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做过一段时间兼职HR,只有两个月,工作就是裁员。
每天,上头邮件发送一批员工给我们,让我们去和员工谈。
我知道,两个月后的一天,同事手里的名单上也会有我的名字。
一个快800人的公司裁成不到200人,15%基层留存率。
时代的车轮带着碾压式的力量滚滚而来。
少数行业被车轮转到最高处,畅想着星辰大海,
更多的则是被碾压过去,消失在滚滚红尘之中。
作为一个普通的兼职大学生,
我们必须硬着头皮的跟这些被碾过去的可怜人沟通,
安慰他们,听他们讲完一个又一个故事。
有哭闹的,有威胁的,有动手打人的,
当然,最多的是理性面对直接谈钱的。
面对他们的愤怒,冷嘲热讽以及挂在我头上的罪名,
仿佛我这个没毕业的大学生从他们手里抢走了孩子的学费,家庭的饭钱,房贷……
按照培训,我们必须安静的听完,小心的安慰,不能多说一点,
生怕哪句话用词不当,给公司造成劳动纠纷,
产生纠纷,意味着我们整组都要被罚钱。
我告诉他们一切都会好的,
然而有时面对这群四十度岁的员工,
他们要供孩子上学,要赡养退休的老人,
他们之中不乏年纪比我爸妈都大,
看着他们的眼睛,我知道,
再委婉的话术在此刻也显得无济于事。
一切来的太突然,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慌乱不堪。
两个月后,我们会按合同走人,
在这天来临之前,组里很多同学都忍不了这个过程,早早结钱跑路,
当时我家人问我为什么假期不好好休息,非要做兼职,
我想了想,一开始就只是被起哄拉过来一起了,
但是现在,如果我在,还能花时间安慰他们一下,
如果交给其他组,可能就真没有人在乎他们了。
曾经,公司里又一个大妈,
公司其他人调查她们部门上班是否有过早退情况,
在她出现在裁员名单之前的一个多月里,我都知道有人在调查取证。
有很多次,我都挣扎着,要不要告诉她。
午休时,听着大妈和我分享她抖音上看到的趣事,
嚷嚷着要给她女儿攒钱报个冲刺班。
她把我当自己的孩子照顾,
那信任的眼神……一连很多个晚上,我都睡不着。
有好几次我想先跑路,然后尽快告诉她。
但我犹豫的太久,我心里想着,她那么爱笑的一个人,不会被辞退。
后来,组长让我去找她谈,我全程没敢看她的眼睛。
我坐在座位上看着她蔫了的样子,我感觉心痛和焦躁。
下班后第一时间联系她,本来想说,我让我家里给她介绍份工作。
结果电话一直打不通。
事情过去好多年,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无力。
古人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做裁员一定得比巧妇厉害。
真的一点儿米都没有,还得做出点饭来。
要谨慎还得装傻,不能坦诚还得放得开,
要擅长记忆又要擅长忘记。
故事尾声,我在下班前收到通知,
那一刻我的心一下放松了,我站好了最后一班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