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在无限的绝望中寻找意义——读《无限回归者讲述故事》

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我是因为在书院 看到推荐帖子([https://bbs.nga.cn/read.php?tid=43888324 韩轻推荐《无限回归者讲述故事》])才点开了这本书，本没抱太大期望，结果一看就彻底放不下了，甚至搞得自己原本构思的魔兽同人都没再动笔。 主要初读时，便被作者那近乎奢侈的才华所震撼。书中密集地抛洒着各种新奇的设定与情节线索，从“星座”监视系统到“勇者综合征”，从末世下的优昙婆罗花 到如幽灵般存在的校园怪异 。这些点子并非孤立存在，而是被作者巧妙地编织进主角一次又一次的“回归”之中。更难得的是，作者对细节的掌控力惊人，许多看似不经意的片段、轻松的对话，甚至是魔女独自一人主持家人的葬礼这种看似的闲笔，都能在后续情节中找到呼应，构成一个复杂而严谨的叙事网络。这种功力，让我忍不住骂——这家伙到底有多随便，明明是珍贵的点子和伏笔，却不要钱的大拍卖，让人生气，特别是让我生气(上一个给我感觉的还是 九把刀和三天两觉，巧了 都是摸鱼怪)，再回头一看自己的小说设置的原有的大纲就更生气了，根本下不了笔。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

有很多想写的，又不知道如何下笔，还一点一点的写吧。

“无限回归”这个题材其实极难驾驭。挂开轻了，读者会嫌主角“废物点心”；挂开重了，又容易陷入无敌流的窠臼，让故事失去张力，无物可写。
另一方面也因为有前辈珠玉在前，所以极其难写 如果把沾点边的算上就更多了，电影的《土拨鼠之日》《恐怖游轮》，动漫的《RE0，从零开始的异世界》，《命运石之门》《夏日重现》，国内影视的《开端》，如果把重生算成轮回的子类的话，那更是足以开一个门类。

这种情况下，《无限回归者讲述故事》却有独属于自己的特点，特别是在“轮回”和“剧情”在这一点上展现了惊人的平衡感。主角的能力并非简单的万能作弊码，每一次回归都伴随着实实在在的精神损耗与现实代价，同时他的成长又确实推动着剧情，这种恰到好处的拿捏，让故事始终保持着紧张感和探索欲。


而其于其对“世界系”题材的独特演绎和某种程度上的“解答”让我满意，世界系的浪漫往往围绕着主角与少数关键人物(尤其是女主角)的关系如何影响世界存亡展开，常常陷入“拯救世界还是拯救她”的两难抉择。但这部小说通过“无限回归”这一核心设定，以及极其复杂的剧情编织，似乎超越了这种简单的二选一。主角的每一次行动，每一次与他人的交互，都如蝴蝶效应般牵一发而动全身，伏笔之后还是伏笔，反转接着又一个反转。世界与角色不再是简单的对立选项，而是相互纠缠、密不可分，每一次回归既是为了拯救世界，也是在重新塑造与“她们”的关系和可能性，这本身就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浪漫。  

更妙的是，书中的每一个设定，每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元素，都充满了趣味和深意，绝非用过即弃的背景板。无论是早期的“星座”系统与“圣女”的真相，还是“勇者综合征”的荒诞，乃至“国道管理队”、“SG网”的建立，甚至那个执拗收税的“国税厅”怪异，都让人觉得构思精巧，意蕴深长。  

而“她们”——书中的女性角色们，更是各具特色，与主角之间形成了深刻而独特的羁绊。这里没有所谓的“花牌”角色，每一个都让人感觉有血有肉：

圣女 她是主角最坚实的后盾，无论主角回归多少次，她都始终在那里，提供着关键的信息与支持，哪怕这份支持背后隐藏着她自己逐渐被世界扭曲的沉重代价。如果轮回1000次，她便会是1000次的后盾。  
吴读书：拥有阅读“主角人生剧本”能力的奇特存在，她与主角互相印证、互相“锚定”，是这个孤独轮回之路上，最有可能追上主角脚步的存在，也是她才锚定了现实。

唐瑞琳 既是火车狂热者和女巫cosplay爱好者，也是强大公会的领袖。她与主角建立的战友情谊深厚，是那种哪怕对方堕落，主角也愿意站在她身边共同面对的存在。

沈雅莲：网络上的嘴臭老哥“高丽葬”与现实中的“治愈天使”，这种巨大的反差构成了她极具冲突感的魅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末世人性扭曲的一种荒诞又真实的写照。  
千耀花/天寥化：作为“白花”公会的领袖，也是女儿位的存在，后期 ……不能说了再说就剧透了。

即使是像柳智媛这样，早期作为主角副官，有时行为看似怪异甚至“像轮回中的怪物”的角色，往深处探究，也能理解其行为背后的逻辑。


这种精妙不仅体现在人物和设定上，更体现在伏笔的运用。主角早期回归时记忆的模糊(第四次回归及之前的记忆不清晰 来破局)，乃至柳智媛每次挥向主角的斧头(这亦是伏笔)，甚至连千足这个早期大Boss的存在本身，都可能是为了更深远的剧情而埋下的引线。这种草蛇灰线、千里伏脉的写法，让阅读过程充满了挖掘的乐趣。  

可以说，这部小说体现了一种巧妙的“解构”与“再建构”。它解构了传统轮回流、世界系乃至系统文的一些固有套路(比如自身对于“传统套路”的吐槽)，但又并非仅仅停留于解构。它在此基础上，融入了或许是韩式叙事(类似韩剧？)中擅长的那种复杂情感纠葛和人性深度，重新构建了一个逻辑自洽、充满张力的新故事。这种感觉，就像是品尝到了一道经过精心烹饪、融合了多种风味的“珍馐”。上一次这种感觉还是看《暴风城打工实录》的时候。

说起来，在阅读这部作品之前，我对于小说创作的理解，更侧重于“故事源于角色”。我曾认为，写作的核心在于塑造一群有趣的人物，让他们如同化学试剂般在互动中自然产生精彩的“反应”。至于世界观设定，固然需要，但它更像是承载反应的烧杯，或是培育菌丝的培养皿——提供一个基础环境，却非决定性因素。

然而，《无限回归者讲述故事》彻底动摇了我的想法。这是一部背景设定在末日灾难后的作品。书中一个情节让我印象极其深刻：一位老者，在国家早已实质性灭亡的废墟之上，固执地以普通人的血肉之躯，花费六年时间，穿越重重天灾，进行一项关于“国家是否灭亡”的国民意见调查。当最终结果显示，仅有极少数人(0.1%，32人)认为国家尚存时，他独自一人前往昔日的国会大厦，在异变生物(怪异)化作的“记者”和“官员”的“见证”下，宣告为这个国家举行了葬礼。

这位老者的性格无疑是独特的，他的执念近乎荒诞，却又无比悲壮。但试想，如果剥离这个“国家灭亡，文明倾颓，天灾横行”的世界观，他的行为还剩下什么呢？正是这残酷而宏大的末世背景，将他的“爱国”情怀、他的坚守、他的仪式感赋予了无与伦比的震撼力与深刻的人性光辉。他的形象，他的故事，他的意义，完全是建立在这个独特的“培养皿”之上的，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另外作者虽然是韩国人，但写出来的故事却有着跨越文化界限的独特“韵味”，其知识面无论是广度还是深度都难以置信，无论是五学还是神秘学，从欧美大片的传统套路亦 到三国志的足以吓跑怪异的认知，我个人浅薄的阅读经历里 可能也就河马能压他一头吧？

我举个具体的例子，这一点 在“率土国剑侯”的单元故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剑侯，一个自称率土国(原型西兰公国)侯爵、沉迷武侠cosplay、拿着假剑却掌握着SSS级[植物培育]能力的疯老头，本身就是一个充满矛盾与荒诞色彩的人物。

主角在一个“休假”的轮回中，决定满足这位老人“回归华山”的夙愿，从而开启了一段奇妙的旅程。这段旅程充满了艰辛(大部分由主角承担)和老人的疯言疯语，但当他们历经万难抵达华山后，故事却陡然转向，充满了诗意与浪漫。老人并非去寻找什么虚无缥缈的门派遗址，而是开始在荒芜的岩石山上，年复一年地种下梅花。六年时间，他以凡人之躯和逆天之力，硬是让整个华山绽满了红白相间的梅花，将一个虚假的武侠梦境变成了壮丽的现实。最后，在漫山梅花与云雾之中，老人舞起木剑，而后悄然消失，只留下漫山花香和无尽的谜团 甚至有一股“山不过来，我就过去”的禅意。



作为一个自认从《斗破苍穹》、《无限恐怖》时代就开始啃网文的老书虫，这部作品给我的冲击，可以说 有点像《刃牙》里 列海王正在见证“中国武术4001年”的同时 愚地克巳也见证了日本空手道+1年进步的那种感觉，就像愚地克巳在获得了名为“独臂”的特性，韩国网文也走入了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