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ALRABIES
2020-08-27T14:03:15+00:00
他惊惶的站起身，草草的望了望四周。空落落的教室仍是空无一人，但却有些声音，那样的轻微，却又那么的刺耳，像窃窃的私语。
他又坐下了，望着洒下的混浊的光，一闪一闪。不知为何，父母将他送往这个与世隔绝，又暗藏着长久的历史以及顽固传统的小镇来读书。这里的历史可能过于长了。
这座学校就盘踞在这个小镇深处，背靠一座小山。除了山上有多到数不清的洞口以外，也貌似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不知道的是，在这座好似被放大的蚂蚁巢穴的山中，不知有多少尸体被掩埋。有的已化为森森白骨，经历过食尸虫的啃食后，深埋地下。有些还格外新鲜，作为苍蝇和蛆虫的养料。
说来奇怪，自从于这所学校就读后，他的记性和思绪愈加的模糊与迟钝。多天以来的生活和一起生活的人都笼罩着一股呛人的白雾，迷离着，恍惚着。而他本人，也只有在独处一室时才能稍微有一点清醒。幸好有一所废弃的教室，不会有人来。每当为了整理思绪，他便抛下他人，来这儿自习。
大概是废弃已久，损坏的桌椅堆满灰尘，胡乱的甩在教室的后方的边角旮旯。窗户也并不紧密，隐秘的小缝偷偷地咧开了嘴，咽出低沉的哭声。
他在的内心一片茫然。
先去个厕所吧，他想。于是缓慢地直起身，小心避开杂物，打开教室的门，撕出刺耳的声响。
这儿离厕所并不远，走廊外的庭院里扭着几棵老树，树皮早已剥落大半，在秋季的轻语中蔫黄了树叶。呆滞又无助地注视着落木凋零飘落，而它们的生命，也将一片片走向尽头。
然后它就要死了。他想。
死？
有几滴水，缓慢而又有节奏地滴在台子上，生出哒哒的轻响。但这并没有打破晚秋的宁静，在寒风的照应下，更显得悲凉。
他走进了厕所，年久的灯用昏暗的瞳仁瞟着他，不时眨眨眼睛。抽水机仍在隆隆作响，压抑着本就浊臭的空气。
墙上有一只小虫，趴在那里，奇异的花纹被赃物掩盖，好像死了一般。
死。
他扭过头，透过矮窄的窗户望向夜空，鬼眼一样的死水淹没了所有的星辉，只剩下月亮这个瞳孔无采的悬在那儿，吊死了一般。
死。
他上完厕所起身，头随意的一转，目光却粘在了墙上的那只小虫上。
它好像动了，真的动了吗？就在他被鬼眼吸引的那段时间里，动了好一段距离，却仍如死了一般的僵在墙上。谁又知道，它那不知道有多少的隐秘的复眼是否也在勾勾地凝视着他呢？
他无端打了个寒战，急忙奔了出去，用刺骨的水冲了冲，甩了甩手，快步走在走廊上。
在昏暗远方的不知何处，响起了翅膀扑朔的声音。
死神的双翼会降临在他的头上。突然之间，在他的脑中，跳出了这句话。
他一惊，狠狠地把它甩出脑海。
他躺在床上发怔，由于多天的绵雨。床被不但没有晒过，还渗出一股阴冷的潮湿。脚冰冷冰冷的，好像失去了知觉。他的大脑麻木着，感受不到任何外界的刺激，一直回放着祟祟的冷笑和着魔的低语。寝室里的长灯呕着惨白的光，像将死的人呕出最后一丝灵魂。
死？？
他吓了一跳，立刻感受到了外界的寒冷，承受着窗间吹进冷风的恶意，他不由得缩成一团，企图以此催生出些许温暖，他蜷缩的姿势就像个胎儿一样。胎儿？
胎儿啊，胎儿，你为什么跳动?是因为听到母亲的心跳，而……害怕吗？ (此句引自梦野久作先生著作《脑髓地狱》卷首语)
他的脑海里又跳出了新的低语,久久循环，萦绕不散。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经不明白这低语是脑海中的声响，还是在他的牙缝中低吟出的。
啪！灯灭了，黑暗张开了大口。
吞噬，吞噬。吞噬着什么？
突如其来的黑暗好像有些吓着他，但顷刻的寒意过后，一种熟悉的归属感却涌上心头。在如羊水一般的黑暗中，他被紧紧包裹。各处的黑暗从他的耳鼻眼口中灌入，从每一个毛孔流出。他在这片黑暗中没有一丝的睡意，反而有些躁动，就像是胎儿预感到了自己的出世，兴奋又不安的躁动。
之前的碎语，愈发密集，而他在痛苦之中却萌发了一丝喜悦。渴望着更多的碎语，在他耳边呼唤。
人入睡了，从浅层到深层，有时还能做上一个甜美的梦，再到浅层，随后醒来，理应如此。
但是这次，他醒来了，却发现有些不对。
他的意识，他的大脑，告诉他，你已经脱离了梦乡，你已然清醒，但是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他的五感好像丧失了。
但是他好像又能感觉到什么，他能感觉到的比醒来睁开眼能感觉到的多的多。他知道自己是闭着眼的，他却又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是比五感那种浅薄的感受更加深厚，更加纯粹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局限与空间与时间，不局限与物理定律与基本粒子，他什么也看不到，却好像能看到一切。他感觉到了窗外的初阳洒在了地板上，又感觉到清晨的寝室里飘扬的灰尘。但是他无法把眼皮睁开，验证他所感受到的是否正确。他无法对理应属于自己的身体做出一点的控制。
时间在此是流逝的吗？他不知道，也不在乎。
但是他突然发觉，自己没有感觉到在呼吸。
恐慌如潮水一般袭来，他想挣扎，挣扎出这片状态，但他无力可使，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和每一块肌肉是背叛了他，还是，与他分离了？
他在灵魂中哀嚎，求生的欲望是烙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的。就在他要绝望时，他好像发现自己慢慢的在进入身体，慢慢的掌控着它。在他完全接管身体后，他确认了第一件事情，自己的眼皮是闭着的。
睁开眼，坐起身，恍若隔世。他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想要与自己在那个奇异的状态下感受到的做个对比。但是他意识到，就在他回归的第一时间，那种感受已经荡然无存。
他感到浑身酸痛，起来准备洗个脸。
他把凉水肆意泼洒在面颊上，拿着毛巾擦了擦，看向了镜子。
镜子里的那个人，同样发梢还有些水滴，衣着也与他一样，手臂上的三颗痣也在同样的位置。
但是他的表情，那张脸的眼角和嘴角勾起了一个配合的弧度。让他的笑容看起来阴森而又令人不适，镜子里的人摆出了一个他不可能做出的表情——狞笑。
他大吃一惊，吓得后退了两步，回过神来再看向镜子的时候，镜中之人与他一样惊恐而又憔悴的看着他，他明白为什么他的表情如此惊恐，因为他刚刚看到的笑容就好像是寰宇中献给虚无的贡物，是最原始存在的恶意，扫上一眼就让人胆颤不已。
那个人是我吗？真的是我吗？他想。他惊恐不安，却又甚至有些，期待。
之后的日子，平淡，安宁，又无趣。那天的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了无痕迹。虽然他现在看向镜子，湖面，甚至窗户时都心有余悸。但是，安宁之日轻柔的呼唤让他安心却又有点失望。
近日，他不知怎么的，又对那种奇异的狞笑燃起了兴趣。这种奇异的狞笑真的是人能做出来的？而且是自己？那个笑容展现出的是直击人心的恐惧，但是也让他……有些迷恋。
他把两指放在嘴角，轻轻的向上提，想找到那个神秘的角度。
不仅如此，他愈发的感觉到现在世界都轻漫与无趣，一呼一吸之间就像呛着淤泥一般难受，一动一静之间就像是全身带着镣铐与枷锁。之前能让他的多巴胺，苯丙乙胺，内啡肽分泌旺盛的东西已经不能在他的心中激起一丝涟漪。
那天的经历就像是一飘羽毛落在了井底之蛙的头上，让他明白除了潮湿恶臭的深井外，有着广阔的天空。
但是，那片天空到底是什么？怎样才能爬出这片深井？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无趣感越来越强烈，随之同生的，是期待感，不，是在期待之上的，是渴望。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眼前的人邋遢着头发，消瘦着面容。从突出的锁骨可以看出，他一定是体重偏轻，营养不良。但是这个人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白，射出精光的眸子，都表明在肉体的羸弱之下，灵魂却如离火一般躁动。
他再也忍不了了，他受够了。
他现在根本无法入睡，却又极其想要入睡。想回到那个奇特的状态哪怕一会儿，就再让他体会一次。脱离这俗世的感觉。
他现在就是一个压缩着易燃易爆气体的破烂容器，随时都可能爆炸。
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躺在床上闭着眼皮，命令着自己的脑髓去处理碎片，赶紧休息，但是头盖骨化为了剧院的天花板。各式各样的戏剧在此没日没夜的演出，从悲剧到戏剧，从严肃到荒诞，从真实到虚假，从存在到虚无。无时无刻，敲锣打鼓。他不知为何明白了，不管剧院中演的是什么，他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同一个东西，但是作为唯一的观众，他被禁锢于此，终身监禁。
不知是好心的天使还是好事的恶魔听到了他的祈求，他的意识终于有些模糊，在他坠入睡眠的深渊之前，他还在渴望，什么样的情绪都可以磨灭，只有渴望，只有欲望，磨灭了，就归于虚无。
他醒了，醒了吗？真的醒了吗？
他终于如愿以偿，又回到了那个奇异的状态。他现在没有丝毫情绪可言，只有该做的。什么是该做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要去做。
他妄图用通常的方式抬起一根手指，通常来说，比起举手之劳来更为容易。
做不到。但他还在尝试。
突如其来的揪痛捏住了他，他的心脏就好像被人揉捏，剧痛不是从大脑神经传来的，而是整个身体一起悲鸣。
他放弃了尝试，努力的感受着。
他感受到了什么，好像是一个肉球，血管狰狞着浮现，就在一个空地上，不知存在了多久。
空地？为什么会有空地？什么样的空地？没有颜色的空地，中有着一个黑色的狰狞肉球在跳动。他“看”着那个肉球，他知道自己和他相隔的距离是任何距离都无法企及的遥远，但他也知道，这个肉球是与他联系最深的，是与所有人联系最深的。
他恍然，有些头痛。众多思绪一起在脑中显现，争先恐后，像水蛭一样向着脑髓里钻。
这里有鸟吗？有树吗？有人吗？有猫吗？有虫吗？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想
青蛙拿到羽毛就可以飞吗？可以，绝对可以，想飞就飞吧。他想。
这股淤泥，这股恶臭，将我掩埋，成为我的坟头与墓碑。他想。
那个人是我，真的是我，一直是我，永远是我。他想。
出事还是出世？在腹中与大口里。他想。
死……
死?
死？！
死！！！！！
他想。
外面有琥珀眼睛的猫在矮丛中穿梭，树上有黑色的鸟儿在叫。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有一个人，舌缩入喉、痈疽陷背、脊肉烂溃。死了吗？也许吧。
一只小虫从他的口中缓缓爬出，奇异的花纹，随后就不动了,僵死了一般。
他又坐下了，望着洒下的混浊的光，一闪一闪。不知为何，父母将他送往这个与世隔绝，又暗藏着长久的历史以及顽固传统的小镇来读书。这里的历史可能过于长了。
这座学校就盘踞在这个小镇深处，背靠一座小山。除了山上有多到数不清的洞口以外，也貌似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不知道的是，在这座好似被放大的蚂蚁巢穴的山中，不知有多少尸体被掩埋。有的已化为森森白骨，经历过食尸虫的啃食后，深埋地下。有些还格外新鲜，作为苍蝇和蛆虫的养料。
说来奇怪，自从于这所学校就读后，他的记性和思绪愈加的模糊与迟钝。多天以来的生活和一起生活的人都笼罩着一股呛人的白雾，迷离着，恍惚着。而他本人，也只有在独处一室时才能稍微有一点清醒。幸好有一所废弃的教室，不会有人来。每当为了整理思绪，他便抛下他人，来这儿自习。
大概是废弃已久，损坏的桌椅堆满灰尘，胡乱的甩在教室的后方的边角旮旯。窗户也并不紧密，隐秘的小缝偷偷地咧开了嘴，咽出低沉的哭声。
他在的内心一片茫然。
先去个厕所吧，他想。于是缓慢地直起身，小心避开杂物，打开教室的门，撕出刺耳的声响。
这儿离厕所并不远，走廊外的庭院里扭着几棵老树，树皮早已剥落大半，在秋季的轻语中蔫黄了树叶。呆滞又无助地注视着落木凋零飘落，而它们的生命，也将一片片走向尽头。
然后它就要死了。他想。
死？
有几滴水，缓慢而又有节奏地滴在台子上，生出哒哒的轻响。但这并没有打破晚秋的宁静，在寒风的照应下，更显得悲凉。
他走进了厕所，年久的灯用昏暗的瞳仁瞟着他，不时眨眨眼睛。抽水机仍在隆隆作响，压抑着本就浊臭的空气。
墙上有一只小虫，趴在那里，奇异的花纹被赃物掩盖，好像死了一般。
死。
他扭过头，透过矮窄的窗户望向夜空，鬼眼一样的死水淹没了所有的星辉，只剩下月亮这个瞳孔无采的悬在那儿，吊死了一般。
死。
他上完厕所起身，头随意的一转，目光却粘在了墙上的那只小虫上。
它好像动了，真的动了吗？就在他被鬼眼吸引的那段时间里，动了好一段距离，却仍如死了一般的僵在墙上。谁又知道，它那不知道有多少的隐秘的复眼是否也在勾勾地凝视着他呢？
他无端打了个寒战，急忙奔了出去，用刺骨的水冲了冲，甩了甩手，快步走在走廊上。
在昏暗远方的不知何处，响起了翅膀扑朔的声音。
死神的双翼会降临在他的头上。突然之间，在他的脑中，跳出了这句话。
他一惊，狠狠地把它甩出脑海。
他躺在床上发怔，由于多天的绵雨。床被不但没有晒过，还渗出一股阴冷的潮湿。脚冰冷冰冷的，好像失去了知觉。他的大脑麻木着，感受不到任何外界的刺激，一直回放着祟祟的冷笑和着魔的低语。寝室里的长灯呕着惨白的光，像将死的人呕出最后一丝灵魂。
死？？
他吓了一跳，立刻感受到了外界的寒冷，承受着窗间吹进冷风的恶意，他不由得缩成一团，企图以此催生出些许温暖，他蜷缩的姿势就像个胎儿一样。胎儿？
胎儿啊，胎儿，你为什么跳动?是因为听到母亲的心跳，而……害怕吗？ (此句引自梦野久作先生著作《脑髓地狱》卷首语)
他的脑海里又跳出了新的低语,久久循环，萦绕不散。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经不明白这低语是脑海中的声响，还是在他的牙缝中低吟出的。
啪！灯灭了，黑暗张开了大口。
吞噬，吞噬。吞噬着什么？
突如其来的黑暗好像有些吓着他，但顷刻的寒意过后，一种熟悉的归属感却涌上心头。在如羊水一般的黑暗中，他被紧紧包裹。各处的黑暗从他的耳鼻眼口中灌入，从每一个毛孔流出。他在这片黑暗中没有一丝的睡意，反而有些躁动，就像是胎儿预感到了自己的出世，兴奋又不安的躁动。
之前的碎语，愈发密集，而他在痛苦之中却萌发了一丝喜悦。渴望着更多的碎语，在他耳边呼唤。
人入睡了，从浅层到深层，有时还能做上一个甜美的梦，再到浅层，随后醒来，理应如此。
但是这次，他醒来了，却发现有些不对。
他的意识，他的大脑，告诉他，你已经脱离了梦乡，你已然清醒，但是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他的五感好像丧失了。
但是他好像又能感觉到什么，他能感觉到的比醒来睁开眼能感觉到的多的多。他知道自己是闭着眼的，他却又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是比五感那种浅薄的感受更加深厚，更加纯粹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局限与空间与时间，不局限与物理定律与基本粒子，他什么也看不到，却好像能看到一切。他感觉到了窗外的初阳洒在了地板上，又感觉到清晨的寝室里飘扬的灰尘。但是他无法把眼皮睁开，验证他所感受到的是否正确。他无法对理应属于自己的身体做出一点的控制。
时间在此是流逝的吗？他不知道，也不在乎。
但是他突然发觉，自己没有感觉到在呼吸。
恐慌如潮水一般袭来，他想挣扎，挣扎出这片状态，但他无力可使，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和每一块肌肉是背叛了他，还是，与他分离了？
他在灵魂中哀嚎，求生的欲望是烙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的。就在他要绝望时，他好像发现自己慢慢的在进入身体，慢慢的掌控着它。在他完全接管身体后，他确认了第一件事情，自己的眼皮是闭着的。
睁开眼，坐起身，恍若隔世。他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想要与自己在那个奇异的状态下感受到的做个对比。但是他意识到，就在他回归的第一时间，那种感受已经荡然无存。
他感到浑身酸痛，起来准备洗个脸。
他把凉水肆意泼洒在面颊上，拿着毛巾擦了擦，看向了镜子。
镜子里的那个人，同样发梢还有些水滴，衣着也与他一样，手臂上的三颗痣也在同样的位置。
但是他的表情，那张脸的眼角和嘴角勾起了一个配合的弧度。让他的笑容看起来阴森而又令人不适，镜子里的人摆出了一个他不可能做出的表情——狞笑。
他大吃一惊，吓得后退了两步，回过神来再看向镜子的时候，镜中之人与他一样惊恐而又憔悴的看着他，他明白为什么他的表情如此惊恐，因为他刚刚看到的笑容就好像是寰宇中献给虚无的贡物，是最原始存在的恶意，扫上一眼就让人胆颤不已。
那个人是我吗？真的是我吗？他想。他惊恐不安，却又甚至有些，期待。
之后的日子，平淡，安宁，又无趣。那天的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了无痕迹。虽然他现在看向镜子，湖面，甚至窗户时都心有余悸。但是，安宁之日轻柔的呼唤让他安心却又有点失望。
近日，他不知怎么的，又对那种奇异的狞笑燃起了兴趣。这种奇异的狞笑真的是人能做出来的？而且是自己？那个笑容展现出的是直击人心的恐惧，但是也让他……有些迷恋。
他把两指放在嘴角，轻轻的向上提，想找到那个神秘的角度。
不仅如此，他愈发的感觉到现在世界都轻漫与无趣，一呼一吸之间就像呛着淤泥一般难受，一动一静之间就像是全身带着镣铐与枷锁。之前能让他的多巴胺，苯丙乙胺，内啡肽分泌旺盛的东西已经不能在他的心中激起一丝涟漪。
那天的经历就像是一飘羽毛落在了井底之蛙的头上，让他明白除了潮湿恶臭的深井外，有着广阔的天空。
但是，那片天空到底是什么？怎样才能爬出这片深井？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无趣感越来越强烈，随之同生的，是期待感，不，是在期待之上的，是渴望。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眼前的人邋遢着头发，消瘦着面容。从突出的锁骨可以看出，他一定是体重偏轻，营养不良。但是这个人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白，射出精光的眸子，都表明在肉体的羸弱之下，灵魂却如离火一般躁动。
他再也忍不了了，他受够了。
他现在根本无法入睡，却又极其想要入睡。想回到那个奇特的状态哪怕一会儿，就再让他体会一次。脱离这俗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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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躺在床上闭着眼皮，命令着自己的脑髓去处理碎片，赶紧休息，但是头盖骨化为了剧院的天花板。各式各样的戏剧在此没日没夜的演出，从悲剧到戏剧，从严肃到荒诞，从真实到虚假，从存在到虚无。无时无刻，敲锣打鼓。他不知为何明白了，不管剧院中演的是什么，他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同一个东西，但是作为唯一的观众，他被禁锢于此，终身监禁。
不知是好心的天使还是好事的恶魔听到了他的祈求，他的意识终于有些模糊，在他坠入睡眠的深渊之前，他还在渴望，什么样的情绪都可以磨灭，只有渴望，只有欲望，磨灭了，就归于虚无。
他醒了，醒了吗？真的醒了吗？
他终于如愿以偿，又回到了那个奇异的状态。他现在没有丝毫情绪可言，只有该做的。什么是该做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要去做。
他妄图用通常的方式抬起一根手指，通常来说，比起举手之劳来更为容易。
做不到。但他还在尝试。
突如其来的揪痛捏住了他，他的心脏就好像被人揉捏，剧痛不是从大脑神经传来的，而是整个身体一起悲鸣。
他放弃了尝试，努力的感受着。
他感受到了什么，好像是一个肉球，血管狰狞着浮现，就在一个空地上，不知存在了多久。
空地？为什么会有空地？什么样的空地？没有颜色的空地，中有着一个黑色的狰狞肉球在跳动。他“看”着那个肉球，他知道自己和他相隔的距离是任何距离都无法企及的遥远，但他也知道，这个肉球是与他联系最深的，是与所有人联系最深的。
他恍然，有些头痛。众多思绪一起在脑中显现，争先恐后，像水蛭一样向着脑髓里钻。
这里有鸟吗？有树吗？有人吗？有猫吗？有虫吗？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想
青蛙拿到羽毛就可以飞吗？可以，绝对可以，想飞就飞吧。他想。
这股淤泥，这股恶臭，将我掩埋，成为我的坟头与墓碑。他想。
那个人是我，真的是我，一直是我，永远是我。他想。
出事还是出世？在腹中与大口里。他想。
死……
死?
死？！
死！！！！！
他想。
外面有琥珀眼睛的猫在矮丛中穿梭，树上有黑色的鸟儿在叫。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有一个人，舌缩入喉、痈疽陷背、脊肉烂溃。死了吗？也许吧。
一只小虫从他的口中缓缓爬出，奇异的花纹，随后就不动了,僵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