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氵] [投票] 发发在家无聊写的开头，兄弟们来提点建议，《西幻+侦探+爽文》书名还没想好

一间牢房。

头顶的一盏白炽灯洒下明亮的光芒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

房间的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双手被铐在桌上，沉默地坐在一侧。

“嘠吱——”男子身后的铁门打开，一个中年人拿着杯咖啡和一个纸袋走进了这个水泥盒子。

“我说啊，你还是快交代了吧。这么耗下去，大家都没好处。”那个中年人拉开了男子对面的椅子坐下，发福的肚腩险些撑破警服的扣子。

中年人啜了口咖啡，耷拉着眼皮看了男子一眼，叹口气道：

“你这事吧，放一般人身上那是挺严重。但我也知道，你是艺术工作者嘛，偶尔就会想要靠这些玩意儿找找灵感……按我经验啊，顶多上牢里蹲上三五年就没事了，判不重的。”

“牢里老哥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你保证会喜欢的。最坏也不过是男上加男、左右为男、满头大汉、出血过多而已，狱医个个经验丰富，死不了的。就是开始的时候有点疼，忍忍，习惯了也就好了。”

见男子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中年人不由地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

自从那些见鬼的推理小说开始流行起来之后，就不乏这种进来之后故意一言不发，或是大喊着我要见律师的家伙。

也不动动脑子想想，罗格兰帝国哪来的公众律师制度，只有伯雷塔尼亚那群拄着文明杖的野蛮人才会搞出这种麻烦而低效的制度。

咳嗽一声，中年人继续说道：

“月亮糖这东西因为才出现不久，所以现在上面对它还没个定论。但我可是听说了，已经有议员在推动相关法规的制定了啊。再过几星期就到七人议会换届的时候了，你要是一定要拖，一不小心拖到换届之后再审你的案子，那可不是三五年就能了事的了！”

中年人敲了敲桌子，加重了些语气。

“七人……议会……”男子低声喃喃了句什么，终于抬头看了中年人一眼。

中年人放下手中喝空的咖啡纸杯，从纸袋里掏出一个热狗，吃了一口，边嚼边道：

“你进来都快一天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个遍，你要是还是不愿意交代你购买违禁药品的联系渠道，我们可就得用点其他手段了……你吃热狗吗？”

面包夹着红色的热狗肠沾着白色酱汁被中年人递到男子面前，依稀升腾的热气裹挟着香味直往男子鼻子里钻。

男子却依旧面无表情，双眼无神，怔怔地发呆。

“哼，你不吃，我吃。告诉你我们可不管饭，饿晕了到时候治疗费用可是你自己掏……”

“嘭嘭嘭——”

话没说完，男子身后的铁门传来了拍击声，外面的人似乎很是慌张仓促，“长官，长官，你快出来一下！”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三口两口把热狗囫囵吞下，一撑桌子，把自己从椅子里拔出来，走过男子的时候留下一句话：

“在我回来之前你都还有机会改变主意，好好想想吧。”

“嘠吱——嘭！”铁门合拢。

中年人随手把咖啡纸杯和纸袋扔到审讯室外垃圾篓里，看着门边上一脸慌张的属下又不禁叹了口气。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说吧，小汉斯，出了什么事情。”中年人掏出一个铝制的卷烟盒，拿出一根手卷烟，不慌不忙地点上。

深吸一口烟，再缓缓吐出，动作要慢，要优雅，一举一动透露出一个积年帝国警察的沉着冷静和处变不惊。

年轻的下属咽了口唾沫，“温特长官，是关于里面那个犯人的。我们在他家搜查违禁药品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保险箱，暴力打开之后发现了四五份不同的身份证明，和一些便于携带的黄金珠宝……属下，属下猜测，他恐怕……”

“咳咳……”中年男子温特一岔气，一口烟憋在肺里好悬没呛死，半天才缓过气来。

中年男子一把箍住手下的肩膀，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不由分说将他拉到一个角落里。

“你确定没有搞错？”

“我找过民政局了，那些身份证明都是真的，但是上面的照片却都是同一个人，里面绝对有问题。”年轻下属说罢，又轻声问道，“长官，现在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中年男子在墙上碾灭手上的烟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上报给安全司了。这节骨眼上，管他是什么身份，反正先报上去再说。”

而一边的小汉斯听到“安全司”这个名称，不禁打了个冷颤。

就在不久前，帝国的一个大人物离奇被杀，据传是伯雷塔尼亚王国方面动的手。两国之间本就紧张的局势更添三份火药味。安全司受到了巨大压力，疯了一样四处追查。

原本安全司虽然权势不小，但总的来说还算安安分分。现在却变得毫无底线可言，当街抓人，先斩后奏，严刑拷问，上至政府官员，下至普通平民，就没有安全司不敢下手的。

一时间，安全司之名，随着那群戴着红手套的秘密警察的四处活动，从默默无闻变得可止小儿夜啼。

“怕什么，他们是帝国警察，我们也是帝国警察。”

温特先是硬气一句，转而又拍了下年轻属下的肩膀，低声道：“我去跟局长说一声。你给我把人看住了，要是出了岔子，我们都得去安全司喝茶。”

“……是，是！长官！”小汉斯苦着脸敬了个礼。

中年人离开不多时，又恭敬地跟在一个身材精瘦的老人身后回来，简单地问了几句话，又脚步匆匆地向着门外走去。

小汉斯下意识要跟上，被中年人一瞪眼，无奈地留在原地。

虽然审讯室在偏僻角落，但警局里人来人往，偶尔就有人从附近经过。小汉斯神经紧绷，不时左顾右盼，看谁都像是潜藏着的犯人同伙、王国间谍。

就在小汉斯站岗站得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警局门外传来结晶引擎特有的嗡鸣声，然后是尖锐的刹车声。

小汉斯没敢离开原地，只能奋力踮起脚尖探出身子，向着警局大门外望去。

只见一辆新式以太能汽车缓缓停下，硬朗的金属框架反射着周围扭曲的景色，半暴露式的结晶引擎上以太辉光正缓缓暗淡下来，往返泵动的传动结构正好排出两股蒸汽以散去热量。

白色的水汽中，保留着些许马车设计的木质车门打开，一双黑色长靴踏在警局门前的台阶上。

车上下来一个黑发的男子，身量颀长，裹着一件长风衣。

男子下车时，一手将一缕垂在额前的黑发梳至脑后，一手顺势戴上一顶灰白格子的猎鹿帽。

小汉斯来没来得及看清男子相貌，就被猎帽的帽檐挡住了视线，只隐约瞥见一双蓝紫色瞳眸，宛若怒放的矢车菊，澄澈而通透。

这时小汉斯身后的审讯室中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里面的嫌犯拖动了一下椅子，金属的凳腿与水泥地面刮擦出刺耳的噪声，即使厚重的水泥墙与铁门也无法完全阻隔。

吓得小汉斯连忙转过身一脸紧张地盯着审讯室的铁门。

但似乎只是嫌犯调整了下椅子而已，审讯室内又陷入了一如之前的寂静中。

意识到自己似乎反应过度的小汉斯放松下来，松了口气。忽地又想起刚刚停在警局门口那辆以太能汽车，下意识地回过身去，想要多看几眼这少见的稀罕物。

一扭头，一张中年胖脸怼在眼前。

“瞎看什么呢！”

“温特长官！您回来了！”刚从警官学校出来不久的年轻人下意识“啪”地敬了个礼。

“杵门口干什么！还不给局长和两位长官让路！”中年人温特掰着小汉斯的肩膀将他带到一边去，让开了审讯室门前的道路。

小汉斯这才注意到跟在中年人身后的局长，以及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两位探员，嫌犯就在这间审讯室里了。”带路的老人在审讯室门前停下。

小汉斯第一次见到局长脸上堆笑的模样，谄媚地就连脸上的老人斑都夹在皱纹的褶子里不见了踪影。

“嗯。麻烦了。”

黑发的年轻男子微微抬了抬帽檐，温和地对着众人笑了笑，然后伸手，从风衣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副手套。

一副红色的手套。

黑发的年轻男子拉紧手套，活动了下五指。

手套背面的安全司纹章瞬间吸引了众人视线——

一个圆环内接一个正三角，而三角形的中间则是一只睁开的独眼。

“嘠吱——”

特意设置成打开就会发出刺耳声音的审讯室大门被黑发男子拉开，两名安全司特工一前一后走入了审讯室，然后大门“嘭”得合拢。

“希曼，还是老样子。”

黑发男子在嫌犯对面坐下后，摘下帽子放在桌上，对着自己的搭档打了个响指。

“啧，麻烦。早知道不告诉你我会戒律法术了。”

被称为希曼的男子，身形高大，将近两米。脸孔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一头金色短发显得有些乱糟糟得，下颚留了一圈浓密的短须。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此时他正有些不耐烦地挠着下巴，出声抱怨着：“每次都那么小心，真不知道你在防些什么。”

希曼嘴上虽然抱怨着，手上动作却未耽误。只见他探出左手，掌心向下，五指张开。

一根银色细锁链不知何时出现，交缠在红手套之上，锁链末端自掌心垂落，锁链末端是一枚小小的银坠，银坠是一个被分为十二格的圆环，此刻正左右微微摇晃。

“敕令——”希曼的声音瞬间变得低沉而威严，在小小的房间内带起重重回响，“禁绝内外！”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希曼身上蔓延到整个房间，原本房间内能隐约听闻的嘈杂声顿时消失，仿佛整个世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好了路维，你现在就算找一百个人进来开派对，外面的人把耳朵贴门上也听不到一点声响了。”希曼双手抱胸靠在墙上，做出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

“小心无大错嘛。”

黑发男子——也就是路维，依旧只是温和地笑笑，然后转头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犯人，“那么现在，这位先生，愿意说说你的身份吗？”

犯人沉默，路维也没有说话，而是开始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犯人。

犯人一头中长的棕发，唇上两撇胡须，嘴唇有些干裂，脸庞削瘦而颧骨微耸，视线怔怔地盯着不知何处，淡蓝色双眸似乎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休息而显得暗淡无神。

与犯人对视了一会儿，终于，犯人转动了视线。

“这个？很在意吗？”

路维顺着犯人的视线看去，发现他在看着自己的红手套。于是便举起一只手来，向着犯人前后展示了一下。

“这某种意义上算是我们的制服吧，以前可能没什么人知道，但是最近“红手套”还是挺有名的哦。虽然我是挺困扰的，每次都搞得我像什么坏人一样。”

看着路维的红色手套，良久，犯人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吐出两个单词：

“七人……议会……”

路维双眸微眯，转过头看向希曼，而希曼也几乎是同时看向了路维。

“有意思……”希曼咧嘴一笑。

外人也许不十分清楚，但作为安全司探员的路维和希曼却知晓，数月前死于伯雷塔尼亚王国刺杀的大人物，并不是外界猜测的所谓皇室成员或大贵族这么简单。

死者是罗格兰帝国最高行政机关——七人议会中，一位神前议员的直系亲属。

那位神前议员暴怒之下，开始全力清剿帝国境内的伯雷塔尼亚王国势力。

处在严密保护之下，身份更是绝密的神前议员直系亲属竟然死于敌国刺杀，这令其他神前议员对那名议员的动作选择了容忍或是沉默，他们也需要这件事情有一个结果。

而这一番不管不顾的大动作，却意外地让伯雷塔尼亚王国在罗格兰帝国经营已久的巨大间谍网络暴露出一角。

七位神前议员震怒之余，开始采取强力的反击措施。也正是因此，才让此前一直被压制的安全司在数月之内膨胀到如此规模。

而在这种关头，一名因地方警局清剿违禁药品交易而意外落网的，具有多重身份证明的嫌疑人口中却说出了七人议会这几个单词，一瞬间就令路维和希曼二人提起了兴趣。

“本以为又是什么潜逃的通缉犯，或是偷渡客之类的……”希曼走到犯人身后，“看来这次我们要立功了啊。”

“嗯……但是这功劳怕是不好拿啊。”路维却微微摇头，给希曼泼了盆冷水。

希曼一愣：“什么意思？”

“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神情恍惚，双目无神，而且从我们进来开始就只说过“七人议会”这几个单词……”路维戴着红手套的手指敲了敲桌子，“这像是正常人的表现吗？”

希曼听罢，一双大手粗暴地扳过犯人的脑袋，伸手扒开犯人的眼皮看了看，又捏住犯人的下巴，强硬地让他张开嘴。

一番检查后，希曼拍了拍犯人的头：“所以说你这种上城区的小少爷啊……这种情况一看就是药嗑多了，等他劲头过去就好了。大不了带回局里慢慢审，有的是时间。”

“我记得，他是在购买月亮糖的时候，被埋伏违禁药品贩子的警察顺带抓获的吧……”

路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月亮糖是这两年才出现的新型药品，我记得这玩意的原材料里有妖精之尘的成分。纯净的妖精之尘可是会给人无上愉悦，然后让其疯狂大笑，最终狂舞至死的东西……他这个寡言少语的痴呆状态可不像是由月亮糖导致的。”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希曼皱了皱眉，又重新上手给犯人来了套检查。

这次希曼检查得更仔细了些，甚至伸手探入了犯人口腔内，用手套在犯人牙龈、口腔内壁上刮擦了一下。

希曼轻轻嗅了一下手套，然后厌恶地在犯人身上擦了擦，“这股甜得恶心发腻的味道我不会搞错的，他确实是吃了月亮糖没错，而且一次还吃了不少，看来他瘾还挺大，普通的分量都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话说路维，我在黑塔主修的可是咒法系，你才是炼金系的吧？你倒是过来给他做个检查啊！”

希曼擦了几下，发现手套上那股甜腻的味道始终萦绕不散，顿时脸黑了下来。看着坐在桌边好整以暇的路维不爽道。

路维捋了捋头发，站起身来，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微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他的问题恐怕得找个灵理学派的专家才能弄明白了……让我试试我的方法管不管用。”

“嘠吱——”

审讯室的铁门打开，路维站在门边对着希曼做了个请的手势。

“行吧，行吧。又是你那什么不能给人看的家族秘术是吧。”希曼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示意自己不插手，“这次可别把人弄死了，这家伙说不定是条大鱼。”

“放心好了，上次是意外。”路维满脸微笑地将希曼送出门外，叮嘱了一句“别忘了给我补上封闭法术，十五分钟后开门。”

铁门合拢。待察觉到希曼的戒律法术重新将审讯室封闭后，路维缓步走到犯人身边。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路维面带微笑。

然后，路维一把拽住犯人头发，按着犯人的头，猛地砸向铁桌。

“呼，用不了炼金术真是麻烦。”路维松开手，喘了口气。

几下把犯人尻晕的路维先理了理手上的红手套，才转头看向趴在桌上的犯人。

犯人此时额头破了道口子，翻着白眼倒在桌上，原本的几分艺术家气质此时更是荡然无存。

路维伸手翻开犯人眼皮，检查了下瞳孔，又伸手摸了摸其脉搏，确认他确实是失去意识后才点了点头。

别人脑海中的秘密，若是别人死也不愿意说，或无法说，一般人也许就束手无策。

但路维却能选择自己去看。

水波一样的纹路在路维手臂与犯人身体的交界线处荡漾开来。

像是探入水中一般，路维的右手“没”进了犯人的身体之内，一番摸索之后，好似抓住了什么，路维将手一点点收回。

荡漾的“水波”之中，一本厚重的书籍缓缓从犯人身体抽离。

————异能力：人间之书。

这是路维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莫名得到的能力。

不属于某一学派的法术，也不属于某个种族的天赋，原因不明，原理不明。

唯一明了的是书的内容：

一个人的所有记忆，一个人的思想，一切的一切，都以一种神秘的形式记载在书之中。

所以路维称之为人间之书。

“好了，让我康康，你都隐瞒了些什么……”

路维缓缓翻开了手中厚重的书籍。

一个人的一切记忆是非常庞大的数据量，若是事无巨细地转换成文字，堆满一个广场的纸张也未必能够写下，更不要说区区一本书。

所以路维翻开书页，看到的并不是路维知晓的任意一种文字。

无数奇异的图案或是花纹在书页之上肆意扭动，一会如树木滋长，一会又如群鸦盘旋。

勾勒交织的阴影之中，路维窥见了这个名为“艾尔·格兰”的犯人的一生。

记忆的汪洋之中，琐碎的思潮如巨浪澎湃涌来。

路维的眼前闪过一幕幕的画面，如同最糟糕的剪辑师，酒后的肆意剪辑，令人头晕目眩。

“艾尔——”

“废物！”

“那家餐厅真不错。”

“一，二，一，二……立正！”

“啊，啊，用力，用力，对，就是那，啊……”

路维眉头紧皱，他需要的并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察觉到路维的想法，路维手中的书籍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动着，像是有人按下了快进键，一幅幅画面飞逝而过。

女人的双手、昏黄的灯光、第一代水晶引擎的轰隆巨响、腹部被捅了数刀的剧痛、月亮糖的甜蜜、无上的愉悦、大笑、大笑、大笑、伯雷塔尼亚王国的鹰狮纹章……

路维伸手，按住了不断翻动的书页，飞速闪烁的记忆也随之停下。

艾尔·格兰是这个犯人的原名，其后他又使用过数个名字，但最近数年他的名字都是卡尔·马库斯——一个没有名气的小画家。

他是伯雷塔尼亚人，参过军，于伯雷塔尼亚某水晶引擎研究所工作，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下半生都要伴随着水晶引擎的刺耳嗡鸣入睡时，他被甄选进一个特殊组织，在组织安排下偷渡至罗格兰帝国潜伏下来。

最开始两年他还严格要求自己，努力扮演着“卡尔·马库斯”。但逐渐地，组织给的资金消耗完了，组织又长期没有传来行动的指令，逐渐地他开始松懈下来。

然后他染上了违禁药品。

在不久前，组织唤醒了他，安排了几次任务，他都很快完成。但逐渐地，他的药瘾越来越重，普通分量的月亮糖已经无法带给他那种无上的快乐，为了购买更多的月亮糖，他需要钱。

在出卖了几次组织情报后，一个情报掮客兼违禁药品贩子找上了他。

情报掮客能提供一种纯度十分之高的月亮糖，而代价就是卡尔·马库斯要将手里和“圆桌”有关的情报第一时间卖给他。

卡尔·马库斯手中传递的情报多是以暗号书写，“圆桌”自然也是一个暗号。

被月亮糖烧坏了脑袋的卡尔·马库斯没注意为什么这个情报掮客会知道王国使用的暗号，或说他也不关心他为什么知道，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月亮糖。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份情报到了卡尔·马库斯手上，轻车熟路地破开封印，偷窥了情报内容的马库斯发现了一个单词，圆桌。

他第一时间联系了情报掮客，将情报交到了他手上，然后迫不及待地接过情报掮客给他的月亮糖。

巴掌大的纸袋之中放着许多月亮形状的糖果，糖果之中还带着隐隐约约的闪光，衬得糖果仿佛笼罩在一层轻纱般的微光之中。

他刚拿到纸袋就迫不及待地尝了一点，进入到“微醺”的状态，与情报掮客打过招呼后，马库斯就准备带着这袋月亮糖回去好好享受几个星期。

但突然，交易的巷子外传来几声刺耳的警哨声。

马库斯还来得及没反应过来，那个情报贩子却第一时间夺过他装月亮糖的纸袋，将一纸袋的月亮糖通通塞入了马库斯嘴里。

然后情报贩子从怀中摸出一枚铜环般的戒指戴上，用戴着戒指的手狠狠地按在了马库斯脸上，紧接着转身就跑。

被几个身穿警服的彪形大汉压在地上的马库斯下意识嚼着嘴里的月亮糖，茫然地看着跑的飞快的情报贩子变成一个小点的背影。

这时，他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他还在伯雷塔尼亚当兵的时候，偶然听到了两个上级军官的闲聊：

罗格兰帝国的七人议会召开的时候是在一张圆桌上举行的，所以也被称为圆桌会议。但实际上圆桌会议这个概念是伯雷塔尼亚的潘德拉贡王时期的典故，那群罗格兰人无耻地偷窃了这个概念……

“啊……明明只是几年前的事情……却好像已经是上辈子了呢……”最后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闪过。

再然后，马库斯只觉得那个情报贩子手上的戒指的形象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一片白光从马库斯脑海中的戒指上宣泄出来，转瞬间淹没了马库斯脑海中的一切……

“啪”

路维猛地合上手中的书，让自己从那一大片晃眼的白光之中抽身出来。

“这次还真是撞大运了……”路维看着面前倒在桌上的马库斯，面色复杂。

单单马库斯一个实实在在的伯雷塔尼亚间谍就是一件不小的功劳，再加上马库斯还能与七人议会扯上关系，在这个风口又是大功一件。

但麻烦的是，根据路维的探查，那个情报贩子最后那一下，直接物理上烧坏了马库斯的脑子把他变成了一个白痴，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事，再过两天马库斯就会死于脑部损伤。

若不是路维的人间之书，即使是灵理学派的大师，也无法从马库斯颅骨中的那一团浆糊里读出什么情报。

不过，虽然马库斯这份功劳飞了，但马库斯却给了路维关于一条真正的大鱼的线索。

路维摩挲着手中厚重书籍的封面，若有所思。

卡尔·马库斯的这整件事都透露着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从他被甄选入组织，再到潜伏进罗格兰，再到他经手的那些情报——

“不对劲啊，不对劲……”

路维几根手指轻托着下巴，回忆了一番卡尔·马库斯的经历，试图找出不对劲的地方，但一时却也没什么头绪。

突然，路维嗤笑一声，用手中书的书脊碰了碰额头：“嗨，我这么上心干什么……”

“看来记忆的吸收还是太快了，都已经有些影响到我的思考方式了……算了，反正都已经差不多了，还是慢些来吧。”

水波样的纹路从虚空中荡漾而开，路维伸手从虚无之中摘出了一只有些古旧的羽毛笔。

白色的羽毛向后舒展开来，像是用了许久一般，略略有些杂乱。作为笔尖的翎管尖端，则蕴着一些墨色，如同刚蘸饱墨汁一般。

——异能力·人间之书·没想好叫什么的羽毛笔。

有书，自然有笔。

书中写尽一个人的一生，而笔则能够肆意涂抹修改。

两者相辅相成，简直天作之合。

路维翻开卡尔·马库斯的书，羽毛笔的笔尖落在了书页之上。翎管做的笔尖划过略显粗糙的纸面，发出一种悦耳的声音。

书写的声音，总是会让路维身心舒适。

“虽然你命不久矣了，但是稳妥起见，还是在你身上加一道保险吧。”

随着羽毛笔画上最后一个句号，那页书页上已经被路维密密麻麻的字迹占满了。至于书页上原本的内容则好似有灵性一般，默默地游走到其他页面之上。

路维甩了甩手，那支羽毛笔悄然消失。

老实说，羽毛笔不太适合书写。纤细的笔杆完全不适合持握。短暂使用还行，长时间使用完全就是折磨。

路维一口气写了一整面纸，手都要抽筋了。

卡尔·马库斯此时依旧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路维拿走人间之书后，卡尔·马库斯虽然没有任何变化，呼吸也是依旧，但整个人却好似少了什么一般。

若要比喻，就像是从一个昏迷的人，变为了一块会呼吸的肉。

最后做了一遍检查之后，路维一伸手，就好像将书放回到书架一般，那本厚重的书籍又重新回到了卡尔·马库斯体内。

别看路维写了满满一面纸，但实际归结起来，不过是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东西：

1、路维是至高无上的主人。

2、路维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3、以上两点是隐藏在心灵深处的秘密，你会坚定地相信并践行，但你自己并不会意识到。

4、当路维说出“我命令”时，绝对服从接下来的命令。

一、二两点是保证路维自身的利益。第三点，则是为了保证路维具有改变他人意志的能力不会在不经意间暴露。

至于最后一点，则是路维为了防止出现类似“我杀了你是为你好”之类情况，添加上的最后保险。

毕竟《我，机器人》这部电影路维也是看过的。

总结起来很简单的几条东西，路维为了尽量堵上逻辑的漏洞，不断扩展，最终变成了足足一面纸的规模。

路维给这一套内容起了个名字，叫做后门契约。

——绝对不平等契约，也是契约不是吗？

小心无大错。这是路维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后，开始信奉的一条原则。

即使只是命不久矣之人，路维既然阅读了他的人间之书，顺手也就留下了后门契约。

检查了一下卡尔·马库斯的情况之后，路维估算了下时间，倚在门边默默等待。

“嘠吱——”

十五分钟一到，铁门打开，希曼一矮身，从门外走进来。

看见倒在桌上的卡尔·马库斯，希曼挑了挑眉，“不是说了别弄死吗？”

“没死，只是晕了过去。”路维微笑着摆了摆手。

希曼上前去，揪着卡尔·马库斯的头发把他从桌上提溜起来，看见卡尔·马库斯还有呼吸，就一松手扔回到了桌上。

“拷问了？问出什么了？他是不是伯雷塔尼亚那边的人？”

路维摊了摊手，脸上带着几分遗憾：“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希曼挠了挠头，有些懊恼的样子：“你这家族秘术有没有用啊，怎么从没见你问出来过东西？”

“我也只是碰碰运气，如果每次都能问出东西，我们勒威涅赫家早就是拷问部队座上宾了，我还用得着当个红手套，每天东跑西跑？”路维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

“不过……”路维故意停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你快说啊？”果不其然，希曼急切地催促着路维。

路维咳嗽一声：“我虽然没有问出什么，但是从他身上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如果我没有看错，他这个情况似乎并不是月亮糖导致的，而是有人用灵理学派的法术给他来了一记狠的……他几乎已经是个白痴了。”

这个犯人马上就要移交安全司，他一天前中了灵理学派法术的事只要稍作检查就能看出来，故而路维也没打算隐瞒。

希曼又揪着卡尔·马库斯的头发将他提溜了起来，贴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也不知他看出了什么，又一松手，任由卡尔·马库斯的脸砸到桌上。

“啧，我好不容易从首都调回图伦，就是听说图伦间谍活动频繁。只要抓两条大鱼我就能晋升到C-5级别了。结果两年来间谍毛都没看到一根。好不容易摸到个线索，还特么变白痴了。”

看到希曼懊恼的样子，路维在心里说了声抱歉。

虽然路维已经通过人间之书找到了一些线索，但这又是七人议会，又是神前议员的，背后显然水深得不行。

作为来到这个世界还不足一个月的“新生儿”，路维对这些东西躲还来不及，自然不会主动掺和进去。

但看着希曼大受打击的样子，想到希曼如此执着于晋升的原因，路维也有些过意不去。

“还有机会的。”路维安慰着希曼，“不可能有人没事闲着对他放法术玩，既然有人对他使用过灵理法术，就意味着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我们查一查他的交际圈子，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一些东西。”

话一出口，路维就感到后悔，心说：“我这是不是自己主动立了一个flag……”

“也只能这样了。”希曼叹息一声，“走吧，时间不早了，把他押回安全司吧。”

把犯人移交安全司后，路维坐在车上，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窗外怔怔出神。

路维在反思自己一天的行为，确认自己有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思来想去，这一天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的意外之处就是路维对卡尔·马库斯使用了人间之书。

事后看来似乎并没有这个必要。但即使再来一次，路维也会选择使用。

不为其他，之前已经说过，路维来到这个世界还不过一个月。也就是说路维得到这个能力也不过一个月。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路维一边熟悉着这个世界，一边扮演着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在这个有超自然力量存在的世界中，心惊胆战地担心自己穿越的身份暴露之余，又不自觉地思念着原来的世界。

在这么大的压力下，路维虽然十分看重人间之书的能力，但实际上，路维能够使用人间之书的机会并不多。

路维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熟悉自己的能力。

“我的穿越金手指怎么就不是个会”叮叮叮“的系统呢，那样多简单啊……”路维在心中长叹一口气。

这时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身材高大的希曼艰难挤进座位。

“手续弄完了？”

“嗯，走吧。”

路维拧动钥匙，车身中埋藏的以太回路相互接驳，水晶引擎发出奇异的低鸣。

踩离合，挂挡，放手刹，方向盘打死，松离合，车身转过一个大弯开进了主干道之中。

没错，这玩意还是手动挡的。

虽然以太能轿车还未普及，但是为马车行驶而设计的马路，给以太能轿车行驶起来也十分宽敞。

路维很快就挂上高档位，在略显宽阔的城市道路上飞驰。

没有红绿灯，爽。

路维摇下车窗，让车外清新空气吹入车中。

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间杂着低矮的石制房屋飞掠而过，街边的路灯准时亮起，铺着红砖的人行道上依旧行人纷纷。

戴着邮差帽的报童奋力挥舞着手中卖剩下的报纸，试图将这明天就价值大减的商品推销出去。

三三两两的工人满身灰尘，疲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有拄着手杖，头戴礼帽的绅士站在街边，频频掏出怀表，似乎是有约在身。

公园喷泉长椅上，白发的老者扶了扶单片眼镜，往手中海泡石烟斗中又塞了一份烟丝，似乎是要坐到夜幕降临。

马蹄铁踏在路面之上，挽车的骏马踩着轻而密的小快步拉着马车迎面驶来，马儿似乎是没见过这种不需畜力就能飞驰的车辆，唏律律一惊，跑进了公园之内。

车夫急忙扯住缰绳，停下马车，公园之内突然闯进的庞然大物，惊起满地白鸽。

路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脚下加速踏板轻踩，绝尘而去。

不久。

东城区门口，路维踩下刹车，随着略为刺耳的刹车声，车子缓缓停下。

两人下车，在路边闲谈了一会。希曼伸手摸向怀中，拿出一个烟盒，下意识一抖，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希曼左右看看，正好不远处就有一家售卖烟草的商店。只要走进东城区，再顺着一侧的楼梯下去，半分钟就能走到。

但希曼正准备举步，却在东城区门口停了下来。

“怎么了？”路维疑惑。

“我进不去东城区。”希曼微微一拉裤腿，裤脚一掀，露出脚脖子上一个黑色的圆环，仿佛镣铐一样紧紧扣在希曼小腿上。

路维一怔：“可是……我记得你不是已经……”

“犯了罪就永远是罪犯，这就是法律啊。”

希曼扯出一个笑容，“上次回访，我出任务没在家中，结果就给装上这玩意喽。不过还好，怎么说我现在也是红手套了，上面就加了禁足的戒律而已，比起以前……算了，其实也没什么。要不是你住这，我可能一辈子都没什么事会需要靠近东城区，禁不禁足都一样。”

“我帮你买吧。你等会。”路维没有多说什么，走到烟草店，帮希曼买了包烟。

希曼从路维手里接过烟，拆开包装，抖出一条叼在嘴里。

那条银色锁链不知何时又缠绕在了希曼左手上。

只见希曼叼着烟，喉咙深处含糊不清地念诵了一句什么，然后把香烟往那个锁链末端的银坠上一按，香烟就被点燃了。

希曼深吸了两口，对路维笑笑：“法术有时候还挺方便不是吗？起码不用带火柴了。”

路维看着那个被分为十二等分的圆环形银坠，摇了摇头：

“你这个十二神教会的圣徽从不离身，但你却又用它来点烟，真不知道你是信仰十二神呢，还是不信十二神。”

“谁知道呢……”希曼耸了耸肩，“大抵是信的吧？我还每月都去做礼拜呢。”

“行了，路维，你先回去吧。你好不容易升职了，也休息几天，别那么拼。”希曼转身走向车子，“车我开走了，我要连夜去查查那个卡尔·马库斯。明天见。”

“明天见。”

路维站在路边看着希曼开车远去，挥了挥手。

顺带一提，这辆以太能汽车其实是安全司的财产，能生产以太能汽车的工厂整个罗格兰帝国也就只有两家，还全都在首都。图伦可买不到这稀罕玩意。

至于大多时候都是路维在使用这辆车的原因，一是因为在行政级别上路维是C-5，而希曼是D-1，路维算起来还属于希曼的上司，所以大多时候钥匙都是保管在路维那。

二则是希曼根本还不怎么会开车，即使路维教了他几天，但若是让他去考个倒车入库、侧方位停车啥的，大抵也是考不过的。

不过谁叫图伦的马路宽敞得不行，而且整个图伦的以太能汽车加起来说不定还没十辆，行人、马车都躲着走，只要知道哪个踏板刹车，把稳了方向盘就不会出事，路维也就由着希曼自己开去了。

路维能会，则是因为前世好歹也是十年老司机，摸了几分钟就上手了。

见希曼离开，路维转身进了东城区。

东城区虽说是个城区，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城中之城。

整个城区封闭式管理，各个出入口都有专人看管，进出还需要登记核查身份。

除了东城区所居的人非富即贵之外，最重要的是，罗格兰帝国第三皇女——莉瑟尔·罗格兰·圣嘉弗雷多——其一处长住的行宫就位于此处。

不过那都和路维没什么关系。

东城区大了去了，路维印象里，他住东城区这么久，连那个第三皇女行宫附近都没靠近过。

路维拿出一张金属制的卡片出示给守门人之后，进到了东城区内。

东城区在快入夜之时才算开始释放一天的活力。

路维漫步经过的几栋别墅内都有隐约管弦声乐传出，随夜风飘荡，原本或优雅或轻快的音乐杂糅在一起，变得一团乱麻。

夜晚，正是图伦所谓“上流阶层”的交际宴会最喜欢的时间。

正赶上不久之后的七人议会换届，这场庞大的政治风暴，即使是远在帝国北疆的图伦也被波及。

官员们忙着站队，贵族们四处活动，商人更是不可能错过这利益的狂欢。

就宛如赌场开盘前的最后几分钟，众人都已经对局面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正忙着将筹码推到赌桌上，只等待荷官掀开最后的牌底。

必将有人倾家荡产、一撸到底，也肯定有人盆满钵满、平步青云。

但热闹都是别人的，路维只觉得他们吵闹。

“嘠吱——”

雕花的栏杆大门被路维推开，有些年久失修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路维回到了“路维·勒威涅赫”的家——一栋有些荒芜的独栋别墅。

别墅高有三层，大体呈现一个“L”型，外观造型独特，大量采用了斜坡面的设计，不一味强调与自然的协调，而是突出冲突之美，大气之余不乏精巧，是近代罗格兰帝国时兴的所谓“新古典主义风格”建筑。

但原本华贵大气的别墅因为缺乏打理的缘故莫名变得阴森起来，特别是在夜色之下，月光清冷，庭园破败，荒草“沙沙”有声，矗立的建筑有如蹲踞不动的怪物，无言地在黑暗中窥视……

路维打了个冷颤，摸了摸胳膊，不继续站在外面吹冷风，几步跑上台阶，进到别墅里去了。

偌大个别墅，路维一个人居住显得十分空旷。

擎着烛火走过昏暗长廊来到自己的房间，在进入房间的时候，宛如跨越了一个世代。

在路维靠近的时候房门自动打开，天顶上的吊灯随着“嗡嗡”的轻响声缓缓亮起，温柔地洒下明亮的灯光。

路维见怪不怪，吹灭手中烛火，随手将烛台放在门边桌上。

溪流般淌出的钢琴声轻轻响起，光听就能想象到那双在琴键上舞动的双手是如何柔软、轻灵。

路维却捏了捏眉头，大煞风景地抬手打了个响指。

“啪”得一声，琴声戛然而止，房间里自动弹奏的钢琴上黑白的琴键也不再起伏。

“自己都快死了，还有空拿炼金术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活该被我捡漏。”路维一边将帽子和外套大衣挂到衣帽架上，一边走到一张躺椅旁坐下。

从手边的矮桌上拿起一个精致的玻璃酒瓶，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

路维端起酒杯，对着远处穿衣镜里的自己敬了一杯，“但是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的身体。”

当然，镜子里的路维只是光学的倒影，并不会回应。路维自嘲地笑了笑，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有些混浊的酒液。

烈酒在炼金术中有着很重要的地位，它是许多炼金药剂的基底。

很早以前，那些专门猎杀妖异的猎魔人们就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烈酒，用来制作只有他们才能使用的魔法煎药。

时代在进步，炼金术也在发展，现在的炼金药剂已经不再是只有拥有怪物般体质的猎魔人才能使用的特殊物品了。

在图伦，只要你有点钱，就能很轻易地买到几种炼金药剂。

虽然那些蹩脚炼金术师或是游医们起的名字五花八门，但大致都能归为三类：

安眠药，女眉药，以及中老年男人的小帮手。

路维喝下的酒是前身所制作的一种简单炼金药剂，只有一个作用——强效安眠。

不喜欢喝酒的前身还制作了具有相同功能的炼金昏睡红茶，但是同样不喜欢喝酒的路维出于某些原因，却没有一丝一毫尝试的欲望。

喝下了安眠酒的路维很快躺倒在柔软的躺椅中陷入了沉睡。

虚无的意识空间之中，代表着路维的白色光团开始灵活地四处游弋起来。

原本仿佛星河般璀璨的意识空间之中，繁星般的流银变得无比稀疏，而朦魅的蓝紫色炫光只剩下一层浅浅紫意。

“原主的灵魂已经百分之九十……嗯，快百分之九十九了吧。”白色光团在意识空间中巡视着。

“原本还打算放缓一下速度呢，算了，今天加把劲把灵魂补完吧，没有炼金术防身实在是没有安全感啊。”

白色光团开始一点一点蚕食起淡淡紫霞，即使其剩余的部分，比起现在的白色光团来说是仿佛棒球与米粒的差距，但白色光团还是很有耐心地一丁点儿，一丁点儿，无比小心地吞噬着。

灵魂的吞噬可不是儿戏。

在一片虚无的空间之中，时间的流逝也变得虚无。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白色光团终于扫尽了空间之中的紫霞，漂浮在原处，缓缓律动着。

除此之外，虚无中只剩下零星几点银光在孤独闪烁。

在虚无空间中的最后一抹紫意被白光彻底吞噬的同时，躺倒在躺椅之中的路维骤然睁开了双眼！

“这是……”路维坐起身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完全吞噬了紫霞，在补完了灵魂的同时，路维也终于取得了原主全部的记忆。

但此时路维的心思完全被其他的事物所吸引，仿佛与其相比起来，灵魂的补完和全部的记忆根本不值一提。

路维伸手探向自己的胸膛，但又在手指触摸到胸前衣物的瞬间停下。

修长的五指捏成拳头，却又松开，微微颤抖的手指显示出路维内心的踌躇。

犹豫再三，路维一咬牙，右手猛地刺向自己的胸膛！

水波一般的纹路在路维手臂与胸膛的交接处荡漾而开，仿佛探入水面一般，路维的手直接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左右摩挲了一番，路维口中喃喃：

“两本，两本……真的多了一本……”

人间之书，是记载一个人一生的一切的书籍，理所应当地一个人应该只有一本。

路维在测试人间之书的能力的时候当然也试着对自己使用过。

当时他探知到的书，就像其他人一样，只有一本。

而现在在完整地吸收了原主灵魂的紫霞之后，路维的人间之书竟然莫名多了一本。

路维的手在两本书上摸索了一下，很快判明了哪本书是多出来的。

路维原本的那本人间之书足足有三指厚，封面光滑，像是一本巨大的词典。

而新多出来这本书相较略薄一些，皮质的封面，摸上去有些粗糙，四角还包着金属的封边。

路维尝试着拿住那本新多出来的人间之书，微微往外一抽。

原本已经做好承受痛苦准备的路维眉头都已经下意识地皱了起来，但预料中的剧痛却没有来临。

而那本新的人间之书，轻易地就被路维抽动。

路维想要从一个人体内取出人间之书，需要先让那个人失去意识。

而试图从清醒的人体内取出人间之书的测试，路维只做过两次。

一次是路维刚获得能力的时候，试着取出自己的人间之书。

当时路维仅仅只是轻轻地抽动了一下自己的人间之书，下一瞬间，就像有一把斧子劈进了路维的脑壳。

要说有多痛，就像《诡秘O主》第一章的主角那么痛。

无比的剧痛直接让路维肌肉痉挛，然后晕了过去。

而第二次尝试从清醒的人体内取出人间之书，对象是一个罪犯，而这次，路维成功地将人间之书取了出来。

那是大概两周前的时候，路维才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多久。

那时刺杀事件已经发生了，安全司接到一个举报，说是图伦郊外某处某户居民，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为人十分孤僻，整日昼伏夜出，宅子里还经常传出怪异的声响，怀疑是王国间谍。

路维和希曼奉命前去调查。

两人很快找到了举报人所说的宅子，是一间带有院墙的小屋，听闻举报人所说，这间房屋据说闹鬼，早就废弃无人居住。

那个孤僻之人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传闻，直接搬到了里面居住。

自他搬进来后，周围的人基本就没有在白天见到那个孤僻之人的影子，而且路过房屋时还偶尔能隐约听到诡异的呜咽声。

那间房屋分为前屋和后院两个部分，路维和希曼二人分开搜查。彼时路维刚刚穿越，又无法使用原主的炼金术，自然不希望二人分开行动。

但是原主却是个彻彻底底的独行侠，即使按照安全司的规定，红手套一般都是两人一小组进行行动，以前的路维却依旧时常抛开希曼单独行动。

那时一心想着不能暴露的路维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然后选择了危险程度较低的后院。

握着原主留下的唯一一把不需要炼金术驱动的转轮手枪，路维小心地搜查着后院。

后院构造十分简单，一间工具间，两个空空的铁笼。

路维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绕到工具间后面，从透风的小窗外向里窥视。

工具间里放着些脏兮兮的锯子、锤子、砍刀之类的工具，然后一个足以躺下一人的木质工作台掩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房间里还有两条狗，被铁链拴着。

路维在看到两条狗的时候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防止惊动它们。

但好在两条狗似乎在抢夺地上一块肉骨，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心窥视的路维。

很快两条狗的争抢出现了结果，肉骨被两条狗撕裂开来，两条狗各衔着一块肉，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相互威慑。

两条狗分开，路维才看清两狗争抢的“肉骨”。

——那是一小节纤细的人类小腿，较大的那一块上还挂着一只小小的红色小皮鞋，白生生的骨茬从血肉的断口中刺出，仿佛扎进的路维的眼中。

那之后的事情路维就记不大清了。

路维依稀只记得希曼从房屋里抓出了一个络腮胡的男人。

在那个疯子得意地向路维二人介绍人类幼女的血肉是如何鲜嫩之后，路维支开了希曼，然后在男人清醒的时候，尝试着拔出他的人间之书。

从清醒的人体内拔出人间之书并不轻松，仿佛陷入沼泽一般，手臂被一股很强的吸力黏住。路维拔出一寸，往往马上就又被吸回半寸。

但路维却不在意，他能这样耗上一整天。

可惜的是，仅仅十分钟，路维就将人间之书从他胸口取出。

剧痛，痉挛，晕厥，然后又因剧痛而醒，如此重复。只不过两三分钟那个男人就彻底疯了，试图自杀，但却因为希曼的戒律法术而被牢牢定在原地，连咬破舌头都做不到。

回过神来的路维手里拿着那本人间之书，而那个男人眼泪、口水、鼻涕糊了一脸，屎尿横流，已经死去的身体因为戒律法术的原因依旧站立着一动不动。

依靠着这次实验，路维得到了三个结果：

从清醒的人体内取出人间之书会带来无比的剧痛。

从清醒的人体内取出人间之书会受到很大的阻力。

从清醒的人体内取出人间之书后，失去人间之书的人会死。

没有管那个男人，路维默默地翻开了那本人间之书，阅读起了那令人作呕的记忆。

络腮胡男人是一个流窜的通缉犯，他三十岁时失手杀掉了邻居家年仅五岁的小女孩，在分尸灭迹时，偶然啜饮了女孩血液之后，他开始迷上了人类的血肉。

六年，十三个孩子，一个成人。

路维合上书的时候，仿佛无形的火焰从掌心升起将那本人间之书焚为飞灰。这个逃遍了大半个罗格兰帝国的非人之人彻底死去。

事后，因为拷问时下手过重而致犯人死亡，路维时候被罚上交一篇一万字检讨。

写完检讨放下笔时，路维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一个不同的世界，人的生命在这里具有一个能够被具体估量的价值。

因为没有人知道路维人间之书的能力，所以也没有人知道，路维在络腮胡男人的人间之书中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单词。

那个单词仿佛活着的血肉一般，长在了络腮胡男人人间之书的扉页上，一鼓一缩地律动着。

——黄昏。

缓缓地，没有任何阻力，那本新出现的人间之书被路维从体内抽出。

路维看开包裹着金属包边的厚实封面，那本人间之书的扉页上用斜体字写着一行名字：

“路维·勒威涅赫”

宛若淡雅的蓝紫色墨水写就，纤细的羽毛笔笔锋饱蘸墨水在扉页上晕染开矢车菊与天青石的颜色。

路维认出了书写的笔迹，那是原主的笔迹。

翻开扉页，继续往后，原主的人生在路维面前展现开来。

虽然完全吞噬脑海中的紫霞后，路维已经得到了原主的全部记忆，但是路维依旧饶有兴致地观看起来。

因为记忆会褪色，人会不断忘却一些事物。

也许有些事情原主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而人间之书却会忠实地一五一十记录下来。

从出生时教会医院天花板上那副十二神的巨幅油画，到原主没有一丝印象的母亲的面容，再到原主十一二岁时，父亲手提行李箱消失在家门口的背影。

再然后就是原主靠着父亲留下的资产努力生活，研习父亲书房里的炼金术书籍，接着考入黑塔炼金系，经过四年的学习后，回到图伦加入安全局成为一名红手套。

成为红手套后，路维一路打拼，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和努力之后，以极快的速度晋升着。仅仅花费了两年不到的时间就晋升到了C-5级别。

不得不承认，原主是一个十分努力的天才，无论做什么，他都能很快得心应手。普通人追赶天才需要付出十倍的努力，而原主本身作为被常人眼里被追赶的天才，他付出的努力也丝毫不少。

而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在黑塔学习的过程中，原主靠着父亲书房里的书籍自学的炼金术得到了系统的归纳与提升，随着原主能力的加强，原主发现自己得病了。

不是普通的生理上的疾病，而是一种神秘学上的疾病——以太病。

以太病是一类病症的统称，这类病症往往是有高浓度以太富集或是以太变异所造成的。在以太水晶矿脉工作的工人中此类疾病较为多见。

以太病轻则只是影响病人对于环境以太的感知和控制，重则令病人的身体出现不可预知的病变，例如令人长出第三只眼睛，或是背身双翅，亦或是全身血液变为剧毒……

这些异变有良性有恶性，但每一个以太病人的症状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是表现形式相同的两种病症，究其原因也是大相径庭。

而路维的以太病，并没有产生生理上的异变。在病症的初期，原主能够隐约听到似乎是有什么人在与他讲话，当时原主以为是幻听，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然后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而且会在原主进行炼金实验或是学习的时候做出指导，最恐怖的是它的结果往往都是正确的。

有时原主甚至能够和那个声音进行交流。

而那个声音给原主的感觉就仿佛是另外一个黑暗版的，更加聪明的路维。

就在原主探明这是一种以太病的那天，那个声音消失彻底不见了。无论原主如何呼唤都再也不应声。

但原主却没有掉以轻心，而是陷入了轻度的恐慌之中，疯狂地学习着相关的神秘学知识，想要控制住那个声音。

再然后，在对以太病的学习中，原主发现，自己身上的以太病并不是因为接触了高浓度或是变异的以太，而是遗传的。

隐隐约约地，原主似乎知道了原主父亲离开的原因。

在黑塔的几年里，他一边交好几位以太学的教授，试图借助他们知识治疗以太病，另一边自身也没有放下炼金术的学习。

但可惜的是，直到毕业，原主也没能得到治疗。

因为至始至终，那个声音只是出现在原主的脑海之中，无论再怎么检测，也无法从原主身上查出另外一个意识的存在。而且那个声音沉寂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几位好心的教授饶有兴趣地研究一番之后，都得出了原主可能需要找灵理学派治疗的结果——他们认为原主的心理出了问题，这在频繁接触神秘力量的法师身上是很普遍的问题。

迫不得已，原主只能换一个方向，他开始寻找起自己的父亲，或说是相关直系亲属。

后者的调查结果很遗憾，勒威涅赫家似乎一直人丁不旺，而且也没有出过什么有名的人物，记录十分稀少，很可能现在只剩下了路维一人。

至于原主父亲的寻找也同样陷入了僵局。

在黑塔，原主曾试图借助魔法的力量来寻人，但可惜的是会预言学派法术的人十分稀少，预言法术需要某种神秘的特质，没有这种特质的人根本无法学会预言法术。

即使是罗格兰帝国第一法师组织的黑塔，其中却连一个预言学派的教授也没有，因为有才能者稀少无比，预言系也只是空设。

而黑塔中零星几个会预言法术的人，大多只能找找你最近几天丢的东西大体在什么地方。

其中有一个比较厉害些的，是原主的一个学妹。

她有一个家传的预言学派法术，但那个法术也只能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诗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法术的得出诗句是什么意思。

无奈，毕业后的路维加入了帝国国家安全情报组织——安全局。并在安全局拼命向上爬，只要有了一定的地位，那安全局无处不在的眼线就能成为原主的助力。

可惜，原主依旧是迟了一步。

那个沉寂下去的声音这些年来一直在默默积攒力量，然后一次发动，就将原主置于死地。

那个脑海中的声音眼看就能将原主取而代之，但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被凑巧穿越而来的路维莫名其妙摘了桃子。

不得不令人感慨一句，世事无常。

“真是……有趣……”

“什么——谁！出来！”

躺椅上的路维猛然一惊，环顾四周，房间里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人，原主布下的炼金结界也没有被触动的痕迹。

“我……是谁？你……不是……很清楚吗？”那道模模糊糊的声音忽左忽右。

路维瞳孔骤缩，他感到自己的口中有些干渴，喉头蠕动着，艰难吐出几个字：

“以太病……”

“嘿嘿嘿……那个自大的家伙……花了六年……你猜……我需要几年？”

那个声音口中的“自大的家伙”自然是原主体内因为以太病诞生的意识。

六年沉寂，一朝发难，毕其功于一役，一次就将原主置于死地。

路维没有理会那个声音，心念急转。第一时间将手中金属包边的书籍塞回体内，手再缩回来时，掌中已经多了一本三指厚，封面光滑的词典般的书籍。

路维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人间之书的外貌，但他顾不上细细观看，手中书页无风自动。

“刷拉拉——”的翻书声响成一片。

虽然对于人间之书来说，厚度并没有实际上的意义，即使是再薄的人间之书也记载着巨量的信息，但很快，路维手中的人间之书翻至了最后一页。

那一页纸上不像其他地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而是只在空白的中央，孤零零地写着两个汉字：

方筠——这是路维穿越前的名字。

“很聪明嘛……现在……你……找到我了。”那个飘忽不定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声音明明白白是从路维手中人间之书上最后一页中传来的。

路维面色肃然，单手一引，自虚空中摘下一把羽毛笔。

毫不犹豫地，路维握着饱蘸墨水的羽毛笔，在书页上涂写。淋漓墨汁挥洒而下，很快将“方筠”两个字彻底涂去。

“不错的想法……但…… 这又能……挡住我……多久呢？”

在被墨汁彻底掩盖之前，那道声音依旧连语调也没有变幻一分 ，似乎仅听声音就能脑补出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

路维捏着手中的羽毛笔，面色十分难看。

原主作为天才炼金术师，花费了五六年的时间都没有解决的病症，没想到竟然在路维身上重演。

“不对……还有一个办法。”

路维抓起身旁矮桌上的精致玻璃酒瓶，也懒得再倒到杯子里，直接怼着瓶口灌了一口。

炼金药剂的力量很快就让路维陷入沉眠之中。

一片虚无的空间之中，白色光团直奔那些剩余的零星银光——这是原主因为以太病所诞生的第二意识。

“小心为上，保持冷静……慢慢来，还有时间。”路维如此不断叮嘱着自己。

即使心中慌乱，但路维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放缓吞噬的速度。

但好在原本银光剩余的就不多，没有消耗多少时间，虚无空间中的银光彻底被白色光团扫空。

陷在柔软躺椅之中的路维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透露着一丝兴奋。

“果然……又增加了一本！”

右手直接探入胸膛，一本同样皮质的封面，四角包着金属的封边的人间之书被路维取出。

翻开封面，扉页之上写着同样一个名字：路维·勒威涅赫。

不同于上一本书，这个“路维·勒威涅赫”却是晦暗却又刺目的矛盾的银色，就像是汞与融化的银流淌在纸面，仿佛随时能压破纸面。

“这就对了了。”路维手拿着人间之书，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还有机会。”

根据路维吸收银色光团之后得到的记忆，路维对这种奇特的以太病有了一些了解。

为了便于称呼，路维将因为这种以太病而诞生的意识称之为“意识回音”。

回音在诞生初期，其实没有自己的思想。即使它表现地再怎么像人，它其实也仅仅只是病人思维的某种回响。

像路维遇到的这样，即使回音看上去已经学会阴阳怪气了，但实际上它还处在病症的初期，没有自主的意识。

在回音诞生的那个时刻，它会得到病人的全部记忆，在那时，某种意义上它就等于是病人本人的复制。

但在它开始低语的时刻，它就无法再得知病人的记忆了，它只能通过病人的感官去感受世界，就像寄居在肉体中的房客，无法得知病人心中的想法。

不过现在被路维用墨水从自己的人间之书上抹去的回音，应该也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然后当病症恶化到某个阶段开始，回音，就真正地具有了自己的思维。

原主的回音恐怕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选择了直接沉默，开始积攒力量。

由于回音的特性，很大程度上，回音将会是一个黑化版，但是更加聪明的病人。

但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通过第三本人间之书的诞生，路维知道了在会有具有自己的意识开始，就会形成影子的人间之书。

“还有机会……”路维轻抚手中人间之书的封面，“只要能够找准机会取出它的书，这个病症就不会是问题。”

现在需要解决的是，路维该如何监控回音的发育程度。

“我记得原主好像有搞过相关的研究来着……”路维揉了揉眉心，因为过量饮用炼金药酒开始让他感到有些头疼。

“不过被回音低调发育，然后一波带走的家伙，他的研究真的靠谱么？”

如此嘟囔着的路维还是起身走向了原主的炼金实验室。

不管靠不靠谱，路维的选择并不多。

原主的炼金实验室位于别墅的地下，提着烛台走在通往地下室的昏暗楼梯上，路维的心情有些激动。

老实说，穿越过来这么久，看着原主记忆里炼金术的种种神奇之处，路维也不禁心痒痒。

但遗憾的是，原主明显不是所谓平民派或是生活派的炼金术师，他的炼金造物几乎都是需要炼金术去驱动的。

而因为没有完全吞噬原主和原主回音的灵魂，从而导致灵肉不容的原因，路维根本无法使用炼金术。

这段时间里路维也就享受了些炼金药酒、炼金红茶、自动钢琴、自动门、自动灯之类的炼金术造物。

对原主炼金实验室中的一些东西，路维可是眼馋已久了。

胡思乱想间，阶梯已经走到了最底层。

路维的面前是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间里空无一物，只在尽头的墙面上嵌着一扇门。

虽说是“嵌”着，但实际上，若从侧面看去，就会发现，这扇门根本只是画在墙上的一幅画而已。

“我记得应该是这样……”

路维仿照记忆中原主的方式，右手在胸前做了几个手势。

“调动精神……连接体内的炼金回路……”

只见路维的双眼之中亮起了淡淡的光芒，天青石般的柔光荡漾在眼瞳的轮廓之中。

“然后……开！”路维右手在胸前划过，向外挥去。

“噼啪——”

刺目的闪电从墙上画着的门框处逐渐蔓延开来，连成一片。

路维不禁护了护眼前，当他放下手，闪电已经熄灭，而墙上多出了一扇门，一扇真正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