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人民医院肿瘤病房看望二姑夫

二姑夫71周岁了。
他是军人出身，服役于空军后勤，负责维修。退役后服从组织安排去自来水公司当了一名普通的工人。
十几年前退休后，在路边摆摊修理自行车。单位的福利很好，退休金也丰裕，但他却闲不住。
今天我去看望他。病癌已扩散全身，每隔两日，需要打止疼针。他已经虚弱得只剩下喘气的力气。问：喝不喝水？只嘴唇动一动，发不出声。再问，就缓慢摇一下头。
二姑夫的人生快走到头了。他这一生，直来直去，好勇好胜，不懂变通。曾与亲家握手，因用力过大，得罪亲家，现场就要握断亲家的手指。
现在他打不过癌，癌让他气喘吁吁躺在病床上。眼皮都睁不开了。
同病房一个人，三个孩子，38岁，查出肝癌一个月时间。他的许多亲戚都过来作临终送别。
他自己知道这个病，不断地咳血。家里老父目光呆滞，脸无表情坐在一旁。他躺在病床上，孱弱却固执地要求回家小便。另一位年长的长辈安慰他：先在这里尿吧。等你病好了，再回家。
他的妻子在一旁默默拿起手持尿壶，服侍他尿。半天，没有动静。
他的妻子看起来很镇静，我要告别二姑离开病房时，她却压着声音，惊喊：快来人。
原来，那位38岁的可怜人，正大口呕血。
医生急匆匆赶来，我最后瞥一眼，两位即将作别人世的人，一位我的二姑夫，一位陌生的38岁男人，两双眼睛直直望向上方，与我告别过的其他亲人一个模样。
或许弥留之时，真的能看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