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推书]《我不是太吾》

陆远紧了紧绑在树上绳套，然后就准备往脖子上套。
明眼人一下就能瞧出来，他这是要寻死。可是好好的人，为什么年纪轻轻偏要自寻短见呢？

说起来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陆远就是最普通的那种不谙世事、初出茅庐的老实孩子。满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家乡，从此过上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生活，结果刚出家门就被这不太平的世道抽了一个大嘴巴，他碰上劫道的了。
老实孩子自然是老老实实地有多少给多少，不带半点虚假。其实要真说起来，人心都是肉长的，真碰到确实穷苦的人家，这帮劫道的哪怕知道他没把身家全交上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
但怕就怕陆远这种老实孩子，劫匪也是有基本的职业操守的，那肯定是给多少就拿多少，您见过哪儿的劫匪还带找钱的嘛？要不再加一句“欢迎下次光临”？
开玩笑，传出去不得被同行耻笑啊？所以，老实孩子一眨眼就身无分文了。

一般人碰上这种情况肯定是先报官再说，只可惜，咱们现在说的这个地方，别说官府，就连朝廷，都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存在了。
一个刚出家门的年轻人，出来就摊上这种事，真有心性坚韧、能成大器的，咽下这口气，白手起家，十几年后混得风生水起衣锦还乡，这种人不是没有，只能说很少，起码陆远不是，所以此处就先按下不表。
普通人见到这种理想和现实的巨大差距之后，肯定没法像个没事人一样，那就得来回来去琢磨这点儿事，可越琢磨越难受，越想越憋屈，就难免钻牛角尖儿，发个狠，但也没法冲着别人来，只能冲着自己，心一横，一跺脚，我死了算了！

出于这种心态，陆远找了棵树就要上吊。
眼看这世界马上就要多一个伤心的吊死鬼了，这时候好巧不巧，绳子啪地一下断了。
脚下一个不稳，陆远就摔了一个大的。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嘴里就已经开始骂娘了，什么世道，寻个死都要被刁难。
陆远很清楚这不是意外，他上吊以前还专门紧了紧绳子，怎么就这么巧突然断了呢？
下一秒，陆远就知道绳子是怎么断的了。
远处一个物件飞来，擦着他的下眼皮飞过去的时候，陆远发现这只是片树叶，而且并没有真的碰到他的脸，只是上面带着的气劲就让他破了相。
陆远一抹脸，发现出血了，心中无名火更盛一筹。好啊，看我上吊就打断我的绳子，我摔下来以后还要划烂我的脸！他没有多想，当时便要找寻正主，上前发难。

虽然他没多想，可各位仔细思考一下，用一片树叶就能断掉麻绳，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暗器手法，懂行的知道这叫摘叶飞花。
摘叶飞花是什么意思？
纵是极柔软的花瓣树叶，一旦为内力所附，亦能化为伤人的利器。摘叶飞花术全凭暗器上所附之内劲伤人，出手隐秘，有质无形。
这摘叶飞花术乃是界青门成名的独门手法，界青门那又是什么地方？
界青门俗称人鬼同途之地，多收纳江湖恶徒。门人行事隐秘，极少显露踪迹，最擅长奇门遁甲，飞针投石之术，倘若杀意一起，定教人死于无影无形。
就连最普通的门人，寻常武人也不敢随便招惹。能使出摘叶飞花的，更是其中的高手，一个失心疯的穷小子追上去找人家的麻烦？怕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陆远这会儿已经走出了几十步，还是没有寻到半个人影。要搁一般人，这会儿肯定想的是人家轻功比我好，真追不上就明智地放弃了。
可这位却是个愣主儿，硬是走出了快一百步，竟然还真让他听到远处隐约有人声。
这荒郊野外的，能出现在这儿的人，要么是来寻死的，要么就是来专门为难寻死的人的，不会有第二个可能。
可近眼观瞧，陆远才发现其实是两个人，而且他们还在交手。说是近眼，也没多近，陆远赶忙借身遭木石隐藏身形，打算静观其变。

这举动乍看之下好像很合理，可真的是这样么？列位想一想，陆远可是跑了有一百来步，倘若是害他上吊失败的罪魁祸首真的在这两人之中......
百步开外，摘叶飞花，居然还能伤到人，甚至能断掉上吊用的粗绳。啧啧啧，这二位得是多厉害的身手？

说回正在交手的两位，一人身着布衣，就是寻常百姓穿的最普通的衣装，另一人则是一袭黑衣劲装。
黑衣人很安静，不光是不说话，就连出手也没发出一丝声响。眨眼之间，黑衣人双手齐发，出了六手，当然只是在陆远看来有六招。
这同样是界青门独家的暗器法门，谓之“无影六手”，实则共有七十二式，每次出手必定十二式齐发，只因手法奇快，迅如闪电，难分先后，无迹可寻，十二式恍如一式，故谓之“六手”。
另一人见到此招却是不闪不避，随手抓起手边的东西，也不看是什么东西，见物便抓，随抓随掷，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杂中有序，竟是将无影六手所发的七十二式逐一破解。

“乱飞蝗？”从出手到行走都保持完全无声的黑衣人终于开了口。
“既然你是界青门人，我便也只用界青功法。”布衣男子游刃有余道，“就且当做是在门派小较。”
“不愧是太吾。”
黑衣人的话还留在原地，人却早已欺身上前，居然伸出一指点向对方。被称为太吾的人忙一闪身，踏着和黑衣人同样玄妙的步法拉开距离，黑衣人所指之处，惟有方才太吾身后的一块巨石。
这时的场面诡异之极，黑衣人远远用手指着一块大石头，巨石竟顿时化为了齑粉。太吾抓住对手招式使老的良机，想要出手，黑衣人身周居然自动出现了无数暗器，这些暗器似是灵智已开般，纷纷袭向太吾。太吾眼见良机已逝，正欲脱身，暗器竟紧追不放，太吾无奈只得堪堪抵挡下攻势。

“浑天移星、太易琉璃、无想神通。”太吾借着整理衣服的机会出言道，“界青门三大神功你都已练成，我是不是该尊你一声暗主呢？”
“无所谓暗主与否，今日我只是杀你的人。”
“为什么？”
“收人所托，忠人之事。”

黑衣人与太吾两人以精妙指法近身缠斗，招招皆是凶险万分，金铁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怪事，两个穿着布衣的肉身互对指法，哪里来的金铁声？

“你也练成了无想神通？”一番苦战后，黑衣人惊疑不定道。
“不错，我既是太吾，凭什么你能练得，我就练不得？”太吾此时的笑脸颇有几分邪气，“多谢你送来的暗器。”

“纵你练就了本门三大神功，又能如何？”此时两人缠斗已久，太吾仍有余力说话，局势已经相当明了。“这玉井化脉手，亦是你界青功法，滋味如何？”
所谓玉井化脉手，能引敌人真气从自身带脉穿流而过，其间以自身纯阴之力化去对方阳元，致其力竭而亡。看起来黑衣人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确实，我练成了三大神功，”黑衣人冷不丁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只泛着黑光的短剑，“但我最拿手的，却依旧是本门快剑。”

界青快剑的快字当之无愧，剑势如潮涌连绵不绝，又快似凫趋雀跃，眨眼间便刺向敌人周身一十七处要害，往复七次，次次皆有不同变幻，正所谓“无瑕七绝剑”。
不仅如此，眼见没有致胜，猛烈的剑势竟然只是仅仅扳平了局面，黑衣人面露决然之色，最后一手变了变招。
这最后一招与之前的剑招相比，看上去平平无奇，就好像璇女派姿态优美的拳法对比血犼教戳眼削耳撩阴腿之类的下流招数一样，实在很没有水平。

不过这一剑却很有效。
“绝义剑！”一眼认出了此剑招的太吾表情看起来狰狞可怖，“薛锋，你敢！”
剑刃贯穿两人，从黑衣人自己的右背透出，自然已先一步穿过了太吾的心脏。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黑衣人从太吾的尸身上搜出一块漆黑的令牌，塞进胸口。“无影令，今日物归原主。”
看得出黑衣人已身受重伤，内外伤齐发之下，内息明显紊乱的黑衣人依旧踏着精妙身法，身影几下就消失在远处。

而躲在一旁观战了全场的陆远，刚才上涌的气血现在也下去了，他现在只思考着一个问题。
“躺着的那家伙，我是去看看呢？还是不管呢？”

思前想后，陆远还是决定过去瞧瞧。其实他这么做也还是有私心的，倒也不为别的，主要是他现在身无分文，哪怕能摸出点儿碎银子也是好的。
不过嘛，人生在世不如意十常八九，陆远翻来翻去，也只找到一把断剑，说断剑都是客气，这剑刃是从根部断掉的，说白了就是个秃剑柄。
除了一把破剑柄，也就只有一封书信了，陆远在他身上没能找到一文钱。
陆远心说，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这位比自己还惨，但凡这把剑还有个几寸的刃，之前死的可能就是那个黑衣人了。得了，虽说想在你身上捞点好处没能成功，我也还是好人做到底，想法子把这两件遗物交到你家人手里，好歹报个信。

怀着这样的想法，陆远研究起了这两件遗物。
这把剑柄看上去倒是颇有些年头了，上面锈迹斑驳，正反两面用篆体刻着“伏”“虞”二字，当然陆远的文化水平也不是那么高，他只能看出正反两面都刻了东西，以及这玩意儿肯定不值几个钱这件事。
放下剑柄，转回头端详那封书信，这个看起来也上了年头了，信是写在皮革上的，目的就是为了长期保存。字迹看着也挺旧，可以确定不会是那个死鬼写的。
再看信的内容，字迹工整，言简意赅，让陆远大吃了一惊。

信里写的是什么呢？
“历代太吾传人须将此遗书与伏虞剑柄置于同处，不得离身。天下苦相枢乱世久矣，然，惟太吾可解相枢之祸。伏虞剑柄内藏历代太吾毕生功力，代代相传，是以，相枢不灭，太吾亦不绝。欲得神功，需心念入定，摒弃杂念，承太吾之遗志，从此改姓太吾，立誓灭除相枢。”
说白了，这其实是很滥俗的套路了，就是那种掉下悬崖，结果有了奇遇，拿到绝世神功，从此走上了和恶势力作斗争的不归路这种桥段。
但是陆远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实孩子，他哪顶得住这个？当时陆远直接就是一个喜不自胜，按照书信的指示，握住剑柄，清明入定，准备接受绝世神功。
良久之后，陆远恢复神识，只觉得神清气爽，虽然感觉不到功力大增，但说到底自己之前也没有武学根基，察觉不出也算合理。
想到从此以后自己肩上就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担子，手握伏虞剑柄，陆远郑重其事立誓道：“太吾心系天下生灵，令人好生敬仰，我当竭尽全力——(仁善)”
“等等！”一声怒喝打断了陆远的咏唱。

陆远茫然四顾，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这周围除了那具死尸再无别人，总不能是死人在说话吧？
“你接了个甚么剑！”陆远这才发现，正是手中的剑柄在发声。
“你到底会不会接剑啊？为什么我还在剑柄里？”
这一问，直接给陆远也问懵了，“这......晚辈也不清楚，敢问前辈是何方神圣？”
“我当然是太吾啦，诶，不对，我应该已经死了啊！”
这话听得陆远一怔，嘿，敢情还真是死人在说话。
“前辈确实是死了，前辈请看，您的尸身就在不远处。”当然明面上陆远还是客客气气的。
“我都变成剑柄了，还怎么看啊？算了算了，你说是就是吧。”剑柄在陆远手里发出异光，“到底怎么回事嘛，传剑出问题了啊！”
“敢问前辈，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陆远依旧对当前的状况摸不着头脑。
“那封遗书你仔细看过了吧？”相顾无言，剑柄突然问道。
“是，晚辈已仔细拜读过。”陆远也是有问必答。
“问题就出在这儿了啊，当年我也看过，接了剑以后就被传功了，可我老爹后来也没有在剑柄里跟我说话啊。怎么轮到我就出差错了？”
突然不知怎么的，陆远觉得自己似乎被人占了便宜。
“你来两招剑法试试。”剑柄突然要求道。
“这......晚辈未曾习过武。”
“那你背两句《金口诀》我听听。”
“这......也没有学过。”
“那就肯定不对了，没有学过你也该会的，传剑就是这么个效果。”

“哎，看来传剑确实出问题了。”
“这样吧，我的马就在附近，你带好剑柄，骑上马，咱们回太吾村一趟。”剑柄顿了顿，“你......不忙吧？家里有没有急事？没有的话咱们这就出发。”
遇上这种事，就算自己真的另有打算，恐怕也推脱不得，陆远无可奈何地笑笑。
其实借着聊天，陆远也逐渐能够发现，这位太吾还活着的时候，得是个说话办事都不拘小节随性而为的性情中人。
陆远依照指示，果然寻得一匹高头骏马。扳鞍认蹬翻身上马时，陆远问道：“前辈，那太吾村究竟位于何处？”
“离这襄阳城郊不远，太吾村就在京兆。”

这里咱们要说一下，陆远是个在襄阳城长大的普通孩子，这就比不少人强了，他如果不是城里孩子，而是个村里的孩子的话，很可能他现在连字都不认识。
咱们这个故事发生的地界上分有十五个大省，襄阳城就是十五个省其中之一，荆北的省会都城。襄阳这地方，得名于“襄水之阳”，襄阳城不光城郭雄伟，水陆交通也都很便利，算得上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顺便提一句，襄水之阳，意思就是襄水的北边，山南水北为之阳，反之则为阴，不管在术数还是杂学里，这点都是基本常识。
而荆北除了这襄阳城，江湖上最有名的就得是荆北武当山了，武林三大名宗之一的武当派就在这里。

好，言归正传，趁着这边给各位讲地理的工夫，陆远驾快马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赶到了京兆太吾村所在的位置。
这太吾村说是“村”，实则在历代太吾，当然，得刨去几代败家子，总之在长久的经营下，规模比起寻常的镇子也是有余的。到了村口驿站，陆远翻身下马之时，便听得不远处传来吵闹声。陆远将马拴好，转过头向身旁的马夫出言问询道：“怎么了这是？”
“嗨，没啥新鲜的。”马夫一边添置草料一边答话，“就是一大帮人围观两个女人打架。”
陆远心想，两个女人打架，一大帮人围观，这事儿怎么就不新鲜了？

那么太吾村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请听下回分解。

上回说到，太吾村口有两个女人打架，引得众人围观。按照常理来说，大家伙围观得越起劲，实际上越不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可能也就是王寡妇和刘寡妇撕起来了，或者孙奶奶和赵奶奶吵起来了诸如此类的鸡毛蒜皮。
因为要真是赶上被波及到就会有性命之忧的凶险大事，无关群众准保跑得一个比一个快。围观嘛，老百姓无非是图个热闹。

但是，陆远这回碰上的可不能以常理度之，因为这里可是太吾村呐。到这儿可能还有人听不大明白，咱们就细说一下太吾村。
前面也提到过，说太吾传人是立志对抗相枢乱世的。相枢是什么？“相枢者，非人非物，非神非鬼，无血无肉，无形无体，念起则生，念绝则灭，能托身邪物，具现成形，亦可蛊惑人心，摄其魂魄，夺其肉体。相枢乱世，人人自危。”
说白了，这相枢就像一种自然现象一样。而因为相枢入邪导致疯魔的失心人，天底下只有太吾有办法救治。
嘿，说到这儿不少人应该就能反应过来了吧？任你是武功高强，百病不侵的绝世高人，还是挑粪种地、卖艺乞讨的平头百姓，都有可能着了相枢的道，然后能怎么办呢？只能让家人朋友给送到太吾村来，让太吾亲自救治。
这么说吧，就算是医术无双、悬壶济世的百花谷，那谷主或者谷主夫人遭了相枢，也要乖乖让太吾来救治，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因为这层原因在，无论正派邪派，天下共一十五大门派，个个都算有求于太吾，当然，这里边得刨去血犼教，毕竟人家的教义就是奔着相枢大神那边儿去的。不过，就算是血犼教，明面上那也得跟太吾客客气气的，不然哪天太吾一高兴，联合几大名门正派来一出围攻光明顶，那血犼教就灭得太冤枉了。

话既然说到这儿了，各位可以想一想，太吾村平日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什么人物。那可跟普通的乡下农村一点儿都不一样！
可能今天，诶，这就来了几个元山派的长老。没准过两天，狮相门的哪个堂主就也来了。保不齐啊，刚刚在渡头坐着船离开的就是伏龙坛的龙头长老。
所以说太吾村的村民，那个个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哪怕两个派的掌门掐起来了，只要伤不到我，我就敢啃着瓜站在旁边愣看。

今天打起来的是什么人呢？是，前面马夫都说过了，是两个女人。可这两个女人又是什么身份呢？
这边的女子身着一身黑衣，跟陆远先前见到的黑衣人是同一个款式，这次离近了看，能发现这衣服光是面料就比寻常夜行衣好上不少，轻盈贴身，大白天在太阳底下也没有丁点儿反光，这是界青门高层才能穿着的界青无影衣。
黑衣姑娘容貌年轻俊秀，俊秀中还带这几分英气，这会儿她刚抬手发出了暗器。暗器是界青门的看家本领，不过界青门的暗器向来是无声无息，杀人于无影无形，这姑娘所发出的暗器却差不多是呼啸着飞出去的。
不是她功夫不到家，这一手叫“鸣龙掷”，鸣龙掷声势惊人，威力极大，掷物有破空之声，好似龙啸狮吼，鼓角齐鸣，暗含钻、压、去、扭四种巨力，当者无不分崩离析，实属界青门上乘暗器功法。
单单这一手，就能瞧出这姑娘是个心地良善之人。界青门诸般暗器手法，哪一招不是迅疾无声，漫天散向敌人的？这姑娘偏偏要用最有存在感的鸣龙掷，光是最基础的界青十诀就已经够数十手了，她却仅仅只丢出了一枚铜钱镖，这是怕到伤及无辜啊。
对面的吃瓜群众听见这么大动静朝着自己这边飞来那是扭头就跑，一点不带含糊。

再看另一边，可称得上是风姿绰约，仙袂飘飘，清丽脱俗，冰肌玉骨，好比刚下凡的仙女。仙女身披轻纱羽衣，反手甩出身上的披帛。
这儿咱们插一句，所谓披帛，就是咱们常见的那些仙女姐姐两头缠在胳膊上，中间一段绕在背后或者披在肩上的那一整条布帛。长的披在肩上，一般是出门穿的，短的绕在背后，是居家穿的，有用纱做的，有用绸做的，多种多样。
这个东西在唐代的时候比较兴，唐玄宗还专门下了诏令说我喜欢这个，后宫都得戴上。具体这东西来源于哪儿呢，有说是西域来的，也有说就是本土发明的，具体的就不可考了。

好，言归正传，咱们说回刚才的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一甩披帛，正抽中飞过来的暗器，那梅花镖本来龙吟虎啸着飞过来，就被一条布这么一抽，当时就像只死鸟一样摔落在地。这可绝不是寻常女子能做到的事，打掉了暗器，仙女踏着洛神凌波步，就要近对手的身。《洛神赋》有云：“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当是此景。
这边仙女运起一套瑶姬云雨式的起手，更是直把包括陆远在内在场所有的男人都看呆了。瑶姬云雨式绝柔至软，美不胜收，可谓绰约如处子，婉转若游龙。其招式连绵不尽，似轻烟薄雾，幻化莫测，所谓：“旦为朝云，暮为行雨”。这瑶姬云雨式看上去有多美，实际上就有多凶险。
说句不能当着仙女姐姐面讲的话，要是她看起来能再年轻那么一点点，那就真真是完美了。
这边黑衣姑娘自然也能看出对方什么意思，当即也祭出一招玄冥指，这架势就是要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界青门的女贼人！你还敢在此现身，若非你的缘故，他又怎会......我今天便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邪门外道！”非常经典的发言，只要打的不是名门正派，这么套说辞永远不会过时。
“我又怎知会出这样的事？我已与兄长以及界青门一刀两断，从今往后他做他的暗主，我便留在太吾村里。”这么看来，这场架黑衣姑娘打得是很不情愿。

此时众人眼见两人运起的玄阴真气已经能在地面上结出寒霜，就在两人即将交手之际，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中间。
至刚至阳的真气直接分开了两人，连地上的霜都因这股纯阳真气而消融。出现的是个老者，却是一副下人的扮相，看起来，像是管家之类的人。
“大玉阳神功？”仙女已经完全没了之前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然气质。“这怎么可能？”需知五行当中水是克火的，以纯阳真气硬是把两个修玄阴功法的人在打斗中分开，这是件相当不得了的事情。
“严伯！”黑衣女子认出老者以后倒是喜笑颜开。
“太吾村向来与世无争，各派人士严禁在村内动手，自老仆跟随老主人十四岁来到太吾村，规矩从未变过。”老人虽自称老仆，话中却带着主人般不容置疑的威严。“两位若有仇怨，还请另寻他处。”
“更何况，薛姑娘如今已算的太吾村村民，宁掌门身为璇女派掌门，怎可和村民一般见识？”看得出来，这老头在拉偏手。
“今日是清影的不是，还望严管家恕罪。”这宁掌门当然也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哪里哪里，宁掌门言重了，”这老人说起话依旧很客气，听起来却不客气，“严某不过管家，一介下人罢了。待到太吾回来，让他亲自和掌门谈吧。”这老头言下之意就是发了逐客令。
“那清影便告辞了。”身为掌门，这位竟是孤身离开的，并没有同道随行，倒也是少有的事。

眼见这事儿到这里也算告一段落了，围观的村民也就很淡定的该干嘛干嘛去了，连对刚才那个仙女姐姐居然是璇女派掌门的事都没人表示惊讶。
陆远倒是表示很震惊，“嚯，居然能凑巧碰上这种场面！”，他用旁人听不到的音量小声跟怀里揣着的剑柄交谈到：“前辈，从进村到现在你都好安静啊！”
“铃儿。”剑柄只回道，陆远对此感到很费解。

再说那一边，老人眼见那位掌门离开了太吾村，才回头问那黑衣女孩，“薛姑娘怎么今日突然造访太吾村，先前姑娘所说，可是真事？”
“严伯，”那薛姑娘本来见到老者时眉梢展露的笑意在听他提到“太吾”两个字的时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她声音更是隐隐带着一丝哭腔：“我哥哥，把他给杀了。”
“什么？”严管家听了这话赶紧追问，“薛姑娘，老仆耳朵不如以前不好使了，你且把话说明白。”
“我腹中有了他的骨肉，结果哥哥听说了这件事以后，就把他给杀了。所以我就离开界青门，来了村子，也是为了报他的死讯。”正说着，薛姑娘已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什么？！”
这是严管家的惊呼。
“什么？！”
这是陆远的惊呼。
“什么？！”
这是剑柄的惊呼。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