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沉默的真相,想到了我父亲,随便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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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ckylaw86

2020-09-24T06:58:59+00:00

刚看完沉默的真相,江阳罹患肺癌,触景生情,我父亲也是肺癌去世的,虽然已经十多年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所以想写点什么悼念一下,也排遣下心情吧。

父亲当初去了上海治病,住在我姑父家,母亲自然也跟着,而我留在老家读书。家里亲戚都待我很好,乐不思蜀的我也没有把父亲的病放在心上。记得有次吃饭,阿姨夸我写作写得好,怎么不给爸爸也写封信。小屁孩听了好话,自然就借坡下驴,写了几句思念爸爸的话,结尾还告诉爸爸我选上了升旗手,算是汇报学校近况。但那天下雨,升旗仪式取消,我却隐去没写,报喜不报忧。信由阿姨代为转交,很久也不见回信,我也早就抛之脑后了。

到了暑假,我就去上海看望父亲。父亲一看到我,就笑开了花,夸我信写的好,经常拿出来看,还要给我当面点评来着,但翻了一会却说不知道信放在哪里了。我心里不以为然,还说经常看,怎么能不知道放在哪呢,不过当时我没问出口。

记得那几天父亲精神很好,提出要陪我出去打篮球。不知道是父亲身体原因还是故意放水,我小小年纪,突破投篮,不落下风。父亲夸我打得好,问我这么厉害,怎么没去学校篮球队,我很腼腆地笑笑,也记不得回了什么,只记得篮球从我手中飞出,刷的一下应声入网,那声音真是太美妙了,我真想再回到那个下午。

之后父亲还带我打了两次乒乓球,就在小区门口。第二次去的时候,看门大爷却说这是收费的,只第一次免费。父亲尴尬得拍了拍裤兜,说不好意思不知道,没带钱,下回补上。我们终究没有再去,这钱最后有没有补上我也不知道,但我料想,自打父亲生病后就不管钱了,当时母亲已经不在工作,吃穿全靠姑父一家,他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和家人提,这钱大概是没有还上。几年前我再去叨扰姑父家,路过此地,乒乓球室已经改做跆拳道了,门庭若市,生意兴隆。

父亲上海治病一年多,家里人通知我父亲要回来了,我高兴地喜出望外。我当时虽然小,但也关心父亲的病情,我的一个小伙伴说他妈妈是医生,可以帮我参谋参谋。在偷听某次长辈们讨论中得知,父亲在胃里有个乒乓球大的东西。我就让他帮我转告他妈妈。第二天他告诉我,这个是结石,要我们注意饮食,不要老吃一样的菜就行。我听了有点疑惑,之前我们一直在舅公家吃饭,因为是几家人一起吃,菜肴一直很丰富,怎么会老吃一样的菜呢。当下也没多想,但终究不算什么大病,而且既然回来了,那应该是基本痊愈了吧。

父亲回来那一天,我很紧张,叔叔伯伯都去外面接他,大门大开,留我一人在家。我想到他对我提到要点评我的信,当下没有,就把写作的几本作文本收拾好,叠在茶几上。等了一会还没来,我又把叠着的作文本一本本摆开来放好。这时父亲来了,由几个叔伯搀着。我感觉很不好,但还是笑着问,爸爸,这是我的作文本,你要不看看。爸爸只是看着我,摆摆手说,爸爸今天太累了,改天吧。

当天晚上,叔伯姑妈都在,我自告奋勇,唱了一首刀郎的歌,歌名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当时我扮的丑角,引得大家哈哈大笑,父亲不喜欢我哗众取宠,皱着眉头,佯装严肃,但我知道他当时很开心,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没过几个晚上,父亲又搬到县城医院里去了。我当时不愿意往坏处想,也不愿多问,只每天放学去医院看望。直到有天中午,阿姨匆匆和我说,你今天下午不要去上课了,跟我去医院看你爸爸。我当时还回了一句,下午还有数学课呢。阿姨愣了一下,又说,学校那边会帮你解释的,你先去医院,她停顿一下,继续说,你爸爸不行了。我仍不愿意相信,等我到医院时,看到带着氧气罩,昏迷不醒的父亲,和一众哭咽的长辈们,我就明白,父亲是真的不行了。

过不久,医生进了病房,大人们让我先出来。在门外呆了一个多小时,我终于被叫进去,里面都是哭声。姑妈让我喊,爸爸,不要怕。她自己则是唤着父亲的乳名,小跃,不要怕,小跃,不要怕。父亲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我们的呼喊。当时我们总想着那一声声不要怕,是为你壮胆。现在想想,你在弥留之际,直面死亡,怕与不怕,对你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到是我们这些剩下的人,失去了父亲、丈夫、弟弟,需要鼓足勇气活下去。那一声不要怕,为我壮了十年的胆。

父亲去世,姑母扔了一双草鞋在路边,伯伯喊了声安心上路,车子开往殡仪馆。追悼会上,我第一次站到了主角的位置(当然除死人外),每个人瞻仰我父亲遗容之后,都照例要向我和母亲鞠躬。我太年幼,不明白生死,只一味地想着要哭出来,不然失了礼仪,人家失去了亲友同事,我可是死了爸爸,不能被他们比了下去。仪式完了,遗体火化,我出去和几个堂哥堂姐聊天。当时他们还在高中,讪讪地说,这次请假出来才半天,桌上肯定就堆满了试卷等着做。我还想着宽慰宽慰他们,也想表现的坚强些,就故意用女声唱了首《我的祖国》,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火化完了,照例是要选骨灰盒的,工作人员侃侃而谈,介绍了不同价位的,有金的有玉的,大家都看向了我母亲。母亲向来节俭,我原以为她要杀杀价,没想到她却问了一句,这玉性寒,他会不会冷啊。

写到这里,我还留了最后一点念想。父亲弥留之际,姑母拉着我母亲的手说,小跃早上还好好的,上厕所都不要我帮忙,谁想到下午就...,还好昨天话都和天天交待了。说着,就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我,你爸爸昨天都和你说了什么?我哪里晓得那一晚竟是最后一别,说了什么我全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你问我:天天,要是爸爸有一天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会不会想我?我却说,不会!说完我就跑出去哭了。爸,我说不会,不是说我不会想你,只是希望你不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知子莫若父,我们父子一场,我想你会理解的,也请原谅我只记得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