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无声》 中国版 我写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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けい@サブ垢

2025-04-13T15:15:53+00:00

命运如同无情的风浪,把人带向未曾预料的彼岸。
οἷον δ' ἀνέμοιο καὶ θάλασσα ἄγουσι
As the wind and the sea drive one along.


《奥德赛》  荷马
Ὀδύσσεια   Ὅμηρος
The Odyssey Ho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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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送完最后一单外卖,回家路上,刚好有一个旧书摊子。在这昏黄的灯光下,无论是世界名著,还是满篇嗯嗯啊啊的色情故事,语言在时光中不断褪色贬值,只剩下废纸的价格。 
我喜欢买些旧书,用废纸的价格,这颇有点解构主义。 
就在这个旧书摊子上,我翻到了一个手抄本。不算太旧,却被翻的烂了,字迹模糊不清,还沾着些黄黄的水渍,甚至有几页都黏在一起,分不开了。和那些印在发黄纸张上的劣质铅字不同,这毕竟能算个“手工艺品”,我买下了它,用废纸的价格。 
晚上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我看完了这个手抄本。它是个荒唐的故事,于是我决定输入电脑,分享给大家,博大家一笑。我是送外卖的,比总统还忙却没有总统的权力,除了福报,我一无所有,所以并不能保证打字时间,还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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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由一个接一个,偶然却又必然的选择组成的。在人生这条河的岔流,我们选择,然后随着激流跌宕起伏,被奔涌的命运带向未知的远方,直到下一个分岔,我们再次做出自信而盲目的抉择,也再次被命运带向不明的前途,循环向前,直至永恒的虚无。 
 
2010年,夏天格外炎热。大学毕业后,我在深圳找到了一份工作。入职几天,刚刚安顿好,我就开始找房子,准备搬出宿舍。因为我有一个女朋友,她要来深圳找我。 
那时候,大家都用58同城租房子,我在上面找了三个备选的房子,结果只看了第一个,就定下来了。  
那是南山区一个老小区五楼的两室一厅。进门是客厅,横着的长方形,客厅的右边是厨房,左边是阳台。客厅里靠阳台有一个三人沙发、一台电视,厨房那边是一个餐桌带四把椅子。那时还不流行隔断房,不然这客厅很适合再隔一个房间出来。穿过客厅,是一个小走道。走道右边是厕所兼浴室,走道尽头右面是主卧,左边是客卧。 
招待我看房子的是严哥,黑瘦的一个人,比我高一点。其实严哥告诉了我他的大名,不过我很快就自然而然的叫他严哥了。倒不是我刻意套近乎,就像现在人常说的“爹味儿”,严哥身上有种“哥味儿”,似乎他是所有人的哥,我甚至怀疑哪怕是他的亲爹见了他,也要叫一声严哥。 
严哥和他女朋友李姐住主卧,招租的是客卧。他带我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陈设简单甚至有点简陋,但整洁而且透出一点点温馨,虽然这是我第一次租房子,没什么经验,不过想来也很难找到更满意的了。 
严哥问我:”你抽烟吗?“ 
我点点头,于是严哥带我到阳台上抽烟。他发了我一根烟,深圳本地的牌子“好日子”,笑着告诉我,李姐不喜欢烟味,所以抽烟必须在阳台,如果租下房子,这是最重要的规矩。我们一边抽烟一边聊,他听说我女朋友也会过来一起住,给我降了五十的房租。他告诉我,大家都是和女朋友同住,应该更容易相处。 
抽完烟,严哥拍拍身上的烟味,嚼了一块口香糖,也给了我一块。 
“我也是大学毕业之后来深圳的,说起来已经五年了,一直就住在这里。最早就是住在你要租的那个房间,后来认识了李姐,恰好主卧空了,就和她一起搬到主卧了。不知道为什么,次卧的租客总是租不长。”严哥指着楼下和我说,“其实这里挺方便的,你看小区对面就是一家肠粉店,右面那个是水果店,再旁边那家是卖葱油饼的,味道还不错。超市也不远,顺着这条路,走路五分钟的距离。你看左边那个路口,左转是几个公交站,去哪里都挺方便的;右转,有些地摊,再向前还有个小商场。” 
正说着,客厅里隐隐约约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李姐回来了。”严哥说着,进屋去了。 
我跟着严哥回到客厅,开门进来一个女孩子,就是他说的的李姐了。李姐看着和严哥差不多年纪,应该比我大几岁,相貌普通,微胖,穿着黑色裤子和白色衬衣。 
李姐客气的和我打了招呼,看看厨房,轻轻打了严哥一下,嗔笑着说:“请假在家还不做饭!” 
“我不是做的不好吃嘛,菜都买好了。”严哥用脚指指地上的两个塑料袋,“肉在冰箱里。而且排骨我都炖上了。” 
严哥又对我说,“你晚饭还没着落吧,跟我们一起吃吧。” 
“好啊。” 
李姐进屋换了件宽松的居家衬衣,去做饭了。 
严哥拉我坐在沙发上聊天,问:“你平时有什么娱乐吗?” 
“看看小说吧,网络小说,名著什么的,有时也打打篮球。” 
“那就好,那就好。我有个同事招租,结果租客天天找人在客厅打麻将,你这爱好倒是挺安静的。你最近看了什么书吗?” 
“最近看了《佣兵天下》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很多人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在宣传共产主义,你怎么看?你觉得这是搞宣传的书吗?” 
“不算吧,搞宣传的话,不是应该升官发财,娶几个漂亮老婆嘛。”我没好意思说“开后宫”,净网行动之前的不少网络小说还是很色情的。我想说的其实类似“出任CEO,迎娶白富美”,只不过当时还没这个梗。 
“是呀。似乎很多人只把自私自利和情情爱爱当成人文关怀,难道无私奉献和公平正直就不是人性的一部分吗?而且保尔也并不是单纯的高大全的形象,暴躁、苛刻、幼稚,单纯从人物来讲是很立体丰满的。很多人很难理解保尔,很可能成长背景相差的太多,缺乏共情能力吧。暴躁的神父,受欺压的女工,饭店的流氓跑堂,还有后来的战争和建设的热情,这些都离现在的人太远了。如果说这书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反而觉得是所谓宣传不够多,对保尔如何走向共产主义的思想转变写的太少了,显得保尔的成长经历有点突兀。 ” 
我被严哥的长篇大论说得有点懵。我看书不算少,不过看得快,也不想那么多,还洋洋自得的标榜自己“好读书,不求甚解”。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问:“你是党员?” 
“不是,我连团员都不是。” 
“你信仰共产主义?” 
“我算是自由主义者吧,不过我能理解那些人。话说回来,俄罗斯文学真是有股子残酷又真实的感觉,就像西伯利亚的雪夹着冷风拍在脸上,让人一下子喘不过气来。奥斯特洛夫斯基还差了点,契诃夫那才叫厉害。你先等等。”严哥说得兴起,忽然起身回了他自己屋子。 
李姐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摇摇头,把切好的菜下到锅里,刺啦一声,氤氲的菜香升腾起来。 
“哎呦”李姐叫了一声,打开水龙头冲手。 
严哥刚好快步走回来,问:“怎么了?” 
“油溅到了。” 
“哦,小心点。” 
“送你了。”他塞给我一本《科幻世界》,对着满脸疑惑的我说,“里面有一篇《全频带阻塞干扰》,你有空可以看看,好看,挺有俄罗斯文学的味儿,适合入门。” 
  我接过杂志,说:“谢谢。我以前倒是看过《科幻世界》,不过很久没看了。” 
“哎,这杂志,大多数小说确实没什么意思。不过你看看这个,是刘慈欣写的,很不一样。” 
“好”我答应着。 
“他是中国最好的科幻作家,哎。”严哥又叹了口气,“他很多小说其实都很适合拍成电影,或者说我感觉他就是按照电影剧本写的。可惜了,他生在中国,如果他是美国人,估计早就拍了好几部电影了。” 
我不知道这个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这时李姐过来叫我们:“吃饭了,吃完再聊。” 
“走走,咱们吃饭去。” 
“简单的家常菜撒,你随便吃点。”李姐边招呼我边帮我添饭。 
我连忙道谢,接过饭碗。 
严哥炖的排骨之外,李姐还炒了两个菜,回锅肉和小白菜。回锅肉是用豆瓣酱炒的,肉片炒的火很大,焦香而且一点都不腻,咸香微辣,配菜是蒜苗,蒜苗吸满了油脂,比肉还香。我也是饿了,吃得口滑,一口气就吃了小半盘。 
“你也尝尝小白菜。”李姐笑着说。 
我家一直都是单炒小白菜,最后加蒜末出锅。李姐做的小白菜是用香菇炒的,我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做法,没想到,竟然意外的好吃。李姐炒的这两个菜都非常好吃,相比之下,严哥的炖排骨就很一般了,不过严哥似乎很爱吃肉,吃了很多排骨。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两碗饭,眼看盘子渐渐空了,有点不好意思再夹菜了。 
李姐似乎察觉到了,说:“吃吧,没事,锅里还有。碟子太小,没全盛出来。” 
她去厨房又各装了一碟菜出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们第二天的午饭。 
我吃的不算快,又吃的多,我吃完时,严哥和李姐已经闲聊着等了我一会儿了。我擦擦嘴说:“我租了,明天我就搬过来。” 
我后来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我那天会这么轻率地决定。我其实是个不太有主见,喜欢犹疑不决的人。也许是因为严哥吧,严哥的笑像是春天的第一缕风,像是发芽的第一颗种子,像是每个人都想有的一个哥哥,甚至是一个父亲。也许是因为李姐做的菜好吃吧,我家的饭不太好吃,后来上大学,食堂的饭菜就更是抽象了,我几乎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家常菜。也许只是因为我喜欢看他们闲聊吧,我爸妈往往说不了两句,就要吵架,闹着要离婚,直到最后逼问我,离婚了跟着爸爸还是妈妈。 
“不用急,你可以再看看。”严哥劝我。 
“对,对,不过不建议你去关外,远不说,过关还麻烦。” 
“真的不需要再考虑了,我已经把最近的租房信息都查了一遍,结合地点、交通和租金都考虑过了。合适的本来就不多,我带着女朋友,要注意安全问题,大多数合租房住的人都太多、太杂了。而且严哥跟我挺谈得来的。” 
“那也好,你什么时候搬过来,如果东西多,让严哥给你搭把手。”李姐边说边开始收拾桌子。 
这时我才认真看了看李姐,意外地发现李姐并不胖。她很白,比严哥年轻些,似乎和我差不多年纪。之前一瞥之下,感觉她胖而且年纪大,只是是因为她的胸很大,胸大显胖,也会看着成熟些。这时她稍一欠身,衬衣纽扣之间的缝隙支撑了起来,露出一个眼睛形状的缺口,刚好能看到胸罩上的蕾丝花边和一点白皙的肌肤。 
我赶忙移开眼睛,默念:“非礼勿视。” 
严哥看我心意已决,就和我说具体的水电、网络、钥匙之类的事,很快就说完了。我和严哥约好,第二天搬过去。告别时,他们客气地一起送我到门口,摇着手说再见。随着手臂的晃动,李姐的胸也轻轻晃动起来,像摇曳的波浪。我赶忙移开眼睛,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晚上回去后,我找了个网吧和女朋友小昭视频,告诉她我找好了房子。她也很开心,决定下周就买票过来找我。 
第二天的搬家很顺利,我东西本来就不多,要不是有台电脑,连叫车都不用。严哥很热情的帮忙,他别看干瘦,很有力气,我搬着费力的行李箱,他拎着就走,似乎很轻松。我很快就安顿好了,本来我就有从大学带来的床单和褥子,卫生纸之类的严哥说可以先用他们的,所以除了厨房用品要买,基本没什么需要准备的。 
不过搬进去的当晚,严哥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晚上我打了一局魔兽,摘下耳机正准备睡觉,惊讶的发现这房子隔音非常不好,严哥房间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那是他们在敦伦。李姐的声音温婉娇酥,应和着撞击的规律节奏,在混凝土薄墙的过滤下,变成了一首勾人心魄的歌谣。 
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立时就有了反应。我打开Vagaa,熟练的找到苍老师。那时候苍老师已经有些老了,而且很久都没有新片子,旧片子的清晰度已经明显跟不上时代了。可是我还是最喜欢她,我痴迷于她宽广的胸怀,每当看到它随着一次次撞击波澜起伏,我就不能自已。苍老师的声音不算好听,我索性摘了耳机,比起日本电影的夸张和做作,李姐的声音更好听,绵软悠长,感情充沛得像清晨的雾气,能在草叶上凝出水滴。我听着李姐的声音,难免就胡思乱想起来,现在的李姐会是怎么一番景象呢…… 
心跳渐渐平复,一股羞愧之情涌上心头。我怎么能对李姐产生那样的念头呢!严哥和李姐都是那么好的人,刚刚的晚上他们还叫上我一起吃饭呢。吃饭时,他们随意谈起日间的琐事,有说有笑,有种老夫老妻的默契,以后我和小昭也会变成这样吧,我想。吃完饭,严哥和我打了个招呼就回房间看书了,我帮李姐收拾了碗筷,坐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李姐仍厨房忙碌着什么,客厅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她。她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总是带着点笑意的脸很白,脖子的锁骨更加白皙。这时我才注意到,李姐骨架很小,手臂和腿部线条均匀,骨头完全被柔软的肉包裹着,与其说胖,不如说丰盈饱满,珠圆玉润。不知道她在厨房弯腰整理什么,宽松的T恤领口偶尔垂下一道深深的弧线……不知不觉,我就在这层层叠叠、旖旎斑斓的意象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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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安顿好了,我给小昭打电话,让她订火车票。这么久没见面,我们彼此都非常想念对方。虽然我们每天都发无数的短信,还会视频一两个小时,可这完全不能弥补距离鸿沟带来的相思之苦。 
小昭和我,几乎从大学一开学就是男女朋友了。大一开学的运动会上,我在看台上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一个参加400米跑比赛的女孩。她并不是跑得最快的,但她是最特别的。她跑步有一种轻盈感,像一只跳跃的小鹿,足尖轻轻的点地,弹起,带动整个身体轻快地跃动,纤细修长的腿毫不费力地踏着某种韵律摆动,似乎这不是一场竞速比赛,而是一场欢快的舞蹈。她就是小昭,之后,和许多大学生情侣一样,我们追求,恋爱,争吵,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自习、逛街,一起偷偷品尝爱情的禁果。 
最初,我主要是被小昭的外貌吸引。她跑步的姿态实在太美了,有种勃勃生机的活力,而且腿又长又直,骨肉均匀,除了胸部不算大,身材几乎无可挑剔。她也很漂亮,五官精致,皮肤细腻,唯一的缺点就是肤色有点偏黑。慢慢地随着接触的加深,我逐渐被她的内在吸引,彻底爱上了她。小昭善良单纯,性格温柔体贴,但却并不软弱,她内心坚定,很有主见。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三观没有太大冲突,我的每个想法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她分享。 
就这样,我们相识,相处,相爱。我们其实并没有刻意追求身体上的关系,只是发乎情,没能止乎礼。在一次次亲密接触中,我们的心灵和身体不断靠近、纠缠,直到一切顺其自然的水到渠成。那天,我们紧紧相拥了很久很久,聊了很多很多。我们山盟海誓,商量着以后要生几个孩子,给他们取好了名字,畅想遥远的未来我们一起慢慢老去的样子。那天我们预言了我们的一生,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历史的终结”。之后,我们虽然也有过争吵、误解和迷茫,但从未想过放弃,和很多毕业后分手的情侣不同,我们甚至从未考虑过这种可能。 
 
小昭很快就买好了票,坐火车来找我。那是一个周五的早晨,我特意请了假去火车站接她。结果我去得太早,在出站口等了两个小时,她才出站。一看到我,她扔下行李箱,扑进了我的怀里。 
“你这个坏人,丢下我这么久,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这么长时间了。”她哭着说完,狠狠地吻了我一口,又轻轻咬了我的嘴唇一下,威胁道:“如果再把我丢下一个人,我就咬烂你。” 
我带她回了租住的房子,给她介绍了房间布局。她说坐车时间太长,感觉浑身脏兮兮的,就去洗澡了。我忙着帮她整理行李箱和背包,直到她在浴室里喊我,让我拿毛巾给她。 
“你开下门,我拿给你。” 
小昭打开门锁,我推开了门。她站在那里,就像是清晨沾满朝露的一朵小花。一个调皮的小水珠,从她的细长的脖子上时缓时急地滑下,在她的锁骨处略作停留,一口气冲下来,滑到她俏皮的胸部。我急忙含住这小水珠,它在我的嘴里融化,又发芽,生叶,开花,结出一粒小小硬硬的果实。我吻上她,她也环着我的腰,热切的回应着。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身体,她紧实的肌肉充满了青春与活力。我快速甩掉身上的衣服,她也在我的吻中渐渐瘫软,像树獭一样挂在我的身上。我用力抱紧她,如果不是怕弄疼她,我会抱地更紧,我想把她按进我的身体里。 
“今天行吗?”我问。 
小昭没说话,只是用手抱紧了我的腰。 
可能是小别胜新婚吧,一切结束得很快, 我们又一起冲洗了一下。 
“毛巾呢?”小昭问,“你没有拿毛巾进来呀。” 
我指指晾衣杆,“粉色的是我给你准备的,黄色的是我的,你也可以用。另外两个是咱们邻居严哥和李姐的。” 
“你这个大骗子!”她嗔怪着,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 
 
晚上,李姐和严哥陆续回来了,我把小昭介绍给他们认识。严哥特意买了一只烧鸡和几样凉菜,请我们一起吃饭。小昭和李姐很投缘,饭后两人就在客厅里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我和严哥则去了阳台抽烟。我们现在已经成了烟友,经常一起抽烟、聊天。 
“你给我的《全频带阻塞干扰》我已经看完了,听说中国版是原版,我也找来看了。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俄国版,可能是因为它会让我想起来拿破仑远征俄国,还有二战时的苏联战场吧,这些意象叠加在一起,带来某种历史的厚重感。” 
“我也更喜欢俄版,感觉它更……怎么说呢,更和谐吧。这些人做事的逻辑和风格,更像我印象中的俄国人,而不像中国人。” 
“我还看了《球状闪电》。” 
“哦?喜欢吗?”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篇了。相比《魔鬼积木》之类的早期作品,《球状闪电》在写作上成熟了许多,尤其是人物的塑造。林云的行动冷静得像个反社会人格,但她的动机又让人无比怜惜,这种反差让这个人物充满了张力。整部作品也很有古希腊悲剧那种宿命的味道,不仅仅是林云,还有那个俄罗斯阿姨,还有‘主角’。如果不考虑尺度问题,这小说实在太适合改编成电影了。不过,一个半小时的电影根本讲不好这个故事,至少需要三个小时。” 
“哎,可惜了,中国不拍科幻电影。如果他生在美国,可能早就有好几部改编的电影了。”严哥有些落寞地说。 
“是呀,咱们好像主要拍些喜剧片。” 
“是呀,中国这帮傻逼导演,也就能拍好喜剧片。要么就拍些专门去外国参展的,那些迎合刻板偏见的刻奇垃圾。” 严哥撇撇嘴,又问,“你还喜欢哪篇?”  
“《光荣与梦想》。很感人,我读着,不知不觉的就流泪了。” 
“是因为爱国精神?” 
“这我倒没想过。可能单纯是被某种崇高而伟大的东西感动了,这感觉甚至有点像宗教感召,很奇特的体验。” 
“还有这种事?很有意思。” 
 
那天晚上,和小昭挤在小小的单人床上,我怎么也睡不着。这是我和小昭第一次同居,既兴奋又幸福,但也有些不习惯。小昭面对着我时,她的呼吸吹到我脸上;她转身背对着我时,长发又蹭得我发痒。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她背对着我。我环着她的腰,把手从她光滑的腹部伸进她的上衣。 
“别乱摸,累了,让我好好睡觉。”小昭抱怨着,把我的手拖出来。  
黑暗中,她的身上传来了一阵阵沉郁的幽香,我确认过很多次,这不是洗发水或者沐浴露的味道,就是小昭的味道。这味道让我迷醉,不知不觉我就有了反应,索性脱掉勒得不舒服的内裤。我又轻轻抚上她大腿,光滑结实,我向上一点一点的探索,手攀过胯部,滑向她平滑的小腹,又转头向下,探进她的内裤。 
“别弄,睡觉。”小昭又捉住我的手,拉了出来,似乎是为了安抚我,她把手放在了我的屁股上。 
我深深的呼了口气,看来只能乖乖睡觉了,我重新环住了她的腰。夜很静,在这静静的夜,隐隐约约传来些声音,像呜咽的哭泣,又像隐秘的低语。渐渐的声音大了些,像是某种飘渺的歌声伴随着鼓点,声音渐渐越来越大,也清晰了起来,是李姐的声音。 
我咽了咽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我又把手探进小昭的上衣,她微微向右扭了扭身子,我更方便了一点。我欠起身亲她的脸颊,耳朵,脖子,它们火热的烫着我的嘴唇。我的手向下,掠过她紧实的腹部向下。她转过头来迎上我的唇,她吻得激烈,喘出灼热的气息。她的气味浓郁又飘渺,有点像桂花香。我们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她的手深深的插进我的头发里,抓紧。 
我起身帮小昭脱掉了吊带和内裤,路灯的光柔和的散射在卧室里,给小昭优美的曲线涂上了一层油画的质感。我吻她,她的嘴唇小小的,被我整个吻在口里,接着唇舌向下,滑向她的下巴,没入脖子的深渊,越过锁骨,爬上那小小的山丘。 我在那里徘徊良久,不知道为什么,它似乎对我有种格外的吸引力。直到小昭低声在我耳边说,“进来嘛”,我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雨后的森林,每片树叶都挂着雨滴,泥泞的小路,每一步都踩出水花,啾啾鸟鸣如歌唱般环绕,这场探险似漂浮在清新草木气息的海洋中流浪。小昭轻轻扭动,像是一条妖艳的蛇,我贪婪的吮吸着她的舌头,抚摸她光滑的背,抓住她结实又极富弹性的小腿。就在我快要被这吻淹没的时候, 她直起身,跪坐在我身上,路灯的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在她的身上,明暗交错的显示着她完美的曲线。她结实的大腿,平坦的腹部,都发着柔和的橘黄色光芒,蕴含着健康强韧的力量,像一个堕入尘世的女武神。我不禁用手探索这些令人惊叹的起伏。小昭则有韵律地跃动,奏着拨人心弦的微妙的声调,这生命的火焰,来自远古的律动,如同古老的图腾的祷祝,对阿佛洛狄忒的献祭。祝祷的动作渐渐激昂,像一发上升的烟花,攀升,加速。终于,这达到到顶点的烟花绽放,爆裂出漫天的星光。 
严哥和李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战”了,夜晚重新恢复了宁静。我们拥抱了很久,一起去浴室洗漱了一下。小昭回房睡觉了,我这时总是兴奋的睡不着,便走到阳台上抽烟。没想到,严哥也在那儿抽烟。 
“严哥,你能不能歇两天。我实在有点撑不住了。” 
“歇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床上运动’啊。我本来打算今晚早点睡的,结果你们动静那么大,害得我们也跟着‘运动’了。你没发现咱们这房子隔音不好吗?” 
严哥笑了起来,说:“据说耶鲁大学的心理学家做过实验,调查人们是否愿意参与危险性行为,90%以上的人都说不愿意。可当这些人一边看色情图片一边填写调查时,这个比例掉到了30%。这说明人的情绪和状态会极大地影响决策。所以你们受我们影响,行为改变了,是正常的,其实我们也被你们影响了呢。” 
严哥吸了口烟,吐出烟雾,接着调侃道:“嘿嘿,你们小两口还挺猛的,像打仗似的。”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哎,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之前的租户都住不长了。单身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啊!” 
“对了,晚上说起的《光荣与梦想》,我又想了一下。我可能还真的是因为爱国主义或者说民族主义的情绪。” 
“不是有句名言嘛,‘爱国主义是流氓最后的避难所’。爱国主义是不好的吧?” 
“不要轻易相信那些所谓的格言警句,它们大多数经不起任何推敲。‘道可道,非常道’,很多道理一本书都不一定能讲清楚,短短的一句话是讲不明白任何道理的。这些格言警句,是给那些脑子根本记不住第二句话的人准备的,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掌握了什么真理,其实不过是被宣传洗脑了而已。首先,你想一想,一个不好的东西,能当避难所吗?如果爱国主义是流氓的避难所,那我是不是可以说,自由主义或者其他什么主义连流氓都不屑于躲进去?能当避难所的,必然有其可取之处。再者,流氓选择爱国主义当避难所,那贪官污吏、刽子手、伪君子、恋童癖,都选择什么主义当避难所呢?我是不是可以给每个主义分配一种人呢?” 
“那你觉得爱国主义是什么呢?” 
“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都是一种应激反应。当敌对势力以国家或种族为单位进行攻击时,这两种情感自然会产生。而当攻击消失,这些情感也会逐渐淡化,只以低烈度的形式存在。我个人感觉,它们就像群体的免疫系统,过于强烈会走向极端,就会演变成像红斑狼疮之类自身免疫性疾病,但没有它,又会像艾滋病发作期那样,外部细菌和病毒便会肆意侵入,大量繁殖。事实上,对大多数国家来说,民族主义都是殖民主义的应激反应,这两者基本上是双生子。殖民者最讨厌的就是殖民地的民族主义。《月亮与六便士》这本书里面提到一个土著女孩爱塔,啊,你应该看看《月亮与六便士》这本书。写得很好,作者用极简的几句话,就能把一个人的性格刻画得入木三分。这个能力,我还在老舍身上发现过,他短短的几行字就能把一个人的特点勾勒得栩栩如生,仿佛那个人真的站在你面前,有时甚至感觉有点可怕。对了接着说民族主义,爱塔这个姑娘,她有资产,有固定收入,最后呢,高高兴兴的嫁给了一个流浪汉,也就是那个白人画家。那个介绍人怎么评价这姑娘呢,这是个自爱的姑娘,从不和本地人胡来,只和白人船长大副谈恋爱。你想想,如果这个画家是她同种族的人,他还能吃上这种软饭吗?这就是典型的殖民地思维。如果有民族主义,这种事绝不会发生,所以殖民者需要污名化民族主义。说实话,咱们国家某个地区的人,也有很强的殖民地思维。” 
“可是白人确实创造了现代文明呀。” 
“我更倾向于相信地理决定论。你应该看看《枪炮、病菌与钢铁》这本书。不过这本书也会消解民族主义的骄傲。” 
严哥长篇大论,又往我脸上扔书名,我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了。很多书我没看过,即使看过,也很少想这么多,这么深入,我不知道怎么反驳甚至附和,不过我还想最后倔强一下。 
“严哥,你似乎没有区分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这个两个概念。” 
“是的,因为这两个概念本身大部分就是重叠的,我说的也主要是这部分。如果不涉及到相异的部分,其实没必要过分区别。”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结束这个话题:“好,我有时间一定看看《月亮与六便士》、《枪炮、病菌与钢铁》,还有老舍。严哥最近还在看什么书吗?” 
“我最近在看《狼图腾》,刚看了开头,好像还不错。” 
我们抽完烟,各自回了房间。小昭还没睡着,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抱着我,一条腿搭在我肚子上,轻声说:“我觉得好幸福。” 
“嗯,我们永远会这么幸福的。”我摸摸她漂亮的脸蛋,把手放在她的腿上,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幸福的发现,被小昭压了一夜的胳膊,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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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昭很快找到了一份工作。她上班的地方比我远,出门早,回家晚,做饭的任务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我的身上。严哥和李姐的情况则刚好相反,李姐下班早,负责做饭。于是,我第一次做饭的“壮举”恰好被李姐全程目睹了。 
那天,我做了蒜苗炒肉。出锅时,肉一半还生着,没办法,不得不出锅,另一半已经糊了,黏在锅上,几乎铲不下来了。李姐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随即笑得脸都通红了。她实在看不下去,帮我把另一个菜炒好,还好心地分了一些她和严哥的晚饭给我们吃。从那天开始,李姐每天做饭时便顺带教我,我也很快和她熟悉了起来。 
李姐家是农村的,那里计划生育不是很严格,她是家里的大姐,还有一个弟弟,她很小就开始帮父母刷碗做饭了。我则出生在小城市,父母都是国企员工,那时候计划生育非常严苛,公务员和企业员工违反政策是会被开除的,而当时几乎没有私营经济,开除也就意味着完全没了收入来源。因此,我是独生子,有些娇生惯养,还从来没做过饭。 
不过,我学做饭进步很快,没多久就比李姐炒菜更好吃了。我观察了一下,发现原因有两个:一是李姐怕疼,不敢把油温烧得太高,怕溅出油点烫到,所以炒菜就不够爆炒,缺少那种“锅气”。二是李姐毕竟是女孩子,力气不大,所以她不颠锅,只是用铲子翻动,而我可以不停的颠锅,这样菜受热就更均匀。不过,切菜我就怎么都学不好了,我怕切了手,不敢用左手顶住菜刀切,切菜又慢,又不均匀。李姐人很好,不忙的时候常常帮我切菜,偶尔我做饭“翻车”的时候,还会接济我们一些晚饭。 
没几天,抽烟时严哥怒气冲冲对我说:”《狼图腾》这本书就是完全的垃圾,彻头彻尾的大垃圾。它提出环保问题倒是个不错的视角,但后面搞起了逆向民族主义,而且是封建版本的,还不如去喝日本马桶水呢,好歹有点现代性。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医生拿着X光片告诉你哪里生病了,但当你问怎么治疗时,他把白大褂一脱,开始跳起大神来了。上一次让我觉得这么名不副实的书,还是《穆斯林的葬礼》,不过也没这么恶心。和《狼图腾》比起来,《平凡的世界》都显得可爱起来了,它顶多是格调不高而已,但至少不恶心人。 
“最近网上这本书可是好评如潮呀,不过你说不好,我就不耽误时间看了。另外,我也不太喜欢《平凡的世界》,如果不是它写得早而且归类为文学,我倒觉得它很像网络小说。也可能是是后来的网络小说受了它的影响吧。一方面,书里面的女孩子总是莫名其妙的喜欢孙少平,感觉像是在开后宫;另一方面,好几次孙少平好不容易奋斗出了一些成果,结果又一夜回到解放前,就像网络小说里的‘换地图’。“ 
“哈哈哈,我倒是没从这个角度想过,你说的很有意思。不过这本书也很打动人,孙少平不屈不挠的个人奋斗精神是很感人的。” 
“我觉得个人奋斗也是要和时代相契合的。就像《骆驼祥子》里的祥子,他也是在个人奋斗,可最后还是个悲剧。这因为个人奋斗的结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时代背景。如果是在一个好时代,个人奋斗会得到正向激励,成功后再接再厉,进入一个‘奋斗—成功—再奋斗’的循环。但在一个坏的时代,奋斗则会不断遭受失败的打击,直到彻底失望,最后放弃,可以说是一种时代造成了群体性的习得性无助。” 
严哥似乎没料到我能说出这番话,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后才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得多琢磨琢磨这事。” 
从那之后,他更喜欢找我一起抽烟,讨论各种问题了。 
我问过严哥,他为什么从来不和李姐聊这些。他无奈地笑笑说,李姐很爱他,甚至因为他的推荐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可结果,李姐和他深度探讨了很久两个问题:第一,冬妮娅和保尔之间的是爱情还是青春的懵懂?第二,达雅和保尔有爱情吗,还是达雅只是保尔的某种工具化的配偶?自那以后,严哥再也没推荐过什么书给李姐看,也没和她讨论过什么小说。严哥说,爱情是很美好的,也是人类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是人类还有很多高尚且重要的情感,伟大且永恒的议题,我们的视线不能只盯着裤裆。这个世界并不是蝇营狗苟、勾心斗角、你侬我侬才是人文关怀,牺牲、理想、崇高同样也是人文关怀。特别是在评价那些动辄兴邦丧国的伟人时,像窥阴癖一样盯着他们的裤裆是毫无意义的,你看,古罗马的三巨头,肯定都是恋童癖的受害人和加害者,但是这丝毫不减损他们的伟大。我们应该多思考他们的成败得失,在历史大势下的决策与挣扎,而不是他们的鸡巴插进过几个屁眼。 严哥这话颇有点“屌毛生的比眉毛晚,长得倒是比眉毛长”的美。他偶尔会把严肃的话题说得粗俗无比,我甚至怀疑我并不是被他说服了,而仅仅是被这种强烈对比造成的冲击噎住了。 
小昭和李姐也相处得很不错,她们经常一起追剧、看动漫,叽叽喳喳的讨论剧情。李姐因为小昭的到来而感到高兴,她终于有了可以一起吃着零食追剧的伙伴了。做饭时李姐和我闲聊也说过,她曾经试图拉着严哥一起看她喜欢看的动漫和连续剧,他们一起看过日本动画《梦幻妖子》,结果严哥大谈特谈什么海豹女、七仙女,这类女性生完孩子后返回大海或仙界的传说都是古代女性生产高死亡率的浪漫童话解释。结果,李姐也不怎么找严哥一起看剧了。我也试着和她们一起看过几集动漫,但只觉得无聊,非常无聊。难怪有人说,如果不是为了爱情,男人可能更愿意和男人相处。我想这大概是两性的普遍现象,男女皆然吧。 
严哥有时候周末会叫我去打篮球。我大学时体育课选修了篮球,但水平一般。严哥虽然一看就是野路子,但是身体素质好,打得也多,反而比我更厉害一些。李姐和小昭也会去看我们打球,她们顺便在篮球场旁边打羽毛球。打完篮球后,我们一边说笑一边一起回家,路上买几罐啤酒和一些几个卤菜。回到家,洗个澡,四个人晚上边吃边聊。 
酸痛的肌肉经过热水的冲刷,洗去了所有疲惫,爽脆的凉菜,咸香的卤味,再加上箭一样射入喉咙的冰凉啤酒,我们总是吃得、聊得十分尽兴。运动后血脉贲张,格外容易兴奋,再加上喝了点酒,难免会有点“饱食思淫欲”。饭后我们各自回房敦伦,索性也不关门,反正这房子隔音不好,关不关门差别也不大,反而挡了风,闷热。一时间浮艳绮靡的粉红泡泡在潮湿的夏夜中交相辉映,生命的律动随风共鸣,星星在这律动中颗颗坠落,不断冲击着大地,颤抖的地壳崩解开裂,远古的岩浆腾飞到无垠的夜空,又慢慢冷却,化作春雨,滋润万物。 
我和严哥现在总是默契的一起去抽“事后烟”。有一次,严哥似乎仍是醉意朦胧,忽然背诵起了李白的《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嚎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呵斥,我和严哥相视笑了笑。我压低了些声音说道:“我最近在看《了不起的盖茨比》。” 
“如果你英语不太差,最好看英文原版的。这本书我看了英文原版,看得很吃力,我英语不太好,其实很少这么做,不过我还是觉得非常值得。” 
“为什么不看译本呢?” 
“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翻译的,比如意境、发音和双关语。像《洛丽塔》这本书,‘洛丽塔’的‘塔’在英语里是轻读的,可爱俏皮。 而中文‘塔’呢,听起来倒像李逵的兄弟一样。现在好像都叫‘萝莉’,不要‘塔’了,就好听了很多。 ” 
“好,我尽量看英语原版的,不过我英语也不太好。我看你一般也看译本,怎么这本书就要看英语原版呢?” 
“我看过一个耶鲁大学的公开课,讲海明威、菲茨杰拉德和福克纳的,讲得非常好,所以我对这三个作家,有点特殊的感情吧。说到这个,网易,我操他妈的。” 
“怎么了?”我吓了一跳,这是我第一次见严哥说脏话。 
“刚开始有公开课的时候,在网上非常火爆,有很多公益性质的字幕组在做翻译。我看的这个公开课,就是有字幕组在一点一点翻译的。结果网易非要横插一脚,搞了个公开课平台,还发动舆论,结果这些免费翻译的字幕组就都做不下去,解散了。网易接手之后,把原本翻译好的东西据为己有,就不再翻译任何新的内容,只是拿这些翻译完成的课程引流,不停推销它自己的那些垃圾一样的收费课程。我当时看了一半的这个公开课,就再也没人翻译了,我英语又不够好,自己看非常不现实。网易真是缺了大德了,为了一己之私把好好的公益风气都搞坏了。” 
“小昭英语不错,我和她说让她帮你翻译一下。” 
“那就太感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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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昭提了帮严哥翻译的事,她虽然觉得有点尴尬,但还是同意了,毕竟严哥和李姐平时对我们很照顾。那个周末,吃完早饭,小昭就去了他们房间,帮严哥翻译公开课。严哥的电脑放在他们房间,那里也有两把椅子,是严哥和李姐平时看电影用的,刚好严哥和小昭一人坐一把。我看到没地方坐,就回自己房间了,反正吸烟时严哥会聊他的心得,我没必要浪费时间。而且我有点强迫症,无论是电影、电视剧还是书,都必须从头开始看。这个公开课前半段已经有字幕组翻译了,他们直接从后一半开始看,不要说看了,想想我都觉得浑身难受。 
回到自己房间,我找了首歌,一边听一边看书。那时候网络上有很多国外CD的MP3文件可以下载,甚至音质更好的ISO文件也有很多。我的口味很杂,古典、摇滚、民谣都听,前前后后可能听过上千张CD。不过,和看书往往有些心得不同,我对音乐只是单纯感性的欣赏。我正听着《黄金三镖客》(The Good, the Bad and the Ugly)的主题曲,李姐轻轻敲了敲敞开的门问:“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请进。” 我忙摘下耳机说。 
次卧比较小,没有地方放椅子,我的电脑桌对着床,我和小昭都是把床当椅子用。李姐也坐到我旁边的床上,说:“他们在看公开课,好无聊呀,能不能帮我找个电影看?” 
“好呀。”我打开了电影文件夹。 
“要不看这个?”李姐指指《超市夜未眠》(Cashback)。 
她可能以为这是类似《博物馆惊魂夜》(Night at the Museum)的搞笑片。这部电影虽然我还没看,但我还记得我下载它只是因为封面上的裸女。我连忙看其他下载好的电影还有什么。我看过的有《老无所依》(No Country for Old Men)、《完美的世界》(A Perfect World)、《大地惊雷》(True Grit),不过这些似乎都不太适合女孩子看。我下载了还没看过的,除了《超市夜未眠》,还有《亡命驾驶》(Drive)和《爱在黎明破晓前》(Before Sunrise)。 
我怕李姐再提起《超市夜未眠》,忙打开《爱在黎明破晓前》,说:“看这个吧,听说非常好看。” 
没想到,慌乱中随便选中的这个电影竟然出乎意料的好看,影片讲的是两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在短暂的时间里相遇、相知、相交、相爱,最终又分开,并约定半年之后再见。一眨眼,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片尾曲想起,我们还仍然沉浸在电影的余韵中。 
“他们的爱情好平淡,也好温馨。”李姐轻轻的说。 
“是呀,没有海誓山盟,也没有惊天动的轰轰烈烈,只有彼此心灵的交流。”这部电影原本只是我偶然看到随手下载的,没想到竟然是我看过最好的爱情电影。这时,我才注意到李姐坐久了,裙子微微皱了上去,露出一大截白得惊心动魄的大腿。她的腿比小昭略粗些,肌肉也不那么紧实,看起来柔软而富有弹性。 
我和李姐起身去看了看,小昭还在和严哥一起看公开课。他们一边翻译,一边查字典,忙得热火朝天。 
“咱们出去买菜吧。”李姐对我说。 
她从屋里拿了件衣服,在浴室换了。我套上了一件T恤,拿了袋子和钱。菜市场不远,我们一路上边走边聊。 
“你知道吗?”李姐说,“这个电影最让我惊讶的是,外国人竟然会去逛墓地。中国人一般觉得墓地是比较晦气的地方,绝不会有中国人去墓地约会的。” 
“可能因为他们信仰基督教吧。基督教的教义是说,世界末日时上帝会降临,所有人都会接受末日审判,死人也都会复活接受审判,所以墓地对他们来说只是暂时埋一埋,早晚还会爬出来。不像咱们的观念,只有闹僵尸才会爬出来。” 
“我小时候每次村里面有人去世,我都会很开心。我们那里死人了,吊唁的人上门随礼,除了吃席,还会得到礼物。我小时候流行送手帕做礼物,妈妈会帮我把漂亮的手帕攒起来,缝成小书包,背上它别提多开心了。可是长大点,明白了死亡,就对这事充满了恐惧了,从单纯对死亡本身的恐惧,慢慢延申到所有象征物上,漆黑的棺材、哀乐、雪白的孝服。我最怕的就是响到半夜的哀乐,被子蒙住头都还能隐隐约约的听到。年纪再大些,慢慢就又不怎么害怕了,只是觉得悲伤。即使是不太熟悉的人去世了,也能感受到他们亲人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 
“我小时候看过一部科幻电影《脑内风暴》(Brainstorm),里面有种机器可以复制人的所有感觉。有一个人录制自己感觉的时候,心脏病发作死了,他意外的录下了死亡的感觉,后来另一个人读取那段记录,差点也心脏病发作死掉。看完那个电影的晚上,我躺在床上,吓得睡不着,我感觉自己也在反复体会那种濒死的感觉,非常担心自己一睡着就不会再醒来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害怕睡觉,怕自己在睡眠的无意识中再也不会醒来。” 
“我从来没有过睡眠问题,每次一躺在床上很快就能睡着,几乎连梦都不做,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不能确信今天晚上还能睡着了。” 
“如果真让你失眠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我明天告诉你。” 
“我容易失眠,而且做梦很多。小时候常常做梦有人贩子来抓我,我就在一辆停在路边的卡车旁绕着圈跑,跑啊跑啊,最后被抓住的那一瞬间,就吓醒了。” 
“你在现实中碰到过人贩子吗,还是只是梦?” 
“没碰到过,只是听说过。我遇到过最危险的事也就只被小流氓抢劫过了,抢走了10块钱。” 
“什么时候的事?” 
“初中。” 
“那时候10块钱还是个不小的损失呢。我高中时每个月生活费也才150块钱。” 
“你住校吗?” 
“是啊。” 
“我没住过校,一直走读。很羡慕你们住校生呢,感觉很自由。” 
“确实自由一些,宿舍里还有很多女生,能交到很好的朋友。不过吃的差,住的也不好。我初中就开始住校了,十几个人的大通铺,每周回家一次。吃的呢,每个学期给学校交米,学校食堂每天会给我们打米饭。食堂也卖菜,不过太贵了,我们大多数学生都是自己带菜去学校吃。不过菜带不了太多,天气热的时候也容易坏,一般吃一两天带的菜,之后就只能吃咸菜、酱豆腐和辣酱了。高中时学校离家更远了,而且一个月也才放假一两天,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在校外租房子,比初中住的好一点,大家轮流做饭。” 
“难怪你做饭那么好。” 
“你也很厉害呀。” 
“是师傅教的好。” 
我们买完菜回来时,严哥和小昭仍在进行他们的“百年翻译运动”,而且语气听起来相当激烈。我和李姐吓了一跳,以为他们吵架了,仔细听听,才知道他们在争论一个词的翻译问题。严哥不停的朗读原文,试图从中捕捉感觉,让人意外的是,他的英语发音相当不错。而小昭则翻着字典找例句,想用实际用例来说服严哥。 
我们相视笑了笑,一起去厨房做饭。 
“我弟弟比我小五岁,上学的时候条件就比我好多了,”李姐一边择菜一边说,“男孩子花钱多,高中时生活费有时候不够用,也不敢跟爸妈说,都是我偷偷给他贴补点儿,我大学时还做家教赚钱。现在他上大学了,爸妈负责学费,我负责生活费。” 
“你真是个好姐姐,我这样的独生子女真可怜。” 
“是不是很孤独呀?” 
“是啊,那时候暑假在家除了看电视,几乎没别的事做。” 
“我们那时候村里小孩多,暑假一堆孩子成天疯玩。不过现在年轻人很少留在农村,大家都进城打工了,村里也就几乎没有孩子了。” 
“我那时除了看电视,就只能看书打发时间,我把我家书柜里所有的书都看了个遍。” 
“哇,你好厉害。” 
“也没什么,主要是太无聊了。我甚至连一本第二版简化字的书都看了,就是比现在的简体字还要简化的字,只用过很短一阵就取消了。说起来,那书柜真是神奇。那时我们住的是我爸爸单位分配的房子,之前住过好几家人,已经没人知道那个又大又重的书柜是哪任房主的了。可能是它装了书太重了,之前的几任房主搬家时都懒得搬它吧,那个书柜,连带几任房主留下的各种各样的书,就都被我家继承下来了。我记得大半个书柜是少年科学期刊,里面有各种科普知识,还有科幻小漫画,非常好看,其他还有一些小说,名著之类的。我最喜欢看的就是《悲惨世界》,那个译本也非常好,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书很旧,还是繁体字版,但完全不影响阅读。我反复看了无数遍,哪怕是一般人看起来很枯燥的,大段大段描写修道院和滑铁卢战役的段落,我都看得津津有味。这本书简直就是我文学上的初恋,很可惜我上大学时被我父母弄丢了。那个书柜里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书,甚至有一本厚厚的《生理卫生》,我初中还没和女生拉过手,就已经掌握了常见的七八种避孕方法了。” 
我忽然意识到说了点不太应该涉及的话题,气氛有点尴尬,李姐脸红红的不说话,我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好在我们在一起做饭,我递给她洗好的土豆,她递给我切好的萝卜,很快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有时我就想,我理科成绩一直好于文科,后来高中文理分班时,自然而然就选了理科,再到大学学了工科,这可能和那个书柜里的科普书籍有很大关系。如果那个书柜里多半都是世界名著,或许我会学文科,如果大半是医学书籍,也许我现在会成为一名医生。” 
“对,你肯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妇科专家。”李姐笑得脸发红。 
“命运真是神奇,我的人生很可能取决于前几任房主的某一任喜欢看什么书,甚至是懒得搬走什么书。命运就这样冥冥中左右人的一生吗?” 
“是呀,人生很多时候真的很偶然。我有一个表哥,远房亲戚,他很聪明,成绩很好,考上了武汉大学,结果大二的时候,在学校骑自行车,不知怎么从路边摔了下去,死了。一个这么优秀的人,死得这么莫名其妙。他父母去出事的地方看过,回来后无数次哭着和亲戚说,那条路一点也不高,也不窄,看起来一点也不危险,每天很多学生骑着车来来去去,也从没听说有人摔下去过。” 
“我觉得这种突然的死亡是最可怕的,毫无预兆,瞬间就陷入无尽的虚无。反倒是老死、病死其实不那么可怕,年老和病痛的折磨早就让人失去了对生活的眷恋,死亡反倒成了解脱。” 
“咱们还是别说这么可怕的事了。” 
“有一种说法叫'向死而生',正因为我们终将面对死亡,所以更要珍惜每一天。不是说,'我们要把每一天当作死亡的前一天来过'嘛。” 
“如果是我,最后一天就像今天就挺好的。不需要什么轰轰烈烈的,平平淡淡就好,看看电影,聊聊天,吃吃饭。你呢?” 
“我不知道,我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聊着天,饭就做好了,我们叫严哥和小昭来吃饭。吃完饭他们又继续翻译,似乎很是乐在其中。我和李姐收拾好厨房后,又一起看了另一部电影《亡命驾驶》。 
李姐很喜欢这部电影,看完了感慨道:“哇,女主角好漂亮呀。” 
“嗯,很温婉的感觉,柔弱中带点坚强。” 
“他们的爱情也拍得好美,好感人。” 
“你不觉得,嗯,其实有点不道德吗?女主角爱上男主角的时候,她是有丈夫的。” 
“爱情来了,也没办法吧。” 
“我觉得导演有点讨巧,一方面在他们发生关系前,就让丈夫就出现了,避免了肉体出轨这种有违道德的情况,另外一方面又及时安排丈夫死掉,化解了他们继续关系与道德上的矛盾。” 
“可能编剧和导演不想探讨道德问题吧。你看他们的爱情多美,女主角真的眼里都冒着小星星。” 
“很可惜他们最后没能在一起。” 
“也不一定,男主最后不是没死吗?他很可能会去找女主,放弃打打杀杀,和女主角过上平凡又幸福的生活。” 
“嗯,男主角喜欢上女主角时,应该就想放弃那种生活了,只是为了保护女主不得不重操旧业。” 
“这情节有点眼熟啊。” 
“嗯,是有点熟悉感。” 
“为了保护女主,男主角不得不屈服于命运,但同时也就失去了女主角。这片子就是外国版的《大话西游》嘛。” 
“是很像,哈哈哈。” 
 
后来,我把这部电影也推荐给了严哥和小昭。 
严哥看完后说:“电影叫Drive,不是Driver,这应该是个双关语,除了‘驾驶’的意思,还有‘动机’的意思。男主穿的蝎子夹克也很有寓意。你听过这个故事吗?” 
他讲了那个著名的关于青蛙与蝎子的故事——母青蛙帮公蝎子过河,结果蝎子在河中央蛰了青蛙,两人双双丧命,因为“这是蝎子的本性”。 
他又接着说:“衣服象征着过去暴力的犯罪生活,也就是男主角的本性。脱下这件衣服,意味着重生。整部电影的张力正来源于他对自我的挣扎,想摆脱命运,却像《俄狄浦斯王》一样,无法挣脱命运的枷锁。” 
小昭看了这部电影,却意外地很不喜欢女主角:“她可以离婚呀,和男主角在一起。”  
“你不觉得那样对她丈夫有点冷血吗?”  
“那后半生一直想着其他人,不爱他,就不冷血了吗?与其后半生带着遗憾和怨恨生活,还不如离开。” 
“也有道理。”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生活负责,也都有权力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嗅嗅她的头发,打趣地问:“那你会不会哪天为了追求幸福离开我呢?” 
她抱着抱枕,懒洋洋地偎在我怀里说:“你就是我的幸福呀。不然我为什么会你在一起呢?” 
“那你当初为什么选了我?”我知道大学时还有其他几个男生追求她。 
她像只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短裙下露出两条光滑的长腿,笑着说:“因为你长得帅呀。” 
她说完,在我的怀里翻了个身,昂起头看着我。我俯身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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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哥和小昭的翻译,持续了两个月之久,他们似乎过于专注一些细节了。不过看他们似乎非常乐在其中,我和李姐也就由他们去了。我们一起负责后勤,买菜做饭,休息时也不去打扰他们,两个人一起看看电影,聊聊天。 
随着四个人互相越来越熟悉,我们的生活开始逐渐交织在了一起。小昭和严哥上班时间差不多,又乘同一趟公交车,早上总是一起出门。我和李姐上班在他们的反方向,恰好也是同乘一趟车,我们稍晚一些一起出发。晚上下班时,则是我和李姐回家早些,我们两个人就负责买菜做饭。李姐切菜快,我炒菜好些,我们就分工合作,我洗菜,李姐同时切菜,然后我负责炒菜,李姐准备碗筷,端菜。我们忙得差不多了,严哥和小昭也刚好回家了,我们四个一起吃饭,然后严哥洗碗,小昭收拾桌子扫地。 
我们四个人现在吃饭也一起搭伙了,这样可以吃的菜种类多些,有时候还可以偷懒,每个菜多做一点,少做一个菜,加上分工合作,大家都轻松了不少。无论是油盐酱醋,还是厕纸和洗浴用品,我们也一起用,轮流购买。不过,李姐和小昭要用不同牌子的洗浴用品和护肤品,而且种类多得我和严哥根本搞不明白,只能她们自己买。浴室里除了我和严哥的洗发水和香皂,摆满了她们的各种瓶瓶罐罐。  
李姐非常好相处,我们每天一起说说笑笑,很快就能把饭做好。早上我们也一起吃早饭,一边吃一边聊天。我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李姐就像一个知心大姐姐一样,在很多事情上开导我,我和小昭吵架的次数都变少了。李姐也很开心我们能一起坐车上下班,她说有熟人在旁边,就不用担心咸猪手了。可对我来说,每天都是一种考验。深圳太热了,衣服穿的薄,公交车车也太挤了,车子一晃动,李姐丰满的臀部总会不经意间碰到我的大腿或小腹。我每次都要默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有时仍是忍不住偷偷闻闻她的头发,她有一股淡淡的像茉莉花香。 
有一次人群把我们挤得面对面,她的胸部软软的一团,紧紧地贴在我的胸口,随着车的启停,挤压又复原,显示着惊人的弹性。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乳沟深邃得仿佛通向地心,它吞没了光,吞没了我的视线,似乎还要吞没我。来自洪荒的原始漩涡吸引着我,这次什么佛经、上帝、洪秀全,谁也救不了我。我看到她的脸也红了,连耳垂都粉嘟嘟的,衬得额角的几缕碎发格外的凌乱。 
我努力的向后缩,想脱离接触,可车一晃,背后不知多少人的力气传来,又把我牢牢地压在她身上。到了站,车一停,她飞快地跑下车。我不停地给她发短信道歉,可她一直没回,我忐忑了一整天,既担心她生气了,更担心她告诉严哥。好在下班后,在我们每天一起坐车的站台上又看到了她,我赶紧道歉,“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低着头不说话,我小心翼翼地问:“要不,以后咱们不要一起坐车了吧?” 
“不用。这车这么挤,与其和不认识的人挤来挤去,还不如你在旁边,至少我不讨厌你。”她抬起头看着我,轻轻笑了笑,“你请我吃菠萝,我就原谅你。” 
那天我们买完菜,又特意买了一个菠萝。菠萝倒是不贵,可晚上削菠萝真是把我累坏了。我本来就不太会切菜,削菠萝自然更不拿手。李姐来端菠萝的时候,看到严哥和小昭不在客厅,小声问我,“你有没有想过,小昭和严哥每天一起坐车,你不吃醋吗?” 
“不呀,我相信严哥,他是个好人。” 
李姐认真地看着我,说:“我不生气,是因为我也相信你是个好人。你的眼睛很好看,很清澈。” 
我能感觉到自己脸蛋慢慢变得灼热,这是第一次有人夸我。李姐朝我笑笑,端着一盘菠萝回屋了。 
每天晚上吃完饭,我都会等严哥刷完碗后一起抽烟。和他聊得多了,我看书时也就想得多了,看完了总是忍不住想和他聊聊心得。 
“我最近看了《月亮与六便士》,里面对人的描写真的是太精彩了,最后一章短短的篇幅,就把思特里克兰德的太太和孩子写得生动而且深刻,真的是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本小说整体也不错,但是最后一章给了我一个很大的震撼。虽然这些人物的描写主要是为思特里克兰德作对照,并不是小说的核心,但这种描写的技术高度本身是惊人的。我又去找了老舍的作品来看,确实如你说的,老舍写人也是非常惊艳,短短几行,一个人物就像活过来了一样,仿佛就站在眼前。我感觉他们还是有点区别,老舍更注重外形和神态,而毛姆更侧重性格和动机。”  
“嗯,我思考的更多的还是小说的主题,理想与现实,也就是人究竟应该如何度过一生。在我看来,‘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我还是偏重理想一点。” 
“我觉得毛姆最后给出了他的答案,可能也是一般稍有点追求的人的想法。” 
“哦?在哪里?” 
“结尾的地方。他的舅舅是牧师,一生奉献于上帝,但是也怀念‘一先令十三个牡蛎’的日子。起初我很疑惑这个结尾的含义,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基本都是说毛姆在怀念过去,但我并不认同这种解读。我又思考了很久,我觉得结尾应该是毛姆自己给理想与现实这道选择题的答案——追求理想但也不忘现实。” 
“很有新意的解读。有时间我再读一遍,体会一下。” 
“《枪炮、病菌与钢铁》我也看了,这本书实在是太好了。” 
“你喜欢哪里?” 
“这本书可以扩展的话题太多太多了,比如不同地理环境会自发形成集权或者平权社会,这从根本上就颠覆了民主制度的优越性。还有农业起源的自然禀赋因素,那是不是可以扩展到其他领域呢,比如工业革命?” 
“哦?” 
“很多人把工业革命归因到政治因素,大宪章,光荣革命什么的,甚至归因于人种或民族性。但如果从环境视角来看,工业革命可能只是英国自然资源禀赋的结果。工业革命需要钢铁,而冶炼钢铁需要大量燃料,所以先决条件是煤和铁矿。英国恰好拥有高品位、易开采的煤矿,是世界上煤炭储量最丰富的国家之一,探明储量占全球的9.1%。这些煤矿煤质好、开采方便,而且产煤区附近有河流或靠海,方便在没有公路甚至铁路的时代运输煤炭。最早的蒸汽机也是用来给煤矿排水的,英国的煤矿大多是浅层煤矿,对蒸汽机的需求非常大。相比之下,中国的煤矿基本都是深层煤矿,所以虽然中国很早就发展了采集深层煤矿的技术,但没有对蒸汽机的需求,毕竟学过初中物理就会知道,抽水机的最大抽水高度是10米。而其他需求,比如灌溉等,如果使用蒸汽机,则需要远距离运输煤,经济上是行不通的。所以,工业革命可能只是浅层煤矿排水需求这个‘种子’长出的一棵参天大树,它只是恰好发生在了英国,第一个拥有大量浅层煤矿而且刚好科技水平达到了原始蒸汽机门槛的国家。政治因素很可能只是次要因素,或者毫无关系,甚至反而有一定的抑制作用。那么把英国的工业革命归因于社会制度,什么大宪章之类的政治因素,就是完全的鬼扯。” 
“是啊,经济方面的研究,还可以用回归法分析原因的相关性大小。而历史领域由于样本太小、变量太多,很难有得出公认的结论。” 
“没错。我看过经济学的教材,一开始就强调原因分析。即便有相关性的数据,也可能犯倒因果错误,或者把偶然当成了必然。” 
“改天你给我仔细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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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我们的生活又发生了点变化。 
那天我和严哥一起打球的时候,防守我的人下手抄球,一下子就打在了我的左手拇指上,把我的拇指狠狠地向外掰了一下。那感觉酸、涨、痛,眼泪都差点出来了,我只能下场休息。小昭看我受伤,心疼得眼圈都红了。那天人不多,场上原本是3V3,我一下场,就打不成了。李姐和小昭刚好打完羽毛球,在旁边休息,严哥就鼓动两位女士去凑人数,李姐说她有些累了,于是小昭就上场了。上场前她凑到我耳边,悄悄和我说:“看我给你报仇。” 
小昭不会打篮球,不过她体力好,身体灵活,她在场上跑起来,不一会防守她的人就气喘吁吁的跟不上了,只能目送小昭接球投篮。可惜小昭根本不会投篮,投的多,却基本不进球。我和李姐没少给她加油,可不出意料的,还是输了,小昭气得撅起了小巧的嘴巴。 
休息时,我和严哥教小昭投篮,我还给她讲了反跑和借掩护。很快下一场又开始了,对方显然把防守重心放在男生上,小昭的机会很多,她开始仍然是投不进球,不过投进去一两个之后,她慢慢找到了感觉,有了一些肌肉记忆,慢慢已经不能被对手忽视了。于是比赛开始进入小昭的节奏,她本来就耐力好,身体娇小灵活,在球场上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尤其是加上了反跑和掩护,无论谁防守她,都是疲于奔命,几个回合下来,就累的气喘吁吁,懒得再跟着跑了,于是小昭就有了空位的机会。只是可惜小昭的命中率还是太低,不然比赛早就失去悬念了,那天比分一直焦灼到了最后,随着小昭最后一球没有投中,而对方打进一球,比赛结束。 
小昭是个好强的人,她那天又练习了很久的投篮,很晚了我们才回家。直到吃完饭,她还愤愤不平的向严哥请教投篮姿势。我和李姐一起收拾桌上的剩菜,我看看厨房里前一天买的菠萝,终于忍不住悄悄问:“李姐,为什么总是请吃菠萝呀,你是不是非常喜欢吃菠萝?” 
李姐没好气的瞥了我一眼,笑着说:“因为菠萝便宜,我怕吃穷了你。”  
我有点感动,女孩子的心思真是细腻。那天晚上,我们碰巧买了点狗肉吃,晚上抽烟的时候,我问严哥:“很多人说吃狗肉不道德,你觉得呢?这些人是不是有病?” 
“这真是一个太有意思的话题了。社会上很多话题其实都是这样,两部分人互相都认为对方不可理喻。” 
“确实越来越多事都是这样。” 
“很多时候,我们谈论的相同名词,其实只是我们对这个名词的映射,每个人都对同样的名词有着不同的理解和解读。比如狗,在大多数美国人的意识中可能是自己的宠物,陪伴自己成长的伙伴;而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狗可能是小区草坪里的屎,电梯里的尿,汪汪叫着冲向自己随时可能被咬的恐惧。 
这是现实生活的不同,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历史渊源的不同。对于以前美国人,狗可能是面对无尽蛮荒时唯一的陪伴,是预警印第安人袭击的忠实卫兵。而对于以前的中国人来说,狗是地主家欺压穷人的工具。要知道在旧社会,穷人打死地主的狗,可是会家破人亡的。所以在美国狗是忠诚的象征,而在中国则是帮凶的象征,所以就有了‘狗腿子’、‘狗仗人势’这种词。 
更重要的,还有立场的不同。这个不用多解释,我相信你也明白,比如旧社会地主眼里的狗,和贫民眼里的狗,是截然不同的。很多时候,我们谈论的只是名词的相同,而不是同一个事物。” 
“那你认为应不应该吃狗肉呢?” 
“我认为价值观是没有对错的。判断价值观是不能脱离时代和社会环境的,就好像我们不能批判岳飞不尊重资产阶级法权或者不推行共产主义。如果脱离时代和环境的限定,别说狗肉了,甚至人肉也不是不可以吃。且不说某些远古部落,中国的史书里面也经常有灾荒之年易子而食的记载,可是从来没有人指责这些人的道德观对不对。即使近代,木犀草号海难,1972年安第斯空难,都发生了吃人肉的现象,虽然有一些争议,但也都普遍得到了理解。你看在特定的环境下,即使吃人肉都是可以被接受的,对不对,根本不存在一成不变的价值判断。在中国古代,很多道德高尚近乎完人的人也会纳妾,而现代一夫一妻制普及的情况下,这种事则普遍不被社会接受了。也许再过几百年,家庭解体了,一夫一妻制很有可能像古代的纳妾一样,变成古代风俗。那时如果有人想要结婚保持一对一的男女关系,可能会被视为一种变态,就像《美丽新世界》里面那样。” 
“是反乌托邦三部曲吗?” 
“对,《1984》、《美丽新世界》和《动物农庄》我都看过。我感觉《动物农庄》最无聊,似乎只是历史的简单影射。《1984》和《美丽新世界》则有意思多了,有时候我觉得现在的世界很像是这两部小说的奇怪混合,《1984》的监视系统加上《美丽新世界》的性自由和滥用药物。甚至《美丽新世界》的类种姓制度也能在现实中找到影子,现实上只不过是把胚胎阶段的分化,延后为教育和资产的分化,而教育分化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资产分化,除了更低效,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现实世界没有滥用药物吧?” 
“我是说国外,现在很多国家对大麻的管制越来越放松了。” 
“这倒是。” 
“《美丽新世界》的作者还写了一本《重返美丽新世界》,你有时间也可以看看,非常有洞见的一本书。” 
 我知道反乌托邦三部曲并没有《动物农庄》,第三本是《我们》,不过我也无意纠正严哥。我的手大约两个月才好,这两个月都是小昭代替我上场,我陪李姐打羽毛球。小昭很有运动天赋,投篮越来越准,加上体力好,除了因为是女孩子,所以防守时在身材上很吃亏,慢慢的在球场上已经比我作用更大了,加上她对篮球的兴趣,于是干脆我就和她换了换,她打篮球,我打羽毛球。我和李姐运动都只是为了活动活动身体,打羽毛球也都是和平球,累了就在场边给严哥和小昭加油,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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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2011年春夏之交,深圳的的气温逐渐回暖,降雨也多了起来。因为下雨不能打篮球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就窝在家里看电影或电视剧。电影通常是好莱坞大片,电视剧也大多是美剧,一般是喜剧,适合四个人一起看。为了一起看电视剧方便,严哥把他的电脑和新买的液晶显示器搬到了客厅。我们四个一起挤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看《老友记》(Friends),这是我最快乐的记忆之一。我和李姐英语差些,需要看字幕,所以我们坐在中间,小昭和严哥坐在两边。沙发本来就不大,加上当时显示器又大多是TN屏幕,可视角度很小,所以四个人总是挤在一起,让我颇有种左拥右抱的感觉。 
  看完《老友记》后,我们又一起看了《老爸老妈的浪漫史》(HOW I MEET YOUR MOTHER)。可能是因为这部剧开拍晚了10年的原因,它的尺度更加开放,常常看得我们这些成长在相对传统环境中的年轻人咋舌。当时整个社会正处于风俗的转变和冲突中,几千年的孑遗和外来观念不断融合冲撞。我的大学同学中,有入学时仍然认为男女接吻就会怀孕的,也有偷偷住进男朋友的寝室,大学期间就多次堕胎的。有些初中同学,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她们最大的孩子已经上小学了,而很多大学同学可能永远都不会结婚。我和小昭婚前同居,就已经让我们的父母看不惯了,而有些年轻人更是已经不谈再恋爱,只是单纯约炮。 
随着天气转暖,我们穿的衣服也越来越少,但即使在家里,也还是不能过于无拘无束。小昭就总是和我抱怨,我和严哥可以肆无忌惮的光着上身,而她睡裙里还要穿胸罩,又闷又热,偶尔忘了穿胸罩便走出房间,意识到后尴尬得脸都红了。李姐倒是一直很注意,从来没有走光的情况,不过四个人挤在一套小小的公寓,意外总是难免的。 
有天晚上我喝了酒,临睡前很渴,喝了很多水。半夜醒来的时,憋得膀胱都快爆炸了。我急着上厕所,迷迷糊糊地下床穿了鞋。厕所的灯亮着,不知是谁忘关了灯,我想着,拉开了卫生间的门。打开门,一股朦胧的水汽扑面,透过这薄薄的雾气,我看到李姐似乎刚洗完澡,正在擦干身体。我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看得呆住了,李姐先反应过来了,忙拿那小小得毛巾遮挡身体,可是遮了上边漏了下边,遮了下边又漏了上边,直窘迫得满脸通红,小声地说,“你干什么,还不出去。” 
我连忙退了出去,听着李姐悉悉索索地回房后,才又去卫生间。那里的水汽已经散了,可仍残留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知是沐浴露的味道还是李姐的体香。她刚刚太过慌乱,一条杏黄色的内裤,还被留在洗衣机上。可能是因为憋尿太久,我好久才小便出来,我没关门,故意尿在马桶里积水的地方,急射的尿液打出一片绵密的雪白泡沫,弄出很大声音来。我冲了马桶,回屋躺在床上,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在黑暗中我想,真是万幸,李姐没有大喊大叫,如果那样就太尴尬了,明天我要找机会给她道歉,好好的解释一下,她应该能原谅我的无心之失吧,她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两个带着清晨露珠的小草莓也很美。我想着,把手放在小昭微微隆起的胸部,直到窗外的夜开始褪色才睡着。 
第二天是周六,我起床时已经是中午了,李姐一个人做好了午饭。我和大家一起吃了午饭,到了下午去打球的时间,我还是昏昏沉沉的,就和他们说自己没睡好,头昏,不去了。 
“没人和我打羽毛球,那我也不去了,你们两个去吧。”李姐说。 
小昭和严哥嘱咐我多休息,然后换上运动服出门了。我坐着正发呆,李姐凑过来,板着脸问:“哼!有人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所以生病了?” 
“不是啊,对不起,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起来上厕所。” 
“那你没听见我洗澡的声音吗?” 
“我起来时迷迷糊糊的,没听见什么声音,估计是你那时已经洗完了吧。” 
“那你没看见卫生间开着灯?” 
“我以为是谁忘了关灯。” 
“你就是故意的,我都看见你,你……” 
“那个,我是憋尿憋的……” 
“哪有这种事,你这借口太蹩脚。” 
我解释了好久,又在网上查资料给她看,她才半信半疑的相信了。 
“你倒是挺会狡辩的。” 
“真的呀。大姐,你洗澡怎么不锁门呀。” 
“我……我忘了。” 
“那你看,这也不能怪我,对不对?” 
“我就是夜里睡觉热了,临时冲个澡,怎么想到会有你这种变态。老实交代,你看到什么了?”李姐语气软了些,脸有点红。 
“我还没睡醒,什么都没看到。” 
“我才不信呢,我看你在那里站了很久。” 
“真没看到。” 
“哼!你不许告诉小昭,丢死人了。” 
“嗯嗯嗯,肯定的。” 
“你真的没看到?” 
“什么都没看到。” 
想到昨夜的瑰丽景色,不知不觉我薄薄的短裤顶起了一个小帐篷,没想到被李姐发现了。 
“还说没看到。你都这样了,真是个流氓。”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知者无罪啊。” 
“那你还不是看了。” 
“过失杀人也不能和故意杀人一样处理吧。” 
“算了,你去找个好看的电影,我就原谅你了。” 
正好我下载了《爱在日落黄昏时》,它是《爱在黎明破晓前》的续作,我们就一起看了这部电影。男女主人公错过了上一部电影结尾时约定见面的时间,在茫茫人海中彼此错过。好在时隔多年,他们在这部电影中再度相遇,依旧坠入爱河,并最终走到了一起。和前一部一样,在男女主公两个人温柔细腻的谈话中,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李姐看完后很开心:“太好了,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不过真的好可惜,蹉跎了几年时光,他们两个都明显老了。” 
“嗯,白种人好像和中国人衰老的节奏不一样,中国人好像大概35岁开始显老,而白种人25岁就开始显老。” 
“你的观察能力很不错嘛。” 
“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总是一个人玩吧。有一次,我在路边看一只毛毛虫过马路,看了足足半个小时。”我说,“那是一个不大宽的小马路,没有车,人也不多,只是偶尔有人走过。那条毛毛虫的目的地大概是路对面的一个灌木丛,我发现它时,它已经爬了一小半。我就在路边静静地看着它爬。它慢慢地一点一点向前,好几次,路过的行人都差点踩到它,但它很幸运,没有被踩扁,顺利的爬到了路的另一边。我高兴得跳了起来,用力鼓掌,我为它高兴。但是后来我一直疑惑,为什么当时我一点也没有想过帮帮它呢。” 
“你想知道它的命运吧。很多事情都是命运使然,就像电影里面,他们没能在约定的时间相遇。不过好在兜兜转转多年后,他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不用‘恨不相逢未嫁时’。” 
“命运啊……” 
“你小时候真可怜。我小时候村里面可热闹了,有很多小孩,我们总是一起玩,挖红薯、钓龙虾、摘桑葚,一群孩子整天跑来跑去的。可惜现在村里面几乎看不到小孩了,都跟着父母进城了,连村里的小学也废弃了,就算零星有几个小孩,也只能到镇上上学了。” 
“好羡慕你呀。我小时候出去玩的机会很少,周末爸爸妈妈总让我在家写作业。别的孩子找过我几次,但我总出不去,后来就没人找了。我家在一个小城市,本来住在周围的同学就不多,我就只能一个人玩了。一个人捉蜻蜓、抓蜗牛、挖蚯蚓。我那时很羡慕那些有捕蜻蜓网的小孩,我只能用手抓。我父母好像觉得和学习无关的东西都是玩物丧志的万恶之源,我小时候几乎连玩具都没有,每天只是被催着写作业。有段时间我发现羽毛球拍可以像网子一样抓蜻蜓,不过拍子太硬了,会把蜻蜓打得四分五裂,我也就放弃了。” 
“你好可怜啊,我父母除了看期末考试成绩不好打屁股,就没关心过我学习了,他们不懂,每天干农活又累,根本没精力管我。我也没什么玩具,主要是家里穷,不过我自己做了一个抓蜻蜓的网子,如果小时候认识你就好了,我可以把网子借给你。” 
“其实,我父母是很爱我的,不过他们工作生活都太忙了。他们那一代人也不怎么会教育小孩,除了督促我写作业,不让我出去玩,就没什么教育了。学校老师也有不少是见了鬼的,我的小学语文数学老师,都是闲居在家的家庭妇女,被居委会动员到学校再就业的。语文老师天天让我们抄书、抄卷子,什么都抄一百遍。结果就是我写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丑,后来我就干脆和同学一样,拿三支笔同时写三行字。最厉害的同学把五只笔捆成一排,同时写五行,他写起作业,就像刷墙一样。有些同学胆子更大,把交过的作业再交上去,那个老师也不看,照样打勾发下来,结果那些作业一片勾。” 
“感觉还不如我们村小的老师,他们水平可能不高,不过都还算负责。” 
“语文老师还只是不靠谱,数学老师就简直就太缺德了。她平时就喜欢踹人就不说了,有一天上着课,她忽然进来叫走了班上几个差生,出去了两三节课的时间,后来我才知道,是带他们去医院验智商了。因为第二天上课时她对着那几个差生大发雷霆,还扇了一个女生嘴巴,骂道:‘平时像傻子一样,怎么到了医院查智力,那小嘴巴巴地能说会道的?’她是想把那几个学生定成弱智,这样他们的成绩就不会计入班级平均分,这和奖金职称什么挂钩的。” 
“确实太缺德了,这要留下多大心理阴影呀。我小学老师体罚最多也就是戒尺打手心,不过她让我们帮她家里收棉花,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提到收棉花,李姐笑得捂住了额头。 
“我怎么想起了美国黑奴,这事有这么好笑吗?你们这算是现代奴隶制吧?” 
“那也不算,每年也就一两天,而且收的多些少些,也没什么惩罚,倒像是春游。我笑,是因为我忽然想起了你给我讲的《人性的枷锁》那本书,里面的艾克赛斯,他的度假就是带着全家打暑期工——摘啤酒花。” 
“我的小学可能还不如摘棉花呢。不过初中就比较好了,至少都是正经老师了,可高中反而风气又变坏了。本来是一所挺好的重点中学,不知道为什么从职高转进来一个化学老师,还当了一个班的班主任和我们年级的年级组长。他搞周末补课,周六在学校给成绩不好的学生补课。为了让这种课看起来更有效果,有些老师平时就不好好教课了,还在补课时透露考试题型,整个年级都弄得乌烟瘴气。结果高考时,他当班主任的那个班考得非常差,尤其是化学,学生都在骂他。可是呢,我毕业两年之后回过一次学校,他已经当上副校长了。” 
“因为学校和老师都能增加收入吧。” 
“学生们上课时间增加了,学到的东西反而更少了。” 
“你们真是可怜。” 
“不过从市场经济角度看,这真是太成功了,相当于卖的东西少了,反而贵了。真是成功的商业策略呀。” 
“你说的好像你不是受害者一样。等等,你们周六补课,就是说你们原本周六不上课?” 
“对呀。” 
“我们高中时周六所有人照常上课呢,每周只休息一天。还有的学校一个月只休息一天呢。” 
“主要是因为你们是高考大省吧。我们那里高考难度低很多,而且小城市也还是城市,还是搞点所谓素质教育的。我小学有一阵搞素质课,下午三四节课不上主课,教围棋、刺绣、篮球、钩针、织毛衣什么的。” 
“哇,好羡慕你呀。” 
“没什么好羡慕的,我一个男生,也要学刺绣呢。” 
“还是很羡慕你,我们就没有学这些的机会。” 
“其实小孩子根本没耐心学这些的,我们初中也搞过一年,我们这些调皮的男生都逃课出去打台球了。” 
“总归有这样的机会呀。我小时候很喜欢数学,每次发新课本,我都会提前把整本书看完,所有习题也都做完。那时我想让爸妈给我买本课外书,可他们从来不肯。” 
“对不起。”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肆意挥霍的,可能是别人一生无法企及的东西。我感到羞愧,来自良心的谴责比任何批评都更严厉。 
“这也不是你的错。” 
“你有那时候的照片吗?” 
“你等等。”李姐起身回房,不一会儿,拿来一张照片,“不许笑我哦。” 
照片不是很清晰,几个孩子站在一起,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李姐。她那时比现在胖些,圆圆的脸蛋上有两块大大的高原红,扎着双马尾,穿着布鞋,笑得有点傻气。 
我忍住泪水,轻轻地说:“好想抱抱这个小女孩。” 
李姐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咱们做饭去吧。” 
我们刚把饭做好,小昭和严哥也回来了。他们比平时早了一些,小昭在打球时崴了脚,是严哥背她回来的。我们住的虽然离车站不远,可却是在五楼,老小区也没有电梯。严哥把小昭放下时,已经累得大口喘气,T恤背上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我忙问小昭:“伤得严重吗?怎么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不需要吧,有严哥在。而且在球场冰敷了一下,感觉不是很严重。” 
“我先去洗个澡。你们拿冰再给她敷一下。”严哥边脱下黏在身上的T恤,喘着气对我说,“好在小昭也不重,要是你,我还真背不上来。” 
冰箱里没有冰,只找到一块冻肉,我把肉拿毛巾裹了递给小昭。李姐和小昭看着肉,笑个不停。小昭确实伤的不重,一瘸一拐地还能勉强走路,估计一两周就能痊愈。趴在严哥背上那么久,她也热得满脸通红,T恤的前胸早被汗水打湿了。严哥刚从浴室出来,小昭也忙不迭去洗澡了。 
 
晚上,和严哥抽烟时,我想起白天和李姐聊过的高考大省问题,便问他的看法。 
严哥吸了口烟,缓缓说道:“我刚好查过最近这两年得数据。北京、天津、上海的985录取率在5%左右,而排名靠后的一半省份只有1.5%左右。至于211,有5个省份在10%以上,而后一半的省份不到5%。本科也是类似,北京、天津、上海能超过20%,而那些后面的一半省份连10%都不到。” 
“像北京这样得大城市,教育水平也比较高吧?” 
“这个就不好说了。现在各地高考试卷不一样,没法比较。不过十几年前,2001年,山东有三个考生告了教育部。当时全国大部分地区用的是同一张试卷,只有上海、广东、江西在试点自主命题。那一年,北京的文科重点本科分数线是454,一般本科429,专科360。山东呢?文科重点本科要580,一般本科539,专科509。也就是说,在山东考不上专科的,在北京可以上重点本科,而且不是最差的那种。” 
“那他们告状的结果呢?” 
“这还用问?你看看现在还不明白?2002年,北京全面自主命题。2003年,天津、江苏、辽宁也跟着宣布自主命题。自那以后,统一命题、统一试卷的时代就彻底结束了。” 
“这也太不公平了。” 
“归根结底,是属地招生的原因。大学有一半左右的名额要留给本地考生。考生多、学校少的地方,自然是地狱难度;而那些经济发达、学校多、考生少的地方,录取就容易得多。” 
“地方保护主义?” 
“也算是吧。但这些话,我一般不跟别人提。” 
“为什么?” 
“很多人会觉得,你说这些,是因为自己的利益受损,并不是在真正批评不公平。这世界对受害者的道德要求,总是特别高。不过你不是高考大省的,倒是可以随便说,不会被人说成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那我不会被说‘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严哥愣了下,笑了:“那倒也是。不论站在哪个立场,只要反对不公平,就总会被人找借口攻击。所以无论得益还是受损,看到不公就应该说。” 
“虽然我出身不是高考大省,甚至可能是除了那三个地区之外高考最容易的,可我也不认为自己是获益者。这本质上是一种资源错配——许多教育资源被投向了低效的人,降低了整体收益,再考虑到每个人职业成长的长期影响,这是教育资源的巨大浪费。从这个角度看,每个人都是受害者——因为我们本可以生活在一个更好的世界里。” 
“哎,又岂止是教育资源呢。在人生规划中,有些家庭会提供一个清晰的职业规划,就业后的指导和人际关系。这些孩子,就像拿着一张详尽的地图,可以清晰的看到路径,认识大多数‘交警’,甚至关键路口的红绿灯还会配合他的到来亮起绿灯。而普通家庭的孩子,则只能盲人摸象一般地在一片迷雾中探索,等他们搞清楚职业规划时,可能已经错过了太多机会,只能步步落后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更重要的是,资源丰富的孩子,每一次的努力都能得到一个确定的回报,继续努力的动力也就更充足,于是在一次次正反馈中走向更大的成功,这也是所谓的‘比你优秀还比你努力’的内在原因。而那些诞生于贫乏中的孩子,得到的从来不是正反馈,他们慢慢变得习得性无助,结果却要背上‘又笨又懒’的恶名。” 
严哥说这话很用力,抑扬顿挫,可在空旷的夜空中,他的声音显得如此单薄,风轻轻地一吹,就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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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小昭的脚痊愈了。她和我上班的地点实在是南辕北辙,这两周都是严哥帮忙接送她上下班,李姐也做了拿手的排骨藕汤给小昭吃。为了表示感谢,小昭痊愈后和我一起买了波罗蜜、山竹还有一个大榴莲,请严哥和李姐吃。除了严哥死活不吃榴莲,我们都吃得很开心。 
吃完水果后,小昭神神秘秘地说要和李姐商量点事情,就把李姐叫到了阳台上。我和严哥不知道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隐隐约约的听到阳台上叽叽喳喳的笑闹声,过了好久她们才回来。小昭脸上透着红晕,笑着大声说:“我们两个,有一件事要宣布。”李姐的脸更是红得厉害,她低着头,拉着小昭得手,只等着她说话。小昭顿了一顿,接着说:“鉴于家里太热,我们两个决定,以后就不穿内衣了。你们两个男生要自觉,不该看的不要看。” 
说完,她们两个憋不住笑,跑回了房间,留下我和严哥面面相觑。房间里仍不时传来她们笑闹声,过了好一会,她们才又出来。小昭拉着李姐站在我们面前,依旧是穿着刚才的居家睡裙,但此时看上去格外不同。小昭下巴微扬,站得笔直,而李姐微弯着腰,脸红得像九月的苹果,连白皙的小耳垂都微微泛红了。 
  这景象像正午的太阳一样,炙烤得我的脸发烫,我忙挪开视线,可这画面却像是印刻在了脑海里。 
“嗯……你看过《三体》吗?”严哥转过头问我,难得地,在他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羞涩。  
“还只看了第一部。” 
“第一部更像是前传,远远不如第二部精彩,我敢说《黑暗森林》不逊色于世界上任何一本科幻杰作。不过第一步因为故事推进得慢,反而人物更丰满。你看的是连载版吗?就是以文革开头那个版本。” 
“我看的应该就是文革开头的版本,有什么区别吗?” 
“格局。为了出版改了一个史强开头的版本,一下子格局就没了,从名著的格局变成了一般的畅销书。” 
“那真是可惜了。” 
“为了出版,没办法。你对文革怎么看呢?” 
“文革好残酷。” 
“当然。文革的全称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是一场革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那文革是哪个阶级推翻哪个阶级呢?” 
“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会出版过一本《文革史》,你如果有兴趣,可以找来看看。我对文革其实了解的也不多,我觉得这场失败的革命,目的是为了解决历史周期律问题。” 
我对于文革一直有一个最大的疑问,于是趁机问严哥:“无论如何,批斗教授,这总是不对的吧?像小说中的叶哲泰,就被打死了。你喜欢的老舍也是死于文革。” 
“在这一点上我很矛盾。一方面我同情那些人的遭遇,真的非常同情;可另外一方面,看到现在的很多新闻,我又很怀疑,怀疑那些人有多少是罪有应得,又还有多少漏网之鱼。” 
“什么新闻?” 
“有个学术期刊叫《冰川冻土》,有人发了一篇论文讲‘导师的崇高感与师娘的优美感’,这明显是反讽。可这样的‘论文’也可以在严肃的学术期刊上发表,学术审核到底是怎么做的呢。有本叫《休战》小说,西班牙语的翻译作品,因为有学生在豆瓣上打了差评,就被某知名学者投诉到学校,逼迫学生道歉。这不是典型的拉帮结派的操纵舆论吗?更离谱的是,中山大学的医学研究生患癌,怀疑是实验室的药品污染导致的,广州卫健委刚刚宣布调查,大学就以消防检查为借口拆除了实验室。就是这么明目张胆,可受害者也就是没有办法。每年也有很多研究生自杀的新闻,比如被逼着给导师送饭,还要叫‘爸爸’的陶崇园。被爆出来的潜规则学生的教授也不少,就像人民大学那个女博士举报导师王贵元性骚扰的事。王贵元诱惑学生的条件就是其垄断的学术资料,通过垄断学术资源来垄断高质量论文的生产,这不就是学阀嘛,日积月累不就成了东汉的所谓经学世家了吗。当然了,更多的是可能还是情色交易,像什么‘学术妲己’。我认识的人也有很多研究生毕业的,他们说导师会普遍性的让学生延期毕业,就为了使用学生的廉价劳动力,给写论文、做课题或者干脆在导师的公司上班。很多学生哪怕找好了工作,都被卡着不让毕业,有些工作机会都被耽误了。现在很多所谓的教授专家,其实已经进化成了学术包工头,搞关系接课题领经费,再找研究生、博士后或者其他副教授来做,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学术能力,只剩沆瀣一气的关系。这些学阀,甚至是人渣,如果今天给了学生们审判的权力,会发生什么呢?恐怕铜头皮带要抡成电风扇呢。” 
“也许吧。” 
“文革的受害者有伤痕文学,可是在没有文革的今天,这些死去的人,被侮辱与被伤害的人有什么呢?只有遗忘吧。”严哥叹了口气接着说,“‘满天乌云密布了一千五百年。过了十五个世纪之后,乌云散了,而您却要加罪于雷霆。’” 
“什么?” 
“雨果的《悲惨世界》里面的一段,也许可以适用于一切对革命的指责。就像脱发不能指责化疗,化疗为了治疗癌症,如果没有化疗,那就不是脱发那么简单了。”严哥摇摇头,接着说,“也许现在大多数教授仍然是好的吧,也许当初的教授们人格更高尚吧,我也不知道。对了,说起来,钱钟书有一本《围城》,虽然主要是讲婚姻的,不过对民国时期的文人也有刻画。如果这本书能比较真实的反应民国大师们的真实生活的话,我只能说和我现在上班的公司里的同事们也差不多,蝇营狗苟。” 
“《围城》我也看过,对人的刻画也很传神。尤其方鸿渐打牌买皮大衣的段落,简直笑死我了。” 
那时是周六的下午,和严哥聊完天,我开始看《地球往事》的第二部——《黑暗森林》。我一口气看了下去,合上书,再回过神来,已经是周日的中午了。《三体》是一部非常不错的小说,但远远不如《黑暗森林》,它带给我极大的震撼。令人震撼的想象,层出不穷的悬念, 复杂精巧的计谋,种种情节的冲击让人应接不暇,似乎完全置身在另一个诡异而深邃的世界。合上书,我走上阳台,像初生婴儿一样,打量着铺满了和煦阳光的街道,一切那么熟悉,却又变得那么陌生。 
午饭时,小昭告诉我们她的脚已经好了,想去打篮球。 
我熬了一整夜,脑袋昏沉沉的,摆摆手说:“我昨天一晚没睡,去打球怕不是要猝死的。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李姐也摇头:“我也不去了。我好像有点发烧。” 
大家忙拿来体温计一测,她果然发烧了,38.5℃。 
“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严哥问。 
“不用了,你们去打球吧,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家里也有药。” 
“那你们今天别做饭了,我们回来时顺路买点吃的。”严哥边换衣服边说。 
小昭嘱咐我要照顾好李姐,就和严哥一起出门了。李姐吃了药,坐了一会儿,说自己累了想睡觉,就回房间了。我翻了几篇《黑暗森林》的书评,想起去看看李姐退烧了没有。她房门没关,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她睡着了,侧躺着,左腿伸直,右腿蜷起,拉扯得睡裙只能勉强遮拦臀部,露出两条浑圆的大腿,反射着阳光,刺眼的白。她半侧卧着,宽宽的胯部高高耸起,衬托得腰格外细,上半身隐在阴影中,左胸被床托起,饱满丰盈,牵扯得睡裙只能勉强遮住右胸。它几乎已经裸露在外,覆着一层细密的汗水,沉甸甸地坠着,像果汁广告中那些诱人的果实。整个屋子弥漫着她的味道,浓郁的栀子花香。 
我不知伫立了多久,直到她轻轻翻身,才慌忙退了出来。定了定心神,我想起她好像出了很多汗,我又走进去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小声问:“要不要喝点水?” 
“嗯。” 
我倒了热水,问:“能自己起来吗?” 
“嗯。” 
她呻吟着坐起身子,靠在我的肩头,眼睛依旧闭着。我喂她喝水,努力把视线集中在水杯上。她喝完水,重新倒下睡了。我退出房间,刚刚她着靠在我的胳膊上留下的灼热触感,像碳中蕴含的暗火不停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严哥和小昭回来了,严哥先去洗澡,然后进房间照顾李姐。小昭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打趣道:“没传染你吧?看你呆呆的。你也发烧了?” 
“没有,昨晚熬夜看书,困了。” 
晚上李姐终于退烧了,但胃口还不太好,我脑袋也像迷了一层雾,随便吃了点饭,就跑到阳台抽烟。不一会儿,严哥也来了。 
“网上有评论,说章北海是第五个执剑人,你怎么看他?”严哥问我。 
“其实我觉得执剑人还有很多,比如硬塞给罗辑雪地工程的人。至于章北海,他确实推动了科学进步,可在手段上,暗杀终究是错的。” 
“哈佛大学有个公开课《公平与正义》,你有时间可以看看。我是支持追求全体公民的最大福祉的,当然,‘福祉’这个词很难定义和量化,但在这个逻辑上我是支持章北海的。” 
“那是小说,有一个明确的对错和清晰的前进方向,在这个前提下我可能也支持他,但现实中一切都是不确定的。现实中,章北海相信无工质飞船,暗杀工质飞船的支持者,另一个章南海也会同样去暗杀无工质飞船的支持者,而我们并不能确定哪条路线是正确的。暗杀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还是需要一些平衡手段和沟通机制。” 
“可事实上暗杀从来都不少,宋教仁,肯尼迪,还有CIA想干掉的卡斯特罗——暗杀可能有时确实是能解决问题的。” 
“刺杀斐迪南大公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只是导致了一战爆发。” 
“本来就存在三国协约和三国同盟,欧洲当时就是个火药桶,刺杀不过是点燃了它而已,没有这个火星,也会有另一个火星的。刺杀是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反抗奥斯曼土耳其的统治,一战的结果也是塞尔维亚独立成功了,这不是很成功的案例吗?” 
我沉默良久,想要试图说服他,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说的对。” 
“不考虑现实中的道德问题,仅仅从小说的角度来说,这个人物也非常有魅力的。杀伐果决,理智客观,就是稍微少了点‘人味’。” 
“我想过刘慈欣为什么能构思出这样的人物。他是电力工程师,在电力系统工作,那也是个庞大的官僚化机构,也许他也想过干掉几个因循守旧的老领导呢。” 
“哈哈哈。” 
 
晚上我躺在床上,想起钱钟书说过:“假如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不错,又何必要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可是,作品难免带上作家的个人生活烙印。《三体》里面那个孤独的监听员,在单调乏味的生活中慢慢耗尽生命,这是不是刘慈欣在火电站值班盯着毫无变化的监控画面时,想到的自己的人生呢。‘一个人的生命是应该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刘慈欣已经找到了他生命的意义,那我的生命意义又在何处呢,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我站在一片青青的草地上,和煦的阳光照得我暖暖的,微风吹拂着小草摇曳。无数的花蕾成长,绽放,花瓣簇拥着的却不是花蕊,而是还挂着露珠的鲜嫩草莓。我摘下一颗,放入口中,清香流淌。忽然,所有的草莓腾空而起,发出一片咯咯的笑声,化作夜空中漫天的繁星。风停了,一片寂静,星星们按照某种韵律闪动,像层层叠叠的波浪。不知过了多久,永恒的波涛瞬时停止,繁星变作点点流星,在夜空中画出繁密的金色短线。夜空扭转,金色的短线成为柔顺繁密的毛发,长在一只猛虎身上。猛虎静立在我面前,高大健壮,看着我,目光中是威严和宁静。我伸手去触摸它,它的毛粗糙得像硬硬的刷子,有些扎手。天空中铅云滚动,低沉的雷声轰隆隆,像一列永不停息的列车。我和猛虎抬头看去,天空压了下来,像横亘的峭壁,铅云也停止了滚动,似乎成了天空冰冷诡异的花纹。在天空的威压之下,我本能的躲避,躺在枯黄的草地上。猛虎咆哮着,人力起来,与天空搏斗,尖锐的虎爪划在天空上,发出吱吱令人牙酸的声音。猛虎不断挥舞着利爪,嘶吼,喘息,流下豆大的汗珠,天空却连一个细小刮痕都没有,依旧不疾不徐地下降。忽然一阵阴冷的风吹过,猛虎忽然静立不动,似乎化成了一尊雕像,天继续下压,一声脆响,矗立的猛虎崩解成一片闪亮的星辰,尖啸着四散而逃。铅云花纹的天空仍不可阻挡地向我压来,世界变成了越来越窄的的一线,当冷冷的天空触碰到我鼻尖时,我一下子就惊醒了。 
我颤抖着抱紧小昭单薄的身体,想寻找一点慰藉。 
她被我弄醒了,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我好像梦到了二向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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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黑暗森林》之后,我很久没有继续读《死神永生》。一个月后,严哥忍不住问我,我才告诉他:“《黑暗森林》太精彩了,我不太相信《死神永生》能保持这个水平。我怕它只是狗尾续貂之作,就像为了商业利益而被不断拉长的日本漫画和美剧。如果结局虎头蛇尾,还不如就停在这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你放心看吧,水平还是很高,只是符不符合你审美就不知道了。” 
我放下心来,不过这次我没有急着一天看完,而是花了一周时间细细品读。严哥知道我看完了,但见我抽烟时一直不提起这本书,又忍不住问我感想。 
“和前两部比,《死神永生》的主题太复杂了,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从维德说起吧,这个人物很有张力,性格也简单。” 
“我一直没想明白维德,在我看来,他最后放弃光速飞船的决定太突兀了。既然他要要不择手段的前进,就不应该解冻程心,甚至应该在冷冻中直接杀了她。程心可是有威慑失败,导致人类移民澳大利亚的历史,把人类的命运交给这样的人,这不应该是任何有理智的人做出的决定。” 
“程心是杀不死的。程心是人性,罗辑是理性,维德是兽性,或者说功利主义。” 
“如果说程心是人性,那很多事就说得通了。我看很多人说程心是‘白左’,但我觉得这种说法不对。她无私的奉献了很多,只有这样的人最后才能成全归零者,重启宇宙吧。” 
“我看网上有人说原本的结局是宇宙没能重启。我觉得那个结局可能更好,既然叫《死神永生》,热寂才是最合适的结局。 ” 
“从书名来看,确实如此。这三部书有个很有意思的特点,都像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但总是有根线,是和地上的人连接在一起的。三体第一步文革开头,第二部是大概是现在的时间开头,第三步也是君士坦丁堡开头,开头都不是未来的时间。这样有一个好处,可以给人一种真实感,不像是架空世界的单纯幻想,而更像是一种很可能发生的未来情景。”   
“是的,他常常能写出历史的厚重感,宏大尺度的描述也充满了想象力。不过他写得有点太简洁了,这三部作品的内容,完全可以扩展出五本小说,甚至十本。很多完全可以写出一部中篇小说的创意,在书中只是寥寥几笔,就随便用掉了。太多情节也都留白了,比如云天明的这条线,完全可以深入写他如何融入三体社会,甚至掌握权力,成为三体世界的信仰,如何配合掩护罗辑,等等。 ” 
“据说大刘那时候误诊为绝症,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把所有最好的构思都一股脑儿写出来了。” 
“那就说的通了。” 
虽然关于《地球往事》三部曲,可以聊的还有很多很多,可我没再继续这场谈话。我那天和严哥的聊天,其实非常心不在焉,因为白天我和李姐刚发生了一点误会。 
那天早上我和李姐一起在车站等车,突然想起好久没买过草莓了,就对她说:“晚上咱们买草莓吃好不好?” 
“啊?”人群嘈杂,李姐似乎没听清。我还想再说,车来了,人群一下子涌动起来。那天人似乎格外地多,我们也被人群裹着,冲向那刚刚停稳的公交车。像平时一样,我努力跟着李姐,尽量护着她别被挤到。终于挤上上车了,我们运气很好,站在了后门附近,她靠在栏杆边,后面没有人。 
随着柴油发动机的一阵轰鸣,车身一抖,开始加速,身后几个人的惯性传来,我被紧紧地压在李姐身上。我双臂从两边扶住她身后的栏杆,想把身体撑起来一点,不料身后的人好像失去了平衡,一股更大的力气传来,又把我们两个紧紧地压在一起。即使在这充满汗臭和汽油不完全燃烧味道的车厢里,我也能闻到她头发的香味,那是春天的味道。李姐身体有些发抖,车太挤了,我看不到她的脸色,她似乎也挤得有点受不了,手按在我的胸腹,想把我撑开一点,可却徒劳无功。 
车到站后,我们下了车,我已经汗流浃背,忙着抖开紧贴在身上的T恤。突然,李姐给了我一个耳光。我被打得有点蒙:“对不起,刚刚是不是挤到你了。” 
没想到李姐流着泪又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有点生气,可看她哭得伤心,马上又心软了。拉着她走到路边比较少人的地方,问她:“你怎么了?是刚才挤疼了吗?” 
“你非礼我。”李姐哽咽着,巴掌又挥上来了,我忙抓住她的手。 
“没有呀,车上那么挤,我真的没故意干什么。” 
“你就是故意的!你为什么双手抱着我?” 
“不是呀,我是双手撑住后面的栏杆。” 
“你还说给我买草莓,想收买我吗?我怕你尴尬,拿买水果给你个台阶下,你拿我当什么人了,为了点水果出卖自己?” 
“你是不是面对着我,这不取决于我呀。也不是我把你转过来的。” 
这似乎是问题的关键,她愣了一下,擦了擦眼泪,语气缓和了很多,“那你……那你……”。 
“我怎么了?” 
她红着脸看向我的小腹,我的小帐篷虽然已经消退了一些,不过还是很明显。 
“你……” 
“这是我不能控制的生理反应。” 
“就算你说得都有道理。”李姐从我的掌握中抽回手,双手环抱着胸,嗫嚅着说,“平时在家里,你也总盯着我看,让人感觉像没穿衣服一样。小昭还和我说,我们两个都不穿,所以无所谓。你怎么总是盯着我看?” 
“我已经尽力不看了……可你……你的胸太大了。” 
“什么?还是我的错了?”李姐瞪大了眼,又扬起了手,“你这个流氓。” 
“不是的,不是的。”我忙又抓住她的手,解释道,“我是从小缺乏母爱。我爸妈是双职工,妈妈在玻璃厂工作,我不到一个月大,就被放在工厂的保育院了。我妈妈说,有一天她去看我时,我哭得嗓子都哑了,结果发现我的屁股被床板夹住了,都紫了,估计我哭了整整一天都没人理。” 
“装可怜也没用!”她气呼呼地说,又偷偷看我脸色,“那个……我打你……疼不疼?” 
“没事没事,你不哭了就好。我确实总是忍不住看你,这是我不对,我这不是没见识过嘛,以后我每天看,多看看,估计习惯就好了。” 
李姐瞥了我一眼,“哼!臭流氓!晚上下班后我们去买草莓吧。” 
 
我这么快找到“缺乏母爱”这个说辞,其实还是因为小昭。前几天的一个晚上,睡觉时她悄悄跟我说:"我知道你总是偷看李姐的胸。" 
“没有。” 
“我都发现了好几次了。” 
“那个……那个……” 
“有什么你就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我是不想看的,可有时候眼睛它自己就瞎溜达。” 
“你这个臭流氓。” 
“我发乎情,止乎礼。” 
“你承认你‘发情’了,对吧。” 
“不是的。”我绞尽脑汁,试图找一个能被原谅的理由,“我是小时候缺乏母爱。” 
“你们男人就是借口多。我还缺父爱呢。”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想看就看吧,我不管你。我看严哥好像也不在意,不过李姐肯定认为你是个变态。” 
“他们应该没发现吧。” 
“怎么可能,女孩子都很敏感的。” 
“李姐好像没说过什么啊。” 
“她大概不好意思说吧,不过心里肯定觉得你是个变态。” 
“你是不是很后悔提出这个提议?” 
“没有。”小昭不假思索的回答,过了几秒,又补上一句,“你是男人,你不知道胸罩这东西有多热。” 
 
我和李姐发生误会的几天之后,似乎严哥也察觉到了什么。有一天我们照例坐在阳台上抽烟,他却意外地很沉默,烟抽了半根,才缓缓说:“我拿你当朋友,也当弟弟。” 
我连忙点头:“嗯,你和李姐都很照顾我,你们两个就像我的哥哥姐姐。” 
严哥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结果只是长长的吹出了一口烟。沉默了片刻,他念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让手上香烟袅袅升起的烟雾都沉滞起来。那天晚上,天很清,星很亮,一闪一闪的繁星被日光吞没,又在夜晚显现,就是一天的时光。46亿年前地球诞生的时候,它们也许就已经在那里了,从这个时间尺度上看,新石器时代距今的1万年,不过是恍惚的一个瞬间。繁星下的这座城市——深圳,30岁,更不过是时光的一声轻叹。“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30年后,我会在哪里呢?在这座城市有一个小小的家,和小昭一起养育一两个孩子吗?1万年之后呢?那时组成我的原子已经随着布朗运动遍布整个地球了吧。那时的人类呢?会不会‘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已经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46亿年之后呢?那时这些2011年的星星又有多少依旧闪耀呢? 
我们都没有说话,烟就在这沉默中燃到了尽头,星星也安静地看着我们,只有夜风永无止息地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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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2月,我们四个人陆续迎来了生日。一次聊天时不知怎么提到了这点,于是我们四个人决定一起过生日。严哥调侃说我们四个都是父母过年期间太过闲暇的产物,两个女孩子都被他说得脸红了。 
那时候,iPhone已经非常火爆,一个高中生甚至为了买它卖掉了肾脏,所以iPhone也被戏称为“肾机”。如今想起来,为了一部手机卖肾真是可笑又可悲,不过当时其他手机和iphone差距太大,也还没有廉价机,所以,要么高价买iphone,拥抱智能生活,要么还不如彻底放弃。iphone不仅仅是一台手机,更是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一种虚荣,很多人只是拿它来打电话,可也要买一台iphone。 
严哥私下和我商量,生日礼物我们可以考虑给李姐和小昭各送一台iPhone。我提议,iPhone4也可以考虑,它和iPhone4s差别不大,而且因为是旧版,已经降价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还可以考虑小米手机,当时小米也刚刚推出了第一部手机,只要1999元,非常有性价比。 
意外的是,严哥坚持要送iphone4s,而且是64GB的版本。 
“为什么完全不考虑小米呢?更有性价比,不到一半的价格,就能实现80%的性能。如果担心安卓和苹果的生态问题,买iphone,也可以选择16Gb的,便宜很多。即使怕内存不够,32GB的也足够了,何必顶着那么高的溢价挨宰呢?” 
“送礼物就是要送最贵的,不是最合适的。第一,这是一种风险的外包。收礼物的人如果有任何不满,都只能归咎于礼物本身,而不时送礼物的人。所有的责任都可以推给,‘我已经选了市场上最好的产品’,个人就可以不承担任何责任。第二,溢价确实存在,溢价买的是面子,是虚荣。iPhone的最好机型,拿出去,同事朋友看了,会羡慕的。” 
“这不是爱慕虚荣吗?” 
“难道你想娶个圣母,没鸡巴的哲学王?如果你没有贪嗔痴,你倒是要反思一下自己吧,想想自己怎么20几岁就活成圣僧了。” 
“可是这样太不务实了吧?” 
“自己用的东西才要追求务实,送礼是完全不同的逻辑。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得提前给李姐和小昭透透口风。万一她们也打算买手机送我们,那就让她们买小米手机,不然如果她们也送了iPhone,岂不是‘务虚名而处实祸’了。” 
“嗯,送她们iPhone,她们一定会很开心吧。” 
“不能直接送,效果不好。” 
“啊?” 
“要欲扬先抑,制造情感波动。你去买盒巧克力,或者其他什么吃的,把手机藏进去。她收到礼物会先有一点点失望,之后再看到手机,这样会比非常惊喜。” 
“对女朋友这样用心机,是不是不太好?” 
“肯这么用心机,难道还不是一种真心付出吗?” 
“这办法只能用一次,我用了,你怎么办?” 
“这把戏我早就用过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追到李姐的?”严哥得意的冲我挤挤眼。 
结果证明,严哥是对的。看到手机的那一刻,小昭几乎跳了起来,抱着我在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第二天她又兴致勃勃地拉着李姐一起去买手机壳和手机膜。那台手机她一直用得很爱惜,用了非常久之后才换手机,换了手机,这台手机她也一直留着,放在首饰盒的最下面。 
我送了严哥一台电子书,Kindle4,那时大概几百块钱。严哥用它看了很多书,一直用到他不再看书为止。我送了李姐一本数独书,我想不出其他什么和数学有关系,又不枯燥乏味的东西了。她也很喜欢,玩了很久,直到把一整本书都填满。小昭和李姐送了我和严哥小米手机,手机我很喜欢,但这种事先‘勾兑’过的礼物,总让我感觉怪怪的。 
最意外的是,李姐送了我五册旧书——《悲惨世界》,李丹和方于的译本,就是我小时候看过的那个版本,而且品相相当的好。严哥和小昭不以为意,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本书对我的意义,我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直到第二天有机会单独相处时,才郑重地说:“真是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 
“这个版本的旧书很难找吧?” 
“还好,我也是偶然看到的。难不成送你一本《生理卫生》?”李姐的脸微微有点红,她微低着头,圆圆的脸蛋像一个熟透了的水蜜桃,鬓角几根散落的发丝被白皙的脸衬得格外的乌黑。 


 晚上吃完蛋糕,我选了一部电影大家一起看,《偷心 Closer》。这次选片是个尴尬的灾难,找片子时,我只看演员都很有名,又好像是爱情片,就随随便便的决定下载这部片子看。结果没想到,里面两对情侣互相出轨,一地鸡毛乱成一团,最后以各自分手收场。我们四个人,默默地看着屏幕上四个主人公的混乱关系,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我们一起看过些美剧,对欧美人混乱的性关系已经见怪不怪,饶是如此,还是被这部片子弄得十分尴尬。 
好在,我和严哥有烟遁之法,借口抽烟就一起去了阳台。 
“你很喜欢《悲惨世界》吗?深圳的二手市场很少有你那个版本的,有几本也不成套,品相也差,最后还是我去当当网买到的呢。互联网真的是改变生活呀,如果不是网络,要找到这几本书恐怕要麻烦太多了。” 
“我很久以前读过,一直想找机会再读一次。” 
“我还是更喜欢《九三年》。我觉得《悲惨世界》有点舍本逐末。法国大革命,这么宏大的一个主题,竟然只是作为背景,主线是珂赛特和冉阿让的个人命运。我还是更喜欢《九三年》那样直接而且相对客观的描写革命的对立双方。” 
"我认为《悲惨世界》的主题是绝对的善。雨果说过,《悲惨世界》与其说是小说不如说是宗教书籍。" 
“米里哀主教代表了绝对的善吧。虽然他的身份是主教,可实际上他是超越了宗教的存在。即使在书中,众多主教中也只有他一个人做到了那种无私的境界,更不要说现实中天主教的种种恶行了。” 
“他应该是宗教的理想形态吧,而不仅仅是宗教组织,他应该就是‘在绝对正确的革命之上,还有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这句话中的人道主义的具象化。” 
“‘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雨果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我觉得是的吧。” 
“那可不一定,这句话只是书中主人公之一——戈万众多思绪中的一个,作品中某个人物的观点,并不能代表作者。不然的话,《洛丽塔》的作者者岂不是恋童癖,而写凶杀情节的作者岂不都是潜在的杀人犯。” 
“作者不会通过人物的口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吗?” 
“可能会,也可能只是为了塑造人物。借用人物来表达自己的观点,这样做并不安全,文本写出来就不再属于作者了,而是属于无数的读者。就像金庸,他在《鹿鼎记》里面借韦小宝的口表达了一些反民族主义的想法,但是这是不是也可以解释为,金庸认为‘只有婊子养的,才会反对民族主义’。” 
“那‘在绝对正确的革命之上,还有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这句话呢?” 
“这是戈万在犹豫是否枪毙朗特纳克侯爵时的内心活动。他的犹豫是因为侯爵救了三个孩子,可这三个孩子本来就是侯爵自己绑架为人质并下令烧死的。这不正是所谓的‘善于解决自己造成的问题’吗?更何况,他下令枪毙这三个孩子的母亲,并绑架了他们,只是因为共和派军队收养了这三个孩子。对了,这三个孩子的外祖父因为捉了一只兔子,被领主打成了残废,外曾祖父则被神甫关到船上做苦工,他们的父亲呢,死于为国王镇压革命,而他们的祖父就是因为贩私盐被国王绞死的。难道这三个孩子不比侯爵更值得同情?为什么在很多人眼中,所谓的人道主义只关照侯爵和国王呢?” 
“是呀,很多人常常一边高喊‘在高大坚硬的墙和鸡蛋之间,我永远站在鸡蛋那方。’,一边悄悄地站在墙那边。” 
“泰尔马什,就是第一卷出现的那个乞丐,他救了侯爵,可是在看到侯爵屠村的暴行之后,他说‘早知如此!’。我想这暗示了戈万的另一种结局,如果他没有被他的老师西穆尔丹送上断头台的结局。” 
“如果这样说,单单引述一句‘在绝对正确的革命之上,还有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岂不是对作者意图的扭曲。” 
“很多人是故意这样做,只为佐证自己的观点或立场。也有很多人分不清角色想法和作者观点,把前者当作后者解读。比如刘慈欣经常被认为是达尔文主义者,甚至纳粹主义者。”严哥嘲弄地轻笑一声。 
"《九三年》描写的是法国大革命,但却是出版于巴黎公社之后,应该也是对巴黎公社运动的一种反思和总结吧。不过我总觉得它没有《悲惨世界》那么打动人心。" 
“是呀。《悲惨世界》其实也很打动我,尤其那个为了捡子弹死在街垒前的小孩,他让我深深的触动。我看过其他的书中,能与之媲美的只有叶文雪的死。儿童、少女,完全无辜者的死亡,充满了纯洁逝去的象征意义。如果以后我创作革命题材作品的话,一定要以这种人物的死亡作为分水岭。前面用浪漫主义的笔法,描写冠冕堂皇的斗争表象,后面则用现实主义加上一点超现实主义或者魔幻现实主义的黑色幽默笔调写斗争双方光鲜口号下的复杂动机。比如革命者中有苦大仇深只想杀人的,有冲动而愚蠢容易被对方利用的,有死板不知变通的,更有扛着红旗反红旗高喊口号而阳奉阴违的,看似行动一致的人,很可能是有着完全相反的目的。群众也有明哲保身的,有善良软弱的,借机牟利的,更有伪善的,还有愚蠢的帮凶和替死鬼。” 
“好复杂呀。” 
“对呀,因为现实就是这么复杂,甚至更复杂。谈政治时,很多人只说左派右派,我觉得其实遗漏掉了更重要的两个派别:寄生虫派和草履虫派。寄生虫派可能表现得比左派更左,也可能比右派更右,政治观点不过是伪装,真正在意的只有摄取权力。草履虫派则是只受短期刺激影响,没有思考能力的人,某天生活变得好点了,不管是不是长期利益的短期变现,就去支持;而偶然生活变差了一点,不管是不是阵痛,不管是不是外部环境的改变,更不管是不是个人利益受损一点但整体社会会大幅改善,就去反对。类似于平庸之恶,草履虫们属于无知之恶,只接受简单刺激凭本能行动的单细胞生物。” 
“这样的一部作品一定是杰作。” 
“可惜啊,我恐怕写不出来。想出一个创意很容易,但一步步踏踏实实地写出一个扣人心弦的好故事,写好每个人物的命运与挣扎就太难了。尤其是人物的数量如果太多,他们彼此互动交织成一张网,那真是千头万绪。我觉得马丁的《冰与火之歌》就是因此才越写越慢,也许哪天他大脑内存溢出,这部小说就彻底卡死了。” 
“《英雄志》也同样是越写越慢,不过我感觉原因完全不同。四个主角并不是单纯的人物,更多的是代表了某种思想,杨肃观是秩序,伍定远是仁慈,秦仲海是反抗,而卢云则是死局的答案。这本小说如果不想虎头蛇尾,就要提出这样一个答案,走出一条能够平衡统合的路,解决某些社会学的核心问题,这太难了。这也是我觉得野狗越写越慢的原因,如果不想机械将神,则需要思想上的一次创新,这几乎等同于开宗立派,野狗似乎力有不逮。” 
“可惜了。《英雄志》也是我很喜欢的一本小说。虽然能看出作者写作过程中明显的成长痕迹,但这本书格局非凡,已经有些超脱了流行小说的范畴。我个人推测,杨肃观肯定会死,伍定远很可能遁世,秦仲海的结局应该是会像鲁智深那样坐化,而卢云很可能作为威慑天下达成某种平衡的天道存在。” 
“我追《英雄志》这本书已经十年了,如果它太监了,就太伤心了。对了,野狗还开了一本书《隆庆天下》,文笔明显成熟多了,希望他至少能把这本新书写完吧。《冰与火之歌》也是我很喜欢的小说,感觉它是通俗小说文笔的天花板了,许多段落都写得非常打动人。比如小恶魔看着篝火看到龙,读到那里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除了刘慈欣,还没有通俗作家能带给我这种震撼。” 
不知是过生日的气氛影响,还是因为说到了喜欢的通俗作品,我和严哥那天聊得格外投机。屋里,小昭和李姐说笑着试用手机,阳台上不时传来她们的阵阵笑声。这愉悦的氛围,如同一口清茶,余韵绵绵悠长,直到洗漱完上床,它仍如平静湖面的微微涟漪,轻轻荡漾。黑暗中,路灯的微光如同薄雾,在小昭轻轻的呼吸声中飘摇,《偷心 Closer》又渐渐萦绕在我心头。这部电影的人物动机模糊,可涉及到人类深邃幽暗的潜意识,又有什么是清晰明了的呢。这四个主人公就这样彼此追逐又排斥,脑海中,他们渐渐化为电风扇的四个扇叶,缓缓转动。渐渐地,无数的对立和冲突交织环绕,懦弱与勇敢,彷徨与果决,忠诚与背叛,灵魂与肉体……,他们也随之越转越快,在恍惚中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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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夏天,小昭和李姐在家里穿得越来越随意,让人大饱眼福。我们四个人也越来越熟,从朋友慢慢变得像家人。小昭篮球打得非常好了,很多时候严哥和她去打球,我和李姐就不再跑那么远,只在小区楼下打打羽毛球。早上坐车时,李姐不再刻意背对我,我们买水果的次数多了很多。 
那个周六天气很好,我们一起去爬悟桐山。小昭和严哥体力很好,没多久就不耐烦等我们,先行上山。我和李姐则在后面慢慢走,时不时休息一下。李姐走得慢些,我担心她跟不上我,就走在她后面。她的臀部很宽,衬得腰格外细。她的短裙也随着上山得动作摇摆,不时露出长长一截大腿,白得耀眼。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在这一片忽隐忽现的雪白中寻找,都没看到什么。我正痴迷于这种探索,李姐忽然停住脚步,我急忙跟着停步,差点撞到她的屁股上。 
“喂,你走在我后面,是不是在偷看我。你走我前面来。” 
我虽然一直在想入非非,但肯定不能承认这一点。我狡辩说:“我是怕走在前面太快了你跟不上呀,而且你走后面,那你是想偷看我屁股呗。” 
“你又没穿裙子!我才不像你这个臭流氓呢。” 
这时,山路宽了一些,我和她并排走在一起,说:“我给你讲个笑话。我有个同事,他工作特别忙,天天坐在办公桌前,工作一天也不挪窝,时间长了,他得了静脉曲张。医生建议他多起来活动,可他一忙起来就忘了。后来他老婆给她出了个主意,让他多喝水,水喝多了,就要常常去厕所,就可以顺便活动一下了。我那个同事觉得很有道理,第二天早上到了公司,就喝了很多水。” 
“然后呢,他好了?” 
“他尿裤子了。” 
“有点好笑,又有点不好笑。” 
“我昨天看到一个以前的新闻,有小孩放鞭炮,扔进井盖里,结果引起爆炸,把那个小孩炸死了。” 
“我也看过类似的新闻,好可怕。” 
“是呀,我小时候放鞭炮,也经常往井盖里面扔呢,幸好没爆炸过。熊孩子归熊孩子,可是这难道不算是安全隐患吗?” 
“是呀,我都不太敢踩井盖了。” 
“小孩子用鞭炮到处炸不是很正常的嘛。我小时候过年,爸妈都会给我买一挂鞭炮,我拆开来放,炸药瓶、炸砖头、炸树皮,看到什么炸什么。” 
“男孩子都这样吧,我弟弟小时候也是这样。” 
“小时候不懂事,有时候还把鞭炮插在别人自行车车座的破洞里,一次次的把小破洞炸成一个大窟窿,当时只是觉得好玩,现在想起来真是个缺德的熊孩子,要是被人抓住打一顿,也不冤枉呢。” 
“哈哈哈。你运气真好,既没挨揍,又没被炸死。” 
“是呀,唯一一次比较惨,就是点了炮,没来得及扔出去,在手上爆炸了。不过除了疼的哭,也没什么了。”我张开双手,给她看,“你看,一个没少。” 
“现在过年都没有感觉了,小时候过年时可开心了,有很多好吃的。” 
“对,那时我最盼的就是过年能喝汽水。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小时候每次过年聚餐,大人们都会买两瓶汽水,一瓶雪碧,一瓶可乐,专门给小孩喝。” 
“我们没有汽水,每次过年我老妈都会炸果子给我们吃,那是一年最开心的时候了。” 
“炸果子?” 
“嗯,就是油炸发面团。小时候大家都很穷,没什么好吃的,炸果子就是过年时的零食了。我第一次吃蛋糕,都是上高中的时候了。我嘴馋,买了一个纸杯蛋糕,结果把纸托也吃掉了。”李姐笑得很开心,红润的脸蛋似乎在发散光和热,“那个蛋糕很好吃,连纸托都好吃。” 
“我第一次吃蛋糕是在初中。那时候我姥姥家门口的菜市场,来了一家做蛋糕的,叫槽子糕。自己带面粉,鸡蛋,白糖,他们帮你做成蛋糕,收加工费。我姥姥去做好几袋,给我们这些小孩子每人两大袋,那时好开心呢。” 
山路越来越陡,遇到有几个格外高的台阶,我先上去,然后握着她的手,把她拉了上来。可上来之后,我没放手,她轻轻挣了下没挣开。 
我们沉默了一阵,还是李姐打破了沉默。 
“我也给你讲个笑话吧。有个人去看医生,医生看完后叹气说:‘唉,完了完了。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那个人吓坏了,心想这肯定是绝症了。医生接着说:‘你来的太晚了,我要下班了。’” 
“哈哈哈。病人还以为医生在暗示他得了绝症。” 
“是呀。可有的时候努力去暗示了,别人却又听不懂。” 
“对对对。但如果什么事情都去想有没有暗示,那不是做什么都要畏手畏脚,总是杞人忧天了。” 
“哎。”李姐轻轻叹了口气,直起腰,用手理了理鬓角的头发。 
“怎么了?累了?” 
“心累。” 
“我看你体力还不错嘛。我其实体力不太好,体质问题,我小时候总是生病,去医院打针。还有一次下了病危通知书,我那时也不懂,一点也不害怕,倒是把我爸妈吓得不轻。” 
“我很少生病,感冒发烧了也是喝点热水,出一头汗就好。” 
“真是羡慕你,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发育也晚,初中的时候还没长高,一直坐在第一排。那时候我很喜欢一个坐在最后一排的女生,总是回头看她。结果初中毕业的时候,另一个女生,一个坐在教室中间的女生,送了我一张她自己的照片。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了我才知道,她一直以为我看的是她。当时我笑笑,不以为意,只是把那张照片夹在同学录里面了,可是后来我每次翻开同学录,看到那张照片,都觉得很温馨。” 
“你还真是流氓本性呀。这么小就喜欢女孩子。我那时就只知道疯玩。” 
“我其实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欢。我那时候没什么朋友,那个女生可能只是碰巧和我接触多一些而已。现在回想起来,我可能只是太孤独了。” 
“你小时候是个孤僻的怪小孩吧?” 
“也许吧。” 
我们没再说话,沉默着爬山。快到山顶,山路窄了起来,我们松开了手,我还是走在她后面。 
我们到达山顶时,严哥和小昭已经在那里说说笑笑地等了我们很久了。我们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随便吃了点面包,望着远处的风景。那天阳光很足,把整个深圳照得泛白,空气非常清透,天上几朵小云在地面投下缓缓移动的阴影。山顶的风有点大,吹得衣服猎猎作响,阳光很暖,风也很暖,很暖。 
那时我还很年轻,就像王小波《黄金时代》里面写过的:“那一天我21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 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那时的我食欲旺盛,一顿吃得比李姐和小昭加起来还多,精力也一样旺盛,所以完全理解不了下一句:“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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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日,严哥和小昭去打篮球了。李姐说她爬山累了,浑身酸痛,不想去打羽毛球,刚好我下载了《爱在午夜降临前》,我们就在家看电影。《爱在午夜降临前》是《爱在日落黄昏时》和续作《爱在黎明破晓前》之后的第三部,我和李姐本以为第二部就是完结了,没想到还会有第三部。 
“哈哈哈。”电影结束时,李姐笑了起来。 
“怎么了?” 
“电影开头提到,女人会故意装傻让男人赢,来满足大男子主义,结尾女主角就这样做了。” 
“嗯,男主角其实也心知肚明。” 
“是呀,两个人配合默契地化解了矛盾。” 
“也不算化解吧。只不过是‘搁置争议,共同开发。’” 
“哈哈哈。”李姐这次笑得更大声了。 
“可是这种伪装好可怕呀。一方面,这对女人是一种侮辱,似乎默认女人不如男人;另一方面,这也让人丧失了信任,男人赢了也会怀疑是不是真赢了,还是女人营造的一种假象。” 
“何必活得那么清楚呢?开心不就好了。哈哈,今天学了一招。” 
“你会不会打羽毛球一直让着我?其实你是隐藏的高手?” 
“别傻了,咱们都不计分的。” 
“那还能信任什么呢?有一个概念叫中文房间,一个对中文一窍不通,只会英语的人被关在一个房间中。房间里有一本英文手册,说明如何用中文回复信息。于是他按手册回复,外面的人就以为他会中文。我们的生活或许处处都是这样的房间,一切可能都是虚假的。” 
“要不怎么说你像个小孩呢?怎么可能每个人都在骗你。” 
“可能我有点缺乏安全感吧。小时候,我妈妈总是骗我。明明本应该是最值得信任的人,可也会骗我,那我还能信任谁呢?小时候有段时间我也是谎话连篇,可是后来我慢慢意识到了这是不对的,就改掉了这个毛病。” 
“你妈妈为什么骗你?”李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其实都是些小事,比如我在外面玩不想回家,她会骗我说家里有雪糕,结果当然没有。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可信了。” 
“看来所谓的‘权宜之计’还是要慎重使用呀。” 
“这部电影的结尾可能也是某种权宜之计,对观众的一种妥协。其实他们的矛盾并没有真正解决。如果我是导演,我就让他们在争吵种结束电影。” 
“你太残忍了。” 
“可生活就是这么残忍呀。” 
“这毕竟只是电影。如果按你的想法拍,约会去看电影的情侣们都要生气的吵架分手了。” 
“这倒也是,生活已经这么残酷了,电影就要给大家一点喘息之机才行。” 
“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个结尾挺真实的。哪有夫妻不吵架呢?难道所有人都离婚收场吗?” 
“嗯,我小时候父母常常吵架,那时候我倒是盼着他们离婚呢。可他们就是不离婚,只是继续吵架,吵完架还要对着我恶狠狠地说:‘都是因为你,不然我早就离婚了。’难道他们不离婚就是为了折磨我吗?” 
“你小时候好可怜。” 
“其实也有开心的事。我小时候的学前班,是在一排平房上课,教室外面都是土地,每次下雨,都会爬出来很多很多蚯蚓,又大又肥。” 
“别说这个,我很怕蛇,也怕蚯蚓。” 
“嗯,那个,根据佛洛依德学说,蛇象征男性器官,所以你是对男性充满恐惧。” 
“不是的。我确实只是怕蛇。小时候种田时常会碰到蛇,我怕被蛇咬了会中毒死掉。我们村里有过被蛇咬死的人,那时我常常做噩梦被蛇咬。说点别的吧,别再说蛇了,我都起鸡皮疙瘩了。晚上我要是做噩梦,都怨你。” 
“我初中时做过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我梦到我被关在监狱里,已经判了死刑。这时有人送了一个女人进来,说让我在死之前传宗接代。” 
“好流氓的梦呀!你别说了。” 
“没有,没有。我那时还是处男,根本就不懂怎么传宗接代,即使是在梦里,我也不会呀,于是就急醒了。” 
“等等,你不是看过生理卫生的书吗?” 
“那只是理论,实际是怎么样,我完全不知道。我只记得我醒了,枕头被口水打湿了一大片。” 
“你真好色。” 
“我觉得那是对死亡的恐惧。”我努力装作认真的表情,可是还是忍不住嘴角上翘。 
“我小时候有一次真的差点死了,烧死。那时我三个月大,爸妈去地里干活,把我放在家里床上。天气很冷,屋里有一个炭盆。他们忙到一半,发现房子冒黑烟,忙跑回去,那个炭盆烧到了床单,火焰已经离我很近了,我被烫得哇哇大哭。”她顿了顿说,“我妈妈有点怀疑这不是意外,后来去地里干活,也都带着我。” 
“你们那里计划生育很严格?只能生一个,所以要让女孩出意外?” 
“没那么严,生了女孩的话还可以生二胎,所以只是怀疑而已,并不太肯定,也许就真的只是意外。” 
“我小时候有一次差点淹死,完全的意外。有一次父母带我去公园玩,公园里有条小河,水不深,很多小孩在玩水。我妈妈就让我也下去玩,我不太想去,不过我妈妈一直说,我也就没坚持,结果河底好像有个坑,我一脚踩空掉了进去,眼前一片墨绿色的河水。我妈妈后来和我说,她看我不见了,下水把我捞了出来,可是这些我都完全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当时满眼的绿色,一点都没有害怕。” 
“你运气真好,被救上来了。我小时候,每年都有小孩游泳淹死。所以父母都不让我们下水玩,可是小孩子又怎么会听话呢。有人淹死时,我奶奶就会讲水鬼拿替身的故事,我又害怕可又想听,每次听完,晚上睡觉时都吓得把被子蒙在头上。” 
“鬼很怕被子吗?不知道为什么被子会给人提供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喂,你别这样说呀。你让我以后看了恐怖片之后怎么睡觉呢?” 
“对不起。”我这样说,可是看到她嗔笑的样子,也忍不住脸上的笑意。 
“差点被淹死,你是不是有心理了阴影,于是越来越不信任父母了?” 
“他们其实很爱我,一直在尽他们所能地对我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总是有一点点隔阂的感觉。也许只是因为相处的太少了吧,我父母是双职工,都要工作,所以我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去了托儿所,大一点就是幼儿园,然后小学,中学,大学。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回家,也要吃饭写作业,周末还去看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要上补习班,其实和父母根本没有多少真正相处的时间。” 
“这么可怜呀。”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我初中就开始早恋了。现在想想好幼稚,其实我没爱上谁,只是忍不住想要接近每一个对我温柔亲切的女孩子罢了。那时根本就分不清友情和爱情。” 
"你觉得男女之间会有单纯的友谊吗?" 
"我相信是有的。我大学时有个朋友,他有一个女性的好朋友,他们一直一来都是以朋友关系相处,他就是单纯的把那个女生当作朋友,很多年一直完全从来没有过任何想法。后来很偶然的一天,他看到那个女孩子哭泣,他忽然意识到了,在身边的是一个女人。那个瞬间他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他们很快就在一起了。" 
"这不是刚好证明没有单纯的友谊吗?" 
“直到那次偶然之前,都是单纯的友谊呀。当然了,后来我试探性地问过那个女孩子。她没有明说,不过暗示我那个‘偶然’并不偶然,那段友情,也并不单纯。至少男孩子还是会有纯友情的,女孩子的心思就很难猜了。” 
她向后倚在沙发靠背上,沉默了很久,才又坐直了说:“我初中时有一个好朋友,男生。我们两个是学校里学习最好的,每次不是他考第一,就是我考第一。我们时常一起学习,我有不会的问题都会问他,他会很耐心、很详细地给我讲,比老师讲的好多了;他也会问我问题,我也都很认真的给他讲。就这样很快就到了初三,快要中考了。我们市里最好的重点高中,在我们那个初中只招收一个学生,但是这事对我们毫无影响,我们仍旧是毫无保留的好朋友。中考时,我比他高了一分,考进了那所重点高中,他就只能去一所很一般的高中。有时我忍不住会想,会不会是他故意写错一道题,把上好高中的机会让给我,可是我从来也不敢问他。高二那年他就退学了,其实他的中考成绩,比我高中班上一多半的学生都要高。他退学的时候,我也劝过他,可是他上的那所高中师资非常差,学生基本上是考不上大学的,即使坚持下去没基本没有用。之后我们也一直有联系,我上大二那年,他在建筑工地干活,出事故死了。我们没有过任何朋友之外的交往,甚至连一个暧昧的眼神都不曾有过,可是在我有男朋友以后,我却时常会想起他。” 
她说的时候语气平淡面无表情,可那是火山爆发前的平静,我听得出,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终于,越来越多的泪水把她的眼睛慢慢变得晶莹,它们冲破积聚,奔涌而出。她趴在我肩上,哭了出来。我抚着她的背,她很久才平复下来,直直地盯着我说:“你的眼睛和他很像,性格也有点像,所以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她离我是那么近,呼出的热气吹到我的脸上,淡淡的香。她棕色的虹膜上淡黑色的放射状纹路,让我感到一阵眩晕。我轻轻的亲了亲她眼角的泪,又顺着泪痕亲吻她的脸颊,直到嘴角。我小心翼翼的吻上了她的嘴角,她的嘴唇丰润,软软的。我的嘴唇滑过她的嘴角,越过下颌,在她的脖子上一路轻轻的啄着,她坚硬的锁骨像象牙一样白皙,继续向下,嘴唇传来的触感慢慢地柔软了起来。我用手指勾住她睡裙的领子,轻轻向下拉,李姐的一只手无力的搭在我的手上,另一只手插进我的头发里,她的手在用力,可我分不清她是在阻止我,还是推着我前进。我的唇不断占领这些新的领土,直到攀上那梦寐以求的归宿。 
“嗯。”她轻轻叫了一声,小声地说,“你真是个流氓。” 
“什么感觉?” 
“像给儿子喂奶。” 
我把这高峰让给了手掌,转头去吻她,她闭着嘴,并不迎合我,只是任由我亲吻她饱满柔软的嘴唇。她的双手环在我的背后,像在抱紧我,却又柔弱无力。我又抚向她露在睡裙外的大腿,她的大腿软软的弹弹的,像包裹了一层果冻,她的皮肤滑滑的,我的手一下就滑进了她的睡裙。她的呼吸渐渐粗重了起来。 
“啊。”她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紧绷而僵硬的身体瘫软了下来。她轻轻地回应着我的吻,我们的唇舌缠绵,她的舌头柔软而细腻,让人恨不能吞进肚子里去。我们的吻越来越热烈,唇舌交互缠绵,有性繁殖之初的原始引力,古老又强大的驱动,如同连光都不能逃离的黑洞一样吸引着我们的肉体和灵魂。 
“你想过怎么告诉严哥吗?怎么和小昭说?” 
她的声音轻轻的,可却如同当头棒喝一般,在我的脑海里想起了一个炸雷。我喘着粗气紧紧的抱住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让我的脆弱的理智灰飞烟灭。 
不知过了多久,我冷静了下来,思考能力已经重新恢复了。 
"对不起。" 
"你没做错什么。而且,就算你真的有什么错,我的错也和你一样多。"李姐笑笑,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吻。 
 
耽误了太多时间,我们做好饭时,严哥和小昭也说说笑笑地回来了。吃晚饭时,我心乱如麻,严哥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边吃边笑着问我们看了什么好看的电影。而仅仅一个小时之前,我还在和他的女朋友耳鬓厮磨,差一点就越过了雷池。小昭正和严哥兴高采烈地说着下午的球赛,哪个球失误了,哪个球打得好。可是,如果她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又会怎么看待我和李姐呢? 
“别担心,没事的。”李姐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趁着严哥和小昭不在附近的时候,拉了拉我的手,轻声说道。 
那天饭后抽烟时,严哥说了什么,我完全也没听进去,只是随便敷衍了几句,就回了房间。小昭显然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睡前在房间里问我怎么了。我只推说午觉睡得太久,有些头疼。小昭笑着把我的头揽在怀里,帮我按摩,这下我更羞愧得无地自容。不知过了多久,严哥突然探头进来,找我去抽烟。小昭像是被吓了一跳,缩回了按在我头上的手。 
严哥从来没有这个时间找过我抽烟。一瞬间,我的心跳得像个没配平的电机。李姐跟在严哥身后,冲我摆摆手,轻轻笑了笑。这让我稍稍安下心来。 
严哥一句话不说,趴在阳台边缘,只是抽烟。随着这沉默,我又忐忑起来。许久,他才幽幽地开口:“你知道吗,我在美术馆看到过一个雕像的复制品。那个雕像叫‘美丽的欧米埃尔’,是一个老妇人,佝偻着背,乳房像两个干瘪的袋子耷拉着,四肢纤细,肚子鼓着,像只蝈蝈一样。那天我看了很多雕塑,可是只有这一个让我难以忘怀。她年轻时多半也是个挺拔秀丽、骨肉均匀、皮肤细腻光滑的女人,甚至可能是绝世美女,有无数人拜倒在石榴裙下,可也注定随着年华老去,渐渐凋零。我们也是一样,人终究都会变老的。哪怕科技再发达,我们也会在十几年后开始慢慢衰老,直到死亡。如果不出意外,我们注定也会变成她那样,无论年轻时如何美丽、强壮,我们都会在时光流逝中不可逆的衰老,被病痛慢慢折磨,甚至可能脑功能退化,思维先于肉体死亡。我们都会死的,从这个角度看,许多我们人生中看似重要的事情其实毫无意义。” 
严哥看了我一眼,又转向夜空,继续说:“你们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介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也很喜欢你,我尊重她的选择。更重要的是,她是独立的人,我并不拥有她,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力。相比于我,你更应该考虑的是小昭。她父亲走得早,一路走来很不容易,你不要让她伤心。” 
我没想到严哥这么快就知道了,更没意料到他的反应。相比之下,他为什么会知道小昭父亲的事都不那么奇怪了。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严哥又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吟诵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短歌行》是一首慷慨激昂的诗,严哥只截取了一句,表达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意境,可我那时已经无暇体会了。夜风送来楼下烧烤的香味,孜然、辣椒混着美拉德反应的味道,勾勒出羊肉串滚烫的褐色焦脆外壳;不知道谁家的猫叫个不停,不是二八月那种焦躁而凄厉的叫声,更像是呼朋唤友的轻声召唤;风向一变,隔壁阳台上的茉莉冲散了烧烤的味道,那株茉莉被种在一个巨大的花盆里,不同于矮小的盆栽,它更像是一棵茉莉树,在黑暗中张牙舞爪的喷射香气;汽车发动机的低吼,婴儿高亢的啼哭,还有各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声响,种种嘈杂汇入紫黑色的天幕,月亮不知在什么地方,只有星星们在疯狂的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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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是纠结的。我和李姐的关系进展飞速,可同时,小昭又像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使我始终不能越过最后的界限。这是我良心的底线。我自欺欺人的觉得,只要守住它,就不算背叛,就还能够得到谅解。 
每天,我和李姐就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直到19点40分。我永远记得这个时间,严哥和小昭说笑声音在楼道里响起,我们像灰姑娘脱下了水晶鞋一样,又回归到普通朋友的关系,甚至为了掩饰,比往常还要疏远一点。 
那时我最开心的就是周六。严哥和小昭会去打篮球,我们有整整一个下午,接吻,拥抱。我褪下她的衣服,用手和唇探索她的每一寸肌肤。可满足只是暂时的,就像炎热夏日里的一场小雨,随后的闷热更加折磨。 
大概一个月之后,那个周六李姐找了一部电影《Once(曾经)》和我一起看。这电影很好看,音乐也很好听,可是我隐约的觉得,似乎李姐还有深意。 
果然,看完电影她踌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我觉得这种互相的好感,发乎情止乎礼就很好。重要的是感情,有些事其实并不是必须的。” 
“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呀。” 
“和你说个事情,你不要生气好吗?你知道吗,曾经有一个实验,把一只刚出生的猴子放进一个笼子养,用两个假猴子替代母猴。一个绒布母猴,提供温暖但不提供食物,另一个铁丝母猴,冰冷生硬但却有一个装满牛奶的奶瓶。小猴子只在饥饿的时候才到铁丝母猴那里吃奶,其他时候都是与绒布母猴呆在一起,受到惊吓时,也会抱紧绒布母猴。有时候我感觉你像是找不到绒布母猴的一只小猴子。我很喜欢你,我也想要你,和喜欢的人结合是最美好的事情。”她的脸有点红,“可是……”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在热恋中的人,一个吻就可以消解所有疑惑和分歧。我们趁着还有时间,继续探索彼此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投入,当天晚上我们就差点暴露。 
晚上李姐洗了葡萄,端到客厅餐桌,我正在笔记本电脑上双手飞舞的打字,在网上和人骂战,可能是看严哥和小昭在房间说话,她顺势拿起葡萄喂我。我正全神贯注喷人,下意识就伸嘴含住了葡萄连带她的手指,还轻轻吮了一下。好巧不巧,小昭和严哥刚好从房间里出来,我也不知道她看到没看到什么。 
小昭笑笑说:“你们偷吃也不叫我们。”她说着,拿了一颗葡萄往严哥嘴里一送,又自己拿了一个吃。 
我看她表情很正常,似乎没发现什么,才放下心来。 
“走吧,咱们出去抽烟。”严哥嚼着葡萄说。 
严哥点上烟,说:“你知道吗,我最近看了个小说很有意思,叫什么……谁谁谁的幸福生活。那个名字太长了,我没记住。” 
“我知道。《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 
“什么?” 
“《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讲天津市井生活的,我只看过这个电影,没看过小说。电影还挺有意思的。” 
“啊? ” 
我第一次看到严哥瞪这么大的眼睛,他忙翻出手机,搜索给我看,原来是《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接下来,严哥给我讲了这篇小说,可能是因为海明威的冰山理论,所以这篇不长的小说意蕴深刻吧,那天他似乎总是词不达意,不得要领,这在他身上还是第一次。其实海明威的冰山理论,还是严哥之前用《白象似的群山》作为例子给我讲明白的。那篇短短的小说有我见过最有张力的对话和最丰富的象征,他都能讲得清楚明白,可这时的严哥,像是廉价手机上那颗永远也对不上焦的镜头。我就这样一头雾水地回了房间,小昭看我回来,过来抱住了我,紧紧的搂着我的腰。 
“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看到一首诗,有点感触。那首诗叫《解人颐》。”她抱着我,给我念那首诗。 
《解人颐》 
终日奔波只为饥, 
方才一饱便思衣。 
衣食两般皆具足, 
又想娇容美貌妻。 
娶得美妻生下子, 
恨无田地少根基。 
买到田园多广阔, 
出入无船少马骑。 
槽头扣了骡和马, 
叹无官职被人欺。 
县丞主簿还嫌小, 
又要朝中挂紫衣。 
做了皇帝求仙术 
更想登天跨鹤飞。 
若要世人心里足, 
除是南柯一梦西。 
 
“生而有涯,而学无涯”,看来人的贪欲也是一样,生命短暂,欲壑难填。我想起严哥和我说过的,关于共产主义的一段话。 
他说,从条件“社会生产力高度发展,物质产品极大丰富”上来看,共产主义永不可能实现,或者马上就可以实现。与共产主义理论诞生之日比,现在的社会生产力已经高度发展,物质产品也已经极大丰富,但是人们仍然是不满足的,这是因为对物质的要求也提高了。所以“物质产品极大丰富”这个条件,在对物质的要求也不断提高的前提下,是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就像一个人长得再高,也不可能高过自己举起的手臂。反之,如果能够抑制人们的物质要求,实现共产主义的物质条件其实已经达成了,缺少的只是“人的精神境界极大提高”,而过分的物质需求,也可以归因为精神层面的缺失。结论就是,共产主义的实现并不依靠完全生产力的发展,而更多的在于是提升人类的精神境界。只要人人都能自觉劳动,公平分配,生产大于所需,共产主义就可以立刻实现。只是,人类能够战胜自己吗?他对此并不乐观,人类作为群居动物,从进化的角度看,无私与自私都是人性的一部分。一个群体若全是自私的人,必然会在竞争中败给包含无私成员的群体;但在群体内部,自私又能带来个体生存的优势。这是一个动态平衡,自私与无私,同时存在于人性。实现共产主义的关键在于消灭自私。严哥说他倾向于先锋队理论,只不过这个先锋队的主要任务应该是消灭自私等等不利于精神健康的思想,并且持续的消灭,就像免疫系统不断抵抗病菌侵扰维持机体的健康。 
不知道走神了多久,我忽然意识到小昭还看着我,忙说:“人有本我、自我和超我。原始的本我总是充满欲望的,而道德规则的超我则压抑欲望,这种矛盾便造成了自我的内耗。解决内耗的方法有两个:一是消除本我的欲望,但这非常困难,毕竟食色性也,这是人性的基础动力;二是改变超我,使其迎合本我,也就是通过调整对道德和规则的认知,毫无心理负担地满足欲望,但这也并不容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哎,总是罗里吧嗦,说了等于没说。”小昭撇撇嘴,不满地说。 
我忙哄她,可那天她格外难缠,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哄得情绪平复一些。晚上躺在床,我想起和她说的那段话,忽然想到了一个解决现在困境的办法——修白骨观来摒除欲望。 
 
佛教有一种修行法——“白骨观”,可以熄灭对色身的贪念,是参破男女贪欲的一种修行方法。白骨观的修行,是对尸体腐化或火化之后所剩下的白骨进行观想。我不修佛,但或许可以借用这种方法,参破‘红粉既是骷髅’,破了色欲,问题也就解决了。 
刚好第二天是周日,小昭和李姐想拉着我和严哥一起去逛街,我推说有事,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家里非常清净正适合修炼。当时Google刚刚撤出中国,但互联网管理的还不是很严格,我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很多图片,甚至还有视频。车祸现场、警方证据、国外猎奇、各种断肢、残骸、甚至腐尸,我看了这些东西,却并未有特别的心理波动。我一向胆子大,而且非常理智,受过科学教育,逻辑思维能力很强,还是无神论者,我毫不担心自己会受不了白骨观。 
然而,下一步就进行的很不顺利了。我试着把这这些和现实生活联系起来,开始想象李姐死去,尸体腐败,结果几次尝试都失败了,完全进行不下去。她青春的胴体生机勃勃,像在石缝中也能茁壮成长美丽绽放的野花,一想到她我就只想紧紧的抱住她,满足这生命原始的动力。 
这种修炼似乎很耗心神,没多久我就感觉很疲惫,还有点头痛,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午睡。直到他们三个回来,才闹哄哄的把我吵醒。他们带了熟食回来吃晚饭,小昭还神神秘秘地和我说,晚上有好东西给我看。吃完晚饭,她让我和严哥在沙发上坐好,就迫不及待地催李姐去换衣服。李姐扭捏着不肯去,被小昭硬拉了进卧室。 
“买了什么?”我轻声问严哥。 
“不知道。她们找借口把我支开买的,不过我看那边好像是内衣店。” 
没一会儿,她们出来了,两个人并排站在了我们面前。果然是内衣,而且是性感内衣。小昭比李姐矮了将近半个头,但她的腿更长,身材匀称比例完美,大面积镂空的蕾丝内衣,勾勒着她青春胴体的活力,常年运动让她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整个躯体蕴藏着女性身上少见的力量感。李姐则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她的内衣看起来用料很少,露出大片白花花肌肤。燕瘦环肥的对比冲击着视觉,这一幕就像被锤子砸进了我的脑子一样。 
我还没看够,小昭已经把我拉进了房间。 
“来来来,转过来。”小昭又招呼着,拉着李姐一起转了180°。 
小昭的臀部挺翘,和结实的腰腹对比,画出一条诱人的曲线,而李姐的丁字裤深陷进雪白而浑圆的臀部。这燕瘦环肥的一幕,视觉冲击就像砸进脑子的锤子。 
我还没看够,小昭已经过来把我拉进了房间。 
“我们两个人的内衣都是我挑的,怎么样,我眼光好吧?” 
“好。” 
“我们谁漂亮?” 
“都漂亮。”话一出口我察觉到不妥,忙补充:“不过你更漂亮。” 
“嘴真甜,让我尝尝。”她说着吻了上来,一下把我扑倒在了床上。 
她压在我身上,吻得专注而用力,像吸人精魄的狐媚。许久,她抬起头问:“你爱我吗?” 
“爱你,就像台风天的暴雨打在铁皮屋顶上。” 
听我这么说,她笑得非常开心,看来这句明显抄袭的话很管用。显然,那时候我正在读《挪威的森林》,坦率地说,我不喜欢村上春树的作品,可是又总是会忍不住拿起一本他的作品,而且读起来就不会停,直到读完,从不会半途而废。读完之后也仍然并不喜欢,可又印象深刻,长久地萦绕在脑海,这让我十分困惑。 
走神的时候,她已经把我的短裤褪下了,自己也脱得光溜溜的。 
“喂,大白天的,门也不关,会被他们看到的。” 
“我不在乎,我要,现在就要。” 
她的眼睛亮亮的闪着光,身上像发烧一样滚烫,蒸腾出淡淡的栀子花香, 这香气似乎浓郁得化不开,可努力搜寻时却又若有似无起来,就像她的想法。她吻着我,这吻如同台风天的暴雨般密集,强风把雨幕吹起如波浪般的形状,时急时缓永无止歇,直到一道暴风中的触目雷电,猛烈且毫无征兆。 
许久她才平复下来,在我的胸口亲了一下说:“我好爱你。” 
“我也爱你。”我喜欢她主动的样子,这让我感觉到自己被需要、被爱。 
隔壁房间也传来风雨交加的声音,小昭冲我笑笑,直起身继续。她这时的脸色格外的红润,但渐渐地,她的皮肤开始变得苍白,眼睛干枯凹陷,开始爬出蛆虫,接着皮肤出现破损,露出焦黄的脂肪和因氧化干燥而变成深红色的肌肉,而皮肤完好处也没能幸免,其下疯狂蠕动的蛆虫隐约可见。压抑、悲伤、恐惧,重重袭来,我一把把小昭掀翻在床上,冲进厕所,吐了起来。他们三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忙跑到厕所里看我是怎么了,我吐了很久,抬起头才和他们面面相觑地发现,我们都没有穿衣服,小昭和李姐尖叫着跑回房间。 
我酸软无力的躺在床上,只推说可能吃坏了肚子,闭着眼不敢看小昭,过了很久,都没能平复心情。忽然,我意识到,人的自我认知很可能是存在偏差的。在想象中,我认为自己可以承受白骨观带来的心理冲击,可是现实却证明我完全做不到。 
我想起高中时的某一天,我和很多亲戚一起去小区外面的一个地方,大家稀稀拉拉地分散着走。我刚刚出了小区,走到路边时,我的小侄子,突然从后面跑上前,要去找他爸爸。他完全没看路上的车辆,就横穿马路。此时左边刚好驶来一辆车,我离他只有几步远。从时间上看,我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冲过去救他,可我却呆立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万幸司机及时刹车,小侄子安然无恙,只是受了惊吓,哭着跑回妈妈怀里。而我呢?直到那时依旧呆立不动。在那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机敏灵活的人。当时,我也并不是因为懦弱或是恐惧才没有行动,我只是愣住了,呆若木鸡的毫无反应。现在想来,我对自己的认知是否正确呢?自认为的高尚或卑劣,在未经考验之前,又有多少可信度呢?恋爱中的海誓山盟,在漫长的生活中真的能做到吗?每个人步入婚姻殿堂时都满怀憧憬,做出一生的承诺,可最终有多少人在柴米油盐中磨灭了感情,甚至反目成仇? 
那天晚上,我一直躺在床上,不敢看小昭。好在她那天也格外的安静,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呆着,似乎若有所思。 
直到和严哥抽烟时,我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向他说起修炼白骨观的事情。 
他笑出了猪叫声,过了一会才说:“你真是胆大包天呀!就不怕走火入魔吗?” 
“我没想那么多。” 
“你赶快停了吧,往小处说,你这样搞不好能炼成阳痿,往大处说,也许达成精神分裂的史诗级成就呢。” 
“可是,我很矛盾,我不知道怎么和小昭说。” 
“嗯,过于压抑本我可是很容易变态的。”严哥思索了好一会,问我,“要不要我帮你说?” 
“这种事还是我自己和她说更好吧。” 
“不过无论如何,你不能再炼了,听你说说都觉得可怕,比《鬼吹灯》都吓人。” 
“你也看过《鬼吹灯》?”我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他不会看通俗小说呢。 
“不光是《鬼吹灯》,我还看过《盗墓笔记》呢。《鬼吹灯》写得还算不错,文笔结构都是上乘,《盗墓笔记》那是什么垃圾,结果它反而更火爆,这世上真是没地方说理。” 
“是呀,这世界确实常常毫无逻辑,莫名奇妙。海明威在《乞力马扎罗的雪》里面提到他的女仆反对8小时工作制,理由竟然是丈夫太早下班会酗酒,花光所有钱。感觉这世界常常就像是基于这个女仆的逻辑运行一样。” 
“哈哈,别担心。傻子嫁给酒鬼,他们的基因肯定会自然而然就灭绝的。” 
“你信奉社会达尔文主义?” 
“首先,要区分两种人。一种认为社会运行在达尔文规则下,一种认为社会应该运行在这种规则下。这两种人常常被混为一谈,但实际上第一种人一般是反对社会达尔文规则的,而第二种人,往往认为社会不够达尔文。” 
“那你呢?” 
“我认为社会某种程度是运行在达尔文规则之下的。人们往往因为相貌、智力、疾病等等因素,而影响基因遗传下去的概率。这是客观存在的规律,将是永恒存在的。” 
“那么,你觉得社会达尔文主义应该存在吗?” 
“我支持社会达尔文主义,但不是现在大多数人理解的那种。” 
“什么意思?” 
“现在的社会达尔文是被资本主义严重扭曲了的,就像它以前被封建主义扭曲一样。如今,社会达尔文主义常常被用来给种族主义和阶级分化背书。随着种族主义退潮,现在更多是为了论证阶级分化的合理性,也就是资产的分化和继承的正当性。实际上,资产已经成为生存竞争中最重要的因素,资产占有者有更大的机会遗传他们的基因。而掌握资产的人,都是智力超群的发明家、充满冒险精神的企业家,或者体魄强健的运动员吗?并不是。相反的,很多是诈骗犯、投机客、政客,这些人在拼命的繁殖,遗传他们卑劣的基因。这不是进化,这是退化,是基因库的癌变。其实很需要一个组织,来清除这些不良基因的影响。当然,这样的一个组织,其存在本身,在大多数人看来应该也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 
“是呀,这样的如果真的存在,需要的权力恐怕连极权主义、种族主义、法西斯主义都不能提供,它们可能反而托庇于这个组织。” 
“但是缺少这样的组织,危害也丝毫不小于这些主义的存在。现在的人,已经连基本的生存权都得不到平等对待。最近有个富商,只是为了开玩笑,就抱着素不相识的女孩子跳湖,最终导致女孩子溺亡了。结果呢,刑期1年6个月,缓期两年。一个无辜的生命莫名其妙地逝去,而罪魁祸首不过花点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小钱取得家属谅解,几乎没受任何实质性的惩罚。他花费这一点点小钱,就可以继续享受生活,可对于受害者呢?对未来的希冀,本该拥有的生活,一切瞬间归零。而对社会来说,富商的这种傻逼基因遗传下去有什么好处吗?” 
“可是法律——” 
“那法律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就需要有法律之外的手段解决问题,就需要有一个这样的社会组织,像免疫系统一样,清除社会的癌细胞。” 
“你太极端了。” 
“我只是不希望生活在一个有人莫名其妙被推进水里淹死的社会里,我就太极端了?” 
严哥说完,朝我笑了笑,他笑得很和煦,这让他的话更加具有讽刺的意味。我想要赞同他,可是他的论述下似乎隐藏在比恶魔更恐怖的东西,但我又想不出任何反驳的逻辑。 
终于,我只能摇摇头说:“‘通向地狱之路,是用善良的愿望铺成的。’” 
“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那用恶意能铺成去天堂的路吗?” 
“你这是逻辑错误。A推导出B,不代表非A可以推导出非B。” 
“A真的可以推导出B吗?哈耶克这句话本身是真吗?如何论证的?即使是真,那如果天堂的路不是恶意铺就的,而也是善良铺就的,那么善良铺的路可能通往天堂也可能通往地狱。他不就是犯了片面事实(Half-truth)的错误吗?这不是故意误导吗?而且你引用哈耶克,本身也是一种谬误——诉诸权威(Appeal to Authority)” 
“你讨厌哈耶克?” 
“不呀,我很钦佩他,他是真正的大师。不过这和《通往奴役之路》这本书内容的正确性无关。其实你仔细读那本书会发现,有太多未经详细论证的观点,太多片面事实,但它的伟大之处并不在正确性上。你要知道《通往奴役之路》写在70年前的1940年左右,当时的社会舆论是‘法西斯主义是资本主义对社会主义的抵抗’,而且一战后德国的崛起确实背后有英美为了制衡法国和防止苏联赤化欧洲的目的存在,法西斯又是极右翼,和英美这种右翼国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本书巧妙地把德国和苏联用集体主义和极权主义绑定在了一起,而把英美贴上个人主义和自由主义的标签与德国做了切割,也就是把二战的部分责任从英美转移到了苏联,解决了英美社会的舆论痛点,又为下一步的冷战做了铺垫。从这个角度看,你说他厉害不厉害?他观点正确与否根本不重要。” 
“你是说他开启了冷战?” 
“那肯定不至于。冷战的发生是有时代背景和内在逻辑的,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决定的。社会学者的各种各样的观点,种种的研究,往往被当作武器库来使用,需要时,就随时挑一个最顺手的拿来用罢了。他就是那个时代最顺手的刀,舆论风口上的猪,和风口的存在相比,是猪还是鸟根本不重要,就算是金翅大鹏,逆着时代潮流也飞不起来。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这本书能踩中了天道,刚好在二战结束,也就是冷战开始的时间出版,怎么能不让人佩服呢。” 
他口中的钦佩,颇有点‘夸一朵花有白菜的斤两’的意味。看他说得口沫横飞得意洋洋,我又有点反胃了,于是干脆认输了事,扔下仍然兴致勃勃地严哥,回房间准备去睡觉了。李姐在客厅,似乎在等我,看我进来了,忙过来问我好点没有。我安慰李姐几句,洗漱上床。我上床时,小昭已经睡着了,她面朝墙壁,像婴儿一样抱着膝盖。 
 
我站在广袤的非洲大地上,远处一只大象在与一群狮子搏斗。它已经伤痕累累,疲惫地嘶吼着,转着圈,用长长的鼻子赶开不断试探着扑上来的狮子。黄土飞扬,夹在干燥的热风中扑面而来,满是血腥的味道。终于在一声悲鸣中,大象人立起来,旋即被狮群扑上去撕扯成无数块,叼走残躯。血雾飞扬中,只有生殖器仍矗立,怒指着天,随即后部喷出火焰,在轰鸣与震颤中推送着升空,一片巨大的火焰灼烧着大地,将狮群化为灰烬。火箭在静谧的太空中飘着,从头部射出一个小小的圆球。一颗卫星展开太阳能板,太阳能板抖动着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羽毛,化作了三足金乌的翅膀。这金乌是如此的巨大,浑身繁复的花纹中透着流动的火,它用两只爪子抓住地球,中间的爪子一划,地球裂为两半,中间是一个小小的婴儿。婴儿咯咯的笑了起来,小手抓住了我的手指,我抱起她,她飞快地长大,是小昭,她赤身裸体,投在我的怀里,在我的耳边低吟,我感觉全身都浸入了暖洋洋的热水里,我抱紧她,却发现抱住了赤裸的李姐,我们在一个巨大的舞台上,探照灯照射着我们,强光衬的台下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无数双眼睛。忽地,这些眼睛闪光灯一般不停闪烁,在无声中交替曝光,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我忙从身边拉起被子挡住这刺目的视线,被子里一片漆黑,却能看到路灯得微光,我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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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观的修炼进行不下去了,不过好在没什么后遗症。我没再看到幻象,更没阳痿,只是稍微被压抑了的欲望反弹起来更为强烈。 
工作日里由于要做饭,我和李姐并没有太多独处的时间,而到了周末,小昭和李哥出去打球的时间,便成了我的天堂。我最喜欢坐在沙发上,让她我坐在我的腿上。她轻薄的睡衣,在触摸下如若无物。她总是很羞涩,可抚摸和热吻会让她逐渐迷离,不知不觉就被我褪掉所有衣物,赤裸相对。 
小昭看到我们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抱着李姐的。我不知道她已经在那里多久了,严哥关门的声音把我们从忘我地亲热中惊醒。我轻轻地拍拍李姐的屁股,想示意她站起来,至少摆脱这个尴尬的姿势。然而,也许是李姐的屁股太过圆润肉感,轻轻的拍打竟发出了两声清脆的啪啪声,像是在挑衅这让人窒息的寂静。 
后来无数次,我试图想象小昭当时的心情,以弄清她接下来举动的真实意图,可是这根本不可能。正如鲁迅所写:“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人类的意识是如此的深邃难解,可彼此的命运却又如此的纠缠关联。人类拥挤在这颗小小的星球上,彼此共享命运,又无法理解彼此,于是,爱恨情仇层出不穷,战争和平更迭交替。人类既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又是彼此深深隔膜的个体,宿命一般的挤成一团,在碰撞、挤压与摩擦中,彼此纠缠着前进在命运的轨道上。 
这让我想起了海明威《丧钟为谁而鸣》开篇引用的那首同名诗,我甚至自己试着翻译过。  
《歌者哀谁》 
无人是岛, 
终自孤老, 
人皆一隅, 
八方一角。 
尺寸之失, 
如崖之崩, 
如城之陷, 
如家之破, 
鼓盆而歌, 
同哀你我。 
 
“你们继续,你们请继续。” 
小昭的声音很平静,似乎还轻轻的笑了一下。说完,她挽住严哥的胳膊,踮起脚尖给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你们继续,我们不打扰你们,今晚不回来了。” 
小昭说完,拉着严哥,轻轻地关上房门走了。等我手忙脚乱地抓起一条短裤套上追出去的时候,他们早已经不知去向了。我急忙给小昭打电话,她接了电话,语气平静地再三强调她没有生气,可就是不肯回来,还劝我“春宵一刻值千金”。好在严哥陪着她,这让我放心了许多。随后我也给严哥打了电话,他和我保证会看好她,不会出什么事,我才惴惴不安地回了家。 
小昭和严哥去了哪里呢?会不会发生什么?小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真的不介意,还是故意刺激我一下?种种纷乱的思绪萦绕,在不安和彷徨中,我走进家门。 
看到李姐的那一刻,我的所有想法都消失了。她是那么美,我想要她,生命最底层的原始代码接管了一切思维。她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格外乌黑,白皙的脸颊因热气而泛红,洗尽铅华的她,纯净得像暴雨后乍晴的天。她随意裹着一条浴巾,露出圆润的肩膀,我忍不住啄上去,嘴唇轻轻划过她得锁骨,亲吻她的脖子。 
“喂,等等,找到小昭了吗?”,李姐扭动着身子,轻轻挣扎着。 
“她和严哥在一起,没事的。” 
我揽住她得腰,吻上她的嘴,把所有疑问都湮灭在了这个漫长的吻里。她脚步踉跄,只能紧紧抱着我才勉强站稳。我们拥抱着,一起跌跌撞撞地走进卧室,倒在床上。电脑音响中正在播放《Summer wine》,给这醉人的浪漫更添了几分迷幻。我轻轻含住她红得像小草莓一样的耳坠,热乎乎的,轻轻舔一舔,她缩了缩脖子轻笑起来。 
我轻轻解开她的浴巾,如同打开一份精美包装的礼物。她整个的胴体呈现在我面前,像大理石雕刻的古希腊雕塑一样,洁白而丰腴。她羞得用手遮住了脸,却任由白条条的身体暴露。 
我一点点仔细地感受她的柔情,温柔的海浪轻轻拍打着小船,清晨的阳光和煦,微风暖暖的,像一个梦一样静谧而漫长。她是那么的软,我仿佛漂浮在云朵里,她那么的暖,我仿佛被包裹在襁褓里。 
李姐用手臂支起头,看着我说:“知道吗,你第一天来看房子,我就有点喜欢你了。” 
“喜欢我什么?” 
“叫你吃饭你就留下来吃饭呀。绝大多数人,会拒绝这样的邀请,认为对方只是客套,或者会顾虑如果没租这个房子,就欠下了人情。你全都没有这些想法,像个小傻子。”,她说着,气息拂过我的脸,有股淡淡的香。 
“这是什么好事吗?” 
“你是个简单的人,没有心防。” 
李姐吻了上来。她的唇软软的,在我的脸上,唇上啄着,酥麻的感觉像细小的闪电,顺着脖子,延伸进我的胸膛。在这温柔的风暴中,我被抽干了力气,一动也不想动,我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又越跳越快。 
李姐应该是感觉到了,在我唇上轻轻一咬,笑骂道:“你这个流氓。” 
  我仿佛置身在空荡荡的宇宙,在这永恒的寂静中,只有远方那一点点温柔而微弱的光,指引着方向。缓慢而坚定的奔向它,奔向这并不存在的空寂世界中唯一的意义。靠近了,这光柔和的辐射着热量,像无风初冬的和煦暖阳,吸引着我向着它飞去。随着接近,越来越温暖,越来越迅速,慢慢地,温暖变成了炽热,那光是一团火,它热烈的炙烤着一切,这热量在身体中积蓄,冲撞,直到身体在这灼热中蒸发殆尽,只剩灵魂拖着长长的尾焰冲向宿命,在令人窒息的的急速中,碰撞,交融,绽放。 
我流下了眼泪,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李姐亲吻我的眼泪,又吻我,这个吻不带有一丝丝的欲望,蔓延漫长,像永恒的海浪,我就这样在这无边的汪洋中荡漾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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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在叫床声中醒来。迷茫中,我看看倚在我臂弯中的仍在熟睡李姐,这声音从何而来?循着声音,我赤条条的来到自己的房间,是严哥和小昭,他们在做爱。 
我爱她,我希望她得到满足,我为她开心,可同时挫败感和嫉妒啃噬着我,如果正在和她做爱的人不是严哥,可能我会想要杀人。严哥是我最好的朋友,更何况他在我女朋友身上获得的快感,也弥补了我对他的内疚,我昨天也中毒一样地沉醉在李姐的温柔中。 
李哥看到了我,一愣神,不知不觉节奏慢了下来。小昭也感觉到了异样,睁开眼睛看到了我。她张开双臂,示意我抱她,我俯身上前,她一下子紧紧抱住我。她的身子发烧一样地滚烫,她的吻像要吞掉我一样激烈。 
“你还爱我吗?” 
“我爱你。”我在小昭的耳边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姐也来了,她轻轻抱着我,依偎在我身旁,小声地问:“你不会生气了吧?”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嫉妒的裂痕被友谊弥补,背叛的愤恨被欲望扭曲。爱慕、嫉妒、报复,种种情绪混成一团向我砸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结束了。 
小昭愣愣地看着我,她小小的牙齿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气氛忽然有些尴尬,严哥咳嗽了一声,悄悄下床和李姐一起走了。浴室的水声响了起来,应该是他们在冲洗。小昭抱住我,她抱得那么用力,好像我随时会挣脱逃走似的。 
“你还爱我吗?” 
“爱。” 
“你会嫌弃我吗?” 
“不会。” 
“都是你的错。”她趴在我怀里,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抚着她得长发,不断地重复着,直到她平静下来。 
“我知道你喜欢李姐。” 
“嗯。” 
“看到你们那样,其实我很替你开心,我爱你,我希望你什么都有。可是我又好难过。”她哇地一声,又大声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轻轻地擦去她的泪水,用吻来止住她地哭泣。 
“你以后还会要我吗?” 
“会的,会的。” 
“可是我胸部没有李姐大。” 
“也很可爱呀。” 
“你这个臭流氓。”她抱住我。 
“你就是喜欢我这个臭流氓对不对。”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们拥抱,接吻,感觉像回到了初识时那样,那时的她单纯可爱,我总是融化在她充盈着爱意的笑容里。我们光着身子,肌肤相亲,直到我又一次在疲倦中睡去睡。 
临近黄昏我才醒来,头仍是昏沉沉的,口干肚饿。腿踩在地上发软,膝盖也磨破了,稍一弯去就传来一阵刺痛,我勉强才套上个短裤,来到客厅。他们三个都在,刚好是吃饭的时间了,饭菜都摆好了。 
“我们刚还商量要不要去叫醒你呢。”李姐边摆碗筷边说。 
“老公辛苦了,我们特意给你做了好吃的补补。”小昭笑着指指桌上的菜,韭菜鸡蛋、爆炒腰花和生蚝。 
李姐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严哥嘴角带着笑意,指指生蚝说:“广东这边叫生蚝,福建叫是蚵仔,北方叫海蛎子。其实学名是牡蛎,就是咱们课本里《我的叔叔于勒》那篇小说里,于勒卖的牡蛎。 
“哦。”我们三个恍然大悟。 
“我还以为法国贵妇吃的是什么稀奇东西呢。”小昭撇撇嘴说。 
“是啊。吸生蚝还能搞得很高雅似的,真是没想到呀。”李姐也附和说。 
“哎,方言真是害人不浅呀。我大学时有几个老师,口音非常重,上课我所有精力都用来猜测说的是什么了,根本没时间思考内容本身,上课又累又学不到什么。” 
“深圳这点就很好,大家基本都说普通话。”严哥说。 
“是呀,是呀。”我们异口同声地点头赞同。 
饭后,我和李姐一起刷碗。我注意到她走路姿势有点变扭,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是不是太粗鲁了?” 
“没有,我挺喜欢的。”她脸有点红,别过头不敢看我。 
“喜欢什么?” 
“别耍流氓了,你好好歇歇吧。等洗完碗,你去照照镜子。”李姐嗔笑着,轻轻打了我一下。 
洗完碗,我走到客厅靠阳台的那面穿衣镜前。那镜子是小昭和李姐一起买的,可能因为价格便宜,也可能是长时间暴晒的缘故,这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裂了一道斜斜的裂痕。镜子里,我的脸被裂痕切成两半,又错位拼接,看起来怪怪的,不过也还是能看出来我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面色也有点惨白。 
“别臭美了,来抽烟。”严哥叫我。 
“哦。”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有点超出一般人的道德观念,我抽了半支烟才犹豫着问:“你不觉得咱们的关系有点扭曲吗?” 
“不。”严哥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我们都能负担得起租一套像样的房子,咱们根本就不会认识。合租才是问题的关键。据我观察,大多数合租的人关系都很糟糕,能不闹矛盾的很少。可为什么这些互不相识的人要被迫生活在一起?” 
严哥顿了一顿接着说:“如果我们四个人不是这么亲密的朋友,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我们不过是不幸的幸运儿。‘天地为庐,万物为铜’,当几千度的高温灼烧的时候,也许有些特殊的合金不会融化,也就是那些所谓特殊材料制作的人,可是你能责怪那些被融化了的吗?为什么那些炉子从来不反思自己,那些制造炉子并点燃的人,不才是最需要反思的吗?” 
“我们就没一点点错吗?” 
“内省是进步的阶梯,也是抑郁的源头。不是有句话叫‘与其反省自己,不如责怪他人’嘛。从客观理性的角度来看,这样做是可笑的,可是从心理健康的角度来看,这是很明智的,这样的人绝不会有心理疾病。” 
“那道德呢?” 
“我认为普遍意义的道德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发形成的,是自然演化的结果,拥有这些自然道德的群体更容易生存和繁衍;另一种是人造道德,是伪道德,以道德的名义对人进行规训,它不利于人类整体的发展,只不过是少数人谋取利益的工具。这种人造道德,时常和自然道德混肴在一起不能分辨,甚至有的时候就是随着社会发展已经应该被摒弃的自然道德。比如说同类相食,这在大多数社会成为禁忌,是因为这种行为会传播阮病毒,不利于种群的生存。如果可以克服阮病毒的问题,或者极度缺乏蛋白质来源,这种社会禁忌很可能会自然消失,就像《死神永生》里面的青铜时代号,他们吃掉同类,却毫无心理负担,对他们的道德审判也是愚蠢的。比如乱伦,它成为社会禁忌是因为会产生遗传疾病风险,实际上在避孕手段健全的现在,只要不生产后代,它对社会整体并没有什么危害,只不过因为习俗惯性仍然被视为禁忌罢了。当然了,某些皇室为了保持所谓的神圣血脉近亲繁殖,就是彻头彻底的人造道德了。我这种想法算是某种道德相对主义吧。”严哥说完,掐了烟,拍拍身上回屋了。 
严哥的想法似乎过于离经叛道了,尤其是他关于乱伦的看法。可是我仔细想想,他又是逻辑自洽的,似乎无可辩驳。可这是那么的反直觉,我不禁疑惑:人类是否真的可以信赖自身的逻辑和理智?