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联动清华美院,说说经历过的北大艺考生考试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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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10T09:43:23+00:00

当年北大新闻与传播学院还没成立,我们广告学专业是暂时安放在艺术学系下面的(艺术学系下面当时有且只有这么一个专业),而艺术学系又是艺术特长生考试的主管部门,一到每年考试的时候人手不够,系里就当仁不让从我们专业找志愿者帮忙。

时值冬日,临近寒假,大部分同学都回家了。系里的一位老师操着方言味的普通话问我能不能来,我犹豫了一下,老师又说“不系白来的,肉偿哦”。作为一条单身狗,不得不承认当时我的心扑通了一下。虽然很快想明白他说的是“有偿哦”,但内心深处还是被艺考妹子们的身影撩拨了一小下。最终,我决定接下这个任务,并且很顺利地被老师委以重任看大门。

说是大门,其实只是考场楼梯的一个拐角。所有考生都要从这里通过,但陪同的家长则不能上去。我的职责就是卡住各种或明或暗、想方设法跟上去的家长,只放一个个考生上去。

要说工作的第一感觉,不是参加艺考的妹子们有多漂亮,而是真她妈冷!那是北京最冷的日子,楼梯间还没有暖气,窗户关不严,小风嗖嗖的,温度和外面几乎没有区别,穿个羽绒服也能很快冻成狗,唯一的取暖方式就是跺脚,连溜达都不行。为什么?因为我要卡住位置,但凡稍微一移动出个空间来,肯定有见缝插针的家长往楼上闯,喊都喊不住。

见多了这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我大致把他们分为三类。

一是过分包办型。这类家庭往往是父母包办一切,孩子只管学习和练琴(歌、舞或其它乐器),十七八岁了生活自理能力几乎为零。让ta一个人拿着乐器、准备物品上去考试,父母担心孩子不能自理,找不到人、找不到地方、见了考官不会说话。这类家长我卡得最多,也最坚决。真有撒泼打滚硬闯,说什么“孩子没她不行、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的,我一般会直接怼回去:行,你上去吧。不过我已经记下你女儿考号,扰乱考场纪律按作弊算,到时候落榜可别赖别人!往往这时候空气就会凝固一下,接着就能看到一出话剧版的《恨别离》。母女二人眼中含泪,依依不舍,在我这个实际上根本没那么大权力的狗腿子冷(zhuang)冷(bi)注视下,如同泰坦尼克沉没后冰冷海水中的Jack&Rose一样,慢慢松开对方的手,用足可以铭记一生的决然目光凝视着对方;一个仿佛即将走上刑场的江姐,一个仿佛送孩子参加萨达姆军队的伊拉克母亲;在慢动作即将雕塑化的瞬间,被我不耐烦地一言打断走不走啊?后面有人等着呢!这时,妹子才匆匆上楼赴考,而母亲则向我露出一个与刚才的泼辣截然不同的讨好神情,旁敲侧击地询问自己孩子会不会在楼上遭到不公平待遇。“她还是个孩子呢……”那母亲抹着泪,全然不顾我比她女儿只大一岁而已。

第二类家长是长官命令型。家长如同发号施令的军队长官,孩子则如同服从命令的普通士兵。这类家庭被我拦住后,往往是一边千叮咛万嘱咐,一边连连点头默然不语,然后在“行了,去吧”的命令中,孩子一个人转身上楼。这类家庭最让我省心,他们善于给孩子立规矩,自己也下意识地遵守一切规矩。从孩子的角度,这样的父母也许有些刻板官僚,但对我来说,简直喜欢得不能再喜欢了。

第三类家长就难对付了,硬起名的话可以叫牛鬼蛇神型。比如有一个家长冒充主考老师要上去……我们系就一个专业,有几个老师我能不认识?不过还是要给这位母亲的想象力点赞!还有一位家长号称自己是铁路上的牛逼人物,拍胸脯许给我最抢手的火车票,说什么四年回老家的往返费用他都包了,让我照顾照顾,放他上去看看。我说:费这么半天劲就给我省3块2啊?没门!他愣了一下,大概是反应过来我家就在北京(公交4毛×四年往返8次)并且拒绝了他,于是恼羞成怒大放厥词:你等着!我要让你们北大的学生以后都买不到火车票……嗯,也为这位家长的骄傲放纵点赞!还有一些家长假传圣旨,非说是主考老师让他们上去的。而事实上老师们都不希望家长们上来,一是闹得现场乱哄哄的,二是不少家长们心怀鬼胎,万一再被个没眼力价的沙雕来个现场送礼啥的,简直是授人以柄、惹人耻笑、砸人饭碗、毁人招牌啊!对付这样的家长,办法就是问ta:到底是哪位老师啊?有什么事啊?答不出来的自然没脸再说,不过也真有仔细研究过的,老师名字说的对,编的事情也像模像样,这时就需要搬出杀手锏:既然这样,让x老师给我打个电话吧。往往对方就会一边装作打电话找人一边悄悄溜走了。可架不住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真有人和电话那头串通好了糊弄我,非把自己手机塞给我让我听,然后电话那头就声称自己是x老师,问题您那口胡建味儿的普通话能说得利落点吗?手机通话人的名字能隐藏一下吗?当我傻、当我瞎啊!我为您二位的演技转身还不行吗?

说了半天,到底有没有家长从我这里成功上楼呢?真有!

有一位学架子鼓的考生,扛了一大堆鼓来,一个人根本搬不上楼,只好让家长帮着搬上去了。自此以后,这帮家长就开了窍,一个个仿佛刚从月球来到地球,一副重力骤然大了几倍、非常不适应的样子。原本妹子也能轻轻松松背起的小提琴在他们眼里和钢琴一个重量,非得自己帮着“扛”上去;手风琴得俩人抬,古筝得四个人;孩子学管乐和钢琴(现场提供)的家长悔得肠子都青了,四处寻觅可以让自己扛的道具,到最后连被褥行李包裹都上阵了,非跟我说是必备的考试用品。于是我极为认真地打量了那个脸蛋漂亮、身材标致、充满活力的钢琴姑娘一眼,心里特别想和她一起用被子考一次试,充分发挥我为数不多的艺术特长,从不同角度、以不同压力试一试她的造诣深浅,再摒弃一切隔阂,让渗入每一个细胞的艺术特质在灵魂交融的制高点不羁奔放,直到孕育出一个全新的艺术形态……唯一庆幸的是那年考生里没有学编钟的,不然估计能靠租编钟给人扛挣出往返的路费来……

在不断地对抗与反对抗中,一天的考试很快就结束了。虽然现场工作很辛苦,不过我还是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可惜考生家长们估计恨我恨得牙痒痒,没人愿意把女儿的电话号码给我……我只好拿着一百块钱补助孤零零地回了宿舍,身后隐约传来钢琴姑娘和母亲的对话:你看那个人。他的背影好像一条狗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