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rmworm
2020-09-15T07:58:49+00:00
人屠记
序章
人，生老病死，无非是为了口腹之欲，为了吃，无所不用其极，去看看厨房，雪亮的刀具，无论怎样都洗不去血污的案板，不知多少冤魂缠绕于此。
安息市美食街，一条据说与这个城市历史一般久的街，甚至有人说，因为这条街才有了这座城，又有谁会真的计较这些呢？不过是为了吃，吃饱，吃好，就知足了，哪来那么多考究。
一条街，三教九流都在这里，挂着老字号招牌的百年店，刚刚开业的网红店，没什么规律分布在几百米的街上。每天都有新的店开业，都有店铺黯然退场，就像这世界，每天有人出生，每天有人死去。
夜色降临，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尽，这条街像是从死亡中复苏，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直到旭日初升，最后一家店铺的卷帘门才重重放下，整条街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我所说的故事就是在这条街上的一家新开的店开始的。
其一·养蛊
我叫阿宁，土生土长的安宁市人，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上学，工作在一个小小的公司，没什么爱好，没什么钱。我这一辈子，估计也会像我那父母一样庸庸碌碌活在这座城，一辈子都不出去。其实，这座城也没什么不好的，分明的四季，大多数人都接受的房价物价，没有交通拥堵，没有雾霾，大概是都吃的很饱的原因，就连犯罪率都低的可怜，倒是因为这件事，这座城还上过几次大报纸的边角。
每天的生活都是那样的单调，日复一日的工作，差不多的新闻，唯一能让我提起兴趣的就是美食街了吧。明明没多少人进出的城市却有一条与他的平庸格格不入的美食街，这也是这座城里大多数人的想法吧，不过谁也不在意，有些事情，戳破了它的面皮就不好玩了。
又是加班的一天，从单位出来，月亮高挂苍穹隐隐约约透出一丝淡红。想着今晚的晚餐还没着落，我的脚步就不知不觉走到了美食街。
“吃点什么呢？”我自言自语，这条街每天都有不少新开的店，除了那几家老字号，几乎没有哪家店可以开的长久，就算老字号，掌柜的也换了一批又一批，所以我从来不去计较哪家的好吃，再好吃的店也可能在明天关门，又何苦纠结呢？到现在为止，我似乎也还真的没在同一家店吃过两顿饭。心里还在想着工作的事，眼神游离在街边各色的招牌，一不小心撞到了人，因为饿，我的脚步虚浮，那人也不知为何魂不守舍，我们撞在一起，然后摔倒在地。他似乎完全没有把我当一回事，起身就走，脸上还带着让人不能理解的笑容。我索性就坐在地上了，抬头看去，一家店的招牌正好在我不远处，没什么装饰，黑底白字，一个的字，写的刚毅有力，一撇一捺，却不好分辨是一个“入”字还是“人”字，一平米见方的小小招牌，仅够一人进出的店门上挂着厚重的棉布门帘，虽然才是四月，但这天气早就可以穿短袖的时候了，这家店真是有趣。就决定是你了，我从地上爬起来，朝这家店走去。
掀开门帘，又差点和一个家伙迎面撞上，又是那副魂不守舍打眼神，又是那张令人捉摸不透的笑。今天的人都怎么了？门帘后是一间狭长的店面，灯光很暗，一排低矮的木桌贴着墙摆在那里，很安静很安静，没有音乐，没有交谈声，从不远处的桌子前传来时有时无的咀嚼声，原来还有人在这里吃饭。
找了个位置坐下，一个老妇人提了一壶茶走过来，用的是白瓷碗，冰裂纹，碧油油的茶水倒进去竟是在茶碗外都看得出，还没等我问什么她又转身离开了，搞不懂这间店想做什么，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明前碧螺春，无论香气还是颜色都无可挑剔，端着瓷碗，茶水滚烫碗壁却有几分清凉，连这碗都是难得的精品，想必这顿饭该是物有所值。
等了没多久，老妇提着食盒来到了桌前，不急不缓，三道菜装在青瓷的碟子里，一碗米饭冒着热气，最后是一盅汤。又是那般，一声不吭走了。不管那么多了，先吃为敬畏。第一份似乎是青椒炒肉，翠绿的青椒配上白嫰的瘦肉，点缀了几丝红椒，颜色煞是好看，第二份应该是糖醋排骨，酸甜的香味直扑鼻腔；第三道是凉菜，但具体是什么我也看的不太真切，淋上去的一匙红油倒是让人食指大动；最后的汤，飘着白色的几块豆腐花一样的东西，几粒枸杞和几片海带。好一个色彩鲜艳，就凭这，今天这顿我不亏。搓了搓手，端起碗我要开动了。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菜肴，肉片的滑嫩，小排入口即脱骨却又不显软烂，凉菜大概是牛舌，夹起一块颤颤巍巍在筷头滴落几点醋汁，细细咀嚼好似尝尽世间的百味，一口汤喝下，那白色的并没有一点豆腥味，反倒是带着几分滑腻的甜味······盘中的食物竟被我一扫而空，而泪水，不知为何顺着脸颊流下，我的脑海中好像浮现出一些画面，一些我从不曾经历过过的场景，一幕幕竟是让我泪流。
待我回过神来，发现老妇就坐在我的对面，一言不发的看着我，眼中似乎有意思的不可思议。
不等我说什么，老妇径自开始收拾桌面，用平平淡淡的语气告诉我：“若还想吃，下周再来，走吧。”
“可我还没付账···”
“下周再来。”
“我······”
不等我说完，老妇抬起头看了看我，指了指坐在另一桌 的食客，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转头走向厨房。
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有几分失魂落魄准备离开，可想想这顿饭的味道，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就连出门差点被进来的客人撞倒也没在乎。
不知怎么我回到了家，那间小小屋子。刚开门就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门口看着我。
“你去哪了？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不接电话？”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抛在了我的头上。
这是我的未婚妻，阿芸，我们青梅竹马，也正因为如此吧，那个在别人看来那么优秀的姑娘，对我而言，不过如此。今天是她的生日，我当然记得，下班的时候还想着回家的时候带给她一束花的，只是出了那家店，我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就这样回到了家。
“亲爱的生日快乐，对不起···今天有点急事，没来的急和你说。”说完这句话我就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回到房间反锁了门。
她似乎没意料到我是这样的反应，在门口呆呆站了一会儿，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今天打算出去一趟，晚上可能不会回来了，你好好休息。”她站在我房间的门口轻声说。接着就是一阵穿衣服穿鞋的声音，随着门关上的声音，房间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我躺在床上，感受周围的安静慢慢淹没我，我的心却丝毫没有因为周围的安静感到平静，每一种食材的味道，它们的口感，甚至还有那些不知哪里来的画面，像一只只蛆虫在我身体里扭动，啃噬我的身体。我想再去吃一顿那家店，哪怕为此付出我的生命我也愿意。
平日爱感叹时光飞逝的我却发现这一周是那样难熬，浑浑噩噩的工作，吃下的每一口饭对我而言都是折磨，支撑我吃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我不能饿死，我还要去吃那家店的菜。一周时间就在折磨中度过，好不容易熬到周五，待到天色稍晚，我便飞一般冲到了美食街。
还是那家店，一样的风格，一样的位置，差不多的菜式，一些零星的画面又在我我眼前浮现。一顿饭吃饭又是泪流满面，老妇在我对面看我吃完，又是同样一句话。
“下周再来。”
重复又重复，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老妇走到我的面前，端上了茶水并没有离开，只是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
“我们明天就要关门了，最后一顿饭，想请你吃点特别的。”老妇言语间带着一些期待。
“好，我想试试。”其实我心里也有着几丝期待能试试。
老妇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老妇这次来不仅是那老一套的食盒，还有一个大盘子，上面盖着一个不透明的罩子，还是以往一样，放下就离开，不说一句话。等着老妇离开，我抓住罩子的把手，有几分忐忑，又有几分期待，深吸一口气，揭开了盖子。
果然，哪怕我在心里已经想到了他该有的样子，可揭开的瞬间，那种给人视觉带来的震撼还是无与伦比的。
这次是一个红色漆盘，一只雪白如玉的手安静的摆放在盘中，做拈花状，指甲用花瓣替代，粉嫩的红色显得格外娇艳。
我就知道，我吃过的那么多肉，各种动物的都有，唯独这里吃到的味道是我从来没尝过的，一一排除，也只有人肉符合了，我就知道。
这顿饭我吃得很慢很慢，是我在这里吃的最后一顿饭了，我有种预感，这种预感一向很准。一口一口，那只手的每一丝皮肉都没有被浪费，洁白的骨头被我又拼回了手的模样，多美丽的一只手啊，哪怕已经成了一具骨架，还是让人不难想到它的主人的样子。
当我拼好最后一块骨头，那个老妇又出现了，这次她没急着收拾桌子，而是坐在了我的对面。
“这饭，好吃吗？”老妇问我，她的声音并不像她的容貌那样苍老。
“好吃。”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说出了我的最简单的想法。
她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不送了，你自己走吧。”
“那饭钱？”
“下次再说。”
我走出了店，回头看，那家店好像在一点点消失，一定是我看错了。
[养蛊篇，终]
其二·杀生
走出店门，发现竟然已是深夜，美食街上倒还是依然的人来人往。看着他们为着口腹之欲奔波，心中不禁有几分的怜悯，这群可怜的家伙呦，真真的美味他们都不曾尝试，居然还露出这般表情，可悲呦。
回到家，房间空荡荡的，阿芸的气息已经慢慢从这个房间里淡去了，自从那顿饭开始，我和她似乎就越来越远了，再没有一起吃过饭，也没有一起睡觉，甚至在她在家过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去朋友家，去加班，总之很久没见了。
不去想那么多，好好的睡一觉就好了，明天···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呢。
一觉醒来，发现居然到了黄昏，腹中的饥饿感让我不得不从床上起来，出门吃点什么好呢，要不再去美食街碰碰运气吧，万一那家店还在呢，我心中寻思着。
想到这我就充满了动力，草草洗漱了一把，穿了一件衣服就出门。到了那个地方，不出所料的，那家店不见了。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换一家店去吃了，为了活着，饭还是得吃的。我随便找了一家店，点了两道肉菜，可才吃了一口我便再也受不了了，匆匆付了帐跑到门口的树下，原来我的胃早就适应了那种肉的美味，别的事物之于我，与毒药无异。
就在我扶着树在一旁呕吐的时候，有一个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差点被眼前的人的面孔吓到，眼窝深陷，面色苍白，有几分骷髅的感觉。
“朋友，吃不惯这些东西吧，可惜那家店不见了。”他看着我缓缓地说。
刚才看他，就觉得有几分眼熟，听他这么一说，他的样子与我第一次去那家店时与我装了个满怀的家伙重合在了一起。
“是你，那天在店门口你把我撞倒了。”我看着他说。
“哦···是吗？那可真是不好意思，那天我实在有些心不在焉，还请你多多谅解。对了，我家有新的食材，看你也找不到那家店了，要不一起去吃点吧，食材放久了，会不新鲜的。”他似乎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不过他猜得没错，我的确在再也吃不下别的食材了。
我犹豫了几秒，最终腹中的饥饿战胜了理智，我跟着他走了。
他家离这里也不远，只是和我家一东一西分隔与这条美食街。到了房间，没什么客套话，他便让我去厨房帮他收拾锅碗，我没多想就跑到厨房折腾了起来，烧上热水，准备好案板，菜刀在手边一字排开，没想到他家这些装备倒是很齐全。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我以为是他从冰箱拿好了食材过来了，谁知一阵呼啸过来的风从耳后传来，我虽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却还是被一棍子打倒在地，那个男人扑了上来，整个人压在我身上，棒球棍落在了一边，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拿起了一把尖刀。
“我要吃肉”他手中的刀向着我的脖颈刺来，他的眼中似乎闪烁着血色的光芒，呢喃着：“我好饿啊！！！”
我用手死死的抵住他的手腕，让刀能尽可能离我远一点，顺势在他的胯下踢了一脚。他的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可是刀还是紧紧的握在他的手里，我知道此时不能再给他喘息的机会，不然死去的人就是我。捡起了他扔在地上的棒球棍，没有犹豫的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
他终于安静了，我把刀从他的手中拿下来，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走出厨房却发现我在刚才的那一顿折腾后，居然连走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只好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想着休息一会儿就离开的。
手机的闹钟叫醒了我，虽然是周末，可我的闹钟并没有给我休息机会，天刚亮便准时的响了起来。我按掉闹钟，睁眼看了看周围，朦胧的睡意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在那个人的房间，我还坐在沙发了，竟然就睡着了······
“那他为什么没来杀了我？”带着疑惑我来到了厨房，他还躺在地板上，和昨晚一模一样，低下身子去摸了摸他的身体，寒意逼人。我杀人了，虽然是为了自保，可我的确杀了一个人。
按理说我是该仓惶逃跑，就算不去投案自首，也该找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躲起来的。可我没这样做，腹中的饥饿让我失去了理智，我俯下身在他的身体上轻轻嗅着，男人的味道，令人作呕，可是我却闻到了在他那令人作呕的体味下不一样的味道，是血肉的香甜。
接下来的几天的记忆之于我是模糊的，只是依稀记得我请了假在他家住了几天，每天都吃的很饱，虽然那味道并没有店里的好吃，血液积攒在肉里，煮的时候血沫弄脏了灶台，我清洗了好久，死去的时间太长，肉质有些发酸。不过相对于外面的那些肉，这已经是让人觉得无比满足了。
回到家的时候，他的家里已经被我彻底抹去存在的痕迹，我仔仔细细打扫了卫生，骨头被我用破壁机打成了粉末，炖汤的时候加上一些汤也变得格外鲜美，几天时间当然不够我吃完他一个整个人，我把剩下的用盐腌制，装在包里带回了家，想来剩下的日子应该可以靠这个下饭，我也可以静静等待警察的到来。我毕竟是杀了人，哪怕我做的再天衣无缝估计也是难逃法网。我按时去上班，只是多了一个每天下班买一份晚报的习惯，一天，两天···直到我剩下的肉都吃完了，报纸上仍然没有出现一条有关杀人案的报导，就连寻人启事都无。
看着渐渐消失的肉，我明白我该去狩猎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目光游移到了客厅墙上我和她的合影，我想我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过程出奇的顺利，毕竟她还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这里本就是我们共同的家，叫自己的未婚妻回家吃饭，并没有任何问题。
傍晚时分，门铃在约定的时间准时响起，她来了，穿着和她离开的那天一样的衣服，画着淡妆，气色看起来很好。
“你，还好吧？”她坐在桌前看我仍在忙碌，有些犹豫的问道。
“就那样了，不好也不坏。”我把一道菜端上桌，为她倒了一杯红酒，笑着说：“先喝点酒吧，最后一道大菜可能还要多等等，抱歉现在只有素菜。”
“其实，我有话想对你说······”她犹豫了一下开口。
“嘘······”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先吃饭，喝完这杯酒再说。”
她没有怀疑，其实在我认识她的那么久以来，从未见她喝醉过，不知多少次我们和朋友一起吃饭，都是她替我挡酒，最后还是她把醉到不省人事的我带回家的。想到这，突然对接下来我做的事情有点不舍，可为了吃，我顾不得那么多了。
“以后，还是少喝酒的好，再没人可以替你挡酒了。”她看了我一眼，眼中的情绪很复杂，是不舍，是惋惜，还有一些我也看不明白的东西，说完，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知道我的，喝不了太多，不好意思啊。”我看着她喝完，自己只是端起杯抿了一小口，解释道。
“嗯，没关系的······对了，我爱你······”她看着我的眼睛，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只是那句我爱你刚刚说完，她便倒下了，安眠药配合着酒精的效果，她终究是倒了，也算是因为喝酒吧，最后一次了，我的爱人。
我看着她趴在桌上睡着的样子，还是那样好看，即使看了十多年，她的美依然让我迷醉。我就这样看着，想起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么多风风雨雨，不知不觉竟是泪流满面。要不就放过你吧，我心里默默想到，我还可以去找别的目标。低下头在她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理智似乎就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我闻到了，她肉体的芬芳，还有别的男人的气味，我最不能容忍的，她的背叛，她居然背叛我！！！我依稀在酒杯的倒影中看到了他们在一起缠绵的样子，还有我赤红的双眼。
小芸也死了，死在了我的手上，不过我没有给她痛苦，一刀切开了她的颈部，看着鲜血如喷泉一般流出，感受着我怀中的她肤色渐渐变得苍白，温热的躯体变得冰冷，时不时还轻微抽搐几下，终于最后一滴血流出，我抱起她，就像以前她耍赖要我抱起来她一样，走去了厨房，今晚的主菜，食材已经准备好了。
[杀生卷·终]
番外·芸说
我叫许芸，不过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小芸。我是阿宁的未婚妻，从很早以前就是了，我们青梅竹马，我爱他，没有掺假。可是最近不知他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就连我的生日都忘记，他不是这样的，就算再忙，他不会忘了我的，哪怕忙到爆炸，我的电话他没有一次不接的，可这次他却···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我要去弄明白。
他不会出轨，我相信的，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借故离开家，五天时间，他没有找我，这根本不是他！我开始去跟踪他，我想知道为什么。
他还是和以往一样上班，晚上却连美食街都不去了，直奔家中，我悄悄打开门，黑洞的的房间没有一丝动静，只有他的卧室门紧锁。后来这几天都是如此，直到下一个周五，他这天下班格外的早，冲出单位直奔美食街，那是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饭店，可他却像认准了一般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下一周依然如此，平时下班就将自己锁在房间，冰箱放着的几个馒头好几天才被吃完一个，到了周五他又直奔美食街，还是那家店。这不是他，我认识的阿宁绝不会在同一家店吃两次，哪怕再好吃的都是如此，可他竟然又一次走进了同一家餐厅，而且看他熟悉的样子，上次也不会是第一次来才对，这不由得我不怀疑。
又是一周，还是同样的生活方式，同样的周五，同样的店，我必须得进去看看。
等他从店里出来，我也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很奇怪的布局，狭长的餐厅，幽暗的灯光，低矮的木桌，连收银台都不设。一位老妇人看到我进来四处张望的样子，挥手示意我找个地方坐下。
才坐下，一个老头就坐在了我的对面，莫约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雪白，高个子，整个人好像散发着令人着魔的魅力。
“小姑娘不是来吃饭的吧？”老人看着我说到。
“嗯？”我惊讶他居然猜到了我的意图，随即释然，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老人家见多识广也是情理之中，我解释道：“嗯，我的···男朋友···我男朋友最近似乎很奇怪，我发现他每天都来这里吃饭，我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给你做一道菜吧，看了菜，你就明白了，至于怎么做，还是要看你自己。”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说完这句就起身离开了。
我坐在那，心中想着的都是我和他过去的种种，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才会变成这样，如果可以，我想救他回来。
老人又回来了，将一个带着罩子的餐盘放在我的面前，又坐回了我的对面。
“打开看看吧。”老人语气很平静，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做好心理准备再看，别叫太大声。”
我不知道他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深吸一口气揭开了盖子。
“啊！”我几乎是尖叫，又想起老人告诉我的，赶紧闭上嘴，看看周围，吃饭的人似乎并没在意我这里的异状。我又回头盯着盘里，一只人的耳朵，耳坠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洞，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女性的耳朵，再看看老人，他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依旧是盯着我。
“这才是世界上的绝味，很难有人吃了会不想，，也很难有人吃了不会再吃。他也是。”老人没注意到我吃惊的表情，继续说道：“本来就是这样，我们饲养牛羊，给他们最好的养料，不过是为了让它们更好吃，那又是谁在饲养我们呢？既然饲养我们的东西可以吃我们，我们又为何不能先一步吃了自己呢······”
“我不在乎什么别的，我还能救他吗？”未等老人说完，我便打断了他，“我不在乎别人，不在乎谁会吃了我们，我只想救他。”
老人很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将盘子朝我这里推了推。
“吃了它，然后吃了他，从他进来店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会死在他的口中，或者离开，如果你还能继续活着，一起来坐坐吧，请你们喝我最好的茶。”老人有些无奈的看着我。
我没有犹豫，起身就离开，出店时似乎听见了老人的叹息。
“一个傻姑娘哟···”
我离开了店，我知道了这一切，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爱他，我想救他，可是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只有等。
我还是在跟踪他，看他每天从店里出来的满足的样子，我说不出的情绪，为他成天紧锁的眉头的舒展开心还是他日渐堕落的焦急。
终于有一天他没去那家店了，或者说那家店就那么凭空消失了，我知道我的时间到了，我跟在他的身后，看他进去了别的店，又出来在街角呕吐的样子心疼到不行，可我不敢出现在他身边。我看到一个男人和他说了什么话，他就跟着那个男人走了，见过这个男人，我去店里的那天，老妇人就在和他说着什么。他们一起，难道？我不敢想了，更在他们身后。
我在门口坐了一夜，我听见里面的争吵，听见了别的男人的惨叫，然后一切归于死一般的沉寂。不知不觉我也睡着了，直到被一阵熟悉的闹铃吵醒，是他的铃声，我听见他打电话请假，听见他在房间走动的声音，他没事简直太好了。
这几天他都没有离开这间房，我也只好耐心等着，终于他出来了，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我故意装作从楼上下来的样子，他听见脚步声转头就跑，根本没在乎是谁下来，甚至连门都没锁。
他呀，总是这样莽莽撞撞的，多少次都是忘记锁门，还好我们家里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我苦笑着推开门走了进去。果然，空荡荡的房间，进去的两个人只走出来了一个，还有一个就此失踪。
他一定自以为把房间打扫的无懈可击了才离开的吧？只是他那毛毛躁躁的性子，总是做的事情漏洞百出，我好不容易花了两天将这个房子又打扫了一遍，躺在房子的大床上好好的睡了一觉，这么多天，我这是第一次睡得那么踏实。
电话铃将我叫醒，阿宁打电话让我去吃饭，说有事情告诉我，一切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我知道。
我们家的摆放还和我离开的那天一样，我坐在餐桌前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又好像回到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们一起许下海誓山盟，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那一桌素菜，我听他说主菜等一会儿就上了，心里苦笑，那道主菜，就该是我的尸体了吧。
一杯红酒，就算加了安眠药，也不至于让我那么快倒下，可我不想再看他那冷漠的样子了，装作昏沉的趴在桌上。
我听见他走过来，感受到他盯着我时炙热的目光，他似乎哭了，不行啊，我亲爱的阿宁，我最爱的你，你不许哭，我好心疼，别哭好吗？我的爱人，不要哭了。可我说不出口，忍着心痛，听那在那里啜泣。
他凑近了身子，在我的面颊吻了我，就像以前每天天亮吻我的那样温柔，他的动作忽然僵硬了，我听见他在呼吸我身上的味道，我心中暗叫不好，那个男人房间，床上的味道沾染在我身上了，我想反驳，我想挣脱，却发现药物的作用让我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我感受到他抱起了我，一件一件脱去我的衣服，笨拙的样子一如既往，感受到他也同样赤裸的躯体抱紧我，感受到刀锋在我脖子上划过，好冷，好在我是在他的怀里，我不恨他，只是惋惜不能和他继续我们的未来了，回不去了是吗？“真是个傻姑娘”意识消失前我又想到的是老人在我出门前的叹息。
其三·风起
不得不说，小芸的味道是我吃过最好的，不用什么特殊的烹调，她的味道是这个世界上无可比拟的美味。我就这样陪着她，在家里一日又一日，白天还会出去买一些日用品我觉得我好像恢复了，原来的那个我回来了，就像以前小芸陪着我的时候。甚至我开始出现了幻觉，好像小芸并没有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在了我的体内，我能回想起她经历过的事情，我可以听见她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轻语，我们曾许下的诺言用不分离，现在好像真的实现了。
电话响起，是大宇，我的死党，我们似乎有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这时他打电话，会是干嘛呢？
“你小子，公司也不去了，也不联系我了，到底死了还是怎么了？”他就这这个性格，说话直来直去，没少得罪人。
“没事，最近有点不舒服，在家休息。”我回答的有点敷衍。
“就你这声音还没事，我晚上去找你，在家呆着别乱跑。”一如既往地快的语速，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电话另一端传来忙音。我知道，这时候再怎么样都没用了，他说要来，谁都拦不住。
现在我需要做的是该把家里收拾好，免得他来发现不正常，可还有一个问题，他来了，我该吃什么，普通的事物已经不能满足我的胃了，可冰箱里阿芸的尸体已经一点不剩，要不···
一个阴暗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我也只有这样做了。那么，行动起来吧，
忙忙碌碌就到了傍晚，砰，砰，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沉重又有节奏，是大宇特有的方式。
我看了看房间，确认了没什么会漏出马脚的东西后才去开了门。
现在我需要做的是该把家里收拾好，免得他来发现不正常，可还有一个问题，他来了，我该吃什么，普通的事物已经不能满足我的胃了，可冰箱里阿芸的尸体已经一点不剩，要不···
一个阴暗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我也只有这样做了。那么，行动起来吧，
忙忙碌碌就到了傍晚，砰，砰，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沉重又有节奏，是大宇特有的方式。
我看了看房间，确认了没什么会漏出马脚的东西后才去开了门。
“你小子，开个门也磨磨唧唧的，没个爷们样。”大宇骂骂咧咧的推门进来看，“阿芸呢？怎么今天没看到阿芸？”
“她···她去朋友家了，不赶巧，今天回不来。”我被大宇突然的 一问有点紧张，赶忙编了一个理由。
“弟妹这也是的，我来了也不回来，一点面子都不给啊，你小子也不给她提前说一下我要来，今晚要罚你两杯。”不知怎么的，大宇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点低落，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来喝点水，过来帮忙准备晚饭。”我端了一杯果汁给他，当然，里面加了足量的药。
大宇接过果汁却没有喝，放在桌上看了我一眼，“我不渴，先去做饭吧，一会儿吃完饭我有话对你说。”
没有办法 ，只好带着他来到厨房，指了指角落放的大蒜，“剥一点大蒜吧，刚买回来还没来得及剥，我去准备别的食材。”我说完就走出了厨房，大宇也没反驳什么，蹲在那里就开始干活。
就是现在，不能犹豫，我的晚饭可就靠这个了，打开客厅的音箱，还记得这是花了我第一个月工资买的，为此小芸还和我吵了一架，可能是太久没有用了，打开后并没有按预想传来音乐，读碟的进度条一点一点前进，可我等不了了，拿起一把斧子走向厨房，我的晚饭，我来了。
一步一步，我站在了他的背后，似乎并未发现我的来到，这个家伙，做事情总是那么认真，只是真的抱歉啊。
就在斧头落下的前一刻，那该死的音箱响了起来。“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
伴着歌声我的思绪竟然飘到的很多年前，高中的一次聚会，我失去了我曾以为会是我最爱的那个她，大家都在欢乐，只有我坐在KTV角落一口一口喝着酒，一个麦克风递到了我的面前，是小芸。
“来唱首歌吧，特意为你点的，我和你一起唱。”她的声音温柔的像水一样，我没办法拒绝。
“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唱到这里，我转头看着小芸，她接上了那句本该我继续唱的那句“因为我，仍有梦，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那一刻她的笑好像一个天使。
接下来的故事就理顺成章了，本就青梅竹马的我们在一起，只是大家似乎都忘记了那天那首歌之后便坐在我的位置喝酒的大宇······
那首歌之后便坐在我的位置喝酒的大宇······
大宇曾经疯狂的爱着小芸，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甚至大家以为他们在一起才是最佳的选择，但小芸始终把他当作哥哥看待。那天之后那个疯狂的大宇不见了，别人用这件事与他开玩笑他只是平淡的说小芸是他妹妹，让那些开玩笑的人别再开这种玩笑了，就这样，我与大宇是好兄弟，小芸是我的女朋友是他的妹妹，我们三人一路走来。
回过神来，大宇已经站起来了，看了看我手中的斧头，笑了笑，一记重拳打在我的脸上。
被打懵的我坐在地上看他捡起了斧子用一只手揪住了我的领子。
“阿宁，你知道我有多爱她吗？从我对爱这个词有所认识开始，我爱的就只有小芸啊！她爱你，那就让她爱你，我和你是好哥们，我不能再去追求她，但这都无所谓，像个哥哥一样保护她，你做不到的我可以，能看见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你知道吗？你做了些什么？小芸呢？把她给我吐出来啊你个混蛋！！”
大宇用嘶哑带着哭腔的语气对我嘶吼吗，手中的斧子向着我的脑袋狠狠砍下。
看着斧子落下，我心中没有一丝的恐惧，甚至是有一丝解脱的快感，终于要结束了吗？这罪孽不可自拔的生命。
“当！！！！”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我耳边响起，斧子并没有落在我的脑袋上。
“我想杀了你的，但我答应过小芸要好好保护你，这是她对我最后的请求。”大宇站起来，从客厅的包里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我的存货也只有这么多了，你去做了吧，吃完饭我们讨论讨论明天该怎么做。”
我打开塑料袋，一条人腿安静地躺在那里。
就这样，我和大宇联手，一个又一个人消失在我们的腹中，但是那时的幻觉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小芸的一幕一幕还是在眼前回想，我甚至看到了很多我们不曾一起经历过的事情，看到她见到了那家店的老板，看见她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被她藏在了阁楼的角落，我去还真的找到了那份未完成的礼物······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血肉不再是我发愁的事情，可我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具体是什么，大概是食材中缺失的灵魂吧。我一直在考虑食物中缺少的东西，直到那天，门外传来了陌生的敲门声。
是老板，虽然我从没见过他，但我从小芸的那些幻觉中见过，他的样子很难让人忘记，可要具体去形容却什么都说不出，只是他站在那，我就知道是他。
门打开，老板的背后跟着那位老妇人，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进来，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我仿佛在等我说什么。
“那个，我不知道你们是怎样找到我的，不过各位前来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办的，是饭钱吗？你们尽管开价，我若付得起一定付清。”我被他们盯得背后发毛，只得先开口。
他们还是一言不发，老妇从身边的挎包里拿出一个饭盒，摆在我面前。
“尝尝看，有何不同。”老板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打开饭盒，那是一张娇嫩欲滴的双唇，虽是从身体上剪截下的一部分，却没有一丝吓人，好像它本就该这样躺在盘中。
夹起这副双唇，我的第一反应
竟不是放入口中，而是轻轻吻在上面，淡淡的的玫瑰花香，仿若还带着一丝它主人的温度，待它入口，咀嚼的触感，是爱人缠绵的感受吗？第一次把小芸抱在怀里，和她热吻，略带生疏却如火一般热烈，那种感觉不仅是被我大脑记住，我的双唇也一样把它牢记。这不是小芸，我感受到了是另一种感觉，柔软，还有一点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几经缠绵，伴随着喉头一动，它慢慢滑入我的胃里。
“这是···”一开口便吓到了我自己，我的声音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感受到两者的不同了吗？”老板笑着看我。
“为什么我的声音会突然改变，还有为什么在你店里吃完眼前会有幻觉？”我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可我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一切。
“如果你想知道这一切，就跟我们来吧。”老板笑了笑，老妇人起身打开了门，刚好碰见回来的大宇。
“你也一起来吧。”老板似乎和大宇早就认识，并没有太多的寒暄。
大宇愣了一下，也就没有反驳，跟在老妇人身后准备离开。
我犹豫了片刻，想到最近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跟在他们身后走向了门外。
[风起·终]
其四·归家
老板开了一辆老版夏利，但看上去还是很新的样子，车子发动起来很安静，一点不像十多年前的车。
“这车，我当时赚到的第一笔钱买的，在那个年代，这可是很拉风的东西，只可惜，时过境迁，就和我这老东西一样，越来越不中用了。”老板转头看了看我，车开的很稳。
窗外景色从繁华变成了苍凉，这是郊区的安息市，一个破旧的工业园，据说当年也投入了不少钱在里面，却始终招徕不到商户，最终被人渐渐遗忘。车缓缓开入工业园，在一个园区门口停下，等电动门打开，又往里走了不少，最终车在一个厂房里停下，厂房的大门落下，老板伸手拉开我的车门，做出了请的动作。
眼睛终于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我跟着下了车。从车库的小门走进，看到的是一个厨房。却又不像厨房，怎么说呢，少了一丝烟火气，厨具一丝不苟的摆放，洁净到可以映射出人脸的台面，闪着寒芒的刀具，明亮却又不刺眼的灯光，单从这些来看，这个厨房无可挑剔，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似乎弥漫着一种熟悉的味道。
我站在厨房门口，脑海里好像又有些画面浮现，我来过这里，我看到的，台面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她面色安详，周围一圈人手中握着的刀具，低着头似乎在祈祷，面前的白瓷餐具隐约映射出我自己的脸，不是我自己，而是一位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庞。祈祷结束，有人推来的一辆小车，从小车上取下来一副面罩，戴在了那个女人脸上，女人带着微笑缓缓闭上了眼，一把刀在她喉间划过，鲜血飞溅而出，周围的人并没有恐慌，双目紧盯那渐渐苍白的肉体，流露出一种叫做渴望的东西。
我醒了，虽然我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但刚才闪现的画面还是让人无所是从，在我的经历中，死亡从来都是狰狞的，也不对，应该说除了阿芸那次以外都是狰狞的。想到阿芸，我的眼神有迷离了起来，我看见的那个躺在台子上的女人被细细切开，宛如一件结构复杂的机械被一点一点拆开那般，我甚至有种只要再将这些碎片拼回那个女人就会活过来的错觉。一片片肉送入周围几个人的盘中，被那几人咀嚼吞咽，脸上洋溢的尽是幸福，随后，一块块肉被装入冰鲜盒中，一人推着缓缓离开。
原来就是这里在为那间餐厅提供食材，在我眼前浮现的一幕幕太过真实，到底是为何？明明是第一次来，却又有一种回到了家的温馨与熟悉。
“很熟悉吗？就好像你曾经是这里的一份子。”耳边传来老板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看到这里发生过的一切？”我心里大概有了答案，可还是听老板亲口告诉我会更好。
“这也是我们找你来的原因，众所周知的，人的记忆储存在大脑，但会不会，人的记忆不止存储在大脑，有一部分或许会因为种种原因留在身体的特定部位，而这世界上又恰好有一些人，他们通感能力很强，吃一个土豆，他们可以感受到土豆埋藏在泥土里的乏味，那如果让他们吃到了特定部位的肉，他会不会也能拥有同样的记忆？”老板缓缓说出一大段有点难以理解的话，但我本就有类似的想法，听完倒也没有不懂。
“可是，如果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人，为什么我吃其他东西没有类似的感觉，吃其他人也没有？”这也是我不能理解，也是老板说的话中矛盾的地方。
“灵魂，我将这种东西称作灵魂，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明白，可它的确存在，就是它承载了记忆，而我说的通感，更细致的应该是对灵魂的感知。而灵魂的存在要求极为严格， 若非心甘情愿的奉献，灵魂绝不会留存的，而且这种情绪的激活，必须要靠同类的奉献才可······呵呵，你说除了在我这的那些，你就真的再也没有吃到过了吗？”老板话锋一转，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难道不是吗？死在我手中的家伙们，又有哪个会心甘······”我话还没说完，眼前的画面的突然闪现，那是我和小芸在一起的日子，我全明白了，这一幕幕的在我眼前浮现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太想她了而是······我突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原来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我对你那么不好，为什么你还要回来，你究竟有多蠢啊！！！”我瘫坐在地板上，大理石冰凉的触感让我渐渐平静下来，口中还不住的喃喃自语，眼泪一滴一滴溅落在地板。
“她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活在了你的世界里，不必太难过，跟我们走吧，现在不是你难过的时候。”老板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从地上拉来，整了整我的衣服，拉着我去了旁边的一间宴会厅一样的地方，安排我坐下后，他点了一支烟，等到这支烟燃尽，他长舒一口气：“该说说我的故事了。”
老板的故事
我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厨师，不过没有自己的店铺，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工作场所，带着一套菜刀流浪，遇到村里红白喜事逢年过节的，就去做个工，饥一顿饱一顿的倒也过了。直到二十五年前吧，那年8月4日，我记得很清楚，我走在乡下的路上，本想着去到了县城好歹有口热饭，却不想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看这雨颇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没有办法，只好去了附近一间破败的土地庙躲雨，没曾想过我的人生从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大的变化。
破庙不大，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在角落休息了，庙中央一堆篝火忽明忽暗的燃着，我看那人睡得正香也不好打扰，给火堆添了两块柴后便在另一侧整理行囊准备休息，雨下的突然，行李都湿了大半，好在还有火可以烘干衣服，不过用来应急的一袋炒面却是化作了汤水一点都没留下来，没办法，只得饿着肚子待这雨停了。
本以为暴雨不会下太久，睡一觉便可以上路了，谁曾想这雨一下就是两天两夜，这不知何年修建的破庙倒也牢靠，这般大雨竟一点都没漏进来，竟然还有不少的柴草，期间那人也睡醒了过来，自言是个行脚，身上货买完了正打算赶去下一个县城采买货物，路过这座庙是就觉的疲惫难当，就在这燃了篝火睡一觉，想赶明日大早出门，却不想也被这大雨困在了这里。
三天时间，说短不短，要在平时，也不过是虚度而过，可现在，一分一秒都让人难熬，三天一粒米都没得吃，我怕就算现在雨停了，我也走不到县城了。可是这么大雨，连五米外都看不清，这一路又是山路，我和他谁也不敢冒险直接出去。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坐在火堆旁，隔着火堆望着对方，我的余光却瞥到了我的行李，那里有我走南闯北的家伙——一套菜刀。我看了看坐在火堆对面的那个人，眼中竟然产生了幻觉，对面的不是人，而是一道佳肴。
缓缓起身，装作不经意的打开了行李，我有刀，又占据主动，一个饿鬼我还是解决的了的。
“先生，到了现在，我也没啥好隐瞒的，虽然我是个行脚，但祖上几代好歹也有过红火的日子，历经这么多年还有一本旧书传到我手上，行脚嘛，走南闯北总要有点故事才好做买卖，我就看书，别说，还真给我看出来一些名堂，这几年生意做得也算顺利，但书里面有一段是我一直不敢说的，书上说，人的身体可以留着记忆，而我们家的人，可以尝到食物带的记忆······害，你别说，虽然我以前一直把它当作笑话来看，不过还真有几分好奇，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行李里的那把刀我也看到了，要不这样吧，您先别急着杀我，切我一条腿下来，烤熟了先给我尝尝，剩下的也够你吃顿饱了，说不定过会儿雨停了，再劳烦您去县城请个大夫来便成，正好我也想看看书里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愿。”那人虽然因为饥饿说话有点虚弱，倒也让人听得清楚。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好了。”已经饿到这般地步，我也没再和他客气，掏出家伙动起手来。
大概是因为饥饿，他并没有流太多血，就连呻吟都没发出几声，就着雨水洗净了这条腿，不一会儿，烤肉的香气弥漫在整间庙里，趁着热先切了一块喂给了他。他闭上了眼睛细细咀嚼，脸上的表情从凝重到轻松，忽又泪流满面，他睁开了眼，一脸平静地看着我，“先生，麻烦您在25年后，去安息，找那个人，那里会有结果的，在下先行离去，不必送了。”那人说完，竟是面带微笑的去了。
顾不得其他，也是饿极了，将近一条的腿竟被我全部吃净，腹中有了食物，理智也慢慢回了过来，眼前的一切实在让我难以接受，可既然发生了，我也只好接受眼下的现实，朝着那人的遗体磕了三个头。也许是吃饭的时候没注意吧，窗外的雨竟慢慢小了下来，我扛起他的身子去了庙后，下过雨的泥土格外松软，不一会就挖了一个足够放下他的地方，收拾好了一切，对着那片地方又磕了三个头，雨就在这时停了，该处理的也处理好了，雨也停了，我不敢停留，收拾好行李便往县城奔去。
8月7日傍晚我赶到县城，找了间客栈便是几日不敢出来，生怕有人会来抓我，可等了多日也不见有人找我，再一打听，得到的消息竟是雨停后不久那座庙的山上突然崩了下来，泥石流连着庙带着路一起冲下了山谷。
这下再也没人知道我的故事了，我又在县城躲了两天，确定没人找我后，又开始了新的旅途。可是我发现，平常的食物对我的诱惑越来越低，甚至说普通的食物与我而言味同嚼蜡。我是一个厨子，如果自己做的饭连自己都不能满足，那算什么厨子？
一日两日还好，但随着时间的增长，我对那日破庙里的美味的渴求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像落入草堆的一粒炭火般，终于点燃了我整个内心。我没办法抗拒这种诱惑，先是去乱葬岗找一些草草掩埋没多久的肉吃，可人的胃口总是难以填满，况且死肉总是缺了点滋味，我不甘心这样的苟且，于是我开始对活人下手，几个流浪汉，几个失足之人，多余的部分细细切出摆个摊倒也买的火热。渐渐的，一些吃过的人竟还有几个清醒的，散尽家财跟在我身边，有了他们，我下手也开始张狂起来，可始终找不到想要的味道。
一日夜里，我突然想起庙里那人死前的表现，心甘情愿吗？我似乎明白了，又恰逢追随我的一人自觉罪孽深重，想要以死谢罪，在我的劝说下他决定奉献自己。
那天我们几人围在他身边，听他说完了自己的事，轻轻闭上眼将自己交予了我们。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们几人在吃下第一口的时候，泪水都忍不住的留下，我们好像从灵魂深处得到了升华。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吃，不断地有新人加入，不断地有人奉献，多少年都如此度过了，可我始终不明白的是那人死前告诉我的那句话——25年，安息。直到一日，一份被客人遗落的报纸的边角上的一则新闻提醒了我，这世界上竟还有一个叫做安息的城市。
眼看25年之约将至，我们去往了安息市，在25年整的那一天，在美食街开了一家店，而没多久进来的那个人，我看着他吃完后泪流满面的样子，我明白，那我要找的人他来了。
“你要找的那个人是我对吧？”听完老板的故事我大概也明白的他的意思，又问道：“那大宇其实就是你来这里后追随你的一员吧？”
“他是我们的一员，不过他不是无意中走到我家的餐厅的，只不过是受人所托，前来调查的过程中越陷越深，最后成了我们的一员。”老板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大宇，又转过头对我笑了笑，说：“至于谁委托他去的，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你要找的那个人是我对吧？”听完老板的故事我大概也明白的他的意思，又问道：“那大宇其实就是你来这里后追随你的一员吧？”
“他是我们的一员，不过他不是无意中走到我家的餐厅的，只不过是受人所托，前来调查的过程中越陷越深，最后成了我们的一员。”老板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大宇，又转过头对我笑了笑，说：“至于谁委托他去的，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话都这样讲了，那就应该时小芸没错了，只是我没想到，他爱小芸那么深，最后却还是选择了帮我而不是复仇。
“说了那么多无用之词，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找到我后要做的事情了吧，总不能会说你请我来就是为了给我讲故事吧。”虽然我心里怕得要命，可毕竟我已经不是半年前的那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了，该有的镇定还是在的，冷笑了一声：“呵，原来和我说了那么多，最后还是要吃了我对吧，还必须要我心甘情愿，是这个意思吗？”
“不愧是你，这正是我的想法了，你知道吗？虽然我现在吃的也是其他人奉献的食材，却始终没有了当年的味道，我吃他们，哪怕是再可口美味，对比我第一次吃下的那些，都有着云泥之别，我年纪大了，本以为再无缘分吃到通感之人的肉，没想到啊，二十五年前的那位先生还是留给了我一条活路。”老板说着说着，两行眼泪滑落不断，原本温和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小伙子，你就成全了我吧，不过就算你不心甘情愿，配合药物也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别想着反抗，刚才我点的那支烟里的成分足够让你使不出一点力气，可能现在药效还没开始，不过也绝对不会让你跑远的，你还是乖乖任命吧，哈哈哈哈。”
没想到一向温和的老板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我试了试，头有点晕，似乎还有些使不上力气，我不吸烟，所以刚才闻到的烟味或许有些不太正常我也不能很好的分辨，看来我今天是逃不掉了······
往后的几天我被关在了一间房子里，吃的东西很好，休息的也充足，按照老板的话说，是要留着最好的状态等待被奉献。不就是养肥了再吃呗，说的那么文雅，虚伪！
养的再久还是要被吃的，这一天也没让我等太久，老板递给我了一瓶口服液样的东西，说是喝下后可以减少一些痛苦。我看这个减少痛苦是次要的，关键还是要我能安安心心奉献自己，但也没办法，大宁我是打不过的，这几天吃的东西虽然美味，可我那种使不上力的感觉一直都没散去，我也想明白了，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吃人又被人吃，也算偿还了我对小芸的亏欠。
躺在熟悉的台子上，上次是通过吃下的人的视角看着台子，今天是作为奉献者躺下看一切，这世界真是奇妙呢。药物的作用下我心里一片平和，昏昏沉沉的便闭上了眼。
老板缓缓走了过来，大宇跟在他身后，围在我身边，我睁眼环视周围，和上次看到的没啥区别，就是人少了点，不过多少人我也还是逃不掉，就索性还是闭上眼吧。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脆响，然后温热的感觉落在了我脸上，是我的血吗，可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我忍不住看了看，却发现老板正捂住心口，血不断往外流，大宇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手上还握着一把手术刀。
老板捂住心口，一点一点坐在了地上，断断续续地说道：“看来他说的我还是没理解，25年安息，是说我25年后安息啊，倒也···倒也还上了，老婆子···老婆子她···她是无辜的，就放过她···就放···”终于他还是闭上了眼，也算个人物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脱啊。
大宇喂我吃了一片药，力气慢慢恢复，我缓缓坐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为什么救我？”
“我答应过她的。”
“谢谢。”
“你该谢谢她。”
大宇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手上的活没停，老板的身子被抱上了案台，大宇熟练的将老板分开，手不带一丝颤抖，没过多久，老板就变成了一堆除了骨头谁也认不出这是个人的一份份肉。
“那边的，他既然说了，我就不会为难你，走吧，不过这里的一切你也最好让它烂在心里。”大宇转头对着仓库的一角喊道，老妇果然提着行李从那里走出来，对我们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我们这几天就住在这吧，等吃完了再回去，然后不要再回来了。”大宇对我说道。
反正一切已经乱七八糟了，怎样我都无所谓了，对他点点头，继续闭目休息。
说实话，这次的肉着实难吃，倒不是说味道不好，太干太硬了，而且我感受到的净是一些令人作呕的处理食材的过程，虽然我也处理过不少，但这样每嚼一口那种场景就在眼前浮现的感觉实在难顶。于是我就再也没吃，只是陪着大宇在这里住了几天。
我们回到家了，那间仓库后面装的全是棉布之类的货物，而周围大多都是堆放木材之类的仓库，堆放却无人看管，最后被我们一把大火烧尽。虽然出了一点意外，离开时我的腿不小心被一根突出的铁丝划破，很深的伤口，搞得我走路都一瘸一拐。
回去后大宇说要去替我找食材，结果两天过去了也没有动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归家·终]
终章·谢幕
“同志，我这可是把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了，到时候你可要在我档案上记一笔认错态度良好啊。”
警察局里，问询室里坐着的是一个年纪大概25岁的青年，面色有一些苍白，正拿着纸杯猛灌水，看样子是说了不少话。
“曲一宁，我告诉你，别在这给我们讲故事，说了那么多当你写小说呢？别说些有的没的······”对面一位看守者忍不住跳了起来，指着青年的鼻子破口大骂，一旁的队长赶紧按住了他，让其他同事将青年带走。
“队长，其实还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想过了没有，如果通感之人吃下的，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奉献，那他会看到什么呢？自己一的一生的记忆吗？那岂不是太无趣了点。”曲一宁在被拉起来的时候对着队长笑了笑，然后强行挣脱后朝队长说出了这些话，然后被压着一瘸一拐的走出来问询室。
回到办公室后，队长还在一页一页翻看着笔录，下属走过来递给了他一份报告。
“犯罪嫌疑人曲一宁，我们在他家中找到的血迹经过鉴定就是许芸的，而经过问询走访，有人说是看见过许芸和别的男人一起进过酒店，还和一名开豪车的男子搂搂抱抱。还有，我们调查了曲一宁的病史，发现他曾经被诊断出有人格分裂与妄想症，而大宇这个人，我们调查发现曲一宁并没有什么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您看，大宇，一宁，大宇的宇不就是一宁这两个字的组合吗？我怀疑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编的，而大宇不过是他因为愧疚产生的第二人格，他杀人的原因应该是未婚妻出轨后愤怒杀人。不过他说的那间仓库，的确是前几日突发大火，但官方也排除了认为纵火的嫌疑，我觉得就是曲一宁看到了新闻才临时编造的事情·······”下属还准备继续说，却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
“请问谁是肖队长，前两天有人把这份便当放在我们这里了，说是今天给您热一下送过来，请您签收一下。”敲门进来的是一个外卖小哥，他打量了一翻，对着里面的几人说道。
“呦，队长，是哪个暗恋你的小姑娘啊，还那么害羞，做好便当都不敢当天送给你，我们哪天可以看到啊？”
赶走了起哄的队员们，肖队长打开了便当盒，是一块浇着酱汁的肉，便当盒盖子上写着一句话“我是大宁”
想到曲一宁一瘸一拐的样子，肖队长笑了笑，“通感者吃下自己，看见的是未来吗？那等到那时可要试试，嗯···开饭”队长拿起筷子，吃下了一口······
终
序章
人，生老病死，无非是为了口腹之欲，为了吃，无所不用其极，去看看厨房，雪亮的刀具，无论怎样都洗不去血污的案板，不知多少冤魂缠绕于此。
安息市美食街，一条据说与这个城市历史一般久的街，甚至有人说，因为这条街才有了这座城，又有谁会真的计较这些呢？不过是为了吃，吃饱，吃好，就知足了，哪来那么多考究。
一条街，三教九流都在这里，挂着老字号招牌的百年店，刚刚开业的网红店，没什么规律分布在几百米的街上。每天都有新的店开业，都有店铺黯然退场，就像这世界，每天有人出生，每天有人死去。
夜色降临，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尽，这条街像是从死亡中复苏，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直到旭日初升，最后一家店铺的卷帘门才重重放下，整条街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我所说的故事就是在这条街上的一家新开的店开始的。
其一·养蛊
我叫阿宁，土生土长的安宁市人，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上学，工作在一个小小的公司，没什么爱好，没什么钱。我这一辈子，估计也会像我那父母一样庸庸碌碌活在这座城，一辈子都不出去。其实，这座城也没什么不好的，分明的四季，大多数人都接受的房价物价，没有交通拥堵，没有雾霾，大概是都吃的很饱的原因，就连犯罪率都低的可怜，倒是因为这件事，这座城还上过几次大报纸的边角。
每天的生活都是那样的单调，日复一日的工作，差不多的新闻，唯一能让我提起兴趣的就是美食街了吧。明明没多少人进出的城市却有一条与他的平庸格格不入的美食街，这也是这座城里大多数人的想法吧，不过谁也不在意，有些事情，戳破了它的面皮就不好玩了。
又是加班的一天，从单位出来，月亮高挂苍穹隐隐约约透出一丝淡红。想着今晚的晚餐还没着落，我的脚步就不知不觉走到了美食街。
“吃点什么呢？”我自言自语，这条街每天都有不少新开的店，除了那几家老字号，几乎没有哪家店可以开的长久，就算老字号，掌柜的也换了一批又一批，所以我从来不去计较哪家的好吃，再好吃的店也可能在明天关门，又何苦纠结呢？到现在为止，我似乎也还真的没在同一家店吃过两顿饭。心里还在想着工作的事，眼神游离在街边各色的招牌，一不小心撞到了人，因为饿，我的脚步虚浮，那人也不知为何魂不守舍，我们撞在一起，然后摔倒在地。他似乎完全没有把我当一回事，起身就走，脸上还带着让人不能理解的笑容。我索性就坐在地上了，抬头看去，一家店的招牌正好在我不远处，没什么装饰，黑底白字，一个的字，写的刚毅有力，一撇一捺，却不好分辨是一个“入”字还是“人”字，一平米见方的小小招牌，仅够一人进出的店门上挂着厚重的棉布门帘，虽然才是四月，但这天气早就可以穿短袖的时候了，这家店真是有趣。就决定是你了，我从地上爬起来，朝这家店走去。
掀开门帘，又差点和一个家伙迎面撞上，又是那副魂不守舍打眼神，又是那张令人捉摸不透的笑。今天的人都怎么了？门帘后是一间狭长的店面，灯光很暗，一排低矮的木桌贴着墙摆在那里，很安静很安静，没有音乐，没有交谈声，从不远处的桌子前传来时有时无的咀嚼声，原来还有人在这里吃饭。
找了个位置坐下，一个老妇人提了一壶茶走过来，用的是白瓷碗，冰裂纹，碧油油的茶水倒进去竟是在茶碗外都看得出，还没等我问什么她又转身离开了，搞不懂这间店想做什么，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明前碧螺春，无论香气还是颜色都无可挑剔，端着瓷碗，茶水滚烫碗壁却有几分清凉，连这碗都是难得的精品，想必这顿饭该是物有所值。
等了没多久，老妇提着食盒来到了桌前，不急不缓，三道菜装在青瓷的碟子里，一碗米饭冒着热气，最后是一盅汤。又是那般，一声不吭走了。不管那么多了，先吃为敬畏。第一份似乎是青椒炒肉，翠绿的青椒配上白嫰的瘦肉，点缀了几丝红椒，颜色煞是好看，第二份应该是糖醋排骨，酸甜的香味直扑鼻腔；第三道是凉菜，但具体是什么我也看的不太真切，淋上去的一匙红油倒是让人食指大动；最后的汤，飘着白色的几块豆腐花一样的东西，几粒枸杞和几片海带。好一个色彩鲜艳，就凭这，今天这顿我不亏。搓了搓手，端起碗我要开动了。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菜肴，肉片的滑嫩，小排入口即脱骨却又不显软烂，凉菜大概是牛舌，夹起一块颤颤巍巍在筷头滴落几点醋汁，细细咀嚼好似尝尽世间的百味，一口汤喝下，那白色的并没有一点豆腥味，反倒是带着几分滑腻的甜味······盘中的食物竟被我一扫而空，而泪水，不知为何顺着脸颊流下，我的脑海中好像浮现出一些画面，一些我从不曾经历过过的场景，一幕幕竟是让我泪流。
待我回过神来，发现老妇就坐在我的对面，一言不发的看着我，眼中似乎有意思的不可思议。
不等我说什么，老妇径自开始收拾桌面，用平平淡淡的语气告诉我：“若还想吃，下周再来，走吧。”
“可我还没付账···”
“下周再来。”
“我······”
不等我说完，老妇抬起头看了看我，指了指坐在另一桌 的食客，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转头走向厨房。
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有几分失魂落魄准备离开，可想想这顿饭的味道，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就连出门差点被进来的客人撞倒也没在乎。
不知怎么我回到了家，那间小小屋子。刚开门就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门口看着我。
“你去哪了？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不接电话？”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抛在了我的头上。
这是我的未婚妻，阿芸，我们青梅竹马，也正因为如此吧，那个在别人看来那么优秀的姑娘，对我而言，不过如此。今天是她的生日，我当然记得，下班的时候还想着回家的时候带给她一束花的，只是出了那家店，我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就这样回到了家。
“亲爱的生日快乐，对不起···今天有点急事，没来的急和你说。”说完这句话我就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回到房间反锁了门。
她似乎没意料到我是这样的反应，在门口呆呆站了一会儿，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今天打算出去一趟，晚上可能不会回来了，你好好休息。”她站在我房间的门口轻声说。接着就是一阵穿衣服穿鞋的声音，随着门关上的声音，房间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我躺在床上，感受周围的安静慢慢淹没我，我的心却丝毫没有因为周围的安静感到平静，每一种食材的味道，它们的口感，甚至还有那些不知哪里来的画面，像一只只蛆虫在我身体里扭动，啃噬我的身体。我想再去吃一顿那家店，哪怕为此付出我的生命我也愿意。
平日爱感叹时光飞逝的我却发现这一周是那样难熬，浑浑噩噩的工作，吃下的每一口饭对我而言都是折磨，支撑我吃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我不能饿死，我还要去吃那家店的菜。一周时间就在折磨中度过，好不容易熬到周五，待到天色稍晚，我便飞一般冲到了美食街。
还是那家店，一样的风格，一样的位置，差不多的菜式，一些零星的画面又在我我眼前浮现。一顿饭吃饭又是泪流满面，老妇在我对面看我吃完，又是同样一句话。
“下周再来。”
重复又重复，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老妇走到我的面前，端上了茶水并没有离开，只是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
“我们明天就要关门了，最后一顿饭，想请你吃点特别的。”老妇言语间带着一些期待。
“好，我想试试。”其实我心里也有着几丝期待能试试。
老妇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老妇这次来不仅是那老一套的食盒，还有一个大盘子，上面盖着一个不透明的罩子，还是以往一样，放下就离开，不说一句话。等着老妇离开，我抓住罩子的把手，有几分忐忑，又有几分期待，深吸一口气，揭开了盖子。
果然，哪怕我在心里已经想到了他该有的样子，可揭开的瞬间，那种给人视觉带来的震撼还是无与伦比的。
这次是一个红色漆盘，一只雪白如玉的手安静的摆放在盘中，做拈花状，指甲用花瓣替代，粉嫩的红色显得格外娇艳。
我就知道，我吃过的那么多肉，各种动物的都有，唯独这里吃到的味道是我从来没尝过的，一一排除，也只有人肉符合了，我就知道。
这顿饭我吃得很慢很慢，是我在这里吃的最后一顿饭了，我有种预感，这种预感一向很准。一口一口，那只手的每一丝皮肉都没有被浪费，洁白的骨头被我又拼回了手的模样，多美丽的一只手啊，哪怕已经成了一具骨架，还是让人不难想到它的主人的样子。
当我拼好最后一块骨头，那个老妇又出现了，这次她没急着收拾桌子，而是坐在了我的对面。
“这饭，好吃吗？”老妇问我，她的声音并不像她的容貌那样苍老。
“好吃。”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说出了我的最简单的想法。
她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不送了，你自己走吧。”
“那饭钱？”
“下次再说。”
我走出了店，回头看，那家店好像在一点点消失，一定是我看错了。
[养蛊篇，终]
其二·杀生
走出店门，发现竟然已是深夜，美食街上倒还是依然的人来人往。看着他们为着口腹之欲奔波，心中不禁有几分的怜悯，这群可怜的家伙呦，真真的美味他们都不曾尝试，居然还露出这般表情，可悲呦。
回到家，房间空荡荡的，阿芸的气息已经慢慢从这个房间里淡去了，自从那顿饭开始，我和她似乎就越来越远了，再没有一起吃过饭，也没有一起睡觉，甚至在她在家过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去朋友家，去加班，总之很久没见了。
不去想那么多，好好的睡一觉就好了，明天···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呢。
一觉醒来，发现居然到了黄昏，腹中的饥饿感让我不得不从床上起来，出门吃点什么好呢，要不再去美食街碰碰运气吧，万一那家店还在呢，我心中寻思着。
想到这我就充满了动力，草草洗漱了一把，穿了一件衣服就出门。到了那个地方，不出所料的，那家店不见了。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换一家店去吃了，为了活着，饭还是得吃的。我随便找了一家店，点了两道肉菜，可才吃了一口我便再也受不了了，匆匆付了帐跑到门口的树下，原来我的胃早就适应了那种肉的美味，别的事物之于我，与毒药无异。
就在我扶着树在一旁呕吐的时候，有一个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差点被眼前的人的面孔吓到，眼窝深陷，面色苍白，有几分骷髅的感觉。
“朋友，吃不惯这些东西吧，可惜那家店不见了。”他看着我缓缓地说。
刚才看他，就觉得有几分眼熟，听他这么一说，他的样子与我第一次去那家店时与我装了个满怀的家伙重合在了一起。
“是你，那天在店门口你把我撞倒了。”我看着他说。
“哦···是吗？那可真是不好意思，那天我实在有些心不在焉，还请你多多谅解。对了，我家有新的食材，看你也找不到那家店了，要不一起去吃点吧，食材放久了，会不新鲜的。”他似乎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不过他猜得没错，我的确在再也吃不下别的食材了。
我犹豫了几秒，最终腹中的饥饿战胜了理智，我跟着他走了。
他家离这里也不远，只是和我家一东一西分隔与这条美食街。到了房间，没什么客套话，他便让我去厨房帮他收拾锅碗，我没多想就跑到厨房折腾了起来，烧上热水，准备好案板，菜刀在手边一字排开，没想到他家这些装备倒是很齐全。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我以为是他从冰箱拿好了食材过来了，谁知一阵呼啸过来的风从耳后传来，我虽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却还是被一棍子打倒在地，那个男人扑了上来，整个人压在我身上，棒球棍落在了一边，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拿起了一把尖刀。
“我要吃肉”他手中的刀向着我的脖颈刺来，他的眼中似乎闪烁着血色的光芒，呢喃着：“我好饿啊！！！”
我用手死死的抵住他的手腕，让刀能尽可能离我远一点，顺势在他的胯下踢了一脚。他的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可是刀还是紧紧的握在他的手里，我知道此时不能再给他喘息的机会，不然死去的人就是我。捡起了他扔在地上的棒球棍，没有犹豫的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
他终于安静了，我把刀从他的手中拿下来，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走出厨房却发现我在刚才的那一顿折腾后，居然连走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只好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想着休息一会儿就离开的。
手机的闹钟叫醒了我，虽然是周末，可我的闹钟并没有给我休息机会，天刚亮便准时的响了起来。我按掉闹钟，睁眼看了看周围，朦胧的睡意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在那个人的房间，我还坐在沙发了，竟然就睡着了······
“那他为什么没来杀了我？”带着疑惑我来到了厨房，他还躺在地板上，和昨晚一模一样，低下身子去摸了摸他的身体，寒意逼人。我杀人了，虽然是为了自保，可我的确杀了一个人。
按理说我是该仓惶逃跑，就算不去投案自首，也该找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躲起来的。可我没这样做，腹中的饥饿让我失去了理智，我俯下身在他的身体上轻轻嗅着，男人的味道，令人作呕，可是我却闻到了在他那令人作呕的体味下不一样的味道，是血肉的香甜。
接下来的几天的记忆之于我是模糊的，只是依稀记得我请了假在他家住了几天，每天都吃的很饱，虽然那味道并没有店里的好吃，血液积攒在肉里，煮的时候血沫弄脏了灶台，我清洗了好久，死去的时间太长，肉质有些发酸。不过相对于外面的那些肉，这已经是让人觉得无比满足了。
回到家的时候，他的家里已经被我彻底抹去存在的痕迹，我仔仔细细打扫了卫生，骨头被我用破壁机打成了粉末，炖汤的时候加上一些汤也变得格外鲜美，几天时间当然不够我吃完他一个整个人，我把剩下的用盐腌制，装在包里带回了家，想来剩下的日子应该可以靠这个下饭，我也可以静静等待警察的到来。我毕竟是杀了人，哪怕我做的再天衣无缝估计也是难逃法网。我按时去上班，只是多了一个每天下班买一份晚报的习惯，一天，两天···直到我剩下的肉都吃完了，报纸上仍然没有出现一条有关杀人案的报导，就连寻人启事都无。
看着渐渐消失的肉，我明白我该去狩猎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目光游移到了客厅墙上我和她的合影，我想我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过程出奇的顺利，毕竟她还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这里本就是我们共同的家，叫自己的未婚妻回家吃饭，并没有任何问题。
傍晚时分，门铃在约定的时间准时响起，她来了，穿着和她离开的那天一样的衣服，画着淡妆，气色看起来很好。
“你，还好吧？”她坐在桌前看我仍在忙碌，有些犹豫的问道。
“就那样了，不好也不坏。”我把一道菜端上桌，为她倒了一杯红酒，笑着说：“先喝点酒吧，最后一道大菜可能还要多等等，抱歉现在只有素菜。”
“其实，我有话想对你说······”她犹豫了一下开口。
“嘘······”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先吃饭，喝完这杯酒再说。”
她没有怀疑，其实在我认识她的那么久以来，从未见她喝醉过，不知多少次我们和朋友一起吃饭，都是她替我挡酒，最后还是她把醉到不省人事的我带回家的。想到这，突然对接下来我做的事情有点不舍，可为了吃，我顾不得那么多了。
“以后，还是少喝酒的好，再没人可以替你挡酒了。”她看了我一眼，眼中的情绪很复杂，是不舍，是惋惜，还有一些我也看不明白的东西，说完，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知道我的，喝不了太多，不好意思啊。”我看着她喝完，自己只是端起杯抿了一小口，解释道。
“嗯，没关系的······对了，我爱你······”她看着我的眼睛，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只是那句我爱你刚刚说完，她便倒下了，安眠药配合着酒精的效果，她终究是倒了，也算是因为喝酒吧，最后一次了，我的爱人。
我看着她趴在桌上睡着的样子，还是那样好看，即使看了十多年，她的美依然让我迷醉。我就这样看着，想起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么多风风雨雨，不知不觉竟是泪流满面。要不就放过你吧，我心里默默想到，我还可以去找别的目标。低下头在她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理智似乎就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我闻到了，她肉体的芬芳，还有别的男人的气味，我最不能容忍的，她的背叛，她居然背叛我！！！我依稀在酒杯的倒影中看到了他们在一起缠绵的样子，还有我赤红的双眼。
小芸也死了，死在了我的手上，不过我没有给她痛苦，一刀切开了她的颈部，看着鲜血如喷泉一般流出，感受着我怀中的她肤色渐渐变得苍白，温热的躯体变得冰冷，时不时还轻微抽搐几下，终于最后一滴血流出，我抱起她，就像以前她耍赖要我抱起来她一样，走去了厨房，今晚的主菜，食材已经准备好了。
[杀生卷·终]
番外·芸说
我叫许芸，不过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小芸。我是阿宁的未婚妻，从很早以前就是了，我们青梅竹马，我爱他，没有掺假。可是最近不知他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就连我的生日都忘记，他不是这样的，就算再忙，他不会忘了我的，哪怕忙到爆炸，我的电话他没有一次不接的，可这次他却···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我要去弄明白。
他不会出轨，我相信的，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借故离开家，五天时间，他没有找我，这根本不是他！我开始去跟踪他，我想知道为什么。
他还是和以往一样上班，晚上却连美食街都不去了，直奔家中，我悄悄打开门，黑洞的的房间没有一丝动静，只有他的卧室门紧锁。后来这几天都是如此，直到下一个周五，他这天下班格外的早，冲出单位直奔美食街，那是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饭店，可他却像认准了一般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下一周依然如此，平时下班就将自己锁在房间，冰箱放着的几个馒头好几天才被吃完一个，到了周五他又直奔美食街，还是那家店。这不是他，我认识的阿宁绝不会在同一家店吃两次，哪怕再好吃的都是如此，可他竟然又一次走进了同一家餐厅，而且看他熟悉的样子，上次也不会是第一次来才对，这不由得我不怀疑。
又是一周，还是同样的生活方式，同样的周五，同样的店，我必须得进去看看。
等他从店里出来，我也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很奇怪的布局，狭长的餐厅，幽暗的灯光，低矮的木桌，连收银台都不设。一位老妇人看到我进来四处张望的样子，挥手示意我找个地方坐下。
才坐下，一个老头就坐在了我的对面，莫约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雪白，高个子，整个人好像散发着令人着魔的魅力。
“小姑娘不是来吃饭的吧？”老人看着我说到。
“嗯？”我惊讶他居然猜到了我的意图，随即释然，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老人家见多识广也是情理之中，我解释道：“嗯，我的···男朋友···我男朋友最近似乎很奇怪，我发现他每天都来这里吃饭，我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给你做一道菜吧，看了菜，你就明白了，至于怎么做，还是要看你自己。”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说完这句就起身离开了。
我坐在那，心中想着的都是我和他过去的种种，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才会变成这样，如果可以，我想救他回来。
老人又回来了，将一个带着罩子的餐盘放在我的面前，又坐回了我的对面。
“打开看看吧。”老人语气很平静，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做好心理准备再看，别叫太大声。”
我不知道他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深吸一口气揭开了盖子。
“啊！”我几乎是尖叫，又想起老人告诉我的，赶紧闭上嘴，看看周围，吃饭的人似乎并没在意我这里的异状。我又回头盯着盘里，一只人的耳朵，耳坠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洞，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女性的耳朵，再看看老人，他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依旧是盯着我。
“这才是世界上的绝味，很难有人吃了会不想，，也很难有人吃了不会再吃。他也是。”老人没注意到我吃惊的表情，继续说道：“本来就是这样，我们饲养牛羊，给他们最好的养料，不过是为了让它们更好吃，那又是谁在饲养我们呢？既然饲养我们的东西可以吃我们，我们又为何不能先一步吃了自己呢······”
“我不在乎什么别的，我还能救他吗？”未等老人说完，我便打断了他，“我不在乎别人，不在乎谁会吃了我们，我只想救他。”
老人很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将盘子朝我这里推了推。
“吃了它，然后吃了他，从他进来店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会死在他的口中，或者离开，如果你还能继续活着，一起来坐坐吧，请你们喝我最好的茶。”老人有些无奈的看着我。
我没有犹豫，起身就离开，出店时似乎听见了老人的叹息。
“一个傻姑娘哟···”
我离开了店，我知道了这一切，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爱他，我想救他，可是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只有等。
我还是在跟踪他，看他每天从店里出来的满足的样子，我说不出的情绪，为他成天紧锁的眉头的舒展开心还是他日渐堕落的焦急。
终于有一天他没去那家店了，或者说那家店就那么凭空消失了，我知道我的时间到了，我跟在他的身后，看他进去了别的店，又出来在街角呕吐的样子心疼到不行，可我不敢出现在他身边。我看到一个男人和他说了什么话，他就跟着那个男人走了，见过这个男人，我去店里的那天，老妇人就在和他说着什么。他们一起，难道？我不敢想了，更在他们身后。
我在门口坐了一夜，我听见里面的争吵，听见了别的男人的惨叫，然后一切归于死一般的沉寂。不知不觉我也睡着了，直到被一阵熟悉的闹铃吵醒，是他的铃声，我听见他打电话请假，听见他在房间走动的声音，他没事简直太好了。
这几天他都没有离开这间房，我也只好耐心等着，终于他出来了，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我故意装作从楼上下来的样子，他听见脚步声转头就跑，根本没在乎是谁下来，甚至连门都没锁。
他呀，总是这样莽莽撞撞的，多少次都是忘记锁门，还好我们家里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我苦笑着推开门走了进去。果然，空荡荡的房间，进去的两个人只走出来了一个，还有一个就此失踪。
他一定自以为把房间打扫的无懈可击了才离开的吧？只是他那毛毛躁躁的性子，总是做的事情漏洞百出，我好不容易花了两天将这个房子又打扫了一遍，躺在房子的大床上好好的睡了一觉，这么多天，我这是第一次睡得那么踏实。
电话铃将我叫醒，阿宁打电话让我去吃饭，说有事情告诉我，一切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我知道。
我们家的摆放还和我离开的那天一样，我坐在餐桌前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又好像回到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们一起许下海誓山盟，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那一桌素菜，我听他说主菜等一会儿就上了，心里苦笑，那道主菜，就该是我的尸体了吧。
一杯红酒，就算加了安眠药，也不至于让我那么快倒下，可我不想再看他那冷漠的样子了，装作昏沉的趴在桌上。
我听见他走过来，感受到他盯着我时炙热的目光，他似乎哭了，不行啊，我亲爱的阿宁，我最爱的你，你不许哭，我好心疼，别哭好吗？我的爱人，不要哭了。可我说不出口，忍着心痛，听那在那里啜泣。
他凑近了身子，在我的面颊吻了我，就像以前每天天亮吻我的那样温柔，他的动作忽然僵硬了，我听见他在呼吸我身上的味道，我心中暗叫不好，那个男人房间，床上的味道沾染在我身上了，我想反驳，我想挣脱，却发现药物的作用让我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我感受到他抱起了我，一件一件脱去我的衣服，笨拙的样子一如既往，感受到他也同样赤裸的躯体抱紧我，感受到刀锋在我脖子上划过，好冷，好在我是在他的怀里，我不恨他，只是惋惜不能和他继续我们的未来了，回不去了是吗？“真是个傻姑娘”意识消失前我又想到的是老人在我出门前的叹息。
其三·风起
不得不说，小芸的味道是我吃过最好的，不用什么特殊的烹调，她的味道是这个世界上无可比拟的美味。我就这样陪着她，在家里一日又一日，白天还会出去买一些日用品我觉得我好像恢复了，原来的那个我回来了，就像以前小芸陪着我的时候。甚至我开始出现了幻觉，好像小芸并没有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在了我的体内，我能回想起她经历过的事情，我可以听见她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轻语，我们曾许下的诺言用不分离，现在好像真的实现了。
电话响起，是大宇，我的死党，我们似乎有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这时他打电话，会是干嘛呢？
“你小子，公司也不去了，也不联系我了，到底死了还是怎么了？”他就这这个性格，说话直来直去，没少得罪人。
“没事，最近有点不舒服，在家休息。”我回答的有点敷衍。
“就你这声音还没事，我晚上去找你，在家呆着别乱跑。”一如既往地快的语速，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电话另一端传来忙音。我知道，这时候再怎么样都没用了，他说要来，谁都拦不住。
现在我需要做的是该把家里收拾好，免得他来发现不正常，可还有一个问题，他来了，我该吃什么，普通的事物已经不能满足我的胃了，可冰箱里阿芸的尸体已经一点不剩，要不···
一个阴暗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我也只有这样做了。那么，行动起来吧，
忙忙碌碌就到了傍晚，砰，砰，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沉重又有节奏，是大宇特有的方式。
我看了看房间，确认了没什么会漏出马脚的东西后才去开了门。
现在我需要做的是该把家里收拾好，免得他来发现不正常，可还有一个问题，他来了，我该吃什么，普通的事物已经不能满足我的胃了，可冰箱里阿芸的尸体已经一点不剩，要不···
一个阴暗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我也只有这样做了。那么，行动起来吧，
忙忙碌碌就到了傍晚，砰，砰，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沉重又有节奏，是大宇特有的方式。
我看了看房间，确认了没什么会漏出马脚的东西后才去开了门。
“你小子，开个门也磨磨唧唧的，没个爷们样。”大宇骂骂咧咧的推门进来看，“阿芸呢？怎么今天没看到阿芸？”
“她···她去朋友家了，不赶巧，今天回不来。”我被大宇突然的 一问有点紧张，赶忙编了一个理由。
“弟妹这也是的，我来了也不回来，一点面子都不给啊，你小子也不给她提前说一下我要来，今晚要罚你两杯。”不知怎么的，大宇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点低落，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来喝点水，过来帮忙准备晚饭。”我端了一杯果汁给他，当然，里面加了足量的药。
大宇接过果汁却没有喝，放在桌上看了我一眼，“我不渴，先去做饭吧，一会儿吃完饭我有话对你说。”
没有办法 ，只好带着他来到厨房，指了指角落放的大蒜，“剥一点大蒜吧，刚买回来还没来得及剥，我去准备别的食材。”我说完就走出了厨房，大宇也没反驳什么，蹲在那里就开始干活。
就是现在，不能犹豫，我的晚饭可就靠这个了，打开客厅的音箱，还记得这是花了我第一个月工资买的，为此小芸还和我吵了一架，可能是太久没有用了，打开后并没有按预想传来音乐，读碟的进度条一点一点前进，可我等不了了，拿起一把斧子走向厨房，我的晚饭，我来了。
一步一步，我站在了他的背后，似乎并未发现我的来到，这个家伙，做事情总是那么认真，只是真的抱歉啊。
就在斧头落下的前一刻，那该死的音箱响了起来。“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
伴着歌声我的思绪竟然飘到的很多年前，高中的一次聚会，我失去了我曾以为会是我最爱的那个她，大家都在欢乐，只有我坐在KTV角落一口一口喝着酒，一个麦克风递到了我的面前，是小芸。
“来唱首歌吧，特意为你点的，我和你一起唱。”她的声音温柔的像水一样，我没办法拒绝。
“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唱到这里，我转头看着小芸，她接上了那句本该我继续唱的那句“因为我，仍有梦，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那一刻她的笑好像一个天使。
接下来的故事就理顺成章了，本就青梅竹马的我们在一起，只是大家似乎都忘记了那天那首歌之后便坐在我的位置喝酒的大宇······
那首歌之后便坐在我的位置喝酒的大宇······
大宇曾经疯狂的爱着小芸，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甚至大家以为他们在一起才是最佳的选择，但小芸始终把他当作哥哥看待。那天之后那个疯狂的大宇不见了，别人用这件事与他开玩笑他只是平淡的说小芸是他妹妹，让那些开玩笑的人别再开这种玩笑了，就这样，我与大宇是好兄弟，小芸是我的女朋友是他的妹妹，我们三人一路走来。
回过神来，大宇已经站起来了，看了看我手中的斧头，笑了笑，一记重拳打在我的脸上。
被打懵的我坐在地上看他捡起了斧子用一只手揪住了我的领子。
“阿宁，你知道我有多爱她吗？从我对爱这个词有所认识开始，我爱的就只有小芸啊！她爱你，那就让她爱你，我和你是好哥们，我不能再去追求她，但这都无所谓，像个哥哥一样保护她，你做不到的我可以，能看见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你知道吗？你做了些什么？小芸呢？把她给我吐出来啊你个混蛋！！”
大宇用嘶哑带着哭腔的语气对我嘶吼吗，手中的斧子向着我的脑袋狠狠砍下。
看着斧子落下，我心中没有一丝的恐惧，甚至是有一丝解脱的快感，终于要结束了吗？这罪孽不可自拔的生命。
“当！！！！”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我耳边响起，斧子并没有落在我的脑袋上。
“我想杀了你的，但我答应过小芸要好好保护你，这是她对我最后的请求。”大宇站起来，从客厅的包里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我的存货也只有这么多了，你去做了吧，吃完饭我们讨论讨论明天该怎么做。”
我打开塑料袋，一条人腿安静地躺在那里。
就这样，我和大宇联手，一个又一个人消失在我们的腹中，但是那时的幻觉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小芸的一幕一幕还是在眼前回想，我甚至看到了很多我们不曾一起经历过的事情，看到她见到了那家店的老板，看见她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被她藏在了阁楼的角落，我去还真的找到了那份未完成的礼物······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血肉不再是我发愁的事情，可我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具体是什么，大概是食材中缺失的灵魂吧。我一直在考虑食物中缺少的东西，直到那天，门外传来了陌生的敲门声。
是老板，虽然我从没见过他，但我从小芸的那些幻觉中见过，他的样子很难让人忘记，可要具体去形容却什么都说不出，只是他站在那，我就知道是他。
门打开，老板的背后跟着那位老妇人，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进来，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我仿佛在等我说什么。
“那个，我不知道你们是怎样找到我的，不过各位前来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办的，是饭钱吗？你们尽管开价，我若付得起一定付清。”我被他们盯得背后发毛，只得先开口。
他们还是一言不发，老妇从身边的挎包里拿出一个饭盒，摆在我面前。
“尝尝看，有何不同。”老板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打开饭盒，那是一张娇嫩欲滴的双唇，虽是从身体上剪截下的一部分，却没有一丝吓人，好像它本就该这样躺在盘中。
夹起这副双唇，我的第一反应
竟不是放入口中，而是轻轻吻在上面，淡淡的的玫瑰花香，仿若还带着一丝它主人的温度，待它入口，咀嚼的触感，是爱人缠绵的感受吗？第一次把小芸抱在怀里，和她热吻，略带生疏却如火一般热烈，那种感觉不仅是被我大脑记住，我的双唇也一样把它牢记。这不是小芸，我感受到了是另一种感觉，柔软，还有一点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几经缠绵，伴随着喉头一动，它慢慢滑入我的胃里。
“这是···”一开口便吓到了我自己，我的声音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感受到两者的不同了吗？”老板笑着看我。
“为什么我的声音会突然改变，还有为什么在你店里吃完眼前会有幻觉？”我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可我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一切。
“如果你想知道这一切，就跟我们来吧。”老板笑了笑，老妇人起身打开了门，刚好碰见回来的大宇。
“你也一起来吧。”老板似乎和大宇早就认识，并没有太多的寒暄。
大宇愣了一下，也就没有反驳，跟在老妇人身后准备离开。
我犹豫了片刻，想到最近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跟在他们身后走向了门外。
[风起·终]
其四·归家
老板开了一辆老版夏利，但看上去还是很新的样子，车子发动起来很安静，一点不像十多年前的车。
“这车，我当时赚到的第一笔钱买的，在那个年代，这可是很拉风的东西，只可惜，时过境迁，就和我这老东西一样，越来越不中用了。”老板转头看了看我，车开的很稳。
窗外景色从繁华变成了苍凉，这是郊区的安息市，一个破旧的工业园，据说当年也投入了不少钱在里面，却始终招徕不到商户，最终被人渐渐遗忘。车缓缓开入工业园，在一个园区门口停下，等电动门打开，又往里走了不少，最终车在一个厂房里停下，厂房的大门落下，老板伸手拉开我的车门，做出了请的动作。
眼睛终于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我跟着下了车。从车库的小门走进，看到的是一个厨房。却又不像厨房，怎么说呢，少了一丝烟火气，厨具一丝不苟的摆放，洁净到可以映射出人脸的台面，闪着寒芒的刀具，明亮却又不刺眼的灯光，单从这些来看，这个厨房无可挑剔，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似乎弥漫着一种熟悉的味道。
我站在厨房门口，脑海里好像又有些画面浮现，我来过这里，我看到的，台面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她面色安详，周围一圈人手中握着的刀具，低着头似乎在祈祷，面前的白瓷餐具隐约映射出我自己的脸，不是我自己，而是一位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庞。祈祷结束，有人推来的一辆小车，从小车上取下来一副面罩，戴在了那个女人脸上，女人带着微笑缓缓闭上了眼，一把刀在她喉间划过，鲜血飞溅而出，周围的人并没有恐慌，双目紧盯那渐渐苍白的肉体，流露出一种叫做渴望的东西。
我醒了，虽然我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但刚才闪现的画面还是让人无所是从，在我的经历中，死亡从来都是狰狞的，也不对，应该说除了阿芸那次以外都是狰狞的。想到阿芸，我的眼神有迷离了起来，我看见的那个躺在台子上的女人被细细切开，宛如一件结构复杂的机械被一点一点拆开那般，我甚至有种只要再将这些碎片拼回那个女人就会活过来的错觉。一片片肉送入周围几个人的盘中，被那几人咀嚼吞咽，脸上洋溢的尽是幸福，随后，一块块肉被装入冰鲜盒中，一人推着缓缓离开。
原来就是这里在为那间餐厅提供食材，在我眼前浮现的一幕幕太过真实，到底是为何？明明是第一次来，却又有一种回到了家的温馨与熟悉。
“很熟悉吗？就好像你曾经是这里的一份子。”耳边传来老板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看到这里发生过的一切？”我心里大概有了答案，可还是听老板亲口告诉我会更好。
“这也是我们找你来的原因，众所周知的，人的记忆储存在大脑，但会不会，人的记忆不止存储在大脑，有一部分或许会因为种种原因留在身体的特定部位，而这世界上又恰好有一些人，他们通感能力很强，吃一个土豆，他们可以感受到土豆埋藏在泥土里的乏味，那如果让他们吃到了特定部位的肉，他会不会也能拥有同样的记忆？”老板缓缓说出一大段有点难以理解的话，但我本就有类似的想法，听完倒也没有不懂。
“可是，如果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人，为什么我吃其他东西没有类似的感觉，吃其他人也没有？”这也是我不能理解，也是老板说的话中矛盾的地方。
“灵魂，我将这种东西称作灵魂，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明白，可它的确存在，就是它承载了记忆，而我说的通感，更细致的应该是对灵魂的感知。而灵魂的存在要求极为严格， 若非心甘情愿的奉献，灵魂绝不会留存的，而且这种情绪的激活，必须要靠同类的奉献才可······呵呵，你说除了在我这的那些，你就真的再也没有吃到过了吗？”老板话锋一转，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难道不是吗？死在我手中的家伙们，又有哪个会心甘······”我话还没说完，眼前的画面的突然闪现，那是我和小芸在一起的日子，我全明白了，这一幕幕的在我眼前浮现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太想她了而是······我突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原来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我对你那么不好，为什么你还要回来，你究竟有多蠢啊！！！”我瘫坐在地板上，大理石冰凉的触感让我渐渐平静下来，口中还不住的喃喃自语，眼泪一滴一滴溅落在地板。
“她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活在了你的世界里，不必太难过，跟我们走吧，现在不是你难过的时候。”老板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从地上拉来，整了整我的衣服，拉着我去了旁边的一间宴会厅一样的地方，安排我坐下后，他点了一支烟，等到这支烟燃尽，他长舒一口气：“该说说我的故事了。”
老板的故事
我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厨师，不过没有自己的店铺，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工作场所，带着一套菜刀流浪，遇到村里红白喜事逢年过节的，就去做个工，饥一顿饱一顿的倒也过了。直到二十五年前吧，那年8月4日，我记得很清楚，我走在乡下的路上，本想着去到了县城好歹有口热饭，却不想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看这雨颇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没有办法，只好去了附近一间破败的土地庙躲雨，没曾想过我的人生从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大的变化。
破庙不大，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在角落休息了，庙中央一堆篝火忽明忽暗的燃着，我看那人睡得正香也不好打扰，给火堆添了两块柴后便在另一侧整理行囊准备休息，雨下的突然，行李都湿了大半，好在还有火可以烘干衣服，不过用来应急的一袋炒面却是化作了汤水一点都没留下来，没办法，只得饿着肚子待这雨停了。
本以为暴雨不会下太久，睡一觉便可以上路了，谁曾想这雨一下就是两天两夜，这不知何年修建的破庙倒也牢靠，这般大雨竟一点都没漏进来，竟然还有不少的柴草，期间那人也睡醒了过来，自言是个行脚，身上货买完了正打算赶去下一个县城采买货物，路过这座庙是就觉的疲惫难当，就在这燃了篝火睡一觉，想赶明日大早出门，却不想也被这大雨困在了这里。
三天时间，说短不短，要在平时，也不过是虚度而过，可现在，一分一秒都让人难熬，三天一粒米都没得吃，我怕就算现在雨停了，我也走不到县城了。可是这么大雨，连五米外都看不清，这一路又是山路，我和他谁也不敢冒险直接出去。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坐在火堆旁，隔着火堆望着对方，我的余光却瞥到了我的行李，那里有我走南闯北的家伙——一套菜刀。我看了看坐在火堆对面的那个人，眼中竟然产生了幻觉，对面的不是人，而是一道佳肴。
缓缓起身，装作不经意的打开了行李，我有刀，又占据主动，一个饿鬼我还是解决的了的。
“先生，到了现在，我也没啥好隐瞒的，虽然我是个行脚，但祖上几代好歹也有过红火的日子，历经这么多年还有一本旧书传到我手上，行脚嘛，走南闯北总要有点故事才好做买卖，我就看书，别说，还真给我看出来一些名堂，这几年生意做得也算顺利，但书里面有一段是我一直不敢说的，书上说，人的身体可以留着记忆，而我们家的人，可以尝到食物带的记忆······害，你别说，虽然我以前一直把它当作笑话来看，不过还真有几分好奇，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行李里的那把刀我也看到了，要不这样吧，您先别急着杀我，切我一条腿下来，烤熟了先给我尝尝，剩下的也够你吃顿饱了，说不定过会儿雨停了，再劳烦您去县城请个大夫来便成，正好我也想看看书里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愿。”那人虽然因为饥饿说话有点虚弱，倒也让人听得清楚。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好了。”已经饿到这般地步，我也没再和他客气，掏出家伙动起手来。
大概是因为饥饿，他并没有流太多血，就连呻吟都没发出几声，就着雨水洗净了这条腿，不一会儿，烤肉的香气弥漫在整间庙里，趁着热先切了一块喂给了他。他闭上了眼睛细细咀嚼，脸上的表情从凝重到轻松，忽又泪流满面，他睁开了眼，一脸平静地看着我，“先生，麻烦您在25年后，去安息，找那个人，那里会有结果的，在下先行离去，不必送了。”那人说完，竟是面带微笑的去了。
顾不得其他，也是饿极了，将近一条的腿竟被我全部吃净，腹中有了食物，理智也慢慢回了过来，眼前的一切实在让我难以接受，可既然发生了，我也只好接受眼下的现实，朝着那人的遗体磕了三个头。也许是吃饭的时候没注意吧，窗外的雨竟慢慢小了下来，我扛起他的身子去了庙后，下过雨的泥土格外松软，不一会就挖了一个足够放下他的地方，收拾好了一切，对着那片地方又磕了三个头，雨就在这时停了，该处理的也处理好了，雨也停了，我不敢停留，收拾好行李便往县城奔去。
8月7日傍晚我赶到县城，找了间客栈便是几日不敢出来，生怕有人会来抓我，可等了多日也不见有人找我，再一打听，得到的消息竟是雨停后不久那座庙的山上突然崩了下来，泥石流连着庙带着路一起冲下了山谷。
这下再也没人知道我的故事了，我又在县城躲了两天，确定没人找我后，又开始了新的旅途。可是我发现，平常的食物对我的诱惑越来越低，甚至说普通的食物与我而言味同嚼蜡。我是一个厨子，如果自己做的饭连自己都不能满足，那算什么厨子？
一日两日还好，但随着时间的增长，我对那日破庙里的美味的渴求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像落入草堆的一粒炭火般，终于点燃了我整个内心。我没办法抗拒这种诱惑，先是去乱葬岗找一些草草掩埋没多久的肉吃，可人的胃口总是难以填满，况且死肉总是缺了点滋味，我不甘心这样的苟且，于是我开始对活人下手，几个流浪汉，几个失足之人，多余的部分细细切出摆个摊倒也买的火热。渐渐的，一些吃过的人竟还有几个清醒的，散尽家财跟在我身边，有了他们，我下手也开始张狂起来，可始终找不到想要的味道。
一日夜里，我突然想起庙里那人死前的表现，心甘情愿吗？我似乎明白了，又恰逢追随我的一人自觉罪孽深重，想要以死谢罪，在我的劝说下他决定奉献自己。
那天我们几人围在他身边，听他说完了自己的事，轻轻闭上眼将自己交予了我们。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们几人在吃下第一口的时候，泪水都忍不住的留下，我们好像从灵魂深处得到了升华。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吃，不断地有新人加入，不断地有人奉献，多少年都如此度过了，可我始终不明白的是那人死前告诉我的那句话——25年，安息。直到一日，一份被客人遗落的报纸的边角上的一则新闻提醒了我，这世界上竟还有一个叫做安息的城市。
眼看25年之约将至，我们去往了安息市，在25年整的那一天，在美食街开了一家店，而没多久进来的那个人，我看着他吃完后泪流满面的样子，我明白，那我要找的人他来了。
“你要找的那个人是我对吧？”听完老板的故事我大概也明白的他的意思，又问道：“那大宇其实就是你来这里后追随你的一员吧？”
“他是我们的一员，不过他不是无意中走到我家的餐厅的，只不过是受人所托，前来调查的过程中越陷越深，最后成了我们的一员。”老板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大宇，又转过头对我笑了笑，说：“至于谁委托他去的，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你要找的那个人是我对吧？”听完老板的故事我大概也明白的他的意思，又问道：“那大宇其实就是你来这里后追随你的一员吧？”
“他是我们的一员，不过他不是无意中走到我家的餐厅的，只不过是受人所托，前来调查的过程中越陷越深，最后成了我们的一员。”老板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大宇，又转过头对我笑了笑，说：“至于谁委托他去的，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话都这样讲了，那就应该时小芸没错了，只是我没想到，他爱小芸那么深，最后却还是选择了帮我而不是复仇。
“说了那么多无用之词，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找到我后要做的事情了吧，总不能会说你请我来就是为了给我讲故事吧。”虽然我心里怕得要命，可毕竟我已经不是半年前的那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了，该有的镇定还是在的，冷笑了一声：“呵，原来和我说了那么多，最后还是要吃了我对吧，还必须要我心甘情愿，是这个意思吗？”
“不愧是你，这正是我的想法了，你知道吗？虽然我现在吃的也是其他人奉献的食材，却始终没有了当年的味道，我吃他们，哪怕是再可口美味，对比我第一次吃下的那些，都有着云泥之别，我年纪大了，本以为再无缘分吃到通感之人的肉，没想到啊，二十五年前的那位先生还是留给了我一条活路。”老板说着说着，两行眼泪滑落不断，原本温和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小伙子，你就成全了我吧，不过就算你不心甘情愿，配合药物也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别想着反抗，刚才我点的那支烟里的成分足够让你使不出一点力气，可能现在药效还没开始，不过也绝对不会让你跑远的，你还是乖乖任命吧，哈哈哈哈。”
没想到一向温和的老板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我试了试，头有点晕，似乎还有些使不上力气，我不吸烟，所以刚才闻到的烟味或许有些不太正常我也不能很好的分辨，看来我今天是逃不掉了······
往后的几天我被关在了一间房子里，吃的东西很好，休息的也充足，按照老板的话说，是要留着最好的状态等待被奉献。不就是养肥了再吃呗，说的那么文雅，虚伪！
养的再久还是要被吃的，这一天也没让我等太久，老板递给我了一瓶口服液样的东西，说是喝下后可以减少一些痛苦。我看这个减少痛苦是次要的，关键还是要我能安安心心奉献自己，但也没办法，大宁我是打不过的，这几天吃的东西虽然美味，可我那种使不上力的感觉一直都没散去，我也想明白了，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吃人又被人吃，也算偿还了我对小芸的亏欠。
躺在熟悉的台子上，上次是通过吃下的人的视角看着台子，今天是作为奉献者躺下看一切，这世界真是奇妙呢。药物的作用下我心里一片平和，昏昏沉沉的便闭上了眼。
老板缓缓走了过来，大宇跟在他身后，围在我身边，我睁眼环视周围，和上次看到的没啥区别，就是人少了点，不过多少人我也还是逃不掉，就索性还是闭上眼吧。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脆响，然后温热的感觉落在了我脸上，是我的血吗，可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我忍不住看了看，却发现老板正捂住心口，血不断往外流，大宇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手上还握着一把手术刀。
老板捂住心口，一点一点坐在了地上，断断续续地说道：“看来他说的我还是没理解，25年安息，是说我25年后安息啊，倒也···倒也还上了，老婆子···老婆子她···她是无辜的，就放过她···就放···”终于他还是闭上了眼，也算个人物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脱啊。
大宇喂我吃了一片药，力气慢慢恢复，我缓缓坐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为什么救我？”
“我答应过她的。”
“谢谢。”
“你该谢谢她。”
大宇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手上的活没停，老板的身子被抱上了案台，大宇熟练的将老板分开，手不带一丝颤抖，没过多久，老板就变成了一堆除了骨头谁也认不出这是个人的一份份肉。
“那边的，他既然说了，我就不会为难你，走吧，不过这里的一切你也最好让它烂在心里。”大宇转头对着仓库的一角喊道，老妇果然提着行李从那里走出来，对我们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我们这几天就住在这吧，等吃完了再回去，然后不要再回来了。”大宇对我说道。
反正一切已经乱七八糟了，怎样我都无所谓了，对他点点头，继续闭目休息。
说实话，这次的肉着实难吃，倒不是说味道不好，太干太硬了，而且我感受到的净是一些令人作呕的处理食材的过程，虽然我也处理过不少，但这样每嚼一口那种场景就在眼前浮现的感觉实在难顶。于是我就再也没吃，只是陪着大宇在这里住了几天。
我们回到家了，那间仓库后面装的全是棉布之类的货物，而周围大多都是堆放木材之类的仓库，堆放却无人看管，最后被我们一把大火烧尽。虽然出了一点意外，离开时我的腿不小心被一根突出的铁丝划破，很深的伤口，搞得我走路都一瘸一拐。
回去后大宇说要去替我找食材，结果两天过去了也没有动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归家·终]
终章·谢幕
“同志，我这可是把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了，到时候你可要在我档案上记一笔认错态度良好啊。”
警察局里，问询室里坐着的是一个年纪大概25岁的青年，面色有一些苍白，正拿着纸杯猛灌水，看样子是说了不少话。
“曲一宁，我告诉你，别在这给我们讲故事，说了那么多当你写小说呢？别说些有的没的······”对面一位看守者忍不住跳了起来，指着青年的鼻子破口大骂，一旁的队长赶紧按住了他，让其他同事将青年带走。
“队长，其实还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想过了没有，如果通感之人吃下的，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奉献，那他会看到什么呢？自己一的一生的记忆吗？那岂不是太无趣了点。”曲一宁在被拉起来的时候对着队长笑了笑，然后强行挣脱后朝队长说出了这些话，然后被压着一瘸一拐的走出来问询室。
回到办公室后，队长还在一页一页翻看着笔录，下属走过来递给了他一份报告。
“犯罪嫌疑人曲一宁，我们在他家中找到的血迹经过鉴定就是许芸的，而经过问询走访，有人说是看见过许芸和别的男人一起进过酒店，还和一名开豪车的男子搂搂抱抱。还有，我们调查了曲一宁的病史，发现他曾经被诊断出有人格分裂与妄想症，而大宇这个人，我们调查发现曲一宁并没有什么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您看，大宇，一宁，大宇的宇不就是一宁这两个字的组合吗？我怀疑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编的，而大宇不过是他因为愧疚产生的第二人格，他杀人的原因应该是未婚妻出轨后愤怒杀人。不过他说的那间仓库，的确是前几日突发大火，但官方也排除了认为纵火的嫌疑，我觉得就是曲一宁看到了新闻才临时编造的事情·······”下属还准备继续说，却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
“请问谁是肖队长，前两天有人把这份便当放在我们这里了，说是今天给您热一下送过来，请您签收一下。”敲门进来的是一个外卖小哥，他打量了一翻，对着里面的几人说道。
“呦，队长，是哪个暗恋你的小姑娘啊，还那么害羞，做好便当都不敢当天送给你，我们哪天可以看到啊？”
赶走了起哄的队员们，肖队长打开了便当盒，是一块浇着酱汁的肉，便当盒盖子上写着一句话“我是大宁”
想到曲一宁一瘸一拐的样子，肖队长笑了笑，“通感者吃下自己，看见的是未来吗？那等到那时可要试试，嗯···开饭”队长拿起筷子，吃下了一口······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