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窗户，迎接少女和阳光

第二章 关上家门，面对现实与苟且

9月26号，星期一，南城高中，高一六班。
楚年坐在飞机位上，一边划拉着浮在眼前的虚拟面板，背着《四级基础符文》，一边听着班主任的班会课。
班主任说学校多了位大领导，带来了很多资金，还弄了很多新政策，包括改善伙食，优化设施，美化环境，提升师资等等实事。
但同时还取消了楚年正在坐的飞机位，因此他不得不在下课后搬着自己的桌子来到最后一排。
对于这种变化楚年有些不习惯，但只能遵从。他之所以坐飞机位不是因为他皮，而是因为学校的座位安排是有同桌的，有同桌就意味着会有不必要的社交，他认为社交会浪费学习的时间，所以他主动申请坐飞机位。
大领导带来的变化除了座位，还有老旧设施的拆除更新，成群的工人涌入学校，全然不顾学生们还在上课时间就奋力装修，仿佛在赶时间一样。
就这样楚年度过一个嘈杂的上学日。
放学路上，楚年看到城中村外多了辆豪华的悬浮车，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又是什么大人物来这体验人间。”楚年内心吐槽道。他轻车熟路地在巷子里穿梭，在犬吠声与巷子里复杂的气味笼罩中找到了自己的家。
楚年推开房门，看到前些天见到的两位黑衣人，他们站地笔直，护在坐在中间沙发上的陌生男人的两侧。
而平时高高在上的房东，则局促地坐在一旁。
沙发上的陌生男人，他穿着白大褂，像在医院或实验室里工作的人。
他见楚年进来，立即坐了起来。
“快过来坐，我们来聊聊。”陌生男人的语气中没有楚年印象中上位者的傲慢，相反还有藏不住的热情，仿佛非常期待楚年赶紧过来一样。
因此即使他看起来是和黑衣人一伙的，楚年还是对他有些许好感。
“要不我先回去？”一旁坐着的房东试探着问。
“可以回了。”陌生男人应道。
房东在楚年顺手关上门前窜出去了，看着房东如逃一般的背影，楚年不安地把门关上，坐到陌生男人对面。
“我叫楚永白，是梦境科技的工作人员。前些天你掩护一个女孩逃跑，现在我们抓她回去了。”
他没有询问确认，只是陈述着已经发生的事。楚年刚酝酿的谎言卡在喉咙里。
“被抓到时她还在挣扎，我一说她躲过哪里她就老实了，要知道以往她可没这反应。”
那说的仿佛不是人，而是一只不听话的宠物，寒意在楚年心中弥漫。
他知道梦境科技是乌城的三巨头之一，也清楚大公司通常不近人情，但把人不当人的还是第一次见。
“你想做什么。”楚年受不了这人在这弯弯绕绕，什么都知道了，人也抓回去了，想干什么不如直接说吧。
“看得出你们的关系在短时间内变得很不错。所以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楚年刚才已经在考虑是找最近的武器和他们打一架，还是夺门而逃去求救了。听到楚永白的回答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女孩进入叛逆期了，凡是我们要求的她都不会听，我们要她上学她就不肯上，要她待家她就不肯待。所以需要拜托一下她认为的与我们不相干的人，去引导她走向正确的道路。”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楚年说。
“明天我会让她逃跑成功，然后迫使她躲到你这里，就和上次一样。但这回她没有任何钱财，也不会有人再次追捕她。而你就负责收留她，为此我每月会给你一笔辛苦费，直到她考上大学。
“只要她成功考上大学，不管是什么学校，我们都能给你一套无影区的房。对了，你最好不要让她知道你与我们的关系，不然一切都结束了。”
一张晶石制成的卡推到楚年桌前。这主色调为半透蓝黑的卡是契约卡，楚永白敲了敲它，一虚拟面板便浮现出来。
上面显示着本次契约的对象、条件和奖励。里面的内容和楚永白说的没什么不同：楚年协助名为林夕的少女考上大学，梦境科技便赠予楚年一套无影区的房，样式和地址为……
楚年并不清楚如何判断这房的好坏、能不能被阳光晒醒。但他知道无影区的房是出了名的贵，哪怕只是转手卖了也够他住上豪宅且衣食无忧了，所以他能意识到这条件有多么诱人。
“你不怕发生什么吗？”楚年考虑了很久。
“我可是把你当成年人在做交易。我信任你不会搞砸，你也信任我不会违约。”
“但这是辜负她对我的信任。”刚才的话说到楚年心坎上，但他的良知在挣扎。
“如果你在意她的感受，请考虑你拒绝她后的未来。日复一日的奔逃与叛逆，于你，于我，都是不想看到的。有些事总要付出些许代价，而你在这场交易中失去的是最少的。”
楚年沉默，以良知和真诚作为代价，那可不算少。
“不用急着回答我，明天我会按计划行事，你要是选择拒绝，就当面和她说你我今晚的谈话就好了，不过我猜她会哭着跑掉吧。”
楚年还在纠结，但楚永白已经起身了。他向楚年道了别，便离开了。
但他留下的话语，让楚年不愿细想的未来变得真实。
曾经他觉得自己未来有无限可能性，只要做好当下的每一步，他将获得自己想要的未来。
但他到底想要什么未来，在楚永白来之前他也许会说要一套有阳光的房，每天能被晒醒就行。
而现在这未来触手可及，却要以真诚为代价。
他大可以拒绝，以后再靠自己拼搏出来一套。但绝对不会有他给的好。而且要是接受了，这又在某种意义上否定了他过往的一切努力。
楚年咬咬牙，拿起契约卡追了出去，却正好看到从城中村飞起，汇入夜空流光车道的悬浮车。
还不回去了。楚年内心叹道。
他回到家中，轻轻关上门，看着手中半透明的契约卡，陷入沉思。

第三章 坦白真相，迈向开始与结束

第二天清晨，林夕如约而至，她熟练地翻过窗户，自觉地钻进书桌下猫着。所幸桌下楚年已经清理过了，不会像上次一样弄脏少女的衣服。
今天清晨有些凉，她绑了个单马尾，套着件黑风衣，穿着灰色工装裤，脚下是白边黑底的板鞋。怀里还抱着个小背包，看得出这次出逃比上次准备的充足。
坐在椅子上的楚年拿起一本书翻着，一边等她自己出来，一边想着坦白的措辞。
打算等黑衣人跑过再出来的林夕，窝在那看着楚年，楚年翻着书想着她，墙上的时钟滴答转着，记录着两人相遇的时长。
“你为什么不用虚拟屏幕看？”林夕很想提醒他书拿反了，但又不好直接说。
“虚拟版要钱，这书从学校借的，所以不用。”楚年心不在焉地回复着。
“咕~”
林夕的肚子突然发出声响。她有些脸红，眨着眼睛观察楚年的反应。
“出来吧，我给你煮面。”少年放下书，起身离座，打算在饭桌上好好聊聊。
林夕爬了出来，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少年，便开始观察这贴了满墙奖状的小房间。
桌上放着本翻旧的大词典，写到一半的卷子，以及装满没有墨水的空笔芯的圆筒。桌下堆着有少女膝盖高的卷子和练习册，最上面的一本练习册上写着“楚年”二字，这想必是他的名字。
下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上床放着几个不大的纸皮箱。纸墨混合的味道谈谈地飘在生活气十足的房间，让少女略感新奇。
“面做好了。”楚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夕怯生生地从楚年房间探出头来，似乎在找什么。
“快过来坐，我有话对你说。”楚年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趁早坦白，尽快回归日常。
林夕有些诧异地歪了歪脑袋，不过还是听话地坐了下来。
“你不吃吗？”林夕看着楚年将仅有的一碗面推了过来。
“我吃过才等你来的。昨天有个叫楚永白的人来过，是梦境科技的人……”
少女隔着热面氤氲的雾气听着楚年的讲述。
她平静地不像话，仿佛这事对她来说最多算芝麻那么大的小事。完全没有楚永白说的要哭的迹象。
“虽然他给的条件很诱人，但如果接受这起交易，我会瞧不起为了利益而去欺骗他人的我，所以我最后决定拒绝。如果可以，请帮我把卡还给他。”楚年在讲述的结尾表明自己的态度，并将契约卡推到林夕身前。
一直按着桌防止林夕迁怒他而掀桌的楚年，见她没反应，也只好等她吃完。少女现在给他的印象就是离家出走的叛逆大小姐，很多事不得不防。
虽说林夕拆了家说不定能找楚永白赔，换一批更好的家具，但收拾很麻烦，还是尽量控制住局面比较好。
良久的沉默，林夕嗦完最后一根面，抽了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
“面很好吃，多谢款待。作为这碗面的报酬，我给你讲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吧。”林夕说。
“最好短点，晚点我要上学。”楚年看了看墙上的钟。
“有个女孩叫林夕，因为一直被一群掌控欲很强的人管着观察着，所以经常不听他们的话。在发现他们要对她采取下一阶段的措施，并且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不能接受，她决定听一次他们的话。这故事够短吧？”林夕东看西看，找到垃圾桶，起身走过去把纸巾丢进去。
“意思是你决定上学了？”楚年很确认一件事，这少女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他完全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没错。”林夕靠着墙，抱臂点头。
“那就好，你认得出去的路吗？我现在去上学，顺便带你出去。”
只要少女不暴走，什么都好说。现在她愿意改邪归正，楚年也乐意送一程。
城中村的道路复杂多变，初来的人经常迷路。虽然林夕是第二次到他家了，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是被设计，所以楚年猜林夕大概率记不得路。
“你去上学吧，我自己在这边逛逛，熟悉熟悉。还有你的房门钥匙给我。”林夕很自然地向楚年伸手，仿佛两人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那要真不认得路，就看自行车的朝向，它的头朝哪边，那反方向就是出口。”楚年下意识地从口袋摸出钥匙递过去。“等会，你什么意思？”
楚年回过神来，拿着钥匙后退了半步。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我决定听他们的话，住在你家，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林夕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回家住，然后好好学习，一样能考上大学。”
“不一样，我住在你家考上去的话，他们会给你想要的房子和钱。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我要报答你，但你想要的东西，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给你。”
“我不需要。”楚年警惕地说道。
“你真的不需要吗？你好好想想，你一开始拒绝只是因为良心有愧，但现在身为受害人的我都愿意被你挟持，你还有拒绝的理由吗？”
“这都哪跟哪……”楚年的话语被林夕打断。
“我看过你房间，上铺杂物不多，我稍微整理一下就能睡，从今以后我们就是舍友啦，以后请多多指教。”林夕微笑着拿起桌上的契约卡，塞到楚年手里，并顺走了钥匙。
此时的林夕没有半点初见时阳光少女的影子，她现在像个长着弯角和尾巴恶魔，用谗言和魅语缔造代价和利益完全不对等，并且很明显就有问题的契约。
“为什么是我？”楚年沉默许久，问出他最想问的问题。
“因为我对你很满意，这个理由足够吗？”
楚年不知道自己怎么到教室的，那个少女仿佛有一股魔力，能让他没法拒绝她。
如今少女已经把他的钥匙拿走了，说晚点会给他一个惊喜。
楚年现在被她和楚永白搞麻了，他想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老想着住他家。仿佛他家有什么秘宝似的，要真有直接请他搬家不就行了。
莫非他们的目的是就是他本身？楚年突然想到。
但他只是个普通人，从小就过着平凡的生活，没有意外，没有大喜大悲，只有按部就班日复一日的寻常生活。
硬要说他特别的地方，也许就是他的身世，可父母离世时他都还没有记忆，所以他也不觉得缺了什么，从小靠着社会保障安然长大。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否过于平淡了，当然，这一切都在开窗迎来少女后画上句号。他有预感，自己的人生已经偏离正轨，并且以后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