きのP(のんふろん)
2021-12-05T15:18:33+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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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于是从11月份就开始写自己关于发现和认识自我的一系列故事,但是当时忙于做一个基建审计,真的加班太多了,一直拖到现在。 审计入行需谨慎啊!!!
2021年11月22日,星期一,我在邮箱里收到了公司发来的警告信,说接到员工反映我出入女厕所,建议我“整改”…… 这件事促使我终于下定决心,尽快把我的故事整理出来,哪怕个人的力量非常微小,我也希望能够让大家知道一名跨性别女性完整的故事,而不是带着‘品行不端的男员工’这一烙印走完人生最后的旅途。
那么先把时间退回到二十多年前,曾经有一个快乐的小孩子,经常和楼上楼下的小邻居们玩过家家,[他]有时扮演王子,有时扮演公主,有时扮演国王,有时又是王后。在那些孩子的眼里,性别是大人才拥有的东西,在未来的某个未知时间点,人会选择自己今后的性别,从而逐渐成长变成[大人]。
6岁时,一部名叫《珍珠港-Pearl Harbour》被故事深深的打动了这个孩子幼小的心,[他]也想长大以后做一名护士,和勇敢的飞行员谈一场恋爱。
日月星辰、斗转星移,这一丝丝小小的悸动逐渐在胸膛里平复。直到青春期到来,随着身体发育,爱学布谷鸟叫、周末经常在家和妈妈一起唱《萍聚》的孩子再也唱不出高音,猛然发现真相是性别并不随着自己意愿而发展。 再加上体毛、胡须、第一第二性征的变化,[他]从心里感到恐惧,开始用胶带、绳子等等一切有用没用的东西想方设法对抗身体的男性化,可是毫无作用。
高一的时候,[他]喜欢上了优雅风趣的男老师,同时也深深地为他已经结婚而感到惋惜。
高二的时候,[他]看着周杰伦CD里自带的几页写真,对着他的腹肌眼馋。
高三的时候,[他]天天对着自己的某个地方哀声叹气,要是没有它该多好啊,要是还可以再回到还没有被性别所桎梏的童年就好了。
上了大学以后,[他]根据自己的意愿,开始留起长发,但是由于性教育的缺失,依然把这当作审美个性。可每次被人认作女生,心里总有着说不出的喜悦。 每天晚上在宿舍里拔着胡子,理性告诉自己毛囊的生长是不会停止的,但是感性却在嘶吼着哪怕得毛囊炎也不想有胡子,因为那太男性化了。
大二的时候,[他]第一次恋爱了。那是一个很温暖的大男孩,当时我并没有同性恋异性恋这样的知识,只知道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会有人关心我为什么开心、为什么难过。
但是随着我逐渐和他吐露真实的内心,他却和我渐行渐远。因为我们异地的关系,我也只能先拜托共同的朋友去问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朋友回复我说一切正常。 再后来我去了英国,发现他从我的好友列表里悄无声息地失踪了,打电话他也不再接我的电话、不再回复我的消息。直到很多年后,才知道他私下里和很多朋友说不喜欢我女性化的举止,所以选择冷处理。无论如何,第一个主动追求我、关心我、会给我解答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的人渐成陌路,对我打击很大。
本科毕业后,[他]仍在反复地回忆着这一段过往。在百度自学注册了一个app想要去了解同性恋的世界,结果被不怀好意的私信谩骂“死娘炮滚出去”。 一气之下卸载了软件。冷静下来后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不是同性恋、以及,有没有可能是双性恋。后来在一位叫Annie的朋友分析下,[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同性恋,而是属于性别和身体不匹配,至此,[她]才第一次知道了除了性取向之外,人还有性别认同的概念。
本科毕业之后对前途产生迷茫,申请了新加坡一个学校的为期一学期的会计培训,试图开拓视野。在这个期间被学校的一名女性同学表白了。 她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大堆,又是夸我我英语好,跟着我不容易迷路,又是说我不像其他男生那样给人一种很强势的感觉之类的。
但是当时我心里也很忐忑,自己的性别问题还没研究明白,也不知道如何去应对,于是就当场和她约法三章:不保证她觉得的我是真实的我(因为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性别问题)、不保证结婚、不发生关系。心里想的是,她一定会不能接受吧,没想到她居然同意了,也给出了很温馨的解释:一个人是什么样,是需要慢慢去了解的,但是我是一个看起来很善良很热心的人,学校组织的外出,我经常会去回头看有没有人掉队,而且恋爱不是为了性或是生孩子,而是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于是她说服了我,随着我们互相熟悉,我也发现她是一个很单纯且任性的孩子,也很可爱,是可以放心的一起生活的人。于是我决定为了她放弃未来的性生活(只想与男性性生活),努力一起走下去。
随着学习的结束,我们都回到国内,我找了一份实习工作,一边做着一边申请研究生,而她则继续完成大学的学业。虽然我经常趁假期去看她,但是随着我们分离的越来越久,她的不满也逐渐增加,终于有一天,积累的怨气爆发,一方面她担心被家人“强制”移民澳大利亚、担心我没法跟过去,另一方面因为我始终抗拒与她做爱,让她觉得我是不是不爱她。于是在某一天,她和我提出了分手。
第二段感情结束之后,我明白,如果不解决心理性别和身体不一致的问题下一段恋情还是会悲惨的结束。于是下定决心,一定要直面自己的性别问题。家人对我的行为十分不理解。他们觉得,一个人既然谈过女朋友,那一定是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性,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于是一面和家人科普性别认同和性别取向,一边开始求医。 在多次拜访了上海精神卫生中心的陆峥医生后,逐渐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实际上是一位女生。在这个过程中,我的父母一直都有参与,也知情,但是始终不接受我的解释,甚至觉得医生是骗子,搜罗了网上对医生的负面评价,乃至于辱骂医生。
最后一次和我妈一起去见陆医生的时候,陆医生说,经历了那么多患者,我是最认真地完成他布置的作业的人。而随着对话的进行,我妈终于情绪失控,这让我也感到很难受,于是就问陆医生,假如我家人一辈子都不同意,我是不是就不能去确诊、治疗、做手术呢? 不知道是被我的诚心所打动,还是出于同情,他让王飙医生给我开了复合诊断——异性征。花费了大量积蓄,我终于拿到了诊断,我很激动,我知道我应该继续前进,哪怕前方有着再多的阻力,我也要努力克服。
与家人心平气和地沟通、推心置腹地交流,换来的只有嘲笑和挖苦,无奈此时存款已经所剩无几,必须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一开始为了经济平衡 先在一个事务所一边拿着实习工资,一边投简历和在线考试,结果三个月只接到了几家国有银行的面试通知,外企一家都没有通过。在事务所实习一天工作12小时实在太累,再加上投简历,晚上只能睡五个小时。 五月份之后过了事务所的旺季,我把实习辞了,租了个房开始全力找工作,换来了另外几个国有银行的面试。金融行业本来就是LGBTQ+歧视的重灾区,而对于跨性别这样外在表现有着很明显特征的更是如此。
其中最过分的一家大型国有银行是通过了体检之后,在他们陆家嘴大楼的校招集体签约仪式上,HR介绍完了福利待遇等等,然后问我们还有什么疑问,我举手询问公司对于跨性别员工有什么福利措施,于是他说回去问一下领导。几分钟之后回来,把我签好字的劳动合同收走撕了…… 于是也不了了之了。
还有某家期货公司,经理当面婉拒了我,说怕我不能融入他们的团队。在我走后用我留下的紧急联系人电话打电话给我的父母,表示了同情,这种明目张胆的歧视行为让我出离愤怒了。
面试过程中遇到了无数次的性别歧视,面试了不下百次,在线考试则更多。在房租和生活的压力下耗尽了全部存款,过着每天数着存款过日子、找工作。最后终于屈服于残酷的现实,不得不先隐藏了性别入职,打工还债。当时能够去的公司只有一家南京的国有企业,岗位是内部审计,公司本身也很不错,是国资委下属企业。唯一的缺点是,微薄的工资扣除往返上海看病的开销实在捉襟见肘。
入职以后给自己做了一张现金流量表,发现凭着微薄的工资,没有任何支持,想攒够手术费最少也需要十年,心里面很绝望,也丧失了面对生活的勇气。我每天在公司扮演着大家所希望的精神小伙,回家以后躺在床上哭、恨自己不够优秀,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在审计待了半年后,领导把我派去了财务学习工作。 我积极学习财务知识,并在和信息部的多次沟通中逐渐了解了系统,提了许多改进建议,极大提高了资金岗位系统效率。在财务待了8,9个月的样子,经历了付款、核算岗位,也带了几个实习生,面对的工作压力很大,但是工作气氛也还算是轻松愉快的。只是因为在工作和生活中,反复经历着性别的割裂,作为一名每周最多只能做2天女孩子的跨儿,我产生了严重的身份错位感,逐渐感到越来越压抑,抑郁和焦虑也越来越严重,生活在我眼中逐渐变得不真实,每天都觉得是另一个人在抢夺着、过着本应该属于我的生活。
今年3月份,我遇到了人生中的重要转折——爷爷去世了。打着黑伞站在坟墓前的我,根据习俗,从坟头拾回了一元钱的硬币,在口袋里摸着硬币,回顾着我所知道的爷爷的一生——幼年做学徒工,少年参军;辛苦过、危险过,但是也精彩过。 我顿时醒悟了,既然我只活一次,那么为什么不可以这辈子就做自己呢?于是我重振了勇气。
回忆起当初陆峥医生和我说,拿着他的诊断去全国任何一家三甲医院的内分泌科,都可以做激素治疗,而哪些医院能手术,也没能给我后续的方案(当时是2018年11月)。于是我就挂了江苏省中医院内分泌科,结果医生说她不会看,建议我去挂整形科,而整形科医生对我一番劝说教育之后,和我说陆医生的诊断他们医院不承认,必须重新走一遍诊断流程才行,失望之下我只好求助于上海的网友,最终摸索着在交通大学附属第九人民医院开始了激素治疗。
某次去医院的时候,一位同事碰巧想和我拼咖啡,于是在闲聊中告知对方我正罹患疾病。她非常关心我,马上询问是什么病,为什么一定要去上海看。犹豫了很久,我回答说是一种在全世界可能只有一个国家将它定义为疾病的特殊的心理状态。她马上明白了过来,从这天开始,她努力积极地鼓励我、成为我的小天使,让我变得更勇敢,我也逐渐开始找机会和身边的同事、领导解释跨性别的事情。
2021年8月18日正常下班回家,发现父母趁我上班把我病历、诊断、处方、就诊卡、还有衣服之类的全扔了,只留下最丑最破旧的,在我还是男生的时候的衣服。当时我回家以后看到情况很震惊,他们居然不经过我同意做了这种事情。后来了解到,哪怕经过了四五年的沟通,他们也仍然觉得只要能够阻止我变性,做什么都是可以的,而之前的几年看似达成了一定程度的沟通和理解,实际上只是他们知道我还没攒够手术费,所以先拖延稳住我而已,反正无论口头说什么都不会兑现,甚至还请道士、和尚来家里做法,宁愿这样做也不愿意真正去理解我,这也是令我痛心的一点。
扔我的个人物品其实只是导火索,实际上是我对他们毫无保留的信任给了他们背叛我的机会,而他们对我从始至终都是完全不信任的,甚至把我当作一件自己的物品,做任何关于我的决定都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最终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搬离这个“家”了。在我搬走以后回去拿东西,我母亲又打电话喊了一大堆亲戚朋友邻居,还有我同学来,让他们看我妈数落我,企图让大家共同批判我。经历了这件事以后我对“家”彻底寒心了,再也不想回去了。我其实很重视家庭,否则也不会从始至终都没有瞒过他们。从我产生性别怀疑,到后来去精神卫生中心、上海第九人民医院,他们都知道,我投简历找工作遇到过无数次性别歧视他们也知道,但是没有一次鼓励,只是更坚定了他们的观点——我是错的。后来我说我受到邀请去分享我对于友好职场的观点,他们只觉得我被利用了。总之就是无法跨出他们认知之外去理解事物,所以我说的东西他们不能够理解,还发动身边的人对我施压,让我彻底疲惫了,忙于应付也很难好好工作和生活。
搬出来安顿好之后和领导汇报,可能需要请几天假补办材料,结果突如其来的机场疫情导致南京城封锁了,不仅无法去补办材料,甚至也导致治疗所需要的药物短缺、错过定期检查。 南京解封后,领导明知我的情况,请假仍然被拒绝,让我心里逐渐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9月份开始降温了,由于大部分衣服被扔,添置各种各样的新衣花费了许多资金,但是失去了家的我还是在努力的想好好生活,也和以前一样积极报名参加各类公司活动,例如演讲大赛、党史参观等等。从入职开始我就积极参加献血、报名做全国企业文化大会、机械政研会等会议的志愿者,积极展示正面的企业形象。
转变了身份之后的我,逐渐感受到空气的变化。虽然有许多同事表示了对我的支持,但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实际上背地里始终有人一直在歧视着我。
2021年11月4日,人力资源部总经理和本部门经理找我谈话,要求我“整改”例如头发的长度、指甲的颜色、厕所、性别等等。人力资源部总经理称自己不知道什么是跨性别(之前实际上早就知道我的情况了),并且说自己只认可身份证上的性别,让我改正自己的行为。同时与我部门经理配合暗示我工作不努力、加班不积极。
整个下午说了许许多多过分的话,例如:
“你要是同性恋我不管,那是你的性取向,但是如果你不能够按照公司对男员工的要求来做,那就会给其他人带来困扰,是自私。”
“我们公司不招小白,大家都是在工作中不懂就问,主动学习,你没有自主学习的能力,那就只能请你离开。”
从这天起,在大楼上班的时候被迫去周边的公共厕所上厕所。没想到尽管我做出了让步,迫害并没有停止,在11月19日下班后收到了邮箱里的警告信,责令我“整改”。
也不是没有好事吧,因为我公开了性别,因此也被高盛知晓,并邀请我视频参加Pink Friday分享我对LGBTQ友好职场的看法(讽刺的是,这个视频会议也是11月19日下午,而我并没有得到职场中友善的对待)。
2021年12月1日,人事部门的HRBP和我部门的经理助理找我谈话,要求我协议解除劳动合同,没有提及跨性别的事情,只说我工作能力不符合要求。并且劝我同意,还说给我多开了一些补偿。我直接表示我拒绝同意,要他们给我更明确的理由,并且要求与人事经理交谈,但是被拒绝了。
2021年12月3日,人事部门的HRBP和我部门的经理助理再次找我谈话,给了我2个选项-同意协议解除劳动合同或是单方面被解除劳动合同。我当场查了劳动法,指给他们看,并为辩解,也要求对方按照劳动法提供调岗机会等等,但是他们就是一直要求我签解除协议。在我反复表示拒签之后,HRBP直接撕毁了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的通知书,并且辩称她不希望看到我的未来毁掉,因此希望达成私下协议离职,而不是把强制解除的通知书放进我的档案。并且在我多次表示不签之后阻止我离开,开始打感情牌。最后一直拖到很晚,我仍然拒绝协助他们对我的迫害……
2021年12月6日,拿到了单方面离职通知书。这是我第一份工作,也是我曾热爱过的地方,非常舍不得,但是连空气都在排斥我。
很感谢有一位小天使始终在背后鼓励我、支持我,让我鼓起勇气活下去并做自己,可是为了保护我的小天使,在这里不能出现姓名,但是我觉得多少感谢的话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感谢之情,这里姑且称呼她一声S老师,谢谢您。
写到这里觉得需要一些总结和感慨,但是我已经很累了,只希望我的努力不会白费。《Dead Poets Society》里面的“船长”告诉我们:
这里是从不用腿过彼界的机关的高贵的温西尔防骑 炸鱼薯条-布莱恩 部落
感谢欧橘帮我校正和排版!@欧米伽风焰-布莱恩 部落
最后是结尾惯例
[img]https://img.nga.178.com/attachments/mon_202112/07/-4qiozQ2p-272sZfT1kSge-sg.jpg[/img]
其实之前就有一个朋友建议我,把我的故事整理出来给大家看。
我自己觉得,我一没什么成功经验可以借鉴、二没对象,实在是不好意思给大家献丑。
就在此时版面上一位小姐姐的自述启发了我,或许我写出来还是有用的吧。
我自己觉得,我一没什么成功经验可以借鉴、二没对象,实在是不好意思给大家献丑。
就在此时版面上一位小姐姐的自述启发了我,或许我写出来还是有用的吧。
Reference: [@真·糖心荷包蛋], Date of access 7th Dec 2021 [url=https://bbs.nga.cn/read.php?tid=27192819]一个在58和42之间游离的树洞[/u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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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正文
2021年11月22日,星期一,我在邮箱里收到了公司发来的警告信,说接到员工反映我出入女厕所,建议我“整改”…… 这件事促使我终于下定决心,尽快把我的故事整理出来,哪怕个人的力量非常微小,我也希望能够让大家知道一名跨性别女性完整的故事,而不是带着‘品行不端的男员工’这一烙印走完人生最后的旅途。
那么先把时间退回到二十多年前,曾经有一个快乐的小孩子,经常和楼上楼下的小邻居们玩过家家,[他]有时扮演王子,有时扮演公主,有时扮演国王,有时又是王后。在那些孩子的眼里,性别是大人才拥有的东西,在未来的某个未知时间点,人会选择自己今后的性别,从而逐渐成长变成[大人]。
6岁时,一部名叫《珍珠港-Pearl Harbour》被故事深深的打动了这个孩子幼小的心,[他]也想长大以后做一名护士,和勇敢的飞行员谈一场恋爱。
日月星辰、斗转星移,这一丝丝小小的悸动逐渐在胸膛里平复。直到青春期到来,随着身体发育,爱学布谷鸟叫、周末经常在家和妈妈一起唱《萍聚》的孩子再也唱不出高音,猛然发现真相是性别并不随着自己意愿而发展。 再加上体毛、胡须、第一第二性征的变化,[他]从心里感到恐惧,开始用胶带、绳子等等一切有用没用的东西想方设法对抗身体的男性化,可是毫无作用。
高一的时候,[他]喜欢上了优雅风趣的男老师,同时也深深地为他已经结婚而感到惋惜。
高二的时候,[他]看着周杰伦CD里自带的几页写真,对着他的腹肌眼馋。
高三的时候,[他]天天对着自己的某个地方哀声叹气,要是没有它该多好啊,要是还可以再回到还没有被性别所桎梏的童年就好了。
上了大学以后,[他]根据自己的意愿,开始留起长发,但是由于性教育的缺失,依然把这当作审美个性。可每次被人认作女生,心里总有着说不出的喜悦。 每天晚上在宿舍里拔着胡子,理性告诉自己毛囊的生长是不会停止的,但是感性却在嘶吼着哪怕得毛囊炎也不想有胡子,因为那太男性化了。
大二的时候,[他]第一次恋爱了。那是一个很温暖的大男孩,当时我并没有同性恋异性恋这样的知识,只知道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会有人关心我为什么开心、为什么难过。
但是随着我逐渐和他吐露真实的内心,他却和我渐行渐远。因为我们异地的关系,我也只能先拜托共同的朋友去问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朋友回复我说一切正常。 再后来我去了英国,发现他从我的好友列表里悄无声息地失踪了,打电话他也不再接我的电话、不再回复我的消息。直到很多年后,才知道他私下里和很多朋友说不喜欢我女性化的举止,所以选择冷处理。无论如何,第一个主动追求我、关心我、会给我解答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的人渐成陌路,对我打击很大。
本科毕业后,[他]仍在反复地回忆着这一段过往。在百度自学注册了一个app想要去了解同性恋的世界,结果被不怀好意的私信谩骂“死娘炮滚出去”。 一气之下卸载了软件。冷静下来后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不是同性恋、以及,有没有可能是双性恋。后来在一位叫Annie的朋友分析下,[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同性恋,而是属于性别和身体不匹配,至此,[她]才第一次知道了除了性取向之外,人还有性别认同的概念。
本科毕业之后对前途产生迷茫,申请了新加坡一个学校的为期一学期的会计培训,试图开拓视野。在这个期间被学校的一名女性同学表白了。 她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大堆,又是夸我我英语好,跟着我不容易迷路,又是说我不像其他男生那样给人一种很强势的感觉之类的。
但是当时我心里也很忐忑,自己的性别问题还没研究明白,也不知道如何去应对,于是就当场和她约法三章:不保证她觉得的我是真实的我(因为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性别问题)、不保证结婚、不发生关系。心里想的是,她一定会不能接受吧,没想到她居然同意了,也给出了很温馨的解释:一个人是什么样,是需要慢慢去了解的,但是我是一个看起来很善良很热心的人,学校组织的外出,我经常会去回头看有没有人掉队,而且恋爱不是为了性或是生孩子,而是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于是她说服了我,随着我们互相熟悉,我也发现她是一个很单纯且任性的孩子,也很可爱,是可以放心的一起生活的人。于是我决定为了她放弃未来的性生活(只想与男性性生活),努力一起走下去。
随着学习的结束,我们都回到国内,我找了一份实习工作,一边做着一边申请研究生,而她则继续完成大学的学业。虽然我经常趁假期去看她,但是随着我们分离的越来越久,她的不满也逐渐增加,终于有一天,积累的怨气爆发,一方面她担心被家人“强制”移民澳大利亚、担心我没法跟过去,另一方面因为我始终抗拒与她做爱,让她觉得我是不是不爱她。于是在某一天,她和我提出了分手。
第二段感情结束之后,我明白,如果不解决心理性别和身体不一致的问题下一段恋情还是会悲惨的结束。于是下定决心,一定要直面自己的性别问题。家人对我的行为十分不理解。他们觉得,一个人既然谈过女朋友,那一定是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性,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于是一面和家人科普性别认同和性别取向,一边开始求医。 在多次拜访了上海精神卫生中心的陆峥医生后,逐渐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实际上是一位女生。在这个过程中,我的父母一直都有参与,也知情,但是始终不接受我的解释,甚至觉得医生是骗子,搜罗了网上对医生的负面评价,乃至于辱骂医生。
最后一次和我妈一起去见陆医生的时候,陆医生说,经历了那么多患者,我是最认真地完成他布置的作业的人。而随着对话的进行,我妈终于情绪失控,这让我也感到很难受,于是就问陆医生,假如我家人一辈子都不同意,我是不是就不能去确诊、治疗、做手术呢? 不知道是被我的诚心所打动,还是出于同情,他让王飙医生给我开了复合诊断——异性征。花费了大量积蓄,我终于拿到了诊断,我很激动,我知道我应该继续前进,哪怕前方有着再多的阻力,我也要努力克服。
与家人心平气和地沟通、推心置腹地交流,换来的只有嘲笑和挖苦,无奈此时存款已经所剩无几,必须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一开始为了经济平衡 先在一个事务所一边拿着实习工资,一边投简历和在线考试,结果三个月只接到了几家国有银行的面试通知,外企一家都没有通过。在事务所实习一天工作12小时实在太累,再加上投简历,晚上只能睡五个小时。 五月份之后过了事务所的旺季,我把实习辞了,租了个房开始全力找工作,换来了另外几个国有银行的面试。金融行业本来就是LGBTQ+歧视的重灾区,而对于跨性别这样外在表现有着很明显特征的更是如此。
其中最过分的一家大型国有银行是通过了体检之后,在他们陆家嘴大楼的校招集体签约仪式上,HR介绍完了福利待遇等等,然后问我们还有什么疑问,我举手询问公司对于跨性别员工有什么福利措施,于是他说回去问一下领导。几分钟之后回来,把我签好字的劳动合同收走撕了…… 于是也不了了之了。
还有某家期货公司,经理当面婉拒了我,说怕我不能融入他们的团队。在我走后用我留下的紧急联系人电话打电话给我的父母,表示了同情,这种明目张胆的歧视行为让我出离愤怒了。
面试过程中遇到了无数次的性别歧视,面试了不下百次,在线考试则更多。在房租和生活的压力下耗尽了全部存款,过着每天数着存款过日子、找工作。最后终于屈服于残酷的现实,不得不先隐藏了性别入职,打工还债。当时能够去的公司只有一家南京的国有企业,岗位是内部审计,公司本身也很不错,是国资委下属企业。唯一的缺点是,微薄的工资扣除往返上海看病的开销实在捉襟见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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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3月份,我遇到了人生中的重要转折——爷爷去世了。打着黑伞站在坟墓前的我,根据习俗,从坟头拾回了一元钱的硬币,在口袋里摸着硬币,回顾着我所知道的爷爷的一生——幼年做学徒工,少年参军;辛苦过、危险过,但是也精彩过。 我顿时醒悟了,既然我只活一次,那么为什么不可以这辈子就做自己呢?于是我重振了勇气。
回忆起当初陆峥医生和我说,拿着他的诊断去全国任何一家三甲医院的内分泌科,都可以做激素治疗,而哪些医院能手术,也没能给我后续的方案(当时是2018年11月)。于是我就挂了江苏省中医院内分泌科,结果医生说她不会看,建议我去挂整形科,而整形科医生对我一番劝说教育之后,和我说陆医生的诊断他们医院不承认,必须重新走一遍诊断流程才行,失望之下我只好求助于上海的网友,最终摸索着在交通大学附属第九人民医院开始了激素治疗。
某次去医院的时候,一位同事碰巧想和我拼咖啡,于是在闲聊中告知对方我正罹患疾病。她非常关心我,马上询问是什么病,为什么一定要去上海看。犹豫了很久,我回答说是一种在全世界可能只有一个国家将它定义为疾病的特殊的心理状态。她马上明白了过来,从这天开始,她努力积极地鼓励我、成为我的小天使,让我变得更勇敢,我也逐渐开始找机会和身边的同事、领导解释跨性别的事情。
2021年8月18日正常下班回家,发现父母趁我上班把我病历、诊断、处方、就诊卡、还有衣服之类的全扔了,只留下最丑最破旧的,在我还是男生的时候的衣服。当时我回家以后看到情况很震惊,他们居然不经过我同意做了这种事情。后来了解到,哪怕经过了四五年的沟通,他们也仍然觉得只要能够阻止我变性,做什么都是可以的,而之前的几年看似达成了一定程度的沟通和理解,实际上只是他们知道我还没攒够手术费,所以先拖延稳住我而已,反正无论口头说什么都不会兑现,甚至还请道士、和尚来家里做法,宁愿这样做也不愿意真正去理解我,这也是令我痛心的一点。
扔我的个人物品其实只是导火索,实际上是我对他们毫无保留的信任给了他们背叛我的机会,而他们对我从始至终都是完全不信任的,甚至把我当作一件自己的物品,做任何关于我的决定都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最终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搬离这个“家”了。在我搬走以后回去拿东西,我母亲又打电话喊了一大堆亲戚朋友邻居,还有我同学来,让他们看我妈数落我,企图让大家共同批判我。经历了这件事以后我对“家”彻底寒心了,再也不想回去了。我其实很重视家庭,否则也不会从始至终都没有瞒过他们。从我产生性别怀疑,到后来去精神卫生中心、上海第九人民医院,他们都知道,我投简历找工作遇到过无数次性别歧视他们也知道,但是没有一次鼓励,只是更坚定了他们的观点——我是错的。后来我说我受到邀请去分享我对于友好职场的观点,他们只觉得我被利用了。总之就是无法跨出他们认知之外去理解事物,所以我说的东西他们不能够理解,还发动身边的人对我施压,让我彻底疲惫了,忙于应付也很难好好工作和生活。
搬出来安顿好之后和领导汇报,可能需要请几天假补办材料,结果突如其来的机场疫情导致南京城封锁了,不仅无法去补办材料,甚至也导致治疗所需要的药物短缺、错过定期检查。 南京解封后,领导明知我的情况,请假仍然被拒绝,让我心里逐渐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9月份开始降温了,由于大部分衣服被扔,添置各种各样的新衣花费了许多资金,但是失去了家的我还是在努力的想好好生活,也和以前一样积极报名参加各类公司活动,例如演讲大赛、党史参观等等。从入职开始我就积极参加献血、报名做全国企业文化大会、机械政研会等会议的志愿者,积极展示正面的企业形象。
转变了身份之后的我,逐渐感受到空气的变化。虽然有许多同事表示了对我的支持,但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实际上背地里始终有人一直在歧视着我。
2021年11月4日,人力资源部总经理和本部门经理找我谈话,要求我“整改”例如头发的长度、指甲的颜色、厕所、性别等等。人力资源部总经理称自己不知道什么是跨性别(之前实际上早就知道我的情况了),并且说自己只认可身份证上的性别,让我改正自己的行为。同时与我部门经理配合暗示我工作不努力、加班不积极。
整个下午说了许许多多过分的话,例如:
“你要是同性恋我不管,那是你的性取向,但是如果你不能够按照公司对男员工的要求来做,那就会给其他人带来困扰,是自私。”
“我们公司不招小白,大家都是在工作中不懂就问,主动学习,你没有自主学习的能力,那就只能请你离开。”
从这天起,在大楼上班的时候被迫去周边的公共厕所上厕所。没想到尽管我做出了让步,迫害并没有停止,在11月19日下班后收到了邮箱里的警告信,责令我“整改”。
也不是没有好事吧,因为我公开了性别,因此也被高盛知晓,并邀请我视频参加Pink Friday分享我对LGBTQ友好职场的看法(讽刺的是,这个视频会议也是11月19日下午,而我并没有得到职场中友善的对待)。
2021年12月1日,人事部门的HRBP和我部门的经理助理找我谈话,要求我协议解除劳动合同,没有提及跨性别的事情,只说我工作能力不符合要求。并且劝我同意,还说给我多开了一些补偿。我直接表示我拒绝同意,要他们给我更明确的理由,并且要求与人事经理交谈,但是被拒绝了。
2021年12月3日,人事部门的HRBP和我部门的经理助理再次找我谈话,给了我2个选项-同意协议解除劳动合同或是单方面被解除劳动合同。我当场查了劳动法,指给他们看,并为辩解,也要求对方按照劳动法提供调岗机会等等,但是他们就是一直要求我签解除协议。在我反复表示拒签之后,HRBP直接撕毁了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的通知书,并且辩称她不希望看到我的未来毁掉,因此希望达成私下协议离职,而不是把强制解除的通知书放进我的档案。并且在我多次表示不签之后阻止我离开,开始打感情牌。最后一直拖到很晚,我仍然拒绝协助他们对我的迫害……
2021年12月6日,拿到了单方面离职通知书。这是我第一份工作,也是我曾热爱过的地方,非常舍不得,但是连空气都在排斥我。
很感谢有一位小天使始终在背后鼓励我、支持我,让我鼓起勇气活下去并做自己,可是为了保护我的小天使,在这里不能出现姓名,但是我觉得多少感谢的话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感谢之情,这里姑且称呼她一声S老师,谢谢您。
写到这里觉得需要一些总结和感慨,但是我已经很累了,只希望我的努力不会白费。《Dead Poets Society》里面的“船长”告诉我们:
总要有人站到桌子上来的,那么我想,这个人也可以是我。我绝对不会认输,也绝对不会放弃。
这里是从不用腿过彼界的机关的高贵的温西尔防骑 炸鱼薯条-布莱恩 部落
感谢欧橘帮我校正和排版!@欧米伽风焰-布莱恩 部落
最后是结尾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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