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gLively
2020-09-25T14:47:46+00:00
我小时候常会想，如果我没出生就好了。
我的出生实属意外。我家是农村的，我妈是再婚生下的我。她的前夫，也就是我哥的爸爸，在我哥出生不久后，因为家庭琐事争吵，喝农药自杀了。四年后，孤儿寡母生活不易，遇上了外地打工的我爸，经人介绍组成了新家庭。
我爸这个人有点像胆汁型人格，做事不怎么思考，缺乏算计，要么劲上来了猛一阵，要么就成天无所事事。我妈当时大概是觉得他老实可靠又肯吃苦了。
结婚后就有了我。自打我记事起，父母关系就很差。我妈常骂我爸没用，懒散，后来词条越加越多，陆续添加了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抽，不要脸，偷我的钱等等。
但对我这个小孩子来说，他只是一个负面词标签。我其实不怎么在乎，毕竟他是我爸爸。
但是两个人争吵多了，总会要打架，要么两人互打，要么迁怒于人，也就是打我。
我说，我吃饱了，不吃了。我爸打我。
我说，我不喜欢，我不穿。我爸打我。
我妈说我不听话，他提起棍子就是一顿打。
还记得五岁时，被他一脚从床上踹下去，头磕到地了。
有一次他用筷子抽我，被我妈用手挡了一下，我妈的指甲都被他抽碎了。
我小时候最希望的事就是他出门打工，那样我一年都见不到他，也就不会挨打。
大概是十三岁的时候，他看我大了，说是孩子大了打了不好，也就再也没打过。
但他和我妈的争吵更加频繁激烈，他总是被骂。一到年底，我妈想起他一年到头不养家，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从个人品行骂到父母家教，再开始乱骂什么“婊子养的”之类的脏话不停。我爸就开始打她，拳打脚踢。
最后，我妈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甚至小便失禁，我爸夺门而去。
偶尔也有意外。比如我妈用菜刀砍了我爸一刀。后来每次吵架我爸都会提这件事，提前夫自杀，以此证明我妈咎由自取。
再比如我在家里，我会让他们不要吵，又或者让我爸不要理我妈。如果我爸还嘴，甚至想动手，我就会骂他或者阻拦。
也许是小时候留下的印象，我总是害怕听到他们大声说话。一听到声音，我心里就惴惴不安。我哥就会充满厌恶的说，他们又开始了。
可能我哥长年不回家也有这层原因吧。
等到我上大学时，我妈好说歹说，让我爸每个月给我一千元生活费。我终于感受到了他的存在。那几年看着他慢慢生出了白发，我也心疼。
我觉得，他只是愚笨，不懂得怎么表达。
我一个月消费大概七百元，加上勤工俭学搞个三百块，不参加团体活动，其实我生活挺滋润。有时候我爸一两个月不给钱也没关系。我甚至还靠着暑期工攒的两千多元，去了一趟西藏，花费也不到七百元。
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事，只好尽量减少对家庭的需求。
我想他们之前也趋于平淡了吧，年纪大了，也就不会争执，不会闹离婚了。这么多年，爱过，恨过。
我妈多次住院，也是我爸床前伺候。
我爸腿摔断了，也是我妈忙前忙后。
往后几十年，还是需要相互拉扯的吧？
去年回家，我妈说他们离婚了。虽说是离婚，但都住在家里。房子也是我妈多年积蓄独自建造的，户主写的是我爸的名字。
我爸通常不会和我联系，只在需要钱的时候。
比如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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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天做着这种靠赌博发财的白日梦。
我不止一次提醒过我爸，不要去赌博，多做实事少做梦。他从来不理会。
有一年他骑摩托送我去车站，碰到一个人叫他的外号“娃”。
我在路上流着泪对他说，爸爸你怎么就不肯改？这么多年去做点事多少也有成绩，也不会被这些人瞧不起。你看看他们叫你什么？娃！我想到就火大，恨不得上去把他的头砸烂！他算个什么几把！我过去也被人取侮辱的外号，我从来没有理睬过。我不听，他们就是自取其辱。后来我的那些同学们取外号叫我“爷”，我也就应一句。被他们这样叫，你甘心吗？你怎么就能咽下这口气？
我想，他听到了也是心痛的。但这并没有用。送我到车站，他就开口说，我需要两千块钱，工资发了还给你。
我不指望他还。我问他还没有欠的债，说清楚，我给你还清，不要瞎搞了。这种话没有生效过。
他总会对我说三句话。我心里有数。不要你操心。不要告诉你妈妈。
前几天我妈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img]https://img.nga.178.com/attachments/mon_202009/27/-7Q5-80esK23T1kShs-17g.jpg.medium.jpg[/img]
要下雨了，家里的谷她没力气收。往年都是爷爷奶奶收的，两老已经快八十岁了，收不动了。
我看到很心痛，又无济于事。于是给我爸发消息，让他去收谷。结果到晚上，我妈又发来消息，说自己和爷爷奶奶借来小推车收好了。
这个家庭，我爸他不在乎。在我妈眼里，他也是个外人。
其实我以前是不在乎我爸怎么做的，没有人规定父亲一定要养家。我绝不会学他，我也不指望他。
工作后我发现，什么才配叫做父亲啊！
我的那些同事们，他们为了家庭风餐露宿、节衣缩食。
为了孩子的奶粉钱，学区房，自己连续加班两个多月。
即便是出差，晚上也一定会和家人视频通话。
那些脾气毛躁的家伙，在孩子面前就像小鸟一样咿呀咿呀的讲话。看到同事就会轻声说，叫叔叔，诶，乖，这才是有礼貌的好孩子。
想起我十岁时，他们有一次吵架，我妈说要离婚，我爸就说我要把你全家杀了。我妈领着我就往河里跳。河水太浅，当时又穿的羽绒服沉不下去。唉………
如果他们没有相遇就好了。
如果我外公师范毕业后没有遇上运动，也就不会回乡下工作。
如果他当年没有拒绝砖厂领导做假账，他有学历也不会种一辈子地吧。
如果我妈这个全县第一没有在高考中发挥失常，或者早年多受点挫折，没有因一次高考失利放弃复读，也不会待在农村吧。
如果我妈没有再婚，也不会遇见如此不幸的婚姻吧。
在我十岁那年，我妈帮我改姓，跟我爸姓。她说，这样我爸会多管一些。现在想来确实有用，他还是管了几年，负担了几万块钱的生活费。
可这个姓氏，刻在我身上就像一个耻辱印记，我每次签名就会想到我的爸爸，想到他的吃喝嫖赌抽，想到他对我妈妈的伤害，想到他的鲁莽愚钝偏激。
他身上的恶习，我一个也不会传下去。他的姓氏，我也不愿交给子女，跟谁姓都好。
我的出生实属意外。我家是农村的，我妈是再婚生下的我。她的前夫，也就是我哥的爸爸，在我哥出生不久后，因为家庭琐事争吵，喝农药自杀了。四年后，孤儿寡母生活不易，遇上了外地打工的我爸，经人介绍组成了新家庭。
我爸这个人有点像胆汁型人格，做事不怎么思考，缺乏算计，要么劲上来了猛一阵，要么就成天无所事事。我妈当时大概是觉得他老实可靠又肯吃苦了。
结婚后就有了我。自打我记事起，父母关系就很差。我妈常骂我爸没用，懒散，后来词条越加越多，陆续添加了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抽，不要脸，偷我的钱等等。
但对我这个小孩子来说，他只是一个负面词标签。我其实不怎么在乎，毕竟他是我爸爸。
但是两个人争吵多了，总会要打架，要么两人互打，要么迁怒于人，也就是打我。
我说，我吃饱了，不吃了。我爸打我。
我说，我不喜欢，我不穿。我爸打我。
我妈说我不听话，他提起棍子就是一顿打。
还记得五岁时，被他一脚从床上踹下去，头磕到地了。
有一次他用筷子抽我，被我妈用手挡了一下，我妈的指甲都被他抽碎了。
我小时候最希望的事就是他出门打工，那样我一年都见不到他，也就不会挨打。
大概是十三岁的时候，他看我大了，说是孩子大了打了不好，也就再也没打过。
但他和我妈的争吵更加频繁激烈，他总是被骂。一到年底，我妈想起他一年到头不养家，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从个人品行骂到父母家教，再开始乱骂什么“婊子养的”之类的脏话不停。我爸就开始打她，拳打脚踢。
最后，我妈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甚至小便失禁，我爸夺门而去。
偶尔也有意外。比如我妈用菜刀砍了我爸一刀。后来每次吵架我爸都会提这件事，提前夫自杀，以此证明我妈咎由自取。
再比如我在家里，我会让他们不要吵，又或者让我爸不要理我妈。如果我爸还嘴，甚至想动手，我就会骂他或者阻拦。
也许是小时候留下的印象，我总是害怕听到他们大声说话。一听到声音，我心里就惴惴不安。我哥就会充满厌恶的说，他们又开始了。
可能我哥长年不回家也有这层原因吧。
等到我上大学时，我妈好说歹说，让我爸每个月给我一千元生活费。我终于感受到了他的存在。那几年看着他慢慢生出了白发，我也心疼。
我觉得，他只是愚笨，不懂得怎么表达。
我一个月消费大概七百元，加上勤工俭学搞个三百块，不参加团体活动，其实我生活挺滋润。有时候我爸一两个月不给钱也没关系。我甚至还靠着暑期工攒的两千多元，去了一趟西藏，花费也不到七百元。
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事，只好尽量减少对家庭的需求。
我想他们之前也趋于平淡了吧，年纪大了，也就不会争执，不会闹离婚了。这么多年，爱过，恨过。
我妈多次住院，也是我爸床前伺候。
我爸腿摔断了，也是我妈忙前忙后。
往后几十年，还是需要相互拉扯的吧？
去年回家，我妈说他们离婚了。虽说是离婚，但都住在家里。房子也是我妈多年积蓄独自建造的，户主写的是我爸的名字。
我爸通常不会和我联系，只在需要钱的时候。
比如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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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天做着这种靠赌博发财的白日梦。
我不止一次提醒过我爸，不要去赌博，多做实事少做梦。他从来不理会。
有一年他骑摩托送我去车站，碰到一个人叫他的外号“娃”。
我在路上流着泪对他说，爸爸你怎么就不肯改？这么多年去做点事多少也有成绩，也不会被这些人瞧不起。你看看他们叫你什么？娃！我想到就火大，恨不得上去把他的头砸烂！他算个什么几把！我过去也被人取侮辱的外号，我从来没有理睬过。我不听，他们就是自取其辱。后来我的那些同学们取外号叫我“爷”，我也就应一句。被他们这样叫，你甘心吗？你怎么就能咽下这口气？
我想，他听到了也是心痛的。但这并没有用。送我到车站，他就开口说，我需要两千块钱，工资发了还给你。
我不指望他还。我问他还没有欠的债，说清楚，我给你还清，不要瞎搞了。这种话没有生效过。
他总会对我说三句话。我心里有数。不要你操心。不要告诉你妈妈。
前几天我妈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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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下雨了，家里的谷她没力气收。往年都是爷爷奶奶收的，两老已经快八十岁了，收不动了。
我看到很心痛，又无济于事。于是给我爸发消息，让他去收谷。结果到晚上，我妈又发来消息，说自己和爷爷奶奶借来小推车收好了。
这个家庭，我爸他不在乎。在我妈眼里，他也是个外人。
其实我以前是不在乎我爸怎么做的，没有人规定父亲一定要养家。我绝不会学他，我也不指望他。
工作后我发现，什么才配叫做父亲啊！
我的那些同事们，他们为了家庭风餐露宿、节衣缩食。
为了孩子的奶粉钱，学区房，自己连续加班两个多月。
即便是出差，晚上也一定会和家人视频通话。
那些脾气毛躁的家伙，在孩子面前就像小鸟一样咿呀咿呀的讲话。看到同事就会轻声说，叫叔叔，诶，乖，这才是有礼貌的好孩子。
想起我十岁时，他们有一次吵架，我妈说要离婚，我爸就说我要把你全家杀了。我妈领着我就往河里跳。河水太浅，当时又穿的羽绒服沉不下去。唉………
如果他们没有相遇就好了。
如果我外公师范毕业后没有遇上运动，也就不会回乡下工作。
如果他当年没有拒绝砖厂领导做假账，他有学历也不会种一辈子地吧。
如果我妈这个全县第一没有在高考中发挥失常，或者早年多受点挫折，没有因一次高考失利放弃复读，也不会待在农村吧。
如果我妈没有再婚，也不会遇见如此不幸的婚姻吧。
在我十岁那年，我妈帮我改姓，跟我爸姓。她说，这样我爸会多管一些。现在想来确实有用，他还是管了几年，负担了几万块钱的生活费。
可这个姓氏，刻在我身上就像一个耻辱印记，我每次签名就会想到我的爸爸，想到他的吃喝嫖赌抽，想到他对我妈妈的伤害，想到他的鲁莽愚钝偏激。
他身上的恶习，我一个也不会传下去。他的姓氏，我也不愿交给子女，跟谁姓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