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头儿是真的老了

我们这边喜欢称爸爸为我们家老头儿。

周五的时候想着很久没有回家了，周日正好又是父亲节，就给他打电话问他周日时候在不在家。他问我怎么想起来回家的，我说父亲节了，陪你过个节。他说好，你回来吧。

算了算确实没有回家了，虽然工作的地方离家也只有二三十公里。小时候我在家，老头儿在外打工，后来我大学毕业了，是我在外工作，他在家。前几年有机会回家工作了，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每天从家到单位跑着，后来有一次雨天下班的时候出了车祸，做了手术出院之后，家里人就让我住单位了，省的每天来回大几十公里让他们担心。我也就这么住在单位了，老婆跟孩子在隔壁市，周末就回家陪老婆孩子，于是乎，就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回家了。

本来准备是周日的时候早点回去，买好菜，给老头儿好好做一顿饭。结果是单位临时通知周日要加班，忙完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他已经在家把什么都准备好了，等我回去了。我妈跟我说，他知道我要回家，周五就把要做的菜准备好了。

说句不太好听的话，我家老头儿年轻的时候并不咋像样。用我妈的话说，也没挣到啥钱，又喜欢玩，抽烟喝酒打牌啥都会，要不是为了我，当初早就跟他离婚了。我记忆中从小到大，父母大大小小的争吵也基本上没断过。所以啊，就因为他们这个状况，所以我从小到大的愿望都一直是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睦睦的。

老头儿照例是给他自己倒了一杯酒，其实菜没有做几个，但都是我爱吃的。喝着酒，吃着饭，絮絮叨叨的说着，让我多吃点，菜都是自己种的，比外面卖的好得多，让我回头走的时候多带点，带回去给老婆孩子吃。我只是默默地说好。他喝了酒就话多，这一点我随他。给我说了半天让我好好治治身上的病(我有挺严重的皮肤病，得了很多年)。我说没事，只是最近复发了稍微有点严重。

其实他身体说不上有多好，年轻的时候在外面打工，全国各地跑。前些年，奶奶身体不好，他就回家照顾奶奶了，奶奶去世以后就在家做水电工。基本上全年无休，每天早出晚归，辛苦的很。去年因为太幸苦了，腰受伤，在家休了很久都没去上班。他后来念叨了好久，说那段时间没上班，收入少了好多。这段时间说膝盖疼，我每次说带他去好好检查检查，看看，他都不愿意，他说岁数大了，无所谓了。

其实他也就五十出头。

他说你好好把你身上的病看看，你还年轻。我说你把你的身体好好看看再说吧，我不用你操心。他问我是不是不舍得钱去看病。我说我只是觉得身上的皮肤病也不疼也不痒的，之前不太好看，花那么多钱治好不值当的(大概一年花个十多万能治得差不多)，等以后药便宜了再说。他说你要是没钱的时话我给你，给你个几万块钱我还是做得到的。我说你还是自己留着自己用吧。

吃完了饭，他突然从抽屉里面拿出两千块钱，说给我用。我说不用你自己留着花吧。他说那我打麻将输了啊。我说你自己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不要用管我。他说你还是拿着吧，你老婆也没给你多少钱花。

我大概是在泥潭鄙视链最底层的"龟男"了。女儿跟老婆姓，工资卡也给了老婆。所以每次看着别人帖子里所有人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都是有点尴尬，不知道说啥好。关于这方面我就不赘述了，当然平时看起来过得惨兮兮的，感觉天天没钱用的样子。不过我自己感觉还好，一个中年肥宅，不抽烟偶尔喝酒，不赌钱不去乱七八糟的场所，只玩魔兽跟农药，衣服啥的老婆买。 零花钱都花在了吃上面了 。经常跟朋友自嘲恩格尔系数无限接近一[s:ac:哭笑][s:ac:哭笑][s:ac:哭笑]

老头儿经常拿我开涮，说家里没钱用了啊，做儿子的时候是不是意思意思，然后看着我笑。当然我是觉得有点难受，觉得三十多岁了，手头也没点余钱可以给爸妈，还要他们来给钱给我。

当然我最后是不可能拿他的钱的。两个人吃完饭在院子外面，逗逗家里新新养的小狗，吹着风聊着天。他说让我赶紧说服我老婆别在隔壁省城了，回家随便买个房或过日子不挺好。我则是努力给他画饼，说等我这两年努力挣钱买个大房子把你接过去住。他说谁他妈爱去谁去，去那边一个人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我说就该这样，你找不到你那些"狐朋狗友"，就没肯定不会抽烟喝酒打牌了。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过了好久才回去。

晚上睡觉之前，我妈跟我说，你别嫌他唠叨，他就是老了。

是啊，五十多岁的老头确实挺老了，虽然电视上五六十的明星都一个个容光焕发，仿佛容颜不老。但是身边跟明星同龄的他确实白发丛生，面容黝黑。我不知道年轻的老头是一副怎样的面孔，在外打工时又是活着怎样的日子。以前的我或许心有愤愤，觉得他年轻时并没有尽到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责任。但随着这些年自己逐渐承受家庭的担子，才发现很多事并不是自己之前所听所看，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去抱怨他。

我家老头是真的老了，我只能努力工作生活，让他不至于那么幸苦，有空多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