士,然后带着三千多家平民回到了南方,第二次北伐结束。
这就是桓温的前两次北伐,也算是比较成功的两次北伐。以后我们还会继续讲到东晋的北伐,比如桓温的第三次北伐、刘裕的几次北伐等等。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八 5月3日更新 ...
《世说新语》故事(三)之八
好了,说完桓温,也说完北伐,现在要来说第二个主要人物袁虎了。袁虎就是袁宏,虎是他的小名。《世说新语》中很喜欢称人物的小名、官职、爵位、字等等,搞得一个人有很多个称谓,有时候很难对上号。袁宏是陈郡袁氏的后人,袁氏在东汉的时候主要有两个郡望:陈郡和汝南。不过在东汉的时候,汝南袁氏要比陈郡袁氏在政坛上风光的多,比如号称“四世三公”的袁绍家就是汝南袁氏,但是到了后来,曹操灭了袁绍和袁术之后,汝南袁氏就渐渐在政坛上泯灭了。但是这时候陈郡袁氏开始活跃起来了,比如袁涣,曾经担任曹操的郎中令,代理御史大夫的职务,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他死之后,曹操曾经赐给他们家两千斛谷物,其中一千斛是“以太仓谷一千斛赐与郎中令家”的名义给的,另外一千斛是“用垣下谷一千斛送给曜卿家”。别人不明白什么意思,曹操就解释说:用“太仓谷”是根据国法,是国家对大臣的褒奖,用“垣下谷”是我自己的意思,是我个人对老部下的一点抚恤,说得十分感人。而袁涣的父亲袁滂则曾经担任过东汉朝廷的司徒之职。袁宏正是袁滂的七世孙,他们家世代都是官宦人家。陈郡袁氏真正的发达起来是在过江之后,后来唐朝的柳芳在《姓系论》中就说过:过江则为侨姓,王、谢、袁、萧为大。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陈郡袁氏在过江之后,是可以跟王谢并列的高门大姓,门第非常显赫。另外提一句,这里的萧就是“兰陵萧氏”,前段时间热播的《琅琊榜》里面的梁国的国姓就是这个萧氏。实际上萧氏在南北朝的时候,由外戚转变成了皇族,比如萧道成建立的南齐,萧衍建立的梁。我很怀疑《琅琊榜》里的梁国是不是就是以萧衍建立的南梁为背景的,不过因为我没有看过《琅琊榜》,所以不好做评价。等到袁宏的父亲袁勖的时候,只当了一个县令(临汝令),而且还是英年早逝,所以就家道中落了。
袁宏年轻的时候,家里很穷,连饭都吃不上,所以他经常受雇给人运送租子。有一次镇西将军谢尚坐船出游,到了晚上,船靠在岸边,谢尚正站在船头欣赏美丽的夜色呢,忽然听到远处的商船上有人在吟诗,非常好听,而所吟的五言诗,又是他以前从来没听过的,谢尚不由得击节称赞。马上派人去打听这个吟诗的人是谁,原来正是袁宏在吟自己新作的《咏史诗》。谢尚就把袁宏请了过来,对他十分赞赏,两个人在一起聊得非常投机。后来谢尚担任安西将军、豫州刺史的时候,就聘任袁宏担任参议军事,从此袁宏正式进入仕途。
在这里,我要奉劝各位想穿越的读者,不要想着自己要是能够穿越过去了,也能像袁宏一样,遇到一个跟自己投缘的上司,就能够一步登天,升官发财了。不是这样的,谢尚能够起用袁宏,是因为袁宏虽然很穷,但是他的乡品依然是高品,他家依然是高门士族。如果你穿越过去了,你只是一个寒门庶族的话,那些高门的人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比如《世说新语》里面有这么一个故事:郗鉴家有个北方来的奴仆,懂文章,处处都很有意味。王羲之就跟刘惔说起了这个人,刘惔就问:跟郗愔比怎么样?王羲之说:他只不过是小人中的佼佼者罢了,怎么能跟郗愔比呢?刘惔说:如果连郗愔都比不上的话,也就是个平常的奴仆罢了。从这个故事里面我们就可以看出来,如果你的门第不高的话,即使你再有才能,那些高门大族也都根本看不上的,他们看重的完全是你的门第,而不是才能。
比如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说实话,才能非常一般。他是个天师道的重度迷信者,做什么事情都要求神问道。他的妻子就是我们之前说的有“咏絮才”的谢道韫,谢道韫嫁给他之后,回门的时候非常不开心,说我们谢家,在我上一辈的有谢尚、谢安这些人,跟我同一辈的有谢韶、谢朗、谢玄、谢琰这些人,哪一个不是非常有才能的人,天地间怎么还有王家那个傻小子。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王凝之其实是很没有才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能当上高官,就因为他们家是门第最高的琅琊王氏,他本人还是王羲之的儿子。其实王羲之的几个儿子老大早死,老二就是这个王凝之,老三、老四都没什么名,老五王徽之,老六王操之,老七王献之都是非常有名的人物。王凝之应该算是他们兄弟几个中最没什么才华的一个了。后来孙恩、卢循造反的时候,王凝之正好担任会稽内史。孙恩的军队攻到会稽城下,王凝之在干什么呢?他既不出兵也不设备,白天就在道室祷告。官署里来人请求出兵,王凝之说:我已经向大仙请示了,借了数万鬼兵驻守各个要塞,不用担心反贼。十一月,孙恩攻陷会稽城,王凝之被杀,他的子女全部遇难。而此时的谢道韫,面对虎狼叛军,竟然镇定自若,手持利刃,开门杀了几个贼兵,被俘后凛然面对杀人魔王孙恩。孙恩也不由得为之心折,竟不敢伤她。孙恩要杀她的外孙刘涛,谢道韫不卑不亢地说:“事在王门,何关他族?此小儿是外孙刘涛,如必欲加诛,宁先杀我!”掷地有声,孙恩被谢道韫的气势所慑,挥手放走了谢道韫和她的外孙。
袁宏进入仕途之后,不久就调任桓温的大司马府的记室参军。桓温非常喜欢和欣赏袁宏的文笔,就让他专门从事文字工作,其他的可以一概不管。其实桓温跟他们袁家也是世交。桓温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去樗蒲(一种赌博游戏),输惨了,被开赌场的追着他要债,桓温被逼的没有办法,想起了自己的朋友袁耽(袁耽是袁涣的曾孙,袁宏是袁涣的六世孙,各位可以算一下,袁宏和袁耽的关系。不过这个记载可能不是很准确,袁耽的辈分可能被记高了,袁耽可能是袁宏的父辈,而不可能差了3辈),袁耽十分善于玩樗蒲这个游戏,就想让袁耽过来,帮自己一下。但是袁耽当时正在守孝,这时候求人去帮自己赌博,好像又不太好,所以桓温很扭捏地告诉了袁耽自己的意思,没想到袁耽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把丧服一脱就跟着桓温出门去了。等走出去以后才发现自己的孝帽还戴着呢,也没法扔了,就把孝帽摘下来藏到怀里,去了赌场。等到了赌场以后,因为袁耽的名气很大,所以开赌场的见桓温又带了个人过来,就指着袁耽说:难道你还是袁彦道(彦道是袁耽的字)不成?于是就又开始赌起来了,袁耽上来就是十万钱一把,到后来更是以百万钱开赌,跟桓温两个人大声呼喝,旁若无人。不一会儿工夫,那个开赌场的就输了好几百万的钱。这时候袁耽把孝帽从怀里掏了出来,朝那个开赌场的扔了过去,说:你现在认识袁彦道了吧。袁耽后来还有一次跟桓温说:我有两个妹妹,一个嫁给了殷浩,另一个嫁给了谢尚,可惜我没有第三个妹妹,不然我一定要把她嫁给你。从这里可以看出,桓温跟他们袁家关系很不一般,所以桓温能够重用袁宏也是有一定原因的,但是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袁宏的文采,毕竟在桓温手下做事,没有一定的才能,光有门第是不够的。我们可以列一个曾经在桓温手下当过差的人的名单来就知道了:谢安、王坦之、王珣、郗超等等,每个人都是东晋政坛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所以说桓温看人的眼光是一等一的,袁宏能够进入桓温的幕府,必须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袁宏这个人最擅长的自然是文学了,他曾经写过一篇《东征赋》,在赋的末尾附上了南渡的那些最有名的人,但是偏偏没有写桓温的父亲桓彝的事,这让桓温很不爽,但是又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问他。于是在一次大家一起出去游玩回去的时候,桓温让袁宏跟自己坐一辆车。走了一段路以后,桓温就问袁宏:你写《东征赋》,记了那么多南渡的名臣,咋没写我爹呢?袁宏很紧张,赶紧说:写了的,写了的。但是你爹太有名了,我怕我写得不好,就没发出来。桓温当然不信了,就问:你写的啥,现在给我念。袁宏立即念了几句,桓温听了以后,潸然泪下,这才放过了袁宏。只不过袁宏原来的确没写,念得那几句,都是他临场发挥的结果,从这里我们能看出袁宏的两个特点:一是真有文采,能在瞬间就想出许多美好的语句来;二是真的恃才啊,这样的人只适合搞文学,而不适合政坛。后来陶侃的儿子陶胡奴也因为袁宏没有写陶侃,而对他拔刀相向,袁宏也是赶紧胡诌几句,糊弄了过去。问题是人家胡诌的几句,文采是真好。我只能是一个大写的“服”。
袁宏跟桓温北伐应该是在桓温的第三次北伐中,就是我们本文所引用的那篇《世说新语》中的桓公入洛那次,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在这次大家闲聊的时候,袁宏得罪了桓温,后来被桓温把官职给撸了,但是人没有给赶回江东去,还是跟着大军一起往前走。后来桓温需要有人帮他写告捷文书,还很着急,就又把袁宏找了过来,让他写。袁宏就靠着战马,奋笔疾书,一会儿工夫就写了七张纸,而且都写的非常好。当时王珣正好在他身边,极力赞扬他的才华,袁宏骄傲地说:也该让我从我的口齿间得点好处了。这就是成语“倚马千言”的来历。但是由于袁宏得罪了桓温,所以在桓温去世之前,袁宏一直在官场上并不得志,直到桓温死了之后,袁宏才由吏部郎出任东阳太守,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去世在任上,时年49岁。
到这里,我们这篇《世说新语》故事(三)也终于讲完了,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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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故事(四)之一,5月12日更新 ...
《世说新语》故事(四)之一
原文:庾公权重,足倾王公。庾在石头,王在冶城坐,大风扬尘,王以扇拂尘曰:元规尘污人。
译文:庾亮的权力很大,可以压倒王导。庾亮在石头城,王导在冶城坐着。一阵大风把灰尘扬起来了,王导用扇子拂去灰尘,说:庾元规的尘土玷污人啊。
这段话看起来很平常,王导在大风天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庾亮那边吹来的尘土都把我弄脏了。然而,它深层次的原因却是东晋初年政坛上的一次极其重大的人事变动,这次人事变动所引发的朝局变化、门第变化、甚至战争都深深地影响到了东晋后来的长达百年的国运。
这个故事还得从东晋开国之前讲起。西晋永嘉元年(307年),在八王之乱的混战中最后取得胜利的东海王司马越见中原已经在战乱中残破了,外面有匈奴人刘渊在山西开始向南进攻,内部有新立的皇帝晋怀帝跟司马越之间龃龉不断,而州郡的叛乱也此起彼伏地开始了,因此司马越就决定派人去经略后方。在当年的9月,司马越派遣琅琊王司马睿担任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与王导一起渡过长江,来到建邺。由于在司马睿渡江之前,江南曾经发生过陈敏的叛乱,叛乱在司马越的部下华谭和江南士族周玘等人的联合攻击下被镇压下去了,但是陈敏留下的江南地区的权力真空却一时没有人来填补,而司马睿的渡江正好将这个权力真空填补上了。到了永嘉四年的年底,司马越与晋怀帝之间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了,司马越就借口讨伐石勒而率兵离开了洛阳,向东进发,想要回到自己的封地东海国去。但是司马越没等回到东海国,就在途中生病,等部队走到项(现在的河南项城,袁世凯的老家)的时候,司马越病死。他的部下王衍(就是上一回里面桓温说到的“王夷甫”)拉着司马越的灵柩继续前进,但是终于让石勒给追了上来,所有的王公大臣加上十多万士卒统统被石勒射死,王衍本人也在被俘之后被石勒用土墙压死。王衍在被俘之后显示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他对石勒说了西晋为什么失败的原因,说自己从年轻的时候就不管事,想以此来求得生存。但是石勒却非常愤怒地跟他说:你的名声天下皆知,自己身居高位,从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当官,一直到现在头发都白了,你还有脸说你不管事?让天下覆灭的责任,就是你的罪过。于是就让人把王衍拉了出去,但是石勒又吩咐手下人,不要用刀刃来加害他,于是石勒的士兵在夜里就把王衍用推倒的墙壁压死了。王衍临死的时候,还说:要是我们当年不那么总是扯淡,稍微做点实事的话,也不至于有今天了。
司马越、王衍死了以后,洛阳已经被刘渊和石勒的大军为围上了,在青州、兖州、豫州和徐州受到匈奴人的攻击而逃出来的各类士族名士纷纷渡过长江,来到建康,原来在司马越手下的那些有才能的人也现在也都来到了司马睿的门下,称为司马睿手下“百六掾”的主干。所谓的“百六掾”就是指司马睿为了安抚那些从北方逃难来的世家大族,又同时为了积极争取南方的吴姓士族的支持,从而在他们中间选了一百多个名士担任自己的官属,当时的人就称之为“百六掾”。说白了就是司马睿的起家班底,因为这时候司马睿还没有称帝,等到司马睿称帝之后,他们就算是从龙功臣,地位自然是要涨上去的,所以这些人是能够真心拥戴司马睿的,同时这些人加入了“百六掾”之后,也代表着他们承认司马睿集团是原来洛阳朝廷的事实上的继承人,以后江东的门阀士族基本上就是从这“百六掾”中产生的。
《世说新语》上说:导与元帝有布衣之好,知中国将乱,劝帝渡江,求为安东司马,政皆决之,号仲父。晋中兴之功,导实居其首。这说明王导在司马睿渡江这件事情上起了重大的作用,是有“中兴之功”的,所以他敢于“政皆决之”,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司马睿只是一个象征而已;“号仲父”,敢于自称司马睿的二大爷,这个就厉害了。我们知道在中国历史上敢于自称君主二大爷的没几个人,春秋的时候,齐桓公称管仲为二大爷,战国末期的时候,秦始皇在亲政之前称吕不韦为二大爷。除了这两个,还没有一个人敢于自称皇帝二大爷的,但是王导又做到了。这说明王导当时在江南的地位非常的尊崇。那么王导为什么会有这么尊崇的地位的呢?难道就是因为他当时劝了司马睿一句渡江的原因吗?是,也不是。说“是”是因为渡江的建议的确是王导提出来的,同时也是王导一手策划和实施的,可以说没有王导,就没有司马睿的渡江;说“不是”是因为王导不止是建议、策划和实施了渡江,他更是司马睿渡江之后能够安定局面、顺利登基、笼络江南士族等等一系列事情的具体实施者,他做的远不止渡江这件事,所以王导才能被司马睿称为二大爷,才能够在一起聚会的时候,司马睿要拼命拉王导跟自己一起坐御座。那么王导过江之后又做了些什么呢?
《晋书•王导传》上说:琅琊王司马睿到了建邺之后,江南的人并没有来投靠他。住了一个多月之后,无论是士族还是百姓没一个来的,王导就很担心这事了。正好这时候王敦来拜见司马睿,王导就跟王敦说:琅琊王虽然很仁厚,但是还没啥名声,而你早已经是名声在外了,你应该要做点事情帮帮他。过了几天正好是上巳节,司马睿亲自去参加观禊(观禊是当时文人雅士的一种休闲方式,包括到河里洗澡等一系列的活动。后来著名的书法家王羲之创作《兰亭集序》的时候,也是在观禊的时候。里面就讲到了这句话: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就是这个意思)的活动,坐在抬杆上,把所有的仪仗都拿了出来,王导和王敦等一帮从中原来的名士都骑马跟在后面。这时候,那些江南的士族像纪瞻、顾荣他们偷偷地从门缝里往外看,见到这个情形,都非常感到震惊,于是都跑出来拜在司马睿的马前。从此以后,江南的士庶就都跑来投奔司马睿了。实际上,王导、王敦兄弟是否真的利用上巳节司马睿去观禊的事情大做文章,我们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当初司马睿刚过江的时候,江南的士族对于他们的到来是并不欢迎的。一来是江南这时候被西晋征服也不到40年,对于当初的征服者还是心存疑虑的,二来是由于司马睿作为司马氏的一个疏而又疏的宗室(司马睿的祖父司马伷是司马懿的第五个儿子,也就是说司马睿的父亲司马靓跟晋武帝司马炎的关系就已经是从父兄弟的关系了,等到了司马睿跟晋惠帝司马衷就是再从父兄弟的关系,已经非常远了),是否有足够的号召力也是值得怀疑的,所以江南的士族并没有一开始就来依附也是非常好理解的。
《世说新语》故事(四)之二,5月13日更新 ...
《世说新语》故事(四)之二
所以司马睿渡江之后,必须要依靠跟他一起南来的那些中原的士族来给自己支持,而这些士族的领军人物自然就是当时名满天下的琅琊王氏了。这里要稍微介绍一下琅琊王氏。琅琊王氏真正开始发迹是在曹魏的早期,当初曹操手下有个大臣叫吕虔,在担任徐州刺史的时候征辟了当地一个十分有名的人担任他的别驾,别驾就是刺史的副手。由于地位比较高,所以在出巡的时候可以不用跟刺史乘一辆车,所以叫别驾(别是另外的意思,驾是一架车的意思),这个十分有名的人就是王祥。王祥的有名来自于他的孝,二十四孝之一的“卧冰求鲤”说的就是他。据说有一次他的母亲(继母)生病了,想要吃鱼,但是当时天寒地冻,根本没法捕鱼,连冰都打不破。王祥没办法,脱了衣服躺在冰上,一会儿工夫,冰竟然化了,从冰窟窿里面跳出来了一条鲤鱼,王祥就把鱼拿了回去孝敬母亲。据说这就是因为王祥的孝心感动了天地,所以才让这冰自动化了,鱼自己跳出来了。(鱼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其实这个故事很有可能是王氏后人给自己祖先脸上贴金的时候编出来的,总之不管怎么样,王祥开始当官了,那年他差不多40岁左右。不过王祥在别驾的职位上的确干得不错,后来吕虔就送了自己的一把刀给王祥,跟他说:我听相刀的人说,佩戴这把刀的人以后可以当三公的,我肯定是当不上三公了,你还有这个机会,这把刀就送给你吧。王祥后来果然当上了三公的官职,成为了曹魏时期的一个重臣。但是很明显,王祥并不是曹魏的忠臣,他跟司马氏走得更近,后来司马炎在篡魏建晋以后,王祥被封为太保。到了泰始四年(268年),王祥去世,但是这时候,王氏一门已经在西晋的政坛上呼风唤雨了。王祥的一生,除了那个孝道还值得推崇一下,剩下的在政治上的作为并不大,然而这并不妨碍他能够当上高官,这就是因为当时司马氏在嬗代的过程中,需要的是拥护自己的人,而不是跟自己对着干的人,至于这个人是否真正在政治上有建树,并不重要。所以这也让王祥和他的子孙都进入了西晋的政坛。由于曹丕创立的九品中正制,使得庶族在政治上上升的通道被堵死了,当时在朝中当高官的,不是王侯的子孙,就是那些掌权人的兄弟,既然王祥已经当上了太保,那么他的那些兄弟子侄们也就很顺利地进入了官场,我们可以来看一下。
王祥的弟弟王览后来当上了太中大夫,王祥的叔叔王叡曾经当过荆州刺史,后来被孙坚袭杀,刘表是在王叡之后才当的荆州刺史。王叡的儿子王雄,也就是王祥的从兄弟后来当上了幽州刺史,彻底解决了当时曹魏北方边境的鲜卑威胁的问题。王雄的后人在西晋的时候比较有名,而王览的后人则在东晋的时候比较有名。我们先来说王雄这一支,王雄有两个儿子王浑和王乂,王浑后来官至凉州刺史,但他不是晋灭吴之战中的那个安东将军王浑,安东将军王浑是太原王氏的后人,跟东汉末年的司徒王允是一族的。凉州刺史王浑生了一个儿子叫王戎,是竹林七贤之一,后来是灭吴的将领之一。王戎这个人有几个特点:聪明、贪财和吝啬。
《世说新语》上说王戎小的时候,跟小朋友们一起出去玩,看到路边有一棵李子树,树上结了非常多的李子。小伙伴们一看,这还等什么,纷纷上述去摘李子,只有王戎没去。有人就问王戎别人都去摘李子了,你为啥不去啊?王戎说:李子树长在路边,树上却还有这么多李子,那肯定是这李子不好吃,要是好吃的话,哪里还能剩的下来那么多李子呢?那帮小伙伴们摘下李子来一尝,果然是苦的。从这个故事来看,王戎从小逻辑性非常强,并且很理性。不过不知道王戎是不是小时候没吃上李子落下的毛病,长大以后,王戎变得十分的贪婪和吝啬,先说吝啬的。王戎家后来也种了李子树了,而且据说这棵树上结出的李子又大又好吃。王戎经常让下人摘了李子去集市上售卖,李子好嘛,卖得贵还卖的快,但是王戎这时候就开始担心起来了,这要是别人也拿到了我家这李子的种子了,也长出这么好的李子来了,那我以后生意可就不好做了啊。于是,每次卖李子之前,王戎都拿锥子把李子的核给钻破了,然后再拿出去卖(这都怎么想的呀)。后来王戎的女儿要出嫁了--女婿也是魏晋时期有名的名士裴頠--结婚的时候向王戎借了几万钱,好长时间也没还(嫁女儿的时候没说出嫁妆,竟然还要女儿借钱出嫁,抠到令人发指了),女儿回门省亲的时候,王戎的脸色就非常不好。女儿一看这也不行啊,回去以后赶紧让裴把钱还了,王戎这才有了笑脸。而王戎的一个侄子结婚,王戎就送了一件单衣作为贺礼,而且等侄子结完婚之后,他竟然又把那件单衣给要了回来。所以当时的人说王戎的爱钱已经是“膏肓之疾”了,治不好了。而王戎的吝啬只是他贪财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王戎家里被称为“田园水碓遍布天下”,他的家产十分的丰厚,用现在的话来说是“巨有钱”。“挣一个亿”对王戎来说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小目标,而且肯定是非常小的目标。王戎和他的老婆天天拿着象牙的算筹计算家里的财产,据说连晚上都要彻夜计算。王戎他老婆也是个有趣的人,在古代,男人之间互相称呼的时候,会用到“卿”这个字,比如皇帝对大臣叫“爱卿”,总之“卿”这个字是男人之间的称呼。但是王戎的老婆不管这事,天天称王戎为“卿”,王戎就跟她说:这个女人称男人为“卿”啊,于礼法不符,你以后不要这么叫了。结果王戎的老婆回了一句什么呢: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亲你,爱你,所以才叫你“卿”,如果我不叫你“卿”,谁应该叫你“卿”呢?王戎很无奈,以后就放弃挣扎了。所以到现在就有了这个成语“卿卿我我”,是形容男女之间的爱情的,出处就在这里,你们天天给人喂狗粮的人,要感谢人家王戎的老婆啊。
王戎后来也当过主管选官的吏部郎,但是他选官跟山涛就不一样了,他从来不曾擢拔出身寒微之士,退黜徒有虚名之人,只是随时势而沉浮,在官门中选官调职而已。而且基本上也不怎么管事,什么事情都让手下去处理,自己只是挂了个名而已。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居然还是“竹林七贤”之一。在“竹林七贤”中他是岁数最小的一个,也是最擅长清谈的一个。“竹林七贤”中嵇康被司马昭杀了,阮籍、刘伶天天喝酒,昏天黑地。阮咸则是喝酒、弹琴,也啥事不管。向秀在嵇康被杀后,被迫跟司马氏合作,只有山涛、王戎是主动跟司马家合作的。所以王戎的官运一直还不错,更是灭吴之战的领导人之一。在灭吴之后,还曾经留在江南一段时间安抚当地的士族。
《世说新语》故事(四)之三,5月15日更新 ...
《世说新语》故事(四)之三
回过头来再说王浑的弟弟王乂,王乂后来官至平北将军,他生了两个儿子:王衍和王澄,都是西晋时候著名的名士。王衍就是我们上文说到的那个,他年轻的时候,竹林七贤之一的山涛曾经见过他,说了一句:何物老妪,生宁馨儿?然误天下苍生者,未必非此人也。什么意思呢?就是感慨:哪里来的老太太,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但是耽误天下苍生的人,也有可能是他啊。山涛这个人曾经担任司徒之职,司徒是选官的职位,所以山涛看人的眼光是非常准的,后来果然被他说中了。王衍跟王戎有一点不同,就是他完全看不上钱,甚至都不愿意称“钱”这个字,把它称为“阿堵物”。但是王衍的老婆郭氏则非常爱钱,郭氏跟当时的皇后贾南风有亲戚关系。具体来说就是郭氏的姑妈是贾南风的母亲,她们两个是姑表亲的关系。有一次王衍的弟弟王澄看不过去了,就跟他的嫂嫂说:你爱钱可以,但是你爱钱爱到让婢女去陆上挑粪,这实在有失我们王家的体面了,不要这样做了。但是郭氏一听就大怒,说:以前老太太(王衍和王澄的母亲,王乂的夫人)临终的时候,是把你托付给我的,不是把我托付给你,你现在竟然敢来教训起我来了。于是抓住王澄的衣服就要打他,吓得王澄赶紧把衣服挣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才避免挨打。郭氏见王衍连“钱”字都不愿意说,有一次就在王衍的床前堆满了钱,让他起床之后出都出不去,王衍没办法,就叫婢女“举阿堵物却”,意思是:赶紧把这些东西都挪走。还是没说一个“钱”字。后来王衍见郭氏实在贪财有点过分了,就跟她说:不是我说你这么贪财不好,连李阳也说你这样不好了。郭氏这才稍微有点收敛。那这个李阳是谁呢,为什么能让郭氏这么害怕呢?李阳是郭氏的同乡,也是当时的幽州刺史,但他更是一个名震京师的大侠,郭氏向来就十分怕这个李阳,所以王衍说了这话之后,郭氏才稍微有点收敛。
王衍的弟弟王澄也是一个名士,跟我们之前说过的像谢鲲、桓彝他们一起天天喝酒,还脱光衣服搞裸奔,反正怎么不正常怎么来,但是王衍对这个弟弟却非常看重,将他和庾敳、王敦他们放在一起品评,说:阿平第一,子嵩第二,处仲第三。这里的阿平就是王澄,子嵩是庾敳,处仲是王敦。这个品评是从东汉末年开始兴起的一个专门对人进行评价的风气。比如汉末的时候,汝南许劭、许靖兄弟搞得一个月旦评,每个月对天下的名士进行一次评价,一般都是几个字。而当时品评别人最厉害的是太原人郭泰,当时天下的那些名士被评为三君、八俊、八顾、八厨等等,三君就是窦武、刘淑、陈蕃,李膺等人被称为八俊,郭泰等人被称为八顾,还有张邈等人被称为八厨,那都是天下闻名的人物。比如曹操在还没有出名的时候,想要出名,就去找许劭,让他给自己品评一下,许劭一开始不愿意说,后来曹操流氓样做出来,拿着刀逼着他,许劭才说: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这样经过许劭的品评之后,曹操的名声一下子就出来了。但是这个品评的风气一开始还算是比较正常的,无论是品评的人还是被品评的人都还算比较公正,但是到了后来,曹丕搞了九品中正制之后,品评就带着功利性了。因为品评已经从民间的私人品评变成了国家的官方品评了,如果你被品为上品,你就可以当高官,而如果被品为下品,那只能当小官甚至当不了官,而且还要受到上品的士族的排挤,所以到了王衍他们的时代,家族内部的品评一般就会非常高,属于花花轿子人抬人的意思。
王澄后来被王衍任命为荆州刺史,本来王衍的意思是为自己的家族的退路做打算的。王衍看到当时天下已经大乱了,中原很有可能会失守,于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将来考虑,分别任命了自己的弟弟王澄和另一个从弟王敦为荆州刺史和青州刺史,这样的话,加上王衍自己在洛阳,算是“狡兔三窟”了,无论哪里出问题,另外两个地方总是能够及时支援的。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王澄到了荆州之后,只知道喝酒,从不理政事,后来洛阳危急的时候,但王澄并不能很好地安抚他们,反而对他们进行了残酷的镇压,于是激起了极大的民变,王澄终于在荆州待不下去了,这时候正好在建邺的司马睿征召他,于是王澄就准备去建邺了。途径豫章的时候,被对他心怀宿怨的族兄王敦杀死。
这时候,西晋也覆灭了,王雄的后代基本上销声匿迹了,而王览的后人开始在政坛上发力了。王览有六个儿子:王裁、王基、王会、王正、王彦、王琛(看到没有,要想后代有出息,多生是一个最简单的办法。生得多了,总会有几个有出息的,这样就可以光大祖业了。你要是都只生一个的话,估计过几代以后,连人都没了,还讲什么光大门楣啊),都当上了六百石以上的高官,但是在西晋的时候名气并不显,可能他们还是属于儒学的一派,而不是玄学的一派,而当时的风气则是玄学当政,比如王衍、王戎他们都是清谈名家。但是到了西晋末年的时候,由于司马睿的封国正好在琅琊,而王氏一族正好也是琅琊人,并且还是琅琊当地的绝对高门巨族,所以司马睿要想在琅琊国统治好,必须要借助王氏一族的势力。就这样,王裁的儿子王导就进入了司马睿的幕府,两个人一拍即合。正好借着朝中司马越与王衍的联盟,司马睿与王导在地方上也联合了起来,然后趁着中原大乱,开始经营江东的基业。

2018-06-17 08:51

司马睿在过江建立东晋之后,就发现朝中是以丞相王导为首的王氏子弟把持朝堂,外面是以大将军王敦为首的王氏子弟占住上游荆州,手握重兵。号称“王与马,公天下”。司马睿作为一个皇帝,对于这种局面肯定是不满意的,那怎么办呢?使用统治者一贯的手段呗:掺沙子、挖墙脚。于是,在司马睿称帝的当年,他就任命彭城刘隗为御史中丞,兼任侍中,任命渤海刁协为尚书令,开始对王导的权力进行蚕食。王导自然是不满的,但是他并不是很担心这种情况,因为当时作为世家大族的他们,名下有无数的良田和奴隶,他们有足够的实力来对抗司马家的皇权。但是刘隗、刁协的下一步举措就开始让他们感到压力倍增了。刘隗、刁协建议为了对抗上游王敦的压力,司马睿需要建立一支自己的军队,但是当时江南地区的人口并不多,另外还有一大批从北方渡江过来的人口并不在政府掌握的手中,而是在各个世家大族的手里。这些世家大族利用中原大乱、永嘉南渡的机会,大肆将原来是良民的老百姓都变成自己的庄园里的僮客,成为依附于自己的农奴,这些僮客或者农奴是没有人身自由的,他们不但要一辈子为庄园主服务,而且跟朝廷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朝廷并不能征发他们参军。于是,刘隗、刁协建议司马睿要免奴为客,将扬州的僮客的身份都恢复成良民,以便于政府能够随时征发他们参军。这就等于对那些世家大族进行釜底抽薪了,这就不能不引起那些世家大族的愤恨了,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断了别人的财路,别人自然要断你的生路了。更何况当时王导还兼着扬州刺史的职位,正好是在他的手底下。扬州的世家大族都看着王导该怎么反击呢。比如我们前面说过的汝南大族周氏就对刁协十分的不满。《世说新语》上有一则故事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周顗在担任吏部尚书的时候,有一次在宫里值班,晚上突发急病,生命垂危,当时刁协正好是尚书令,跟周顗在一起值班。刁协立即派人对周顗进行救治,尽最大的努力,终于让周顗稍微有点好转,等天亮的时候,派人向周顗的弟弟周嵩报信。周嵩跌跌撞撞地来到宫内,刁协立即上去哭着告诉周嵩头天晚上周顗的危急情形,但是周嵩理都没理他,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过去,刁协吓得赶紧躲到房子外面去了。周嵩走上前去,也没问周顗的身体到底怎么样,而是直接对他说:大哥,你在洛阳的时候,是跟和峤齐名的人,你现在居然堕落到跟奸佞小人刁协混到一起了,我真是看不起你啊。然后站起身来就走了。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那些世家大族对于刘隗、刁协的怨恨之情是多么的深。

2018-08-29 12:20

《世说新语》故事(四)之五,8月29日更新 ... ...
《世说新语》故事(四)之五,8月29日更新 ...
晋元帝司马睿的第二步行动是要在王氏子弟盘踞的州郡边上安插上自己的心腹,这时候正好梁州刺史周访病逝,原湘州刺史甘卓(甘卓就是三国时期吴国著名将领甘宁的曾孙)调任梁州刺史,于是湘州刺史这个位置就空了出来。距离湘州最近的是荆州,当时的荆州刺史正是王导的从弟王敦,王敦想把湘州也纳入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就上书由宣城内史沈充调任湘州刺史,沈充是王敦的心腹,司马睿自然知道王敦的意思,于是坚决地拒绝了王敦的提议,转而用宗室谯王司马承为湘州刺史,镇守临湘(现在的长沙)。另外,司马睿还任命刘隗为徐州刺史,镇守淮阴,任命戴渊为豫州刺史,镇守合肥,这样就把钉子楔进了王氏家族的地盘了。司马承开始担任湘州刺史,就如同在王敦边上安了一个定时炸弹,而刘隗为徐州刺史、戴渊为豫州刺史,离王导的扬州也非常近,上可以监视王敦,下可以监视王导,这就让不论是在京城的王导还是荆州的王敦非常难受了。于是,王敦开始叛乱了。
王敦叛乱的口号就是“诛杀刘隗”,他认为刘隗“赋役不均,百姓嗟怨。免良人奴,自为惠泽……,普取出客”。什么意思呢?说司马睿任用刘隗之后,搞得税收和徭役非常不均,于是老百姓都纷纷抱怨了。又免去了良人的奴隶身份,作为自己的恩惠。从那些免去奴隶身份的人中强行征兵。那么王敦说的这些事到底有没有呢?都有,刘隗的确都干了,问题是看你站在谁的立场上看了。你要是站在司马睿的立场上,那刘隗这么干就是大大的忠臣啊,不但打击了门阀士族的势力,还大大增强了皇权的实力,自然是忠臣,但是站在门阀士族的角度上来看,那刘隗简直就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啊。正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现在刘隗做的事情就是断了那些门阀士族们的财路啊,自然恨他恨得牙根痒痒啊。
王敦叛乱起来之后,很顺利地就打到了首都建康的石头城。王敦本来想直接攻击刘隗的,但是他的部将杜弘劝他不要这么做,理由是刘隗手下有一帮死士,这些人的攻击力很强大,你攻击刘隗,不一定能胜。不如去攻击石头城的周札,周札这个人对手下十分的苛刻,他的士兵士气很低,也不愿意为周札卖命,你要是去攻击周札,是一定会赢的。周札败了,刘隗就没有办法了,只能退走了。王敦采纳了杜弘的建议,去攻打周札。果然,周札没有抵抗就开门把王敦迎了进来。
这里要讲一下为什么周札没有抵抗就开门投降了呢?也是跟刁协、刘隗有关。周札出自义兴周氏,义兴周氏在西晋末年到东晋初年这段时间里是十分著名的门阀士族,晋元帝司马睿能够在江南站稳脚跟跟义兴周氏的拥戴是分不开的,所以当晋元帝开始利用刁协、刘隗改革的时候,也直接地碰到了义兴周氏的蛋糕了,自然会招到他们的反对,所以当王敦的大军开到的时候,周札根本没有抵抗,直接就开门投降了。
王敦进了建康城之后,晋元帝派人跟王敦说:你想要坐我这个位置,那你就早点说,我还是回我的琅琊去,你又何必把老百姓折腾成这样呢?但是王敦并没有当皇帝,不是他不想,而是其他的门阀士族不同意。这里就又牵涉到另外一个问题了,既然王敦都已经打下首都了,为什么不能直接废了皇帝,自己干呢?这是因为在东晋初年,皇权其实是非常虚弱的,更多的大权都掌握在各个门阀士族的手里,而这些门阀士族其实是不想看到一个原来跟自己平级的士族上升到皇帝的层面上去的,因为这样的话,就会打破原来的那种虚君共治的局面,而造成皇权的上升和自己权力的下降,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让王敦当皇帝的。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另一个权臣桓温都已经能够废掉皇帝了,可是自己还是不能称帝的原因,也是更后来的桓温的儿子桓玄都已经称帝了,可还是让刘裕给推翻的原因。而且桓玄称帝的时候,东晋已经到了末期,门阀士族的力量已经被严重削弱了。即便如此,桓玄还是失败了,更何况现在还只是东晋的初期,门阀士族正是生命力旺盛的时候,王敦是无论如何也当不了皇帝的。王敦并没有当皇帝,他只是将周顗、戴渊等人抓了起来。而刁协和刘隗则在晋元帝的掩护之下,逃出了建康城。虽然在逃跑的路上,刁协被自己的随从给杀了,脑袋被送给了王敦。而刘隗则终于逃了出来,逃到了后赵石虎那里,被石虎封为太子太傅,后来到了咸和八年(333年)的时候,战死在潼关。
王敦在处理周顗和戴渊的态度上是有区别的。在处理戴渊的时候,由于王敦的参军吕猗曾经在尚书台任职,这个人的性格十分的奸邪谗佞,而当时戴渊正好担任尚书的职位,十分讨厌吕猗,因此吕猗对戴渊也是恨之入骨。现在周顗、戴渊被抓,吕猗马上跟王敦说:周顗、戴渊这些人啊,名望很高,很容易迷惑一些人,你要是不除掉他们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举兵来攻打你的。王敦一听有道理,再加上他自己跟戴渊也很不对付,于是就派人把戴渊给杀了。
但是对于周顗,王敦一开始咨询他的堂兄王导,说周顗这样的人,名望很高,应该让他担任三司的职位,王导没说话,王敦说那就担任仆射的职位?王导还是没说话。王敦说那没办法了,只好杀了他们了。王导依然没有说话,于是王敦就派人把周顗杀了。等到后来王导知道周顗曾经在晋元帝面前力保自己不会叛乱之后,哭着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伯仁就是周顗的字。
王敦杀了周顗、戴渊之后,自立为丞相、江州牧、武昌郡公,并且带兵回到了武昌,在上游遥控建康城里的政局。晋元帝从此开始成了傀儡,他的太子司马绍也因为有勇有谋而差点被王敦废掉,好在温峤等人强烈反对免于废黜。而王敦在回武昌的时候,又收拾了梁州刺史甘卓和湘州刺史司马承,至此,晋元帝司马睿的所有对付王敦的手段全部被破解,朝廷的方略宣告彻底失败,司马睿也在当年的十一月在忧愤中死去。这就是王敦的第一次叛乱。
司马睿死了之后,太子司马绍继位,是为晋明帝。王敦见明帝登基了,就暗示朝廷征召自己入朝辅政,实际他是想篡位。明帝没有办法,亲自写下诏书,征召王敦入朝。但是王敦到了姑孰(安徽当涂)之后,就不再前进了,并且自称扬州牧。这时候,王敦和他的心腹钱凤、沈充日夜在帐中商量篡逆的事情。有一次,王敦的侄子王允之(这个王允之后来是王、庾两家PK的主力人物)在王敦的帐中睡觉(估计是喝了酒了,不然后面的呕吐没法解释),正好钱凤来了,和王敦两个人在商量叛逆的事情,王允之正好醒了,一听这话,知道要是让王敦他们知道自己听到了这话,肯定是活不成了,于是就抠自己的喉咙,让自己吐得满床都是,然后躺在呕吐物中,假装睡觉。王敦和钱凤聊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后面还睡着王允之呢,相顾失色,说:看来是不能不杀他了。等两人到了内室一看,王允之躺在自己的呕吐物中正睡的香呢,才觉得他肯定是睡熟了,没听到自己的谈话,这才放了王允之一马。王允之醒来以后,立即找了个理由回到建康去了,并且把王敦准备篡权的计划告诉了自己的父亲王舒,王舒和王导就立即通知了明帝,让他做好准备,对付王敦。在这里,有些人可能会觉得王允之是王敦的侄子,即使王敦知道王允之知道自己的事情了,也不会杀了他吧。这样想就完全错误了,王敦这个人,杀起人来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不但是自己的仇人,比如戴渊、周顗、司马承。就连自己的兄弟也是,比如王澄、王棱,杀起来也是毫不手软的,所以王允之的做法在当时来讲,绝对是正确的。
到了太宁二年(324年),王敦生了重病,他的手下钱凤和沈充都在暗中筹划一旦王敦死了该怎么办,他们最后暗地里决定在王敦死了以后立即发动叛乱,颠覆东晋朝廷。这就是王敦的第二次叛乱。而东晋朝廷这时候也没有闲着,秘密集结了军队,同时晋明帝甚至有一次微服出行,去探看王敦的大营。离大营十里的时候,碰到有个老太太在卖小吃,明帝就在她的小吃摊旁边停了下来,跟她说:“王敦起兵谋反,朝廷惊恐,我担心国家的命运,所以不怕辛劳,来侦察王敦的动向。但是生怕行动一旦败露,我可能会陷于困境。所以当我被追击的时候,希望老人家您能为我隐瞒行踪。”然后将手里的金马鞭给了这个老太太。明帝来到王敦的军营外,绕着军营走了一圈,仔细地观察了军营的虚实,然后才准备离开,这时候他被王敦的军士发现了,那帮军士互相说:这一定不是一个平常人啊。而就在此时,王敦正好在营帐中睡觉,忽然一阵莫名的心跳,王敦马上爬起来说:这一定是黄须鲜卑奴来了。马上派骑兵去追明帝,
这时候明帝刚离开王敦的军营并不是太远,那帮军士追到那个老太太的小吃摊旁边的时候,就问那老太太: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黄胡子的人骑马跑过去?老太太说:早跑过去了,现在追已经来不及了。还把明帝给她的那根马鞭子给那帮军士看,军士一看这么漂亮的马鞭,从来没见过,大家围在一起欣赏起马鞭来,也就没再追明帝。明帝这才脱险而归。在这里,王敦为什么要说明帝是“黄须鲜卑奴”呢?这是由于明帝的母亲荀氏是个鲜卑人,鲜卑人很有高加索人的长相,比如长得特别白,鼻梁很高,眼窝很深,胡子一般都是黄色的。而明帝从他母亲那里继承到的鲜卑族基因很可能都是显性的,所以明帝才会有鲜卑族人的长相,比如黄胡子。
在之前的三国时代,也有一个黄胡子的人,那就是曹操的儿子曹彰,曹操很喜欢这个勇武的儿子,称他为“黄须儿”。所以陈寅恪先生就曾经考证,曹操的卞夫人,也就是曹彰的母亲很有可能也是鲜卑人。另外,江东那个碧眼紫髯的孙权的母亲吴夫人也有可能是鲜卑人。其实鲜卑人进入中原的历史要比我们认为的早很多,在东汉时期,南匈奴内迁的时候,鲜卑人很有可能也跟着匈奴人一起进来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黄须儿的存在。
还有一个著名的汉、鲜卑的混血儿就是阮孚。当年阮孚的父亲阮咸(竹林七贤之一,是阮籍的侄子)十分宠爱他姑姑家的一个鲜卑婢女,本来阮咸的姑姑也同意把这个鲜卑婢女送给阮咸的。但是后来有一次,阮咸在给自己母亲守丧期间,他的姑姑忽然要搬到很远的外地去,还执意要带走这个鲜卑婢女。阮咸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从一个来吊丧的客人那里借了一头驴,身穿重孝,亲自跑去追她。然后两人合乘一头驴回来了,并说了一句:人种不可失。那时候那个鲜卑婢女已经怀孕了,后来生的儿子就是阮孚。阮孚的字是“遥集”,这是阮孚的姑姑给他取得字,是从王延寿的《鲁灵光殿赋》中的“胡人遥集于上楹”一句中来的,意思还是说阮孚是个胡人,因为他妈妈是鲜卑人,自然是胡人了。
我们回过头来在说王敦,在发觉明帝亲自来窥营之后,王敦也开始自己的反制措施。他先任命温峤为丹阳尹,让他负责监视朝廷的动静。问题是温峤是个不折不扣的保皇派,当初温峤在刘琨手下的时候,是作为刘琨的信使代表刘琨来到江南向司马睿劝进的。当初他离开幽州,准备到江南去的时候,他的母亲拉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因为这一走,估计这辈子都见不到了,那时候幽州周围已经基本上都是胡人了,包括鲜卑人、羯人、匈奴人等等。但是温峤并没有听母亲的话,而是直接挣开母亲的手,据说当时衣服都挣坏了,这才离开幽州,来到江南的。所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向着司马家的呢,更何况由于温峤来的比较晚,在江东是属于势力比较薄弱的,所以皇权才是他最好的依凭。所以当温峤担任丹阳尹之后,立即向明帝告发了王敦想夺位的阴谋,于是明帝终于下令讨伐王敦,并且四处散布王敦已经病死的消息,瓦解王敦的军心,并激励自己的军心。
此时,王敦已经病重,根本不能统率军队了,只好让他的哥哥王含为元帅,命令钱凤、邓岳、周抚等人率领五万人,以诛杀奸臣温峤的名义,水陆并进,向建康进攻而来。但是很快的,晋军的中军司马曹浑在越城击败了王含,这让王敦大怒,他就想亲自领兵作战,但是因为病重根本下不了床而作罢。而钱凤等人则虽然率军攻打到了建康,但是在明帝的亲自攻击之下,被彻底打败,这时候,王敦见造反无望了,一气之下,死了。
王敦在弥留之际的时候,曾经吩咐他的养子王应在他死后要先安抚好文武百官,然后再办自己的丧事。但是王应在王敦死后,秘不发丧,只是用席子包裹好王敦的尸体,外面再涂上蜡,直接在王敦住的那屋挖了个坑埋了,然后与手下纵情酒色。不久,钱凤、王含、沈充等人的军队都被打败了,王敦之乱被平定,王敦的尸体被挖了出来,枭首,和沈充等人的头颅一起挂在建康城南门外的朱雀桁上,王敦的尸体则被弃之荒野,没人敢给他收尸,最后还是在尚书令郗鉴的建议下,明帝才同意让王敦的家属收葬。王敦虽然败了,但是琅琊王氏并没有受到什么牵连,而且在这次平叛中,像王导等人还获得了加官进爵。但是有另一个结果其实并不是王导想看到的,那就是王氏家族原来是王导主内,掌相权,王敦主外,掌兵权,但是现在王敦败了,王氏家族的军权没有了,同时对上游荆州的控制也削弱了,虽然后来还是有王氏子弟出任荆州刺史等职务,但是再也恢复不到“王与马,共天下”的时代了。
回到朝廷中,明帝少年英武,在永昌元年(322年)他父亲司马睿去世的时候,他才23岁。登基之后,立妃子庾文君为皇后(记住这个姓,我们本文开头的引文就是关于王姓和庾姓的事)。然后开始整军备战,以对付王敦。在这里我们要先介绍一下明帝这个人。明帝出生于西晋惠帝元康9年(公元299年),名叫司马绍,那时候他的父亲司马睿还是琅琊王。在明帝几岁的时候,有一次司马睿把他抱在自己的腿上,跟他一起玩。当时正好有人从长安来,司马睿就问起洛阳的情况,谈着谈着,不由得伤心流泪。明帝问父亲为什么这么伤心,司马睿就把晋王朝为什么那么乱,自己为什么过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司马睿趁机问明帝:“你看长安和太阳相比,哪个远?”明帝回答说:“太阳远。没听说过有人从太阳那边来,显然可知。”司马睿对他的回答感到惊奇,诶,这孩子不错啊,逻辑很严谨嘛。第二天,正好司马睿召集手下一起喝酒,就想显摆显摆自己的孩子聪明,于是就把明帝的这个说法告诉了大家,还在酒席宴前又问了一遍,想证明自己没有说瞎话。不料明帝却回答说:“太阳近。”司马睿一听,不对呀,你这不是当面打我脸吗?忙问他:“你为什么和昨天说的不一样呢?”明帝回答说:“现在我们抬起头就能看见太阳,可是却看不见长安。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明帝这个人从小还是比较聪明的。
明帝即位之后,有一次问温峤和王导,我大晋朝是怎么取得天下的。温峤还没等回答呢,王导就说了:温峤年纪轻,有些事情不知道。还是我来说吧。于是王导就从晋宣帝司马懿怎么开始创业的,怎么通过高平陵之变把天下有名望的家族诛杀的,怎么宠幸、栽培自己的亲信的。后来司马昭又是怎么刺杀高贵乡公曹髦的事情统统都说了一遍,明帝一听,捂着脸,趴在床上(不是睡觉的床),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晋朝的天下又怎么可能长久啊。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即使是司马家自己的人,也对司马懿、司马昭等人篡夺曹魏天下的手段是非常不认可的。所以现在网络上有很多人要给司马懿、司马昭他们洗地,没用的,人自己家的后代都觉得他们祖宗干的那些事情丢人。
明帝在平定完王敦的叛乱之后,对上游的势力进行了重新的划分,以应詹为江州刺史、刘遐为徐州刺史、陶侃为荆州刺史、王舒为湘州刺史,重整各州形势,消除王敦以王氏宗族各领诸州以凌弱帝室的失衡情形。在这一点上,明帝可以说是眼光独到,意思深远。所以后来房玄龄在写《晋书》的时候,说明帝是:骑驱遵养,以弱制强,潜谋独断,廓清大昆。改授荆、湘等四州,以分上流之势,拨乱反正,强本弱枝。这段还是写的十分准确与中肯的。但是,明帝虽然如此英明神武,命却不怎么好,到转年的8月,他就病倒了,在处理完后事之后,明帝也死了,享年27岁。虽然历史是不容假设的,但是我们可以猜想一下,如果明帝能多活30年,也许东晋的朝局就不会是后来那样了,可能权臣会更少,也有可能会真的有北伐之举,恢复中原也未可知,然而这一切都是猜测而已。
明帝死后,他的太子司马衍继位,史称晋成帝。晋成帝的母亲就是明帝的皇后庾文君,由于成帝继位的时候才5岁,所以就由他的母亲庾太后临朝听政。但庾太后是个女流,不可能到前朝来亲自主持朝政的,更何况,在朝堂上决定的事情,还要具体到底下去实施呢。所以庾太后就任命她的哥哥庾亮作为辅政大臣与王导、卞壸一起辅佐晋成帝,但是实际上的决策大权都在庾亮手中。如此一来,作为东晋的开国元勋,王导的心里是很失落的,所以对庾亮也就慢慢有了看法。但是作为一个老牌的政治人物,王导肯定不会将这些心理活动表现出来的,他只是在等待一些机会而已。
庾亮上台之后,一改王导宽和的政策,严厉约束臣僚,这就让那些当官的怨声载道了。再加上在平定王敦叛乱的过程中陶侃(陶侃这个人也很有意思,他在担任广州刺史的时候,天天在家里搬砖。别人就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陶侃就说:我现在虽然在广州刺史任上,闲的五脊六兽,但是我不能让自己的身体也闲下去,我得找点事情让自己活动起来,以后说不定还有重用我的时候呢)和祖约都立了大功,因此他们两个人满心以为明帝会在遗诏中让自己居于辅政的位置的,没想到名单出来之后,没有他们两个,于是他们都一致认为这是庾亮的主意,是庾亮篡改了遗诏,于是对庾亮充满了怨言。陶侃和祖约都是在上游有军队实力的,因此庾亮颇有些担心他们,于是庾亮决定派温峤为江州刺史,在外面作为自己的外援,而自己则在建康修筑石头城,以作防备。这是在朝堂外面的,而在朝堂里面也酝酿着一场风暴。
在明帝去世之前,本来是想让自己的宗室南顿王司马宗担任辅政大臣的,但是由于庾亮的阻挠,没有成功。于是等到成帝登基之后,很快就讲司马宗从左卫将军改封成骠骑将军。司马宗感觉自己的权力被削弱了,对庾亮十分的憎恨,怨言很多。到了第二年十月,御史中丞钟雅秉承庾亮的意思,弹劾司马宗谋反,庾亮派人去抓捕司马宗,司马宗被迫起兵反抗,结果被当场格杀,还被逐出了宗室,改姓马氏,他的儿子统统被流放到晋安(现在的福建东南部,当时称晋安郡)。这件事情当时成帝根本不知道,等到后来很久以后,有一次成帝问庾亮说:我之前经常见到的那个白头发的老公公(司马宗有一头白发)怎么不见了?庾亮说他谋反已经被杀了。成帝很生气地说:舅舅你说别人谋反,就立即把他杀了。要是有人说舅舅你谋反,该怎么办?把庾亮吓得不轻,赶紧跪下来认错。这说明晋成帝这个人心思还是很透彻的。不过也好在庾亮不是梁冀,不然的话,一个毒饼下去,估计晋成帝也就长不到成年了。
不过庾亮在铲除司马宗的时候,也让天下的人都看到了庾亮的嚣张,大家都认为他这是在削弱宗室,可能会有不轨的行为,比如篡位、废立之类的。当时有个琅琊人卞咸,本来是司马宗的手下,在司马宗起兵的时候一同被杀了。这个卞咸有个哥哥叫卞阐,逃到了历阳内史苏峻那里去了。
庾亮派人拿着介绍信(持节)去找苏峻要人,苏峻理都没理他。庾亮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再加上他听说苏峻的军营里面招了很多亡命之徒,认为苏峻迟早会祸乱天下的,因此就想把苏峻征召到朝廷里面来任职,好控制他。庾亮把这个想法跟王导商量了一下,王导认为苏峻这个人阴险而猜疑,肯定不会奉诏进京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不如现在暂时忍忍他。庾亮很不高兴,觉得王导活得太窝囊,啥都要忍,脑子糊涂了。就没有理他,跑到朝堂之上跟大臣们商议此事,结果在朝堂之上,大臣们都不敢反对这事,不是觉得这事可以做,而是觉得庾亮这个太蛮横,不敢反对。只有卞壸激烈反对,他认为苏峻的实力非常强大,而且历阳离建康一天就能到,一旦发生变乱,很容易闹出大乱子来,所以他希望庾亮能够再好好想想。但是很明显,庾亮并不想再想了,虽然在江州任职的温峤不断写信过来,劝谏庾亮不要这么做,这是在激化矛盾,而不是解决问题。
但是庾亮还是一意孤行,甚至在苏峻听说了这事以后,派他的司马何仍来找庾亮,想当面说清楚这事,表示自己只要不入朝,在哪里当官都行。但是庾亮仍然不答应,并且让郭默担任后将军,自己的弟弟庾冰担任吴国内史,领兵防备苏峻。做好这些准备之后,庾亮上书朝廷,征召苏峻为大司农,让苏峻的弟弟苏逸代为统领苏峻的部下。苏峻再次上表,表示哪怕让自己担任边境上的一个荒郡的太守都可以,只要不把自己上调中央。但是庾亮严词拒绝了苏峻的要求,于是,被逼无奈,苏峻伙同祖约(祖约是东晋著名北伐将领祖逖的弟弟)一起举兵,向建康而来。
而这时候,在江州的温峤写信给庾亮,希望自己能够率兵东下拱卫京师,另外还要在三吴之地征兵来保卫建康城,但是庾亮给温峤回信说自己对于西边(荆州刺史陶侃)的担忧要甚于历阳的苏峻,所以你温峤带兵不要越过雷池(雷池在现在的安徽省望江县东南部,成语“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来历)。
到了当年的十一月,有人向王导建议,乘苏峻还没到的时候,切断阜陵的道路,把守当利路口,这样官军就可以以多击少,一战而胜。如果苏峻不来,官军也可以趁着兵威去攻击苏峻的老巢。要是现在不去的话,一旦苏峻占领了那些地方,那京师的人就会人心惶惶,很难再跟苏峻交战了。王导觉得这个建议很好,就跟庾亮商量,但是庾亮还是不同意。到了十二月,苏峻派韩晃等人攻陷了姑孰(现在的安徽省当涂县),夺取了当地的粮米盐之后,庾亮才反应过来,但是为时已晚。
苏峻立即在姑孰分兵,先派韩晃南下攻打宣城,而苏峻自己则率兵从横江渡江,进驻陵口,屡次大胜官军,一直进军到建康附近的覆舟山。庾亮的手下认为石头城有重兵把守,苏峻肯定不会轻易过来攻打的,一定会从小路进攻京师,所以请求庾亮在小路上埋伏一支精兵,这样就可以截杀苏峻了。然而,不出意外的,庾亮还是拒绝了。当天晚上,苏峻果然从小路过来进攻,但是因为迷路而军阵大乱,庾亮听说了这事之后,才后悔莫及。第二天,朝廷下诏假庾亮符节、都督征讨诸军事,率兵在宣阳门外与苏峻军决战,然而还没等庾亮把军阵摆好,士兵们就都弃甲而逃了。庾亮带着自己的弟弟们也趁着混乱向寻阳(现在的九江)逃去。
庾亮临走的时候跟侍中钟雅(钟雅是三国时期魏国著名的书法家钟繇的哥哥钟演的后代,是颍川钟氏的后人,正宗的高门大姓,比起庾亮这个暴发户来,那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说:以后朝廷的事情要多多拜托你了。钟雅白了他一眼,很不屑地说:房倒屋塌,也不知道是谁的责任(意思是现在朝廷搞成这样,你庾亮要负主要责任啊,你现在跟我说朝廷的事情要拜托我。我拜托你,你先把造成这个局面的主要负责人揪出来好吧)。庾亮没办法,只好灰溜溜地跑路了。
庾亮在乘船逃跑的时候,后面追兵很多,庾亮举着弓箭四面射击,结果不小心把自己船上的舵工给射死了。一船的人都吓得面如土色,庾亮这时候也强自镇静,举着自己的手说:这双手想来是不会被那帮贼人砍去的吧。就这样,庾亮终于逃了出来,他先逃到温峤的军中,温峤对庾亮还是不错的,虽然庾亮败了,但还是想要推举他为盟主,但是庾亮谢绝了,估计认识到自己的水平不够了。于是他们几个就一起推举陶侃为盟主,准备讨伐苏峻。
陶侃从荆州来到寻阳,还因为遗诏的事情对庾亮不满,当时大家都在议论陶侃会不会杀了庾亮,以谢天下。庾亮听了很害怕,不敢去见陶侃。还是温峤比较了解陶侃,跟庾亮说:傒狗(傒狗是指陶侃。陶侃本来是江西豫章、鄱阳等地区的少数民族傒人,只不过后来发达了,以门第自夸。但是在那些真正的高门大族的眼里,他还是一个暴发户,一个少数民族人,是不被那些高门大族的人认可的。比如在《世说新语》里面还有一条:王脩龄尝在东山,甚贫乏。陶胡奴为乌程令,送一船米遗之,却不肯取。直答语:“王脩龄若饥,自当就谢仁祖索食,不须陶胡奴米。”什么意思呢?王脩龄就是王胡之,是琅琊王氏的后人,是丞相王导的堂侄,自然是一等一的高门。王胡之在东山的时候,穷到连饭都吃不上了。正好当时陶侃的儿子陶范(小名胡奴)在当乌程县令,就送了王胡之一船米。但是王胡之直接就拒绝了,还说:我王脩龄要是饿了,自然会去谢仁祖(谢尚)那里要吃的,哪里会要陶胡奴的米呢?这是因为王谢都是当时东晋一等一的高门,他们之间是可以交往的,但是陶胡奴不是,他家原来是寒门。
陶侃年轻的时候,家里都是穷得揭不开锅的那种。后来由于范逵的举荐,陶侃才得以进入官场,但一开始也只是一个看渔场的小吏,连官都算不上。虽然陶侃后来通过自己的努力,做到广州刺史、荆州刺史,算是非常高级的官员了,但是由于当时的社会风气对于“士庶之隔”的强调,所以作为老牌的高门还是会歧视那些原来是寒门的人的。一直到后来,陶侃的曾孙陶渊明的时候,还总是强调自己是士族,而不是寒门,更不是傒人)我是向来了解他的,只要你去了,他肯定会愿意帮你的。庾亮这才同意跟着温峤去见陶侃。
他们先到,温峤就让庾亮呆在后面等着,过一会儿,陶侃也到了,高谈阔论,说是要抓住这次苏峻叛乱的主要负责人,将他杀了,实际上就是指庾亮。庾亮在后面听得瑟瑟发抖,但是温峤不为所动,还是坚持让庾亮走了出来。庾亮毕竟是上层士族,一走出来,神态都和一般人不一样,陶侃一见倾心,也就不提杀他的事情了。等两个人谈论开以后,陶侃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拿当初庾亮修石头城防备自己的事情开玩笑。等吃饭的时候,庾亮知道陶侃这个人一向节俭,在吃薤菜的时候,顺手把薤白都留了下来,陶侃不理解啊,就问他为啥这么做,庾亮说因为薤白还能种啊。陶侃一听,大为感慨:庾元规不但神态风流倜傥,为政也是有实际才能的呀。
这边陶侃、温峤、庾亮等人正商议怎么反攻建康,那边苏峻已经拿下了建康城,一路之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苏峻还把成帝劫往石头城住,所有的百姓都被集结到后苑,侍中钟雅徒步跟着成帝来到石头城。苏峻还派手下在三吴之地四处劫掠,焚毁了吴县、嘉兴、海盐等地,还派韩晃再次进攻宣城,这次终于攻破宣城,宣城内史桓彝(桓温的父亲)阵亡。
这时候,温峤、陶侃的联军就已经攻击到了白石,并且在白石开始修筑堡垒。苏峻亲自带兵来攻打白石的堡垒,几乎攻破了庾亮的大营。庾亮率二千余人坚守大营,苏峻的步兵万余人,从四面开始围攻,庾亮的士兵一看那么多人来攻打自己,心里都已经慌了。庾亮亲自到营垒中,激励全军将士,拼死奋战,这才让苏峻退兵,庾亮随后发起追击,阵斩敌人数百。而这时候,在武康,苏峻的部下管商等人也被官军打得大败,退到了义兴一带。

温峤和赵胤率步兵万余人,从白石南下,一路攻击苏峻的地盘,直到苏峻的大营。这时候,史上最打脸的事情出现了:(苏)峻与匡孝将八千人逆战,峻遣子硕与孝以数十骑先薄赵胤,败之。峻望见胤走,曰:“孝能破贼,我更不如乎!”因舍其众,与数骑北下突阵,不得入,将回趋白木陂,牙门彭世、李千等投之以矛,坠马,斩首脔割之,焚其骨,三军皆称万岁。说实话,我在读这段的时候,实在是笑到不行。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苏峻和匡孝率领八千人出阵对战温峤的联军,苏峻先派自己的儿子苏硕和匡孝两个人带了几十个骑兵冲赵胤的军阵,直接把赵胤的阵给冲破了。苏峻在远处看到赵胤退了,就跟自己的左右说:匡孝都能打败敌军,难道我还不如匡孝?于是苏峻舍下大部队,自带了几个骑兵向温峤的部队发动进攻,但是由于温峤的军阵防御比较严密,苏峻没能像匡孝一样突进去,只好拨马准备回去,这时候温峤军中的牙门将彭世和李千两个人一看这不就是罪魁祸首苏峻吗,可不能让他就这么回去了。于是纷纷从后面向他投掷长矛,结果苏峻真的被长矛击中,掉下马来。温峤的士兵们一拥而上,把苏峻斩首,然后把他身子一寸寸碎割掉,连骨头都烧掉了。这就是典型的装X不成,反被打脸的一个典型的例子。
转年到了咸和四年(329年),由于苏峻战死,他的弟弟苏逸暂时统领的苏峻的部队,但是由于温峤联军已经斩杀了苏峻,士气大涨,很快就打到了建康城下。这时候钟雅就密谋带着小皇帝成帝逃到温峤联军中去,但是计谋泄露,苏逸就派任让带着人去抓钟雅,成帝这时候才8,9岁,抱着钟雅哭着不让任让把他带走,但是任让不听,还是将钟雅带走并杀害了。同时,留在建康的尚书陆晔游说匡术以苑城投降,匡术同意了。另一方面,赵胤派手下攻击祖约,祖约被打败,向北逃到后赵石虎那里去了。随后,苏逸作战失败,苏硕在阵前为温峤所斩杀,韩晃被败退的兵士踩死。苏逸逃到溧阳,被王允之击败,后被杀。终于这场历时一年零四个月的苏峻之乱才被平定下去。但是这次叛乱对于三吴之地造成的创伤是极其巨大的,本来的膏腴之地成了一片废墟,东晋政府的元气大伤。
战后,一些原来的苏峻手下,因为在阵前反正,大部分都被赦免了,比如匡术。但是由于任让杀了钟雅,虽然有王导等人的求情,成帝还是不愿意赦免他,终于将他杀死。在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到,任何时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任让虽然在杀钟雅的时候,是听了苏逸的话了,忠于苏逸的,但是他没有想过朝廷有朝一日还能再回来。
苏峻之乱结束后,庾亮上疏自贬,但成帝不同意,毕竟庾亮不是勾结反叛,只不过是执政能力不行而已。不过在庾亮的一再请求,甚至直接不告而别的情况之下,成帝任命庾亮为持节、都督豫州、扬州之江西宣城诸军事、平西将军、假节、豫州刺史、领宣城内史。庾亮接受任命,出镇芜湖。到了咸和九年(334年),陶侃去世,朝廷任庾亮为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兼领江、荆、豫三州刺史,进号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假节。这时候庾亮就成为了建康上游的一支强有力的力量,向东虎视朝廷。而这时候,朝中是王导辅佐幼主成帝,王导的手下赵胤、贾宁等并不太遵守法度。当初陶侃在的时候,就想废黜掉王导,但是在江北有一支独立力量的郗鉴(这个郗鉴也是很有故事的人,以后有机会谈谈他)不同意,所以陶侃也就作罢了。现在庾亮雄踞上游,也想废黜王导,跟郗鉴商量,郗鉴还是不同意,所以庾亮也只能作罢。
咱们本文开头所说的那段话,就是发生在这个时间里。王导跟庾亮之间属于两大士族之间的斗争,但是属于高门士族内部的斗争,一旦有寒门的人想挤进来,那他们是肯定要联合起来把寒门挤出去的,比如陶侃,比如苏峻,通通都不行。但是他们也不得不依靠稍微次一点的士族,比如作为流民帅的郗鉴。郗鉴过江要比王导他们晚,所以不可能在东晋朝廷里面得到一个体面的高位,但又由于郗鉴手下有一群从中原来的流民,他们可以组织起来成为一支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作为高门士族是需要郗鉴手里的那支武装力量的,所以他们还是会比较尊重郗鉴的意见的。无论是陶侃,还是庾亮,在废黜王导的问题上,都认真地咨询了郗鉴的意见。而庾亮,并无尺寸之功,仅因为他是外戚,就陡然升到跟琅琊王氏平起平坐的层面,但是这种地位的上升是并不稳定的,等庾氏兄弟就去世之后,庾家就没落了,万不如琅琊王氏在东晋政坛上存在的时间长久。后世所谓东晋高门有王、谢之称,而没有王、庾之称。
从此以后,东晋朝廷上各个高门大族轮流坐庄,皇帝只是一个吉祥物而已,真正的实权都在底下的士族手中。他们把持朝政,疯狂聚敛,四处“求田问舍”,自作“门户计”,对于朝廷真正的大事,其实并不是很关心的,比如北伐、恢复中原、拯救黎庶等等。虽然各个高门大族能够轮流执政,但是他们没有一家能够独大,总会有一家在台上,而有另外几家在下面搞拆台。
终于一次性更新完了。
下一楼准备更新《左传》上的一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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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故事(一)之一,郑伯克段于鄢 8月30日更新 ...
《左传》故事(一)之一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暱,厚将崩。”
大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袭郑,夫人将启之。公闻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
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
遂置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颍考叔为颍谷封人,闻之,有献于公,公赐之食,食舍肉。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请以遗之。”公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颍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公従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遂为母子如初。
君子曰:“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

这是左传的开篇,写的是郑伯如何姑息养奸,纵弟犯法,最后又借口铲除的一个事情。
好了,让我们把目光投向2700多年前的中原大地上吧……
在洛阳郊外的官道上,嗯,这还真是官道,一般人不让走的,只有贵族和上层人士才能走的路,《诗经》中说的: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就说这大周朝的官道啊,像磨刀石一样的平,像射出去的箭一样直。一台四马力的轿子车在向洛阳方向疾驰,车里坐了一个昏昏欲睡的中年人,这人就是我们本篇的主人公郑庄公,郑庄公当时的官职是周平王的卿,当然,这个卿跟别的卿不一样,比如西晋时候王戎的老婆就喜欢叫王戎:卿。王戎听了很不舒服,因为卿是不能随便称呼的,于是有次就跟他夫人说:卿这个字是男人之间来形容的,你叫我卿,他不合适。王夫人一听就不乐意了,说: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来卿卿。王戎当时就脑袋大了一圈,后来也就听之任之了。王夫人那段像绕口令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其实很好理解,我们把每句最后一个卿字用“你”来代替,其他的卿字用“称呼……为卿”来代替,就很好理解了,就是说: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哦,对不起,把这破歌搭这儿来了,这段话的意思是:我喜欢你,我爱你,所以我才叫你卿,我不叫你卿,你想谁来叫你卿啊?不过,现在卿卿又完全变成另外的意思了,卿也完全不再是男人之间的称呼了,这个坏风气是不是从王夫人那里开始形成的,还有待考证。现在再让我们回到郑庄公那里来,郑庄公当时是周平王的卿,而且是只此一人,别无分号。当年周平王想要分一下郑庄公的权,偷偷的委任虢公当卿,结果让郑庄公知道了,跑到平王那里不依不饶,搞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把戏,就像被抛弃的小怨妇一般,弄得平王很下不来台,赌咒发誓说绝无此事,结果还搞了一个周郑交质,才平息此事,由此可见郑庄公当时那是相当的既不牛A,也不牛C的。不过这是我们的下一个故事了,这里暂且不表。

郑庄公为什么那么牛呢?这要从他老爹郑武公开始说起,当年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在西安建城500周年的时候,在骊山搞了个烽火戏诸侯的大型文艺演出活动,本来想把天下所有的诸侯都召集上,搞个全民和谐的活动,结果把犬戎给招来了,被摁住脑袋一顿胖揍,当时就没气了。幽王的儿子姬宜臼哭着喊着在郑武公的保护下,拉着老爹的灵车在东都洛阳继了位,史称周平王,嗯,大周朝的国都也从镐京搬到了洛阳,史称东周。郑武公因为保驾有功,封地也从当时的镐京边上被移到洛阳边上,具体的位置就在现在河南的新郑。封地的移动其实谁都不想,中国人有个传统就是安土重迁,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挪窝,关键是现在老国都以及周边地区被犬戎祸坏的不成样子,完全不能住人了,没办法才被安置到新郑,所以郑国当时在中原一带属于外来户,就像二战后的以色列,硬被安插在中东一带。这也成为后来郑国不能发展壮大的一个重要原因,整个一巴尔干半岛,中原局势的火药桶,三天两头有人往那里仍炸弹,谁还能发展起来啊。我们老家有句老话:小鸡一碰,三天不长。更何况天天被人折腾,到后来,郑国肾虚的不行,朝秦暮楚就是说的郑国,当然,这是后话,至少目前来讲,郑国是中原的一小霸。我们回头再来说郑武公,武公娶了个申国的公主,叫武姜。其实,这个申国的公主是没有名字的,武是郑武公的谥号,姜是她娘家的姓,申国是姜姓之国。其实我们看当时的很多典籍,里面很多的女子都叫什么什么姜,并不是她们的父母都喜欢吃姜,于是都给自己家丫头名字里安一个姜字,而是当时已经是父系社会的发展及成熟阶段了,女子都没什么地位,所以也没有名字,就像后来的XX氏一样。说到这里我们可以稍微再谈一下当时女子的名字,比如大家熟知的孟姜女,孟表示她是大女儿,而且还是庶出,姜表示她的姓,女其实有没有都一个意思了,连起来就是姜家小老婆生的大女儿,用古文两字就解决了:孟姜。我们在后面的文章里还可以碰到很多很多块姜。

却说郑武公可能一生忙于革命工作,耽误了家庭事业,一辈子只生了两个儿子:郑庄公和共叔段。别的娃在出生的时候都是脑袋先出来,可庄公偏不,要小细腿先出来,于是弄得他老娘很疼,可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他老妈就不喜欢他,还给他取个名字叫:寤生。意思就是倒着生出来的,这不是叫戴眼镜的四眼儿么,可劲坷蹭他。后来的小儿子共叔段就不一样了,顺顺当当的生了出来,还长得齿白唇红,一表人才的,老太太当然喜欢小儿子了,于是在郑武公面前使劲说大儿子不行,小儿子好,要立小儿子当接班人,不过郑武公立场很坚定,没有因为枕边风而去修改党章,还是坚决的立了大儿子当接班人,我们的郑庄公寤生先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这也从一个反面来衬托当时郑庄公在成长的过程中得到的家庭温暖是没有多少的,更多的是政治斗争的你死我活,因此对于他后来的很多做法,可以从一个侧面进行理解了。到了郑武公先生光荣退休的时候,郑庄公就在这种环境下坐上了郑国第一把手的交椅。刚上任的第一天,他老妈就跟寤生先生要求给一表人才的共叔段安排工作,按照郑妈妈一开始的想法,是想让郑二弟去制公干的,但是寤生先生不答应,还说了一堆的道理,什么制这个地方不好,当年虢叔还死在了那里,不吉利,其他的地方随便安排,其实这些都是郑庄公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制这个地方地势非常险要,一旦郑二弟跑到那里发动叛乱的话,还真不好拿下,所以才想了个借口把郑妈妈给打发了,由此可见,寤生先生从那时候开始,或者更前,从他弟弟出生开始,他就一直在防着郑二弟了。于是,郑二弟就被派到了京城当了第一书记,这里的京城不是北京城,而是当时郑国的京,具体位置在河南荥阳地区。郑二弟仗着有老妈罩着,也很不服气自己的哥哥,总是想什么时候跟这个从小不受待见的哥哥对个掌,比个拳啥的,所以到了京城以后,大力发展城市基础建设,把京城的城墙其实都是土围子(夯土建筑)扩大了一倍有余,完全超过了当时郑国国都的城市规模当时周朝时,对城围有严格的限制,诸侯国都的城围周长不能超过一千米,跟一个普通高校的大小差不多,诸侯普通城邑的周长不能超过七百米,跟一个普通中学的大小差不多这就有人要说闲话了嘛,大夫不是医生祭仲就跟郑庄公说:一个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啊,一个国家不能有两个元首,现在你弟弟的做法很明显是想抢班夺位了,你要多注意啊,不过他现在还不够强大,你要多教育教育他啊。郑庄公表面上很不以为然地告诉老祭:这是我老妈的意思,没有关系的吧,再说了,他这么折腾,总有一天会犯事,到时候再收拾他,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嘛。不义之人,自会有人收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嗯,这是这个成语的来源。其实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相当愤懑的,所以书上用:姜氏欲之来形容,入木三分啊。再说郑庄公心里想的也不是他嘴上说的那么堂堂正正的,为了除了自己的弟弟,他这是在养祸,先让郑二弟可劲儿折腾,等哪天他折腾出格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超度他了。这种欲擒故纵的方式,历来的统治者都会用,当年朱重八为了对付宰相制度,使劲让胡惟庸折腾,等胡惟庸闹出大事来了,再将他明正典刑,顺手也把延续了千年的宰相制度一举荡平。
《左传》故事(一)之二,郑伯克段于鄢(二) 8月30日更新 ...
《左传》故事(一)之二
郑二弟一看自己超规模城市建设,他大哥都没什么反应,看来这个大哥也就是个一般人,于是得寸进尺,开始对京城的西鄙和北鄙两个地方收保护费,而且都入地方财政,不再上缴中央,让国税在那两个地方喝西北风,还以军事演习为名,顺手把禀延这个地方也给占了。

这时候郑庄公的大臣公子吕一看,这不是蹬鼻子上脸么,哪怎么行啊,再这样折腾下去,郑国不就完蛋了么,赶紧向郑庄公报告:国家现在已经处在分裂的边缘了,你要是让位给你的弟弟,那就赶紧让,别老占着地方让人惦记着,还穷折腾,你要不想让地方,那么赶紧把他给收拾了,不能老这么耗着,这一耗就会把老百姓的心思给耗出毛病来了。郑庄公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要怕,如果他是叛徒,他一定会站出来的,他马上就会站出来的。

郑二弟一看自己这么折腾,他那窝囊老哥还是没有反应,自信心及野心极度膨胀起来了,立即将地方财政转换为士兵战车,连攻城车都造上了,带着浩浩荡荡的反叛大军去造大哥的反,并且暗中与郑妈妈联系,说我这大军一到都城,你就立即打开城门,欢迎还乡团入城,入城仪式啥的,也要搞一个,造造声势,最好还能把那窝囊的大哥摁在被窝里,哎呀,郑二弟是越想越美啊。

可国都的寤生先生其实也没有闲着,派在弟弟身边的细作从来就没断过,郑二弟这边刚制订出研究作战方案,第二天这个作战方案就出现在了寤生先生的办公桌上了,而且还是最显眼的位置,因此当郑二弟的军队刚开出京的时候,寤生先生就派了一支小分队占领了京,把郑二弟的后路给切断了,直接就把郑二弟推入了万劫不复之深渊,基本已经把郑二弟定性为恐怖主义组织了。然后再拍案而起,历数郑二弟的种种不法行径,像刨绝户坟,踹寡妇门之类的就不用说了,更严重的居然敢反对我郑庄公,反对我就是反对政府,反对政府就是反对国家,反对国家就是反对人民,所以郑国的人民一定不要站错队伍,一定要与恐怖主义做最彻底的斗争。

郑庄公发兵车二百乘,鸣鼓而击之。郑二弟这时候还蒙在鼓里,一直以为他的大哥是裘千丈,银洋白蜡干,中看不中用的人,谁知道这刚一对掌,发现不对,哇,大哥一下子从裘千丈变成了裘千仞了,铁砂掌练得炉火纯青,刚中一掌,浑身发烫,疼得不成样子了,赶紧撒丫跑吧,一溜烟跑到京城,妄图以京做困兽之斗,哪知跑到京城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城头变幻大王旗了,郑庄公的政府军早就攻占了他的老巢了,怎么办?郑二弟当机立断,逃亡最后的堡垒:鄢。郑庄公这时候再也不姑息养奸了,撵着弟弟的屁股,一顿穷追猛打。郑二弟一看彻底没辙了,仰天长叹:我猜中了能变牛X的前头,却没有猜中牛X了以后会是这个结果。狠狠心,哭着喊着抹了脖子,不知道郑二弟在抹脖子的时候,有没有怨恨他老妈,事情的结果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

写到这里,书上有一段话需要解释一下了: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这句话里的书是指《春秋》这本书,其实,我们说了这么长一段,在《春秋》这本书里面就那么一句话:郑伯克段于鄢。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郑伯在鄢这个地方把他弟弟给爆揍了一顿。段这个弟弟当的不好啊,所以这里就不写郑伯克弟于鄢,而直接写了段的名字,这兄弟俩就像两个国君之间的打仗一样,所以叫克。这里直接称郑伯,而不叫他郑庄公,是讽刺他少管教他的弟弟,这是郑国内部的事情。不说段出奔的事情,是可劲儿坷蹭他的意思。你看看,《春秋》里面这短短的几个字居然包含了这么丰富的意思,所以人们后来通常把字很少但意思很多的文章称为:春秋笔法。好在当时也没有稿费一说,要不然做《春秋》的人肯定是最穷的一个爬格子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样写是省了事了,过了几十年或者几百年以后,后人再看他写的这史书,根本看不明白了,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因此才有了后来的《春秋》三部曲,《左传》、《谷梁传》、《公羊传》,专门用来解释这《春秋》里每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每句话又包含了什么样的故事背景,其中以《左传》最为详尽,《谷梁传》和《公羊传》解释的侧重点不一样,所以只在小范围内比较流传。

却说郑庄公眼见严重威胁自己江山地位的弟弟彻底没戏了以后,心情那个好啊,就差唱:今天好运气,老狼请吃鸡,你打电话我不接,你打它有啥用啊了。心情是那么的晴朗,但是对老妈可一点都没手软,人还没班师回朝呢,谕令就已经到达还在深深哀伤小儿子先走一步的郑妈妈的后宫了,二话不说,直接将郑妈妈打入冷宫,小样,现在知道哪个儿子厉害了吧,还指天赌咒: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意思是:咱俩这辈子就算Bye-Bye了。郑妈妈没有像某些政治斗争失败后把脖子升到冷宫房梁上去的那些节烈皇后一样,她一直认为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但是,东周时候,人们是以孝治国的,不像某些时候是以德治国的,所以,我们的寤生先生这样对待自己的老娘,传到国人的耳朵里,对于国家的统治都有问题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法往回收啊,怎么办,唉,寤生先生也是天天挠头啊。事情到了这一步,就该有个唱红脸的出来了,不然这事情就不好收场了。嗯,我们的“颖考叔”同志就在这时候登场亮相了,虽然没有脚踩七彩祥云,但是也是怀揣宝贝的,具体就是几只鸮(读“枭”),这个鸮是什么东西呢,就是猫头鹰。“颖考叔”同志把鸮当作野味敬献给郑庄公,好在这是在2700多年前的东周,这要搁现在,非得给“颖考叔”安上一个偷猎国家保护类动物的罪名,怎么也得判个几年的。颖考叔同志把鸮献给郑庄公的时候,寤生先生也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颖考叔就详细地给郑庄公解释说:这个玩意儿叫鸮,这种鸟最不是东西了,小时候可劲儿吃它老娘的,等长大了,就反过来啄它老娘,所以我们要把它吃掉。寤生先生一听这话,感觉不是个味儿啊,敢情这小子来向我献东西,就没安好心啊,这话里有话啊,但是表面上还不好说什么,恶拳还不打送礼的呢,就说:这样吧,来这里一趟也不容易,吃了饭再走吧。一来呢,是想看看这姓颖的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二来呢,总是觉得这小子好像有点才气,留下来继续观察一下,是否真的是有用之才。

宴上,颖考叔乔模乔样地挑了几块好肉藏了起来,寤生先生很好奇:莫非这小子还想打包?颖考叔看出了郑庄公的疑惑了,就解释说啊:我老妈从小就生活在边远的山村中,到现在还没去过一些大的城市,比如铁岭,更不用说是这国都和宫殿了,所以这国君赐的高档货啊,我不能一个人吃独食,我得带点给我老妈尝尝啊。郑庄公一听,这个感动啊,眼泪哗哗的: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为什么你们都像块宝,我怎么就像根草呢?颖考叔一听:嗯,有门,就假装很惊讶,说:小民没听说太后殿下驾崩啊,您怎么就像根草了呢?郑庄公于是借坡下驴,顺水推舟把事情原委都说了一遍,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说的话都是场面上的,心底里都知道怎么回事。颖考叔一听,马上主意来了,其实早就想好了:这个好办啊,想要见自己的老妈还不容易。寤生先生一听也来劲了,感觉这事有戏,但是又有顾虑:我都发了誓,在雷公那里已经标了号的,我现在这样直接违背自己的誓言,哪天雷公找我怎么办?那哥们可是火爆脾气啊,得罪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事啊。颖考叔有办法啊,带了一帮民工,直接挖地道,直通郑妈妈的冷宫,黄泉水汩汩地冒了出来了,郑庄公终于在黝黑的地道里又和自己的老妈见面了,并且冰释前嫌,重归于好,还各自唱了歌。儿子唱: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母亲唱: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非常有些现在迪厅的感觉,就这样,在这个黑乎乎的地道里面,又诞生了一个成语:融融泄泄。不过现在这个成语已经非常少用了。

最后还要罗嗦几句,交代一下结果。出了好主意的颖考叔再也不用呆在乡下,穿布衣吃藿羹了,直接被郑庄公提拔为大夫,穿上了花花绿绿的真丝衣服了,同时也给咱国人树立了一个纯孝的榜样,用孟子的话来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颖考叔就是这样的人,不但自己孝顺,还能把不孝顺的郑庄公也带上孝顺的道路,以致于千百年来,读《三字经》的人,无论操哪种方言,都要说:颖考叔,至纯孝,也算是幸甚至哉了。
郑庄公兄弟操戈,冷宫母亲的事情在国际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其中以自己也不怎么干净的卫国最为激烈,还引发了一场卫国伐郑的战争,这就是我们下一篇要讲的故事了,且看《卫郑交兵》。
《左传》故事(二)之一,卫郑交兵(一) 8月31日更新 ...
《左传》故事(二)之一

冬十月庚申,改葬惠公。公弗临,故不书。惠公之薨也,有宋师,太子少,葬故有阙,是以改葬。卫侯来会葬,不见公,亦不书。郑共叔之乱,公孙滑出奔卫。卫人为之伐郑,取廪延。郑人以王师、虢师伐卫南鄙。请师于邾。邾子使私于公子豫,豫请往,公弗许,遂行。及邾人、郑人盟于翼。不书,非公命也。
四年春,卫州吁弑桓公而立。公与宋公为会,将寻宿之盟。未及期,卫人来告乱。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宋殇公之即位也,公子冯出奔郑,郑人欲纳之。及卫州吁立,将修先君之怨于郑,而求宠于诸侯以和其民,使告于宋曰:“君若伐郑以除君害,君为主,敝邑以赋与陈、蔡従,则卫国之愿也。”宋人许之。于是,陈、蔡方睦于卫,故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围其东门,五日而还。
公问于众仲曰:“卫州吁其成乎?”对曰:“臣闻以德和民,不闻以乱。以乱,犹治丝而棼之也。夫州吁,阻兵而安忍。阻兵无众,安忍无亲,众叛亲离,难以济矣。夫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夫州吁弑其君而虐用其民,于是乎不务令德,而欲以乱成,必不免矣。”
秋,诸侯复伐郑。宋公使来乞师,公辞之。羽父请以师会之,公弗许,固请而行。故书曰“翚帅师”,疾之也。诸侯之师败郑徒兵,取其禾而还。
州吁未能和其民,厚问定君于石子。石子曰:“王觐为可。”曰:“何以得觐?”曰:“陈桓公方有宠于王,陈、卫方睦,若朝陈使请,必可得也。”厚従州吁如陈。石碏使告于陈曰:“卫国褊小,老夫耄矣,无能为也。此二人者,实弑寡君,敢即图之。”陈人执之而请莅于卫。九月,卫人使右宰丑莅杀州吁于濮,石碏使其宰乳羊肩莅杀石厚于陈。
君子曰:“石碏,纯臣也,恶州吁而厚与焉。‘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主
卫人逆公子晋于邢。冬十二月,宣公即位。书曰“卫人立晋”众也

却说郑庄公的窝里斗行径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反响最为激烈的自己也相当不干净的卫国,为什么要说卫国也相当不干净呢?我们要从头开始讲起。当初郑二弟起兵反叛的时候,派了自己的儿子公孙滑去卫国借兵,当时卫国的国君叫“州吁”,是个杀兄继位的人,典型的弑君,弑兄。州吁的兄长卫桓公完是个懦弱之人,不像我们的寤生先生只是隐忍,并非懦弱,结果让自己的弟弟州吁,抓住一个机会,把卫桓公捂在被窝里一顿爆揍,当场就断了气,州吁就在他哥的尸体前继了位。毕竟州吁是弑君继位的人,国内的舆论压力比较大,所以要转移矛盾的焦点,新官上任三把火嘛,这第一把火就要往郑国身上烧去了,想着在国际上扬名立万了,回到国内也能镇得住场子了,于是正好选中郑庄公当靶子,你郑老大杀了郑老二,真不是东西啊,我现在要代表人民代表群众枪毙了你。于是州吁联合了宋(商纣王哥哥微子启的封地),蔡(三监之中“蔡叔”的儿子的封国,这里还要罗嗦一下,所谓的三监不是三个太监,当时还没有太监那一说,太监的称谓在当时叫寺人,三监是指当时西周的开国天子周武王的三个弟弟,管叔,蔡叔和霍叔,由于派他们去监视当时商纣王的儿子武庚,所以叫三监),陈(大舜的后人)三国,分别对郑国三面合围,想要兜杀郑庄公,郑庄公没有做好准备,被搂头盖顶的揍了一顿,从郑二弟那里收复的禀延也被卫国占了去,当作公孙滑的领地了。袭郑的四国大了胜仗,国际声望显著上升,就算师出有功了,震慑的作用已经起到,吹吹打打各回各家了。正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这场没有理由的仗也就这样没有理由地结束了。

不表其他三国各自回家的事情,但说卫州吁,得了大胜仗,本以为欢天喜地回到家,全国的人民都会夹道欢迎这个在国际上申张正义的大英雄的,谁知道,回来后迎接他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全国的白眼和冷淡,尤其痛恨他的是卫国的元老石碏(读“却”,求曰切)同志,总是想法设法要除掉这个弑君,杀兄的篡逆之人。现在机会来了,石碏的儿子石厚跟州吁是穿一条裤子还嫌肥的铁哥们,州吁见自己的希望与现实的差距是如此的大,心里很是发愁啊,石厚给州吁出主意:我回去请教请教我爹,看看老头子那里有没有什么妙计。石碏听了儿子的话以后,意味深长地说:这事好办啊,想要堵别人的嘴,就得有上头任命啊。石厚说:我们跟周天子平时就很少走动,这关系更是八杆子打不着,想求他,纯粹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口啊。石碏说:现在陈国跟周天子走的很近,你们可以去求陈侯,让他帮你们在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不就一切OK了么?石厚得计,立马向州吁汇报,州吁一听:高,实在是高。让人赶紧准备彩礼,要亲自去陈国向陈侯求婚,哦,对不起,是求情。再说石碏等儿子前脚刚走,他马上派人送了一封信给陈侯,信中历数州吁弑君杀兄,轻启战端,现在卫国民怨四起,所以想请陈侯您主持公道,把州吁和石厚抓起来,以正视听。

州吁带着石厚兴冲冲来到陈国,刚进城门,只听一声:关门,放狗。城门就在背后咣当一声落下,还没等反应过来,两边刀斧手已经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到了脖子上了,嗯,其实我这里有一点点小小的夸张,当时架在州吁脖子上的其实不是钢刀,而是青铜剑,当时的铁器冶炼刚刚处在萌芽状态,最多能打把菜刀什么的,大规模的铁器运用要到500多年后的西汉时候才出现。州吁一看,哇,上当了,想往回逃是来不及了,只能乖乖束手了。就这样,石碏先生不费一兵一卒,就除了州吁石厚这对反臣贼子。这里还有一个小故事,石厚是石碏老先生的独苗,陈侯在抓了石厚以后,本来想网开一面,放了石厚的,石老先生脸一沉,说:这样的反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石厚虽然是我的儿子,但是这样的儿子有不如无。愣是把自己的儿子砍了。大义灭亲就是从这里来的,后来孔子订《春秋》的时候,还一个劲的夸石老先生正直,是“纯臣”。

却说卫国内部正在闹哄哄的时候,离他南面一百多公里的郑国忽然传来霍霍的磨刀声,派人一打听才知道,郑庄公自上次没准备好,被卫、陈、宋、蔡四国联军一顿爆揍后,心里一直很不服气,这次就是在整顿军马,要实施军事报复,打击的主要目标就是他卫国。卫国吓了一大跳,心说话上次是四国一起打你的,你也不能就揍我一个啊,赶紧捎带上宋、蔡,以宋国司马孔父嘉为“元帅”,再次群P,不过这次郑国准备充分,打起群架来一点不怵,而且大有斩获,缴获军器车仗无数,得胜回朝。卫、宋、蔡三国联军一败涂地,孔父嘉更是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带着几百残兵败将仓惶逃回国内,把城门一关,当了缩头乌龟。宋国(在河南商丘一带,当时周武王定天下的时候,把商的遗民就安置在这里,并且严格规定,他们不能种地,只能做生意。在那个农耕社会里,老百姓离了土地,那就啥也不是了,周武王就用了这手来防止这些遗老遗少反叛。不过这样一来,也造就了另外一个汉语:商人。现在我们一提商人,就知道是做生意的人。就是从那时候传下来的。)的老百姓可不干了,宋国是商的后代,祖上牛得很,这些遗民也同样牛气冲天,天天堵在孔父嘉的门口,朝里扔臭鸡蛋烂柿子什么,闹哄哄要孔父嘉赔偿战争损失。
《左传》故事(二)之二,卫郑交兵(二) 9月1日更新 ...
《左传》故事(二)之二
却说孔父嘉自上次战败之后,天天猫在家里不敢出门。孔父嘉有个如夫人魏氏生得貌美非常,有一日,孔夫人小魏回娘家探望父母,正好赶上春暖花开,路上无数出外郊游的人,小魏也把轿帘拉开,欣赏这如花的春色,偏巧让宋殇公的太宰“华督”瞅见了,太宰是国君的总后勤部长,类似后来的大鸿胪,掌管着国君的食宿和小金库,往往都是国君最亲近的人才能担任这个职务,因此都很有些特权。却说华督见了孔夫人小魏,当时就如同见到白云的胡老二一样,浑身哆嗦,哎呀,这个MM太漂亮了,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听说是孔父嘉的如夫人以后,华督狠狠地啐了口:靠,这么靓的妞,真TM便宜孔父嘉那小子了。从此以后朝思暮想,辗转反侧,天天唱着:我爱你,亲爱的姑娘,见到你心就慌张,风吹着修长的头发,轻抚着我那已迷醉的眼。
色迷心窍的华督利用宋国人对孔父嘉的怨恨心理,散布谣言说:孔父嘉又向国君进言,怂恿国君重新跟郑国打仗了。国人一听,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时就不乐意了,呼啦一下冲进孔父嘉的府里,把正在给小孩子教课的孔父嘉砍了,臭鸡蛋烂柿子扔了一地。华督趁乱把孔夫人小魏拉进自己的车里,想带回家好好享用,不想小魏虽是女流,性子却极为刚烈,在车里就自挂东南枝了,等华督赶着车到家的时候,小魏早已香消玉殒多时了,华督看着一个玉人就这么撒手人寰了,譬如一个饕餮之徒看着一桌馊了的饭菜,心中的郁闷啊,没法形容了。再说孔府,被这么一乱,只有一个老家臣抱着孔父嘉的小儿子,趁乱逃到了鲁国,到了鲁国以后,一代一代的传下来,到第五代,出了一个牛人,叫叔梁纥,是个大力士,力气大的能抗起一座城门,不过,叔梁纥的儿子更牛,他就是两千年来每个读书人在启蒙的时候,都要拜的一个人:孔子,呵呵,对了,就是我们可爱的孔圣人了。为什么要说孔子可爱呢?我们在后面的文章中将会提到。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们也可以偷偷的知道的,为什么要偷偷的呢?听我说完就知道了。那就是:孔夫人小魏其实根本没有自杀,而是嫁给了华督。这在当时根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即使到了汉朝,女子改嫁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比如我们英明神武的汉武大帝的老妈就是二婚,嫁给汉景帝之前,她已经结过婚了。但是女子改嫁越到后来,特别是宋朝以后,就变得如此的与社会风俗格格不入,全是程朱理学搞得鬼,所以说,女人要解放,首先要打到的就是程朱理学。回到孔夫人这边,为什么孔夫人改嫁这么大的事情史书中却总是闪烁其词呢?因为孔子是圣人么,中国人讲究的是给古人避讳,给圣人避讳,所以,孔圣人的六世祖母怎么可以改嫁呢,而且还嫁给了杀夫仇人,那还怎么为人师表啊,所以就改成了上吊了,以激励后世的节烈女子或者亡国之人。
表完卫宋的事情,我们回头再来说说郑国,郑庄公挟战胜卫、宋、蔡三国之威,和陈国缔结盟约,把陈国彻底沦为自己的跟屁虫。这样,郑庄公环顾四周,已无对手,只有南面的许国还经常唧唧歪歪,在国际上经常发表一些言论,抨击郑庄公执政的好坏,这不是明显的干涉别国内政么,搞得郑庄公很是头疼,感到有必要敲打敲打许国了,我寤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于是,郑庄公大举三军,向南奔袭八十余里,攻打许国,在许城下安营扎寨了,许城就是现在的河南许昌。大搞军事演习,天天炮弹在许城上方飞过,划出刺耳的尖叫声,让许国的百姓不敢上街采购,天天提心吊胆。演习之前,郑庄公为激励士气,做了一面超级大号的旗帜,名叫:蝥弧,并且说:谁能抗起这面大旗,抡动3圈的话,我就让谁当先锋,并且有一台十二缸超豪华房车作奖励。演习开始了,大孝子颖考叔和他的战友子都“同志”,嗯,他还真是一个同志,在这里我们插播一下子都同志的个人简介。子都同志是我们历史记载中的东周第一美男子,比后来的宋玉要早400多年,比更后来的大众情人潘安要早1000年左右。况且,宋玉的美是自己吹出来的,宋玉是屈原的徒弟,自然笔杆子摇起来很溜,说不定他自己就是那个“登徒子”都未必。而子都的漂亮是有目共睹的,我们古板的孟老夫子都说:不见子都之娇者,无目也。就是说:看不出子都是个大帅哥的话,这个人就是没长眼睛。我们的孟老夫子可不经常夸人,他要这么说,看来子都的确是当时东周的第一美男子了。
《左传》故事(二)之三,卫郑交兵(三) 9月2日更新 ...
《左传》故事(二)之三
子都由于漂亮,就做了郑庄公的“同志”了,就像后来五胡乱华时候的前燕皇帝慕容冲,也因为漂亮,当了前秦皇帝苻坚的“同志”一样,不过子都是自愿的,慕容冲是被迫的。且说子都可能由于当“同志”太久了,肾虚的缘故,抡大旗的时候,没有抡过颖考叔,让颖考叔得了豪华房车的钥匙,子都同志急了,拿起一把大戟就要戳颖考叔,颖考叔反应很快,抓起钥匙,挟着大旗,一溜烟跑了,大帅哥子都追了半天没追上,恨的牙根痒痒,但是干着急没办法。谁让自己腿软追不上呢。

等到演习结束,攻城战正式打响的时候,颖考叔由于是先锋官,扛着大旗就开始攀登许城的城楼,子都在后面远远地看着,眼见着颖考叔要登上城墙,拿下首功,真是越看越来气,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远处拈弓搭箭,向着颖考叔的后心梆的一声就射了过去(暗箭伤人的成语的出处)。大孝子颖考叔,大叫一声从城头栽下来摔死了,那面蝥弧大旗随风飘扬而下,覆盖在了他的身上,掩映着浸满鲜血的黄土,格外的刺眼。先锋当场战死,对郑军的士气打击非常大,不过还好,郑国能人辈出,大夫为什么又是大夫瑕叔盈抗起大旗就冲了上去,第一个登上了许城的城楼,一举把许城给攻了下来。许国国君换了件平民的衣服混在出城的老百姓中逃到了卫国,跟当年淮海战役的时候杜聿明一般,打仗输了,换老百姓的衣服逃命,不过杜聿明没有许国国君的运气,让我英勇善战的解放军逮个正着,坐了10年的牢房。

事后,郑庄公知道了自己的“同志”子都暗箭伤人,射杀了颖考叔,但又碍于面子不好直接处理,毕竟子都还是贵族,这里要说明一下,名字中如果叫“子某某”的一般都是公族,比如子都,他的名字就叫:公孙阏(读“烟”),是和郑庄公同族的人。只好乔模乔样的搞了一个诅咒仪式,摆了猪、狗、鸡三牲在颖考叔的灵前,并且使劲诅咒那个暗箭伤人的人: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之类的。据说这招在当时就起了灵验,被射死的颖考叔附在了子都的身上,让这个大帅哥出尽洋相后,自己把自己给掐死了。

却说郑庄公由于在处理子都的事情上,还算是秉着公平、公开、公正的原则的,因此将士用心,上下一命,顺利占领了许国。郑庄公在许君的几个儿子中挑了个比较听话的,立为新的国君,同时把许国一分为二,一半给新的许君,一半自己派人管理(中间有没有柏林墙或者三八线就不得而知了),郑庄公还假惺惺地说:我并不是要占你的土地,只是你现在国内不稳,我派兵维和而已,等我百年之后,就把那一半也还给你。不过郑国后来到底还是没有遵守诺言,在一百多年后还是把许国给吞并了。

却说郑庄公在中原,特别是河南地区,把左邻右舍欺负了个尽,颇有些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意思,这种情况,早被深居在洛阳的周天子看到了,周天子深感郑庄公这样闹下去,迟早有一天会闹到自己的头上来,到时候就没法收拾了,想趁郑庄公还不是很牛X的时候,先分一下他的权,让他别折腾的那么厉害,所以他偷偷地委任虢公当自己的卿。不料这事还没来得及开记者招待会宣布,就让郑庄公知道了,马上跑过去跟周天子闹,结果还搞了个周郑交质来平息此事。且看下回:周郑交兵。
《左传》故事(三)之一,周郑交兵(一) 9月6日更新 ...
《左传》故事(三)之一
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王贰于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郑交恶。

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之?苟有明信,涧溪沼沚之毛,蘋蘩蕰藻之菜,筐筥锜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风》有《采繁》、《采蘋》,《雅》有《行苇》、《泂酌》,昭忠信也。”

王夺郑伯政,郑伯不朝。

秋,王以诸侯伐郑,郑伯御之。

王为中军;虢公林父将右军,蔡人、卫人属焉;周公黑肩将左军,陈人属焉。

郑子元请为左拒以当蔡人、卫人,为右拒以当陈人,曰:“陈乱,民莫有斗心,若先犯之,必奔。王卒顾之,必乱。祭、卫不枝,固将先奔,既而萃于王卒,可以集事。”従之。曼伯为右拒,祭仲足为左拒,原繁、高渠弥以中军奉公,为鱼丽之陈,先偏后伍,伍承弥缝。战于繻葛,命二拒曰:“旝动而鼓。”蔡、卫、陈皆奔,王卒乱,郑师合以攻之,王卒大败。祝聃射王中肩,王亦能军。祝聃请従之。公曰:“君子不欲多上人,况敢陵天子乎!苟自救也,社稷无陨,多矣。”

且说郑庄公在中原地带左右开弓,出尽风头,颇有些托拉斯的倾向,这就很引起当时的周天子平王的注意了。我们知道作为一个部门,一个单位乃至一个国家的领导,不怕下属天天勾心斗角,就怕下属一心或者一家独大,自己成了光杆司令,这样自己的位置就不好保了,说不定哪天就被你给顶替了,用我们伟大领袖的话来讲就是: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现在周平王担心的就是这个。所以,他任命了虢公当他的右卿,当然了,我们前文讲过,还没等开记者招待会发布这个消息呢,郑庄公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马上驱车200多里路,赶到周平王哪里,跟平王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把个平王烦的不得了,指天赌咒说没有这么回事,最后实在烦的不行了,搞了一个周郑交质来平息此事,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我们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学习中国历史,都知道按照马克思主义历史观来划分人类历史的话,共分为: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几种形态,并且认为中国在夏以前属于原始社会,夏商周三代属于奴隶社会,秦汉以降直至清末属于封建社会,从清末到我朝开国是官僚资本主义阶段,我朝开国以后则是社会主义社会阶段。

其实这样的划分,完全是有点生搬硬套马克思的历史观了,中国的封建社会其实在秦汉的时候就已经寿终正寝了,真正的封建社会是在夏开始兴起,成长于商,并且在周达到成熟,周之时,天子封诸侯,诸侯领大夫,大夫驭士,士统民,整个一个金字塔式的结构,与后来的欧洲封建庄园经济非常相似,所以说三代之时才是封建社会。自周以后,封建虽有残存,已式微之极。秦汉之后,中国的社会形态已经从封建社会转向地主阶级社会了。嗯,说了一些题外话,但是为什么要在这儿说这些题外话呢?看了下面的叙述就明白了。

却说周时,天子分封的各个诸侯,每年都要定时向他们的BOSS进献贡品,所谓的贡品倒不一定是多么名贵的东西,只是一些土特产而已,比如,东北的肃慎要进贡楛矢石砮,楛矢就是白桦树做的箭秆,石砮就是石头做的箭头;南方的楚国要进贡苞茅,用来过滤酒用。这个我们在后文有详细的解释,这里暂且不表。

不过,周天子只能搞点这些土特产,粮食还是要靠自己生产的。当初周朝强大的时候,周天子占了关中平原一带和洛阳一带,是全国最大的地主。我们知道关中平原是典型的黄土地貌,土地非常肥沃,所以,周天子在那两个地方的粮食足够他支撑保护这两块地方的兵员开支了,但是后来老周不行了,我们前文所说的,周幽王在骊山搞主题为“烽火戏诸侯”的大型文艺演出活动,把犬戎招了过来,一顿爆揍断了气,平王东迁洛阳,把关中平原也给丢了,洛阳无论从地势还是从出产上都不能跟先前比了,所以,老周现在肾虚了。

当时周天子控制的地方,也就洛阳周边1、2百里的范围,跟原来的四塞之地关中是没法比了,下面的诸侯一看,老大现在也是不行了啊,地盘没原来的大,地理位置也没有原来的好,慢慢的就开始轻视他了,到时间该进贡的东西也没了。周天子是搞得日益手紧,经常四处告贷,打秋风,发展到最后,大周朝最后一任:周赧王的时候,借钱借得没人再敢借给他,讨债的人天天堵在门口,周赧王实在没有办法,躲在宫里的一个高台之上,“债台高筑”这个成语就是从这里来的。

让我们回到东周初年的平王时代,郑庄公这只贵州老虎已经看出来现在的周天子是外强中干的人了,野心立即膨胀了起来,不再像原来那样早请示,晚汇报了,遇到小事自己做主张,遇到大事自己做决策了。再说周平王,本人并非什么英烈之主,能搞个中兴什么的,他所有能做到的就是:迁都之后,尽量保持原来大周朝的样子,做出天下“共主”的模样来,吓唬吓唬那些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的小诸侯们。但是平王他也不想想,你现在都是没有老家的人了,无根之人如浮萍啊,水流处即是身留处。那些诸侯谁还怕你 (老周在洛阳的地盘跟那些诸侯的都差不多大小了,没人还愿意把一个地盘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地主供在自己的头上,天天烧香的)。

周平王一看,这帮小弟现在也都不怎么听话了啊,指挥起来不像以前那么得心应手了。哀叹: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但是这不好带还是要带啊,怎么办呢?只好祭出看家法宝了,拉一派,打一派,偷偷地约见虢公,让虢公代替郑庄公做卿,想分下寤生先生的权,最好能把他挤出内阁,那就更好了。但是优柔寡断的虢公一看自己的腰杆子也不硬啊,哪里是郑国的对手啊,人家寤生先生开的不是劳斯赖斯就是法拉利的,再看看自己,也就是个广本,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这个烫手山芋哪里敢接啊,赶紧找个理由推辞了回去。

但是消息却还是走漏了,郑庄公在新郑一听说有人在搞阴谋颠覆,把自己清理出朝堂,马上怒气冲冲地坐上自己的法拉利跑车沿着诸侯专用大道就来到洛阳了,路上平均时速都达到200公里了,如同一个听说老公在外面搞外遇的怨妇一般,要去跟周天子讨说法: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生娃养家那样我做的不好,你要抛弃我?哦,对不起,这不是寤生先生的话,是某人的话。寤生先生说的话要比这个牛气多了:我是大周朝的卿,这么些年来,我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那点做的不好,你要分我的权。别忘了你当年东迁还是我老爹保着过来的呢,你现在就敢辞了我?周平王一来心虚,二来也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顿时结结巴巴起来,还指天赌咒,发誓绝无此事,然后为了息事宁人,把自己的太子狐作为人质交给郑庄公,寤生也把自己的儿子忽交给平王,交换儿子当人质,表示两家的爸爸是友好关系,还是一百年不变的那种。
《左传》故事(三)之二,周郑交兵(二) 9月13日更新 ...
《左传》故事(三)之二
现在我们说来,这事就是这么简单,但是在当时,特别是极端注重礼仪的大周朝,这就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了,每个等级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用什么样的器物,住什么样的屋,走什么样的路,跳什么样的舞,种什么样的树,盖什么样的墓,都是有严格的规定的,所以,我们可爱的孔丘先生才会说: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你看看,光吃东西就有那么多不食,要是轮到现在,啥也不能吃了。

所以,当人们一旦作出了不是自己所在规格所能做的事情的话,就是僭越了,情况那是相当的复杂,后果那是相当的严重,就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了。但是现在,居然发生了天子与诸侯互相交换人质的事情,大周天子的尊严,天子与诸侯之间的名分都开始松动了。用孔子的话来说,就是“礼崩乐坏”了。

既然已经“礼崩乐坏”了,老周就开始镇不住场子了,诸侯们开始慢慢越级使用礼乐,也不用顾及老周的面子了,颇有些蹬鼻子上脸的感觉,老周只能在自己的位置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过日子,只不过这样的日子他要过很长时间,有多长呢?五十一年,呵呵,老周同志还是比较长寿的,虽说活得窝囊。那么,五十一年过去了,我们的老周同志也光荣下岗了,本来应该是他的那个被当作人质的儿子回来继位的,但是那个儿子命不好,在回去继位的头天晚上挂了,具体死因不明,不过,估计也是郁闷死的。好在他虽然作为人质,却没有忘记给老周家传宗接代,所以,现在虽然他本人死了,还有他的儿子回去继位当了天子,那就是东周历史上的第二代天子:周桓王。

却说周桓王也是少年天子,火气很大,一想起自己的老爹还没来得及回来享受天子的富贵就客死他乡,还是作为人质的身份死的,这气就不打一处来,经常咬牙切齿,发誓要给自己的老爹讨个公道,但是郑庄公又不是天天在朝堂上的,想损他两句都不行,一咬牙,来个干脆的:我爷爷没有做到的事情,我来帮他做,把郑庄公这个卿给撤职了,扫地出门。还是年轻人啊,年轻人有冲劲那是好事,但是不能鲁莽啊,我们的周桓王就是冷静不足,鲁莽有余啊。但现在他还是小鲁莽一下,后面他将会大鲁莽了。

却说郑庄公被周平王撤职之后,灰溜溜回到自己的封地郑国,继续当自己的土皇帝。但是这心理总是没法平衡啊,好端端的卿就这么让人给抹了,自己还连个屁都不敢放,这还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寤生同志么?怎么可能呢。为了报复周桓王,那年四月(阴历),寤生先生派他的智囊祭足带了几百兵,跑到洛阳边上,一声令下,把周桓王自留地里面的麦子割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一溜烟跑回了新郑,让小周在后面着急瞪眼就是没招;到了秋天,郑庄公故伎重演,又派祭足跑到洛阳,把地里的小米收割的那叫一个干净啊,气得周桓王大叫:我靠!但是光叫唤一点用都没有啊,到了冬天,小周同志那里就开始断顿了,只好跑到东面的宋国和东北面的卫国去借粮。堂堂天子当成这个德性,不知道小周同志当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郑庄公抢归抢,天子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毕竟他还是老大,这个地位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造就的,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去除的,所以郑庄公又自掏腰包,准备了些粮食去救济饥寒交迫的小周。就这样反反复复,经过两年多的反思,郑庄公觉得虽然小周不仁,但是我寤生不能不义啊,再说了,我也要顾及在诸侯中的影响,不能总是让人嚼舌头啊。
觉得还是以和为贵,亲自跑到洛阳去道歉:经过这两年多的反思,我发现我错了,您才是老大,我以后再也不恃强凌弱了,再也不欺负您了,我保证定点定时给你上贡好东西,您看,我这次来就带来了好多好东西。郑庄公是想把周郑之间的关系,恢复到割麦子,解雇之前的样子。周桓王本来就不待见郑庄公,一见他就来气,一看郑庄公低声下气的来赔礼道歉,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小样,又在玩什么花样呢?就问:今年郑国收成如何啊?郑庄公一板一眼地说:赖天子洪福,百姓用命,今年郑国的收成那是相当的好。小周就说:那就好啊,这天气一好啊,我这洛阳边上的地里长得麦子啊,小米之类的也好,我也差不多够吃了,把老大个郑庄公当场噎在那里。老郑一看,这干站着也不是个事啊,就假装有疾,向小周同志告辞了,说想回郑国了。小周也没说:哎呀,吃了饭再走嘛。一点都没客气,回头老郑走的时候,小周送了十车秕糠给老郑,还在坷噌他。老郑把秕糠拉回郑国,下定决心,从此走上一条对抗小周的道路了。
《左传》故事(三)之三,周郑交兵(三) 9月20日更新 ...
《左传》故事(三)之三
周桓王一看老郑P都没放一个就回去了,就知道这老小子肯定有猫腻,不然按照老郑以往的做法,不闹上三天才怪呢。于是就在洛阳开始整顿三军,就怕这老小子什么时候偷袭自己。郑庄公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到郑国,心说话:小样,你爷爷当年都没敢这么对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斤两,就敢撤我的职,四处说我的坏话,还一个劲的恶心我。我这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没削你,别当我寤生是泥性子。回到郑国后,一连五年没有去面见小周,更不用说进贡了。小周一看:哇呀呀,还反了你了,要是天下每个诸侯都像你小子一样,那我这天子还当个什么劲啊,不行,一定得修理修理你,也让天下的诸侯看看,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于是,小周决定先发制人,要打垮郑庄公。按照礼制,周天子应该统帅六军(每个军的编制在一万人左右),但是周朝自从东迁以后,一直肾虚,周天子别说六军,三军都凑不齐了,把屋角旮旯打扫出来,也就两军半。就靠这两军半去攻打拥有十足十三军的郑国,那就是脑子进水了,我们亲爱的小周同志当然没有脑子进水,于是决定借力打力,从附近的诸侯中拉帮结伙。小周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在被老郑欺负过的卫国、陈国和蔡国中拉杆子,于是,外干中也干的小周同志带领着不中看也不中用的三国联军,拼凑了一支很奇怪的三军,开始向老兵油子兼老狐狸郑庄公进攻了。

公元前707年,周桓王十三年,郑庄公三十七年,鲁桓公五年,嗯,其实我们还可以继续这么说下去,一直到明天,因为当时周朝的诸侯有800多个,每个诸侯在自己的独立王国里都有自己的纪年,周桓王小周同志整顿完三军,战车编队完毕,开始向新郑开进,同时,卫、陈、蔡三国也分别从本国提兵向郑进发。到了约定的地点,小周开始架起战争的大炮,标准了已经当政三十七年,并且是在腥风血雨中渡过来的老郑。

老郑自从被小周扫地出门后,一直都没闲着,天天在操练军队,就等着这一天呢。一看小周自己送上门来了,马上也集合三军,以攻为守,把军队开出都城,集结到长葛这个地方,和小周的四国联军形成对峙局面。这场大仗已经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了。

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下这场战争的双方指挥人员:

大周朝方:

BOSS 周桓王 指挥中军,居中

新任的卿虢公林父,指挥蔡、卫的杂牌军,居右

周公黑肩,指挥陈国的杂牌军,居左。

战车数:不详,兵员:三万人左右

郑国方:

BOSS 郑庄公 带领大夫原繁、子元、高渠弥、祝聃指挥中军,居中

上卿祭足,指挥左军,居左

大夫曼伯,指挥右军,居右

战车数:不详,兵员:三万开外

同时,老郑为了避免与周天子的左中右三军的名字相冲突,主动将自己的三军称为:左距,中距和右距(距就是大公鸡爪子的意思)。如此三军对战,如果按照大周朝的礼仪来打仗的话,会以自己的左军对对方的右军,自己的右军对对方的左军,统帅的中军相对,鸣鼓而击,鸣金而收。较量三回,每次对击的时候,别的军都在看着,不能瞎掺活。这就是当时根据礼仪的打仗。

却说那日早上,周桓王使人出阵挑战,可就是喊破了嗓子,郑庄公也只当没听见,就是不出战,营门紧闭。难道老郑怕了小周了么?当然不是了,老郑是老狐狸,知道小周现在是小马乍行嫌道窄,大鹏展翅恨天低,所以他要避开这个锋芒,让他叫唤半天懈怠懈怠,然后再狠K他。小周叫唤了半天,待到日头西偏,小周已经是口干舌燥,筋疲力尽了,正欲回营,忽听一声炮响,郑军营门大开,战车鱼贯而出,排成一个小周从来没有见过的阵势:鱼丽阵。所谓的“鱼丽阵”,就是前面一辆战车,后面跟5×5个士兵,同进同退,绝无转圜。老郑为什么会摆这个阵,我们要从当时的战争方式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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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10 20:21

世说新语故事·郗司空在北府(一)
郗司空在北府,桓宣武恶其居兵权。郗于事机素暗,遣笺诣桓:“方欲共奖王室,修复园陵。”世子嘉宾出行,于道上闻信至,急取笺,视竟,寸寸毁裂,便回,还更作笺,自陈老病,不堪人间,欲乞闲地自养。宣武得笺大喜,即诏转公督五郡、会稽太守。
这篇文章文辞还是比较浅显的,简单翻译一下就是这样的:郗司空在镇守京口的时候,桓宣武非常不喜欢他掌握兵权。郗在情势的判断上一向很糊涂,还写了一封信给桓说:正想和你一起辅佐王室,修复被敌人毁坏的先帝陵寝。当时他的儿子嘉宾正好外出,在路上听说有信来了,就马上把信拿了过来看,看完以后,把信撕得粉碎。立即回去,重新代他父亲写了一封信,信里说自己年老多病,经不住世事烦扰了,想要找个闲散的官职来养老。宣武得到这封信之后,非常高兴,立即以皇帝的名义将郗司空调任都督浙江东部五郡军事和会稽太守。
解释是解释完了,但是里面还有很多内容其实并没有解释明白,比如这个郗司空是谁,桓宣武又是谁,嘉宾是谁?他为什么要把他父亲的信撕掉,然后写那样的一封信?问题一大堆,我们得要从头开始谈起。
先来说说文中的几个人物:郗司空是郗愔,郗愔是谁?估计还是有很多人不知道,没关系,我们后面会讲到,连他祖宗好几代都要讲到。桓宣武是桓温,我们在之前的《世说新语》故事中已经多次讲过他了,老熟人了。嘉宾是郗愔的儿子郗超,郗超字嘉宾。这个故事讲的是郗愔的儿子郗超如何将其父亲的信修改,以能退归林下的过程。看似语气平淡,实则暗流汹涌、刀光剑影。
我们先来说说这个郗愔。郗愔是东晋开国功臣郗鉴的儿子,他还有个弟弟叫郗昙,有个姐姐叫郗璿。郗鉴在我们之前的文章中谈到过一些,《世说新语》上记录郗鉴的故事也有不少,其中有一则比较著名,讲的是当初永嘉之乱的时候,郗鉴在乡里避难,生活非常困难,经常挨饿。由于郗鉴在乡里名望甚高,所以乡里人轮流请郗鉴吃饭。当时郗鉴身边还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他的侄子郗迈,一个是他的外甥周翼,当时年纪都很小。郗鉴就经常带着这两个孩子去吃饭。乡里的人就跟郗鉴说:现在大家都很穷,都缺粮,因为你的贤德,所以我们共同帮助你。但是现在又加上了两个孩子,恐怕就不是我们能够一起养活的了。自那以后,郗鉴就总是一个人去乡里人家吃饭了,但是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把饭含在两颊之间,回来以后吐给两个孩子吃。就这样,三个人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一同渡江来到建康,入仕东晋。郗迈后来官至护军,周翼担任剡县令。郗鉴去世后,周翼想起当年舅舅的抚育之恩,就去职回乡,在郗鉴的墓边为他守墓三年(不过这个故事很有可能是假的,原因我们后面再说)。
郗鉴在东晋开国的过程中是立了大功的,在西晋的首都洛阳沦陷之后,郗鉴并没有一开始就渡江南下,而是跟乡里宗族千余家退守家乡的峄山。后来琅琊王司马睿任命他为兖州刺史,到司马睿当上皇帝的永昌元年的时候,郗鉴所在的峄山在石勒的侵逼下呆不下去了,于是郗鉴率领流民南下,到了合肥。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知道,郗鉴渡江南下是很晚的,所以他是不可能进入东晋政权的上层核心的。但郗鉴后来还是进入了核心权力层,这主要是跟当时东晋朝廷的动荡有关的。郗鉴将流民安置在合肥后,自己被司马睿征召当了尚书,进入京都。但是司马睿这个人对于北方来的流民帅是很不放心的,这里不止包括郗鉴,还有像祖逖等等都是这种情况,就是你自己进京可以,你的部下坚决不能过江。但是当时东晋朝廷本身又很弱,军队大权基本上都在几个世家大族手里,最著名的自然就是琅琊王氏的王敦了。后来王敦叛乱,元帝和明帝能够依靠的也就是次一等的士族,比如郗鉴、桓彝等人手里的兵了。所以郗鉴和朝廷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一来大家要抱团取暖,共同对付掌握着兵政两权的世家大族,二来双方又要相互提防,毕竟郗鉴他们手里也是有兵的,而且这些兵只会听郗鉴他们自己,而不会听朝廷的。郗鉴在平定王敦之乱中立下了大功,后来明帝去世,成帝继位的时候,郗鉴是七个辅政大臣中的一个,可见其在朝廷中的地位。
再往后,由于庾亮以帝舅之尊,地位迅速上升,东晋朝廷的政要都集中在他的手里,朝廷上就出现了王导跟庾亮的明争暗斗,东晋朝廷处于一种分裂的状态,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郗鉴在这种斗争中起着缓冲的作用。首先郗鉴跟琅琊王氏结亲,派人到王导家提亲。王导说我那些子侄都在东屋里呢,你自己去看吧。那人在东屋看了一圈以后,回去跟郗鉴说:王家的子弟都不错,但是一听说是来选女婿的,就都一个个矜持起来,只有一个人,光着肚子躺在床上,好像没听见一样。郗鉴高兴地说:这就是我要找的人,就他了。回去一问,那人就是王羲之。后来郗鉴就把自己的女儿郗璿嫁给了王羲之,促成了一段千古佳话,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东床快婿”的典故。这样,郗鉴跟琅琊王氏的关系算是稳固了下来。当然了,促成郗鉴跟琅琊王氏关系稳固的也不止是这一点,还有包括王导征召郗鉴的儿子郗昙出仕等等,通过“婚”与“宦”两个方面来加强联系,这也算是门阀政治的特色了。

2019-01-11 12:41

《世说新语·郗司空在北府》之二
而郗鉴与庾亮的关系则稍微复杂一点。由于庾亮与王导之间的矛盾非常深,而郗鉴又和王导家关系非常好,所以庾亮一开始是并不信任郗鉴的。但这个不信任并不代表他不重视郗鉴,毕竟郗鉴手中是掌握着一支不可小觑的武装力量的(流民),所以庾亮有一次想要废黜王导,还需要找郗鉴商量。当郗鉴严词拒绝之后,庾亮也就作罢了,并没有强行实施。这对稳定当时十分不稳固的东晋朝廷、阻止朝中主要士族的剧烈斗争都十分重要。但是后来由于庾亮举措失当,造成了苏峻、祖约之乱,被苏峻从建康城中打了出去,最后还是靠郗鉴和陶侃领兵打败了苏峻,保住了东晋的江山,也保住了庾亮的性命,在这点上,庾亮又是感激郗鉴的。所以郗鉴作为庾亮和王导之间的缓冲,还是非常胜任的。
郗鉴在苏峻之乱中被升为司空(没有实授,只是庾太后的口诏。实授要等到苏峻之乱被评定后,),并率兵据守京口(京口也称北府,这就是本文引文中“北府”的出处),隔断了苏峻的粮运之路,为平定苏峻之乱作出了贡献。所以后来到了咸和六年(331年),石勒的部将南侵的时候,朝廷依然派郗鉴驻守京口,并加都督扬州之晋陵郡、吴郡诸军事,率兵将后赵军击退。这样,郗鉴就一直在京口率领流民,作为东晋防御后赵侵扰、拱卫建康朝廷的一支重要力量而存在。成帝咸康五年(339年),郗鉴去世,享年71岁。他死后,朝廷以他的遗表中的意思,让蔡谟接任了郗鉴的徐州刺史(当时徐州刺史一般都都督徐州,兼督兖州。另外,如果一个人只是担任刺史一职,而不担任都督一职的话,那么就会被称为“单车刺史”。权力由重到轻分别是持节都督、使持节、假节,如果这些都没有,只是一个刺史的职位,那就叫做‘单车刺史’)一职,继续驻守京口。再往后,都督徐州的分别是何充(何充是庐江何氏的代表人物,也是东晋的高门之一,同时他也是几个主要士族都能接受的一个人物。何充在都督徐州的时候,郗鉴的儿子郗愔担任他的长史)、桓温(桓温是以帝婿的身份出任这一职务的,这也是桓温第一次都督徐州。时间不长,前后不到3年,但是京口给他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这个我们后面还要讲到,也是这篇文章一开始引文的背景)、褚裒(褚裒是当时皇后的父亲,国丈。另外,褚裒也不愿意待在建康,跟那帮高门士族争权夺利,躲清静,来到了京口。当时郗鉴的儿子郗愔还是担任长史一职)、荀羡(荀羡是颍川荀氏的后人,是从东汉末年开始就存在的高门士族,是曹操手下第一谋士荀彧的六世孙,也是晋元帝的女婿。荀羡当徐州刺史的时候才28岁,是东晋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刺史。当时郗鉴的另一个儿子郗昙担任军司一职)、郗昙、范汪(范汪算是郗鉴提拔上来的人,但是后来因事被桓温所废)、庾希(后来也因为北伐的事情被桓温所废)、郗愔(就是本文开头所说的‘郗司空在北府’)、桓温(就是本文引文中所述事情的结果)。
等到郗愔担任徐州刺史的时候,桓温已经完成了灭蜀、两次北伐,并且已经移镇姑孰、遥领扬州牧了。这时候,桓温一直想要进行第三次北伐。桓温为什么要进行北伐的心思我们在这里不讨论了(详见拙作《世说新语故事·桓公入洛》条),而当时郗愔的儿子郗超正好在桓温的手下当参军,可以算得上是桓温的心腹之人了。
这里稍微说一下郗超这个人,这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郗超,字嘉宾,看看人家这个字,简直太喜庆了。郗超是咸康二年(336年)出生的人,到永和四年(348年)进入征西大将军桓温的幕府,任征西府掾。算一下,那年郗超才12岁,虚岁也就13岁,就能进入桓温的幕府,这说明他是个非常早熟的人。另外桓温这个人是一个眼界非常高的人,很少推崇别人的,但是在跟郗超交谈过后,却认为他深不可测,因此桓温对郗超是尽礼而待,推心置腹。而郗超本人也因为家世的缘故(高平郗氏在东晋政坛始终都是寒门,进不了权力的最核心圈。虽然他的祖父郗鉴曾一度进入过,但随着郗鉴的去世,郗氏也早已离开这个圈子了),因此,郗超也一心追随桓温,为其出谋划策。
另外,郗超在小事上算是坑爹的一个样板。比如,郗愔有个人尽皆知的爱好,那就是钱财。因此郗愔一生累积了无数的钱财,而郗超则非常看不上他爹的这个举动,觉得这很明显不符合魏晋时期名士的风度嘛(其实到东晋的时候,所谓的名士没几个是不爱财的。辛弃疾就说过: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于是在一次给他父亲请安的时候,弯弯绕绕就说到钱上了,三句不离个钱字。郗愔就被搞毛了,说:你小子不就想要我的钱嘛,在这里假惺惺干什么。今天我就把钱库给你开放一天,你随便拿。按照郗愔的想法是你就是拿一天,能拿多少呢(那时候的钱都是金属的,铜钱,不是现在的纸币。一千个小钱串成一串,叫一吊,那就已经很重了。你郗超一个人累死又能拿多少了?所以郗愔根本不担心他拿多了)?谁知道,郗超回去之后,呼朋唤友,把家里的那些亲戚统统都请了过来,大家随便拿钱,想拿多少拿多少。结果,不到一天,两仓库的钱全给拿光了,留下郗愔一个人在风中凌乱……。虽然郗超在这种小事上比较坑爹,但是在大事上却绝不坑爹,反而一心维护他爹,比如本篇引文中所谈到的。

2019-01-12 10:59

世说新语·郗司空在北府篇(三)
当时郗愔担任徐州刺史一职,但是已经完成灭蜀、两次北伐的桓温也看上了这个职务。郗氏家族对京口的实权的掌握让一心觊觎最高权力的桓温很不爽。当时在朝廷执政的正是后来的简文帝司马昱,只不过当时他是抚军大将军。司马昱试图通过掌握京口来拱卫建康,所以将京口交给了不是桓温一系的范汪和庾希,结果这两个人统统让桓温给干掉了,然后桓温通过运作,将郗愔推到镇守京口的位置上去了,毕竟郗愔的儿子郗超就在自己手里,而且跟自己的关系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当时桓温幕府当中有两个人是比较出名的,一个是郗超,另一个是王珣。当时征西将军府中就有这样的歌谣:髯参军,短主簿,能令公喜,能能令公怒。其中髯参军就是郗超,郗超有一口非常漂亮的大胡子。短主簿是王珣,王珣长得比较矮小。这说明在桓温的幕府中,他们两个人是非常受桓温器重的。但即使这样,桓温还是希望将徐州刺史一职让自己兼任了,所以桓温经常对人说:京口酒可饮,兵可用。郗超自然是知道桓温的心思的,他们两个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后来桓温第三次北伐失败之后,在退兵的过程中将占领寿春反叛的袁真的儿子袁瑾击败,整个豫州已经彻底落入桓温之手后,桓温就问郗超:这次胜利你觉得能一雪枋头之败的耻辱吗?言外之意是我能不能凭借这次攻陷寿春的机会,废晋自立。但是郗超则打消了他的念头,他建议桓温效仿伊尹、霍光行废立之事,也只有如此才能让桓温重新立威。桓温回到建康之后,废黜了当时的皇帝司马奕,立了会稽王司马昱为帝,这就是东晋历史上著名的清谈皇帝简文帝。
桓温在废立之际,对朝中的异己也进行了清除,比如皇族的武陵王司马晞,新蔡王司马晃等人被废为庶人,高门士族殷涓、庾倩、庾柔等人则被族诛,十分血腥。颍川庾氏自庾亮以帝舅之尊辅政以来,到这时算是彻底被灭了。在这个过程中,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其实也非常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桓温一起给收拾了。当时谢安和王坦之去找郗超,想要探探他的口风,看看自己的家族有没有事。结果郗超家门前车水马龙,来拜访的人非常多。谢安和王坦之一直等到日头偏西都还没能进门,这时候王坦之有点不耐烦了,就想回去了,但是谢安拉住了他,跟他说:你难道就不能为了自己的家族稍微忍耐忍耐吗?从这里也可以看出,郗超在当时是多么的炽手可热,也可以看出来桓温是多么的信任郗超。
另外还有一个故事,可以看出来郗超对于桓温的重要性。有一次谢安和王坦之去拜访桓温谈事,这时候桓温正好在跟郗超密谋一些准备犯上作乱的事情,听说王谢二人来了,立即让郗超躲到帷幕后面去听听他们两人会说什么。结果桓温在跟王谢二人谈话的时候,一阵风吹来,把帷幕吹开了一个角,正好把郗超的身影给露了出来,谢安就笑着说:郗嘉宾还真是‘入幕之宾’啊。这里谢安说的这个‘入幕之宾’用了一语双关之意,一来是说郗超(嘉宾)躲在了帷幕(入幕)后面,二来则是说郗超是桓温的心腹、死党。不过后来也正因为谢安的这个词,很多同人爱好者将郗超说成是桓温的男同,则是属于无责任联想了。虽然郗超死了之后,他的夫人周马头(瞧瞧这名字取的,不过周马头是汝南周氏的后人,也算是跟郗超门当户对了)不愿意会娘家去。这里要说明一下的是,在郗超他们那个时代,如果女人在丈夫死了之后,并且自己没有孩子的话,一般都是要回娘家的,因为在夫家他已经算是没有亲人了,而她的父母或者兄弟是有权力给她改嫁的。但是这个周马头则说:我生纵不能跟郗郎同室,死了也要跟他同穴。这句话就很有意思了,如果说这是郗超夫妻关系和睦的象征,那么为什么周马头要说‘生不能同室’呢?所谓‘生不能同室’,那就是说郗超在活着的时候,似乎他们两个人并没有住到一起,那也就是说郗超和周马头之间谈不上什么夫妻感情了。可为什么周马头又不愿意回娘家,一定要在夫家呆下去,以便于最后自己死了以后要跟郗超埋在一起呢?不解啊,不解。
说完桓温和郗超的关系,我们再来看本文的引文‘郗司空在北府’,这说明这时候的郗愔还是徐州刺史,驻扎在京口,所以时间肯定在桓温第三次北伐之前。这时候也正是桓温完成两次北伐,威望最高的时候。桓温看上了徐州刺史这个职务,但是他又不能直接跟郗愔说让他把这个职务让给自己,怎么办呢?就借口要进行北伐,并且上书朝廷,要求徐兖二州刺史郗愔、江州刺史桓冲、豫州刺史袁真一起北伐。而郗愔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非常高兴,就给桓温写了一封信,表示愿意跟他一起辅佐王室,并且请求率兵渡江北上。这哪里是桓温的本意啊,桓温只是想趁此机会兼并郗愔率领的战斗力强悍的北府兵而已。所以,当担任桓温参军的郗超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心里一定是在想:好在我发现了,不然我老爹的命就保不住了。于是郗超将这封信撕了个粉碎,然后用他爹郗愔的口吻又写了一封信,信里说自己年老多病,这些杂事自己根本就处理不过来,早就想找一个清闲的官职来养老了。桓温见到信之后大喜,立即上表朝廷,将郗愔从徐兖二州刺史的位置上调任会稽太守,都督浙东五郡军事。就这样,桓温算是扫除了他夺权道路上的一个非常大的绊脚石,而这些事情,郗愔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
在这里,我们表面上来看,似乎郗超是坑了他爹,但是实际上来看,郗超是救了他爹。毕竟桓温对于自己权力道路上的绊脚石都是非常冷酷无情的,无论是他的发小殷浩,还是郗愔的前任范汪、庾希,处理他们的时候,桓温都是毫不手软的。再说郗愔这个人也的确是才能并不怎么样,这也是有根据的。当初郗愔刚上任徐兖二州刺史的时候,他的外甥王徽之到他家来祝贺。王徽之是王羲之和郗璿的儿子,但是这个王徽之很明显的看不起这个舅舅,于是在郗愔家没完没了地吟咏这两句话:应变将略,非其所长。郗愔的二儿子郗融听了就很不高兴,跟大哥郗超说:今天是咱老爹拜官的日子,这个王子猷却如此的出言不逊,实在是让人难以容忍。但是郗超是怎么回答的呢?郗超说:这是陈寿在《三国志》里面形容诸葛亮的话,人家把你父亲比作诸葛武侯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呀,这是好事呀。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来,郗超这个人非常聪明。说起王徽之对郗愔的不尊重,其实还有个故事,那是在郗超死了以后。当初郗超还活着的时候,王献之兄弟见到郗愔的时候,还是比较恪守甥舅之礼的,会穿上鞋,向郗愔问安。但是到郗超死了以后,渐渐地就对郗愔不尊重起来,见到郗愔之后,也不穿鞋了,趿拉个木屐,说话有一搭没一搭,没说上三句话,就说有事要忙,先走了。把郗愔气得半死,跳起来骂:要是我的嘉宾(郗超的字)不死,你们这帮小王八蛋也敢这样对我?
而郗超对他的父亲也是非常孝顺的,但是他的这种孝顺方式跟别人有点不太一样。我们前面讲过,郗愔是东晋朝廷的死忠之人,而郗超则是桓温的心腹,而桓温对这个东晋朝廷是不怎么忠心的,毕竟他还曾经说过:要是不能流芳百世的话,还不如遗臭万年呢。意思是总是要搞点事情出来才能过得去的。但是郗超为桓温出过什么主意,这是郗愔所不知道的。后来郗超在快要死的时候,把他跟桓温的那些来往的信件都收了起来(这些信件里就包括两个人是怎么密谋废立之事的,这在当时看来的确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装在了一个箱子里,然后跟自己的手下说:本来想把这些信都烧掉的,但是我怕我爹年纪大了,因为我的去世而太过伤心。我死了以后,如果我爹非常伤心难过,连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的话,你就把这箱子信给他。要是他没有那么难过的话,你就把它烧了。结果郗超死了之后,郗愔果然非常难过,哀痛成疾。于是郗超的手下就把那箱子信给了郗愔,郗愔看完之后,立刻骂道:这小子死得晚了。从此以后,再也不难过了。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来,郗超连到死的时候,还算计了他爹一把,但这种算计现在读来却让人非常的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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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五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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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你这个说完怕是明天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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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y to [pid=273647804,13929888,1]Reply[/pid] Post by [uid=38618549]justina德国害的[/uid] (2018-04-24 19:16)
哈哈,不会不会,一共没多少字,不会真的把百家姓都讲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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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待更 学习知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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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个爪印,等大佬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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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要火[s:ac: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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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这个屌,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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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继续发。前排围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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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个伪前排,楼主讲的很有意思,支持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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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根板凳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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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pid=273659227,13929888,1]Reply[/pid] Post by [uid=1810537]foxciom[/uid] (2018-04-24 20:44):

Reply to [pid=273647804,13929888,1]Reply[/pid] Post by [uid=38618549]justina德国害的[/uid] (2018-04-24 19:16)
哈哈,不会不会,一共没多少字,不会真的把百家姓都讲完的。[/quote]关于祖字的解释,最后我觉得是不是有些过度解读了?

且实际上是丁丁的象形我觉得没问题,但是最后那个边上的小蝌蚪是真的表示小蝌蚪吗?以当时的古人来说,他们不可能知道小蝌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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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有意思,我自己对百家姓方面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了[s:ac: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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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座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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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y to [pid=273684933,13929888,1]Reply[/pid] Post by [uid=21311476]chb139[/uid] (2018-04-25 00:17)

的确,那张图用的不好,我一开始是想找最右边第二个字的,单独一个字,可是找不到,只找到了这一张,就顺手拿来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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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好的,支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