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清明节的杂感]忆

清明快到了。一些杂感。

我小学时就很爱胡思乱想。
某次阅读课老师在讲家人，我和同桌突发奇想，一边用铅笔在本子上算爸妈之类的亲人还能在身边陪自己多久，边算边抽泣，当夕阳透过百叶窗照在我们身上时，我记得他眼里的泪水，悄悄跟我说好难过，别算了。

别算了，我从当年11岁到今年21，时间又少了十年。

过年时我妈见我在厨房，很惊讶：“你会杀鱼收拾鱼呀？！”我说我一直都会啊。
但是我想了想，是在小学时学会的，某年要回老家过年，那时候太爷爷(爷爷的爸爸)已经很老了，有些糊涂，记得我爱吃带鱼，但却把我认成了姑妈或者是其他成年人，催我去把一盆带鱼收拾干净。收拾好后，我本以为他年纪大了，做不动锅(指炸年货)要留给爷爷或者奶奶把它们炸了，结果最后是太爷爷炸好了端出来。听见我很惊讶地在说，他就笑笑，塞给我两张崭新的十元钱，后来在大年初一时，又塞给我一次。
他死后办的丧事，我没有去成。
后来哪年元宵节在老家，有个我没见过的老头敲门，手里提着蛇皮袋问：今年老刘还来庙会舞狮子吗？我爷爷回答：人走了一阵子了，没有了。我听见了，心里很堵。

串亲戚时，我妈爱去我三姨姥姥家。
我三姨姥姥是很好的人，但是家里小孩很多，很吵闹。她是个有意思的老太太，墙上挂满了她自己的艺术照，见我在看墙上的照片，转过头很郑重地对我说：“我们姊妹俩相仿，你要是想她，就多看看我。”
现在想起来这句话我依然会难过一阵子。妹妹确实像她的亲姐姐。
姥姥走得很早，在我初三那年。那是个暑假，一周前还在和我与妈妈一起做葡萄酒，却因为摔了一跤脑溢血去世了。农村白事上做的大锅烩菜很好吃，但是很多人都在哭。我可能也哭了，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妈抱我很用力，模糊听见她在说：我没有妈妈了。
唉，父母是我们和死亡之前的一道墙啊。

大年初几那天家里聚餐，酒足饭饱后收过了一轮红包，我二爷爷(爷爷的亲弟弟)在散场后又给我一次红包，将近一千块，因为今年恰巧我爸妈都没到场，我家只有我自己在。自我爷爷去世后，每年他大概都要多给我一笔压岁钱。
他兄弟俩其实不像，小儿子更像父亲一些。但是见他抽烟，我才会察觉到神态确实和我爷爷有相似的地方。
我不喜欢烟，爷爷就是因为咽喉癌去世的。
我刚上高中的时候他查出癌症，于是搬进城里住在我家，偶尔去医院手术和化疗。
那时候爸妈间因为其他事情气氛很僵硬，周末我回家的饭桌上从来都是沉默。唉，沉默呀！爷爷又痛，吃不下饭，却一直在咳，咳出来全是血。我一边擦一边想，死，确实是解脱。
到最后解脱了，一米八几的人瘦到和我相仿。那是在我高三时某天，我还不信，自己打电话问爸爸：“是真的吗？”就说了四个字，我爸就回答，还想着别让你知道呢。
唉。我去了，跪完磕完头看了看，遗像上反而脸颊更有血肉的样子。

直到我今天看到一句话：温柔的人睡着后才展现苦痛、恐惧还有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